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一心出家(重生)——打醮翁
时间:2020-07-04 08:59:33

  如果不是,这样体质的小孩,落到叛党那样的人手中, 究竟遭遇了什么?
  光是这样想着,她心里便一阵一阵不舒服。
  宁景放血那一幕对她冲击太大了, 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指尖发冷。
  她碰到宁景手腕时, 那双手冷得如同冰霜,凉气顺着指尖一直窜进了心里。
  脑海里思绪纷杂,她习惯性坐下盘膝打坐。
  丹田里充沛的内力总是能让她安心。
  无论什么时候, 修练是她最快摆脱外物的办法, 任何事, 在她修练时都会忘记。
  只是, 这一次,她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
  阮宁不敢乱来, 之前内力失控, 差点走火入魔经脉俱碎的一幕让她心有余悸,察觉自己心神不宁,内力并不稳定,她立即收手。
  九幽抱剑在旁:“阮姑娘真乃武痴, 这种时候还不忘修练。”
  阮宁听出他话中讽刺,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在为宁景不平?”
  九幽不语。
  阮宁想起宁景眼睛里那股熟悉之感,心里升起不安,探究道,“宁景跟宁国公府有何关系?”
  管叔拍了拍九幽肩膀,笑眯眯道:“他不是阮姑娘的人么?怎么跟我宁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阮宁沉默了一会儿,“贪狼关在哪里?”宁景若跟叛党有关,应该没有人比贪狼更清楚他的来历。
  欠了偌大一份救命之恩,不做什么,她心里那股不舒服挥之不去。
  困扰着她,让她心神不宁。
  阮宁将一生寄于修练,经脉断裂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是否就是自己这辈子的终点?老天让她重新回来,救了阿爹阿娘,了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要收回多余的恩赐。
  阿娘也说过,人这一生的运气是有数的。
  她能得两世重活的机会,已经不是简单的运气可解释。
  这样想的时候,她松了口气,罢了,了无牵挂来去如风。
  她逃避了武功废了成为普通人这条路。
  她不愿意走上辈子的老路。
  至于宁景为何救她,阮宁垂眸,应当是还人情。不然,没有理由暴露自己的秘密,损耗修为。这份恩情太大了,压得她心口沉甸甸的。
  “千金老人来了。”管家道。
  阮宁猛地抬头。
  须发皆白的老人,一身仙风鹤骨,由两个小童相携而来。
  红光满面,一瞧便知不是寻常人。
  “是谁病了?”老人吹胡子瞪眼,一开口就破坏了那股仙气。
  管家笑眯眯的:“稍等片刻,伤者正在运功疗伤,待会有劳千金先生了。”
  “哼,宁国公府也有请老夫诊治的一天,宁国公呢?”
  “今日城中发生何事,老先生总不会不知吧?国公不在府中。”
  “若是寻常病症,我可不治。”
  “老先生若是不治,回头我家国公治好了,外人又该传先生医术不及宁国公啦。”
  “你!”千金老人脸色涨红,别别扭扭道,“哼,老夫不会给他机会的!”
  管家笑眯眯的。
  距离阮宁出来半个时辰,她担心宁景出什么事,轻轻推开密室门。
  若是有个万一,旁边有人好照应。
  密室门口一道石壁,将视线隔断。
  她转过石壁,抬头,眼睛睁大:“宁景?”
  白衣墨发的青年斜倚在地上,头枕在塌边,侧脸对着石壁。
  眉若远山,肌肤如玉,眸子淡淡看着手腕,脸上表情很是厌恶。
  阮宁怔了怔。
  宁景被这一声打断,懒洋洋看了她一眼。
  阮宁走近,试探性地伸手:“你的毒怎么样了?”
  宁景垂眸,睫毛颤了颤,任她把脉:“死不了。”
  “千金老人来了,让他替你诊脉?”她没问宁景刚才在想什么,总觉得那一瞬间宁景身上展露的东西太真实,她下意识避开。
  “嗯。”宁景嗓音有些哑。
  阮宁一掌将门打开:“进来吧。”
  血液的事情,待到回去后再问他。
  她将宁景那只受伤的手遮起来,脑海里闪过谢九玄悬丝诊脉的情景,在宁景另一只手上绑了丝线。
  千金老人两指搭着丝线,气得胡子又吹了起来。
  “我家国公爷从来不用手,都是用丝线的,老先生不会不行吧?”管家笑眯眯的。
  “胡说!老夫怎会不行!”老人气呼呼瞪了宁景一眼,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开始听脉象。
  越听,他眉头皱得越紧。
  等到眼睛睁开,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宁景,好像在看什么稀世怪物:“百毒之体,天生奇筋,没想到没想到,世上真有如此体质。”
  宁景拧眉,将丝线断了。
  阮宁:“他身体还好么?”
  千金老人眼巴巴盯着宁景,摆了摆手,不耐烦:“百毒之体,每隔一段时日便要毒发,用内力压制即可,要不了命;他碰巧损耗大量内力,这才导致发作严重了点,死不了。不过,他这内伤可比毒严重多了。”
  小童忙奉上纸笔,老人挥笔而就:“按这个方子抓药,不要妄动内力,好生调养生息,待内伤痊愈即可。”
  阮宁将药方接了。
  按理说诊断结束,大夫该离开了。
  可这老人屁股踏踏实实坐着,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管家笑眯眯道:“老先生可还有事?”
  “诊金呢?”
  “老先生的规矩当然清楚,稍后自会奉上奇珍。”
  老人摇了摇头,鬼鬼祟祟看着宁景:“小伙子,你想不想修为更上一层?想不想学老夫天下无双的医术?想不想再也不受毒发困扰?想不想——”
  宁景满头黑线:“不想,送客。”
  千金老人最后是被架出去的。
  “跟着我吃香喝辣走遍天下都不怕啊——”
  九幽脸沉得吓人。
  阮宁亦是一脸无语。这千金老人怎地如此奇怪。
  不过,此人医术并非虚言,他既然说宁景没事,那便是没事。
  她将药方收好,准备告辞。
  只是还不待开口,密室内突然出现一人,靠近九幽,向他汇报了什么。
  九幽脸色当场就变了。
  阮宁脚步顿住。
  “阮姑娘。”九幽面有急色,“皇上出事了。”
  阮宁算算时间,小皇帝确实没剩多少日子。
  她看了眼宁景,宁景脸色似乎更白了些,惨白的唇给更白的脸色衬着,竟显得有些血色。
  “宁景,你暂且待在宁国公府如何?”
  宁景不能动武,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宁国公府至少是安全的。
  她担心皇帝,分了心,没注意到宁景身上不对劲。
  管家和九幽都注意到了。
  宁景点了点头,眉目一片静默。
  动作有些僵硬。
  阮宁疾步而出,跟九幽商讨:“宁国公在何处?皇上的药呢?”
  二人施展轻功,九幽带她去宫里。
  “都在宫中,皇上已经昏迷,如今在宫里。”
  九幽拿着宁国公府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入了宫。
  幽兰殿一片死气沉沉,太医急得满头大汗,个个脸色发白,如丧考妣。
  宫人急急忙忙进进出出,每个人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
  *
  宁国公府。
  阮宁跟九幽离开,管家立刻看向谢九玄,眼睛里一片担忧:“国公,可要入宫?”
  谢九玄将脸上易容面具揭下,露出原本面目,脸色很白,眸子里一片黑暗:“备马。”
  管家抹了把汗,心里七上八下,他没想到,一天之中出了这么多事。
  “走。”
  *
  谢九玄到时,阮宁只来得及扫一眼。
  但只是这一眼,她就发现宁国公脸色惨白,看上去不对劲。
  明明是大热夏天,此人于白袍外裹了披风,嘴唇紧紧抿着,一双眼睛仿佛深渊,对视一眼,好像能将人吞噬,浑身冷气让整个大殿凉了一凉。
  太医院院首正一身冷汗替皇帝扎针。
  司马徽已是奄奄一息。
  阮宁来时,司马徽已经这样了。
  一段时日没见,小孩好不容易圆起来的脸迅速瘪了下去,仿佛被吸干了血肉,瘦骨嶙峋,看上去丝毫不像七岁幼童。
  反倒像四五岁,瘦小得可怕。
  那双乌黑灵动的眼睛紧紧闭上,眼睑不安地颤动。
  阮宁没空多想,将全部心神放在药炉中,再次确认药材后,将内力凝聚指尖。
  炉中火焰炙烤着药材,体内丰盈的内力浩如烟海,源源不断从指尖渗出,浸入药炉之中,内力与火焰融合,缓缓作用在药材之中,药庐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九幽面色严肃,在一旁替她护法。
  看见这一幕,他心里一惊。
  谢九玄不知何时站在阮宁对面,垂眸静静看着药炉中发生的一切。
  他摆了摆手,管家领悟,命人将此处隔开。看见这一幕的,也只有宁国公府之人。
  小皇帝的喘息愈加痛苦艰难,听得人心头压抑难受。
  大殿内沉穆肃重,所有人屏气凝神,脸色难看得快要哭出来。
  皇上若出事,这一殿之人性命难安!
  一滴汗从阮宁额头滑下,她面无表情,一眨不眨盯着药炉,控制着内力,浑身肌肉紧绷。
  她该相信自己,这颗药在她能力之内,不会出问题的。
  但是,万一呢?
 
 
第53章 053
  053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便被阮宁摒弃到角落。
  没有万一。
  不会有万一。
  她抿紧了唇,火焰映在脸上,跳动在眼睛里, 清冷的眸子好像有了温度。
  阮宁调动全身力气,将内力细细划分,留一小股从丹田处流出,顺着天泉、曲泽、劳宫穴汇聚指尖。
  那只手平稳, 冷静,没有一丝颤动。
  她的心跳都浅了。
  一切离她而去, 唯有眼前药炉。
  谢九玄负手立着,眉眼冷静, 脊背挺拔。
  看上去坚不可摧。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宁国公尊贵斐然,权掌天下,司马徽去了, 他仍是宁国公, 不过是重新扶持个皇帝登基, 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小皇帝先天不足, 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清楚的, 这样的小孩, 若不是养在皇家,又有宁国公倾尽全力救治,早就夭折了。
  这一切,他们心中早有预料, 当它发生时,除了担心牵连,众人都有种终于到了这一天的叹息。
  小皇帝很小,他们当然惋惜可怜。
  除了惋惜,也没有更多情绪了。
  照顾小皇帝的每一天,他们都以为这小孩活不过今天,没想到一日日下来,活到了现在。
  但也到尽头了。
  人果然还是斗不过命,皇帝又怎么样呢。
  众人叹了口气,没有命也无用啊。
  管叔和九幽比谁都难过,比谁都担心。
  他们看着小皇帝长大,看着他从瘦瘦弱弱的小婴儿长成如今的模样,有着乌黑的眼睛,白嫩的小脸,笑起来露出小白牙,性子不知为何随了宁国公,想要的从来不说。
  喜欢板着脸学宁国公,喜欢偷偷靠近宁国公,屡教不改,每次都要喊舅舅,宁国公罚了几次才勉强改过来。
  他们将担忧的目光放在宁国公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宁国公看中小皇帝,不过是方便把持朝政。要说宁国公对一个七岁稚儿能有多看深感情,他们是不信的。
  感情或许有,不会有多深。
  比起自身,世家大族更看重家族利益,一个小儿,有用便用之,无用便弃之,这才是权谋之道。
  但是管叔和九幽都知道,小皇帝对谢九玄来说绝非一个工具。
  这些年看着宁国公走过来,他们心底都有个可怕的猜测:当年谢芷兰将小皇帝托付给谢九玄,是否早就看穿了一切,一个无牵无挂之人,大仇得报之后,他活着的目的是什么?
  七年来,宁国公打理朝政,替小皇帝治病,倾尽全力,尽其所能,看似强大,无坚不摧,实则只是在履行对谢芷兰的承诺,认真扶持司马徽。
  他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想到这里,两人浑身发冷。
  *
  谢九玄十五岁时武功臻至化境,从此五感敏锐异于常人。
  大殿内外,所有声音在他耳中全都放大数倍,宫人们紧张颤抖的心跳、冷汗滴落的声音。
  这些声音中,司马徽痛苦的呼吸声令他浑身僵住,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有些缓慢地走到司马徽身边,手轻轻搭上去。
  脉象是他日日都听的脉象,如今疲乏无力,纵使他阅遍医籍、汗牛充栋又如何?他救不了。
  小孩的肌肤温热,被汗水浸湿,他的心上好像敷了麻沸,密密麻麻的酸麻泛滥开来,以致于忽略了与人肌肤接触带来的不适。
  “舅舅——”司马徽喃喃呓语。
  声音很低,谢九玄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垂眸淡淡看着司马徽,才发现自己没有认真看过他。
  小巧的鼻子,因难受而撅起的嘴巴,不安地晃动的眼睑。
  眼睛睁开的时候最像谢芷兰。
  像乌黑的葡萄,浸了夜的清凉,能看进人心底,笑起来彷如泛了涟漪,让人安心。
  谢九玄拧着眉,认真想了想,可能那双眼睛太像谢芷兰,他便很少看了。
  七年前那一幕好似近在眼前,襁褓中瘦小的婴儿,一眨眼长成了小孩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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