就算是赵兆的好脾气都有些忍不了了,他不满地问:“不是说好了要早点吗,你怎么这么迟?”
“没办法,”秦尧平淡地说:“阿辞太黏人了,朕陪她用过早饭,她还拉着不肯放手,朕挂心今日议事要走,她还踢了朕一脚,要朕保证午膳陪她一起吃,这才放行。”
除了秦尧其他人都是还没成家的大老粗,受不了这种黏黏糊糊的牵牵绊绊,虽然还没领悟到这种不露声色,杀人于无形的炫耀,但是本能地露出一幅牙疼的模样,呲牙咧嘴地捂着腮帮子,感觉牙齿都被酸倒了。
赵兆不信:“阿辞明明怕你怕的不行,怎么可能会黏着你,你少信口开河了。”
秦尧看他一眼,“那是之前,你以为现在她还只会对着你撒娇?”
赵兆下意识地怀疑,“她对你撒娇了?”然后疑惑地回忆,“阿辞什么时候对我撒过娇,我怎么不记得了?”最后问:“阿辞撒娇什么样子,是不是特别可爱特别乖?”
一群只懂行军打仗的糙汉子们立刻来了精神,眼睛发亮地看着秦尧。唯一一个和楚辞有过接触的魁梧大汉王达一拍大腿踊跃地说:“是,特别可爱特别乖!这么小的一个,白白软软的,那双眼睛简直就像是会说话一样,让人看一眼心都软了!”
其他人立刻聚拢过来让他多说点,可是秦尧眼刀一横,所有人立刻偃旗息鼓,乖顺老实地排队站好,闭紧了嘴大气都不敢喘。
尤其是块头最大发言最积极的王达,在秦尧冷冰冰的逼视下背上皮都绷紧了,软着腿臣服在被狠揍的恐惧下。
“好奇吗?”秦尧淡淡地问,脚步轻踏踱步从他们面前走过,“羡慕吗?”
所有人齐齐摇头,恨不得把头都摇掉以证清白。
秦尧站定在王达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王达铮铮铁骨硬汉,一个哆嗦差点给他跪下了,哭丧着脸胆战心惊。
“既然好奇,既然羡慕,就早点成家。”秦尧语重心长地说,推心置腹得就像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一样,“京中这么多待字闺中的姑娘,就看哪个是你命中注定的意中人。”
“成了亲之后就收好自己的眼睛和心,不要乱看乱瞄,也不要乱想。”
秦尧侧头对赵兆说:“师兄也听见了?”
“听见了。”秦尧一句话赵兆就想得很远,他操心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京中世家大族的姑娘们,要看得上咱们这些莽汉出行啊。”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秦尧入主长宁登临大宝,看起来尊贵无比,可是事实上背后空荡荡。行军打仗要靠武将士兵,可是治理天下,还是要依仗文臣。
楚辞的父亲楚序微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高山仰止,秦尧罔顾楚序微的意见强娶了楚辞,把楚序微得罪了个干净,就等于把清高孤傲的读书人也得罪完了。
大典那一日杀了颇有盛名前朝旧臣,还把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抖落出来,手中捏着他们的把柄,让他们听命,可也要时刻防备着他们反咬一口。
剩下那些不要名也没有实干的墙头草,也只能摆在朝堂上充个人数,实在难堪大用。
因此他们需要快速笼络一批人才,威逼也好利诱也罢,甚至秦尧所说的结亲也是一个极好的办法,总之,他们需要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才能在不动声色的暗潮里站得安稳。
赵兆把所有事情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仍然一筹莫展。
一群人商讨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午时,待人潮散尽,秦尧留下赵兆,叫他。
“师兄,你查一查楚府从十六年前至今发生的一切事情,不论大小,全部详细记录下。”
“我想知道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等的太太已经半个月没有更新了!!!我太伤心了所以明天也要停更一天!
哈哈哈才不是呢(假装不在意),因为字数太多为了等榜单,所以明天要暂停一天更新,后天就还是早上九点更新啦~
第18章
又落过一场雨,天便彻底凉了下来。
前半夜楚辞闭着眼睛一直睡不着,抱着手臂把自己缩成一团,被子蒙着头只露出口鼻,吝啬地不想让一点热气溢出。
可是奈何自己就是个暖不热的大冰团,再怎么样都暖不热手脚。
每到此时,她都对秦尧大冷天早上还要冲凉水的行为充满了景仰!
后半夜辗转反侧才睡着没多久,秦尧就来叫她起床,把被子往下拉,露出她的脸,然后恶劣地捏着她的鼻子让她喘不过气,看着她睁开眼睛才松手。
楚辞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因为蒙着头小脸红扑扑的,皮肤白,那一点红就又柔又软,像是白云上洒落的霞光,轻飘飘又暖呼呼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感受到凉气,楚辞闭着眼睛往下缩,执着地追逐着被子,摇头晃脑地躲着秦尧捣乱的大手,还要分心求饶,软乎乎地带着还没睡醒的惺忪说:“好冷啊,你不要偷我的被子,我都要被冻成雪人了,你给我暖暖好不好呀。”
楚辞平日就很乖,秦尧很喜欢逗她看她生气的跳脚,再用一颗糖几句话把她哄好。可是这个时候的楚辞,更加有趣,她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言语和形容,让人忍俊不禁,又觉得妥贴恰当。
就好像现在她说自己是个雪人——可是不是吗,看起来软软白白冷冷的,可是只要靠近一点,有一点点的温暖的温度,就能把她融化了。
秦尧任由她把自己的手压在脸下,然后傻乎乎的,迷迷瞪瞪又闭上眼睛。鸦羽似的睫毛落在雪一样的肌肤上,嫣红的唇随着呼吸微微张合,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和鲜红的舌尖。
每天早上逗一会儿楚辞已经成了秦尧的必修课,看着楚辞懵懂可爱的反应,前朝烂摊子的一大堆事都没有那么烦心了。
他手垫在楚辞脸颊下,曲起手指捏捏她的耳根,指节弯曲又放下,顶着她的脸一上一下地晃动,楚辞被他吵的好烦,又带了起床气,就双手握着他的手腕让他不要动,还要抱怨:“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乖啊,太讨厌了!”
她嘟着嘴,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睁开,可是气鼓鼓的皱着眉样子简直太好欺负了。
“你不是个雪人吗?”秦尧故意说:“朕的手很热,你一直枕着会化掉的。你又这么赖皮,朕怕你融化在我手心里了,再顺着手指流淌下去,粘也粘不起来,你就赖在朕身上不肯走了,让朕给你暖一辈子。”
楚辞睁开眼睛,睡的睫毛都乱七八糟地倒着,头发乱糟糟,半眯着眼睛一脸被人吵醒了的苦大仇深,看他一眼,倒在他手心蹭脸,毛毛虫一样拱着被子卷成一个卷,支楞着头发暴躁地说:“你好烦啊!我还想睡觉为什么非要打扰我!你太讨厌了!!!”
秦尧每天都在被讨厌,可也每天都有人无限留恋他温暖的手心,口是心非得非常有规律。
秦尧从容地收回手,十分理解地说:“不打扰你了,你接着睡吧。”
楚辞十分生气地看他,“可是你已经把我吵醒了,被窝已经凉了,我睡不着了啊!都怪你都怪你——”
秦尧塞给她一颗糖,从善如流地说:“是,都是朕的错,那你要起床陪朕吃早饭吗?”
楚辞吃了糖立刻翻脸不认人,十分冷酷无情地裹着被子翻身留给他一个背影:“不起不吃再见!”
秦尧就笑,对此习以为常。
前朝开始上朝,他每日就要起的更早,现在天又亮的晚,有时候楚辞陪着他早饭都吃完了,回头一看太阳还没升起来。
楚辞乖了几天,勤勤恳恳地起床陪他用膳,然后秦尧去上朝她回宫蒙头睡觉——可是睡不着了。
然后吃饭的时候楚辞就十分真诚地关心他:“每天很晚才能睡着,第二天要早起,还不能偷懒睡觉,你会不会很累呀?”
“不累。”秦尧故意说:“朕每天早上还练武用凉水冲澡,就算是再睡少一点也不累。”
楚辞拿着筷子咬着唇半天,想了半天都没等想出来可以反驳的话,总不能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关心你累不累只是我有一点累。
于是第二天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跟着秦尧一起起床,不过换了套路。
楚辞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虚伪又做作,然后让秦尧看自己的脸,认真地问:“你看我是不是变丑了,我照镜子发现自己眼睛一圈都黑了,皮肤也粗糙了,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是的。”秦尧点头,手下给她夹菜,回应道:“可是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本就不漂亮。”
楚辞:“……”
她一下子就懵了,被秦尧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又打击到不想说话。
楚辞冥思苦想一整天,终于想到了这个方法,要是秦尧说“不,你依然一如既往地好看”,楚辞就可以义正言辞地指责他骗人,然后无中生友地说“那谁和谁都说我变丑了”,要是他直接点头说“是”,那就好办了,楚辞就可以说都是因为早上起太早了,然后申请她可不可以不用那么早起。
可是秦尧虽然点头了,也肯定了她说的话,却说她本来就不漂亮!
哪个小姑娘不爱美,哪个小姑娘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哪个小姑娘能够忍受别人当年说自己丑!
楚辞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还没来得及措辞,然后就听秦尧声音冷淡地说:“你要对自己有明确的认识,漂亮和丑都不应该用来形容你,你明明是可爱。”
“美丽的外表和皮囊会随着时间老去,你却不会变。”
楚辞面红耳赤地拿起筷子胡乱把秦尧夹给她的饭菜往嘴里扒拉。
然后又坚持了两天。
事实证明鼓励教育是有效的,只是效用的持续时间长短因季节的温度而变。
一场雨轻而易举地打败了秦尧的花言巧语,动摇了楚辞摇摆的决心,宣告一年最后的一段温暖离开。
昨天楚辞开诚公布地跟秦尧说了,以后自己不想早起陪他吃饭,想要睡懒觉的请求。
秦尧也应下了。
然而结果表明,秦尧的话并不十分可信,至少他今天一点都不可信!说好的不吵我不让我起床呢——骗子!
“你要是现在起床陪我吃饭,”秦尧开始利诱,“今天可以多加一颗糖,你可以吃三颗。”
但是骗子的花言巧的动听且十分让人心动,而正好楚辞是个意志一点都不坚定的俗人。
楚辞坐在饭桌上愤愤不平地说:“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成亲了,你会把我装糖的荷包添满的,可是现在我连荷包都没有了!”
“对啊,”秦尧把破旧的荷包在她面前一晃而过又飞快收起,“是装满了,只是朕暂时替你保管而已,每天两颗糖,何曾短缺过你?”
楚辞本能地觉得好像不太对,但是又觉得他说的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一直等到秦尧都走了半天了,她才想到——
本来是她可以自己支配的小零嘴,放在秦尧手中却成了哄人道歉的工具!怪不得秦尧每次欺负她欺负得气定神闲,还十分顺手!
都是惯出来的!
楚辞垂着头默默地想,这话放在自己身上好像也合适,毕竟她之前哪里可能对着人这样无礼顶撞。
所以,扯平了吧,楚辞吃着今天第二颗甜甜的糖想,其实是他们两个互相惯着。
秦尧拿她替代喜欢的人,所以惯着她;楚辞感谢秦尧留下他们的性命,也可怜秦尧求而不得,还觉得他人很好,于是真心诚意地包容他。
就是两个人好像离的有点太近了,这样不太好吧?
“殿下和陛下近来很是亲近呢,”云舒被分来打扫大殿,见无人伺候,上前跪在地上为楚辞奉茶,语气亲昵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奴婢很少见到殿下这么活泼可爱的模样。”
“云舒!”楚辞眼睛一亮,飞快地从软榻上坐起,惊喜地看着她,“好久都没看到你了,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想我呢。”
“奴婢自然是想念殿下的,只是一直被派去做些杂事,实在是没有机会来见殿下。”云舒温温柔柔都说。
“她是不是欺负你了?”楚辞紧张地问,拉她起来要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她们是不是都故意对你不好啊?”
云舒顺从地在她面前转了个圈,眉眼温和,捂着自己脸上暗红色的胎记柔声说:“没有,只是我这副样子有些吓人,小姑娘们见了害怕,不想靠近也是人之常情。”
“才不是。”楚辞牵着她的双手晃来晃去地撒娇,“谁说我们云舒吓人了,明明好看的不得了!”
云舒弯了眉眼,揶揄楚辞道:“殿下识人不清的症状还没有好转吗,那岂不是现在仍旧只能认出奴婢一人,如今更是连眼光都变了?”
“啊啊啊云舒!”楚辞不好意思地说:“你就不要再戳我痛脚了,我现在每天都担心死了,生怕认不出陛下,然后让他生气。”
“陛下待你很好,不会生气的。”云舒旁观者清,柔声宽慰楚辞。
“不想说他了,”楚辞揉揉脸,转身在软榻上坐下,嘟着嘴说:“他老是逗我,哪里好了?”
然后又担心地问:“她们都不喜欢你,指派你来做什么呀?”
“奴婢来打扫大殿。”云舒耐心地说:“以前也只是做一些洒扫的粗活,虽然累了些,但也很省心。”
“只是最近流言四起,对殿下声誉很不好。”云舒在她脚边跪下,仔细地揉捏着她的小腿,谆谆教导,“殿下如今和陛下举案齐眉感情正笃,明月在陛下身边讨不了好,就想诋毁殿下声誉,离间帝后。”
也不是没人在楚辞面前遮遮掩掩地传话,况且明月近来待她越发敷衍,只要不是和秦尧一起用膳,送来的殿下膳食皆是一日不如一日。
楚辞犹犹豫豫的一直不好意思开口问,或者说了被人三言两语地堵回来,便不该再开口了。底下的人就认准了她好欺负,在明月的纵容下隐隐有了奴大欺主的趋势。
“明月每日都近身服侍陛下用膳。”云舒补充,“如今宫里除却殿下没有其他妃嫔,隐隐众人皆以她为首,瞧着那模样不像是个下人,倒像是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