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身体渐暖,竟是有些发烫,喉间似有甘泉涌过,声音只得含含糊糊,“木南女子称夫婿为郎君,你是我的蒙郎…”
蒙哥儿嘴角一扬,吻上她的额头,喉咙里声音淡淡答应:“嗯!”
“我们去拜大汗和可敦。”
凌宋儿被他扶着,缓缓往座前走了过去。阿布尔汗早已起身,见着两人走近,大笑道,“都是本汗的好儿女!还不快拜见阿布和额吉?我和可敦可都准备好了!”
可敦却不甚有心情受两人跪拜,由得姜琴嬷嬷扶着,缓缓从座上起来,走来阿布尔汗身旁,笑得几分冷淡,“倒是,我们大蒙战神要娶的人,别人怎么争得过?”
“好了,既是抢了亲,那就拜吧。”
蒙哥儿却先对可敦拱手一拜,“谢可敦。”
“大汗!”不远处妇人声线粗犷,查干披着麻衣不知从哪里赶来,酒葫芦拖在地上,叮咚响了一路,到了阿布尔汗跟前,气息还未平,喊着:“若由得天狼星若吞了大海,下一个就是草原了,大蒙大限将至啊!”
可敦一旁懒懒散散接了话去,“查干萨满好像还有话要说啊…”
阿布尔汗却闻声皱眉,眼神狠厉看着座下的老婆子,“查干,我说过了,天狼星已经亡了!十年前其木格的血可是还不够你饮的?”
乌云琪见状不妙,娜布其也早备好了证物,两人齐齐走来座下。
乌云琪刚要开口,却是被娜布其往身后拉了拉。
娜布其兀自将手中盘子里还带着血渍的银针端去阿布尔汗面前,“大汗,公主方才被人用巫术惑了心智,这长针便是从公主颈后取出的,这等巫术该出自神山。”
阿布尔汗早看出猫腻,却由得娜布其道明证据,才看向一旁查干,“我汗营里莫说巫术,除了查干,没有其他萨满了。不是查干自己说过,公主是长生天的贵客。公主亦是本汗的贵客,查干你动这样的手脚,伤了公主身体。就算长生天由得你,本汗也不能由得你。”阿布尔汗说罢,挥手喊人。
查干见势不妙,“大汗,我可是长生天的人。”
阿布尔汗笑道,“长生天的人,言行不一,你告诉本汗,本汗该信你哪句话?”
话没落,查干已被两个侍卫架起。查干却依旧不服,“这天狼星害人,大汗你袒护于他迟早要有报应啊!”
可敦也作势拉了拉阿布尔汗的衣角,“大汗,萨满的话,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阿布尔却一把掀开可敦,望着她道:“本汗就是因为这句不可信其无,没了其木格。你还嫌不够么?”
查干被侍卫架起,难以服气,四处大喊,不是对着阿布尔汗,而是对着一干汉民。“天狼星祸害草原,迟早是会出事的。”
众人纷纷结舌,方才婚宴喜气戛然而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天狼星说的可是赫尔真?”
“十年前就这么说过,那时候二夫人自称天狼星,当着可敦和大汗的面自尽了。怕是才留着赫尔真到今天。”
“天狼是灾星,可赫尔真分明在庇佑我们。我才不信。”
“可别胡说,长生天的话,你也敢不信?”
“……”
“谁说的,天狼星定是灾星了?”话声缥缈,凌宋儿虚弱不堪,靠在蒙哥儿怀里,看了看天上皎月。
“天象变化万端,没有哪个星宿定是福是祸。查干原来不知道么?”
查干被人架着,却依旧不让:“你稍说什么鬼话,谁能信你?”
“你是萨满吗?”
“我不是萨满。”凌宋儿要往她那边走两步,蒙哥儿忙扶着。
“可木南钦天监夜夜都观天象,我也习过一阵子。前两日我看着星势,天狼便就在顶头上,这两日却也没有祸事发生。三日后,更该有天狼临月之相。查干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凌宋儿实在没得多少精神,悠悠望着她,等着她回话。
查干已觉没得退路,狂笑着诅咒脱口而出:“天狼临月,汗营必遭大劫!”
“闭嘴!”阿布尔汗听得此话盛怒难扼,“当着汉民的面,你胆敢下此重咒!”
“拖下去,百鞭伺候!”
查干被人架着,却怒目而嗤:“大汗你眼下不信我,莫要到时候再来求我。哈哈哈哈哈哈…”
凌宋儿忙道,“你可胡说。”
蒙哥儿见她急,扶着她的力道紧了几分,小声劝着,“你莫动气。”
占卜天机者,最忌扰动民心,凌宋儿拼尽力气抬了抬声音:“三日后天狼临月,有麟儿将至,草原花开。是大吉之日。”
“呸,屁话!”查干恨恨望着凌宋儿,又看了一眼阿布尔汗,“你们就等着吧…三日之后灾临汗营。这是动了长生天的人应有的报应!”
阿布尔汗压着胸口怒火,对一旁侍卫吩咐:“割了她的舌头,拖下去,鞭二百!”
“本汗到要留着她到三日之后,让她看看,汗营天降麟儿,盛世空前!”阿布尔汗扫了查干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身边萨仁身上,“好让她死的瞑目!”
话刚落,侍卫拿着长刀,手起刀落,血贱满地。查干已然失了声音,想喊喊不出来。张着血口,鼓圆爽眼狠狠望着阿布尔汗,被人拖了出去。
蒙哥儿见得那人惨状,忙将凌宋儿往怀里扶了扶,“别看了。”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阿布尔汗方才压下一口重气,“莫让这等刁蛮骗子坏了今日喜气。”说着让人添了酒,举杯对汉民们道,“我儿子赫尔真今日大婚,我们该欢喜庆贺。”
汉民们忙纷纷应和,举杯而庆。
蒙哥儿扶着一旁凌宋儿,跪拜了大汗可敦。阿布尔汗从座上下来二人跟前,亲手将凌宋儿扶起,“公主辛苦,受此磨难,是本汗未能佑你妥当。快随赫尔真回帐休息。明日本汗再给你们做新帐,当是你们完婚之礼。”
凌宋儿一揖,弱弱回话,“多谢大汗。”
阿布尔汗温和洋怒,“诶,可该改口了。”
蒙哥儿拉着她,却是一道儿喊着,“父汗…”
阿布尔汗这才满意颔首,笑对汉民,“继续喝酒吃肉,赫尔真今夜洞房,你们可不许给我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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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云(夭夭她穷了)
蒙哥儿见她虚弱, 只将她打横抱起,迎着汉民们的欢笑声,从篝火宴出去。芷秋一旁护着主儿, 乌云琪和娜布其忙跟了过来。
娜布其道是:“公主方才伤口未愈, 那针深及骨髓, 还得好好照料。”
几人行至凌宋儿帐前,却闻得门口异香, 蒙哥儿顿了顿足, 回头问着娜布其,“这帐子该是不能入了。”
娜布其颔首,“巫术以针刺脊髓,加诸蛊惑人心的香粉。公主这帐子该是被他们动过手脚了。该要等明日娜布其来清理了,才能用。”
“罢了。”蒙哥儿说完,看了看怀里的人, “随我住也好。”
凌宋儿贴着他胸前,已然有些撑不住眼皮, 只回得懒懒:“嫁了你, 自是随你的。”
蒙哥儿勾起嘴角笑着, 便抱着人去了自己的帐子。
方才将人放在自己塌上, 芷秋忙来扶着凌宋儿。蒙哥儿却起身去掀开帐帘, 对门外候着的乌云琪和娜布其道, “进来给她再看看。”
凌宋儿闻见他被褥上的木质香气。手掌触到榻上,羊毛毯子扑得厚,柔软。芷秋一旁小心问着, “公主,可还疼?”
她摇头,又点头。“不太能动…”
却见得蒙哥儿将娜布其领来榻边,又坐来榻旁,“那针口让娜布其再看看。”
“好…”她虚弱点头,转身打算露出颈后,背上一阵疼,眉拧得散不开。
蒙哥儿忙去抱她,捂着她的后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又伸手拨开她的长发到一侧,对娜布其道,“请娜布其再看看。”
方才搏克完,蒙哥儿上衣还没来得及穿回,凌宋儿嗅着他肩头淡淡汗腥,手摸索着去了他腰间。却触到被达达尔伤了的那处血痕。指尖绽血华,她垂眸仔细看了看,刀口不深,可还在渗着血的。靠在他肩头,她小声念叨,“你该让乌云琪看看伤口。”
蒙哥儿只将她的手握了回来,捂进掌心,心疼道,“你顾着自己,我一会儿再看。”
乌云琪一旁给娜布其递过来火炙折子。脸上几分不忍:“额吉,可是要用火炙。”
娜布其点头接了过来,方才要往凌宋儿伤口上放,却被蒙哥儿伸手挡了挡,“她怕是受不住。”蒙人用火炙肌肤之上,多能祛除邪毒。他战时见过,凡有兵士受伤溃烂,巫医便会用火炙之法。
娜布其却是语重心长,“那长针邪晦之至,只能劳公主忍忍。”
蒙哥儿只得紧了紧捂着她后背的手,低声对怀里人道,“疼得紧便拉着我。”觉着她在怀中点了点头,才让娜布其动手。
见得她那方被刺过的脖颈早就一片绯色,中心一点浓血未散,他揪心得很。任由得娜布其点着火炙条放了上去,怀里的人闷声不吭,他方才觉得不对,手抬着她的下巴起来,见她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呼痛。他眉心一拧,凑去她唇边轻点。方才听得她哼出声来。
蒙哥儿叹了口气,只将她身子扶好。耐心等着娜布其火炙完。才小心将她捂进自己怀里,又掀着被褥给她盖好腿膝。
凌宋儿精神却是清醒了几分,睁圆了眼,仔细打量了打量他的帐子。
一旁有书架,矮案,墙上挂着一柄弯弓,箭筒。虎皮摊平在一旁小榻,还有鹿角悬在柱上,她却是得了个结论,“家中一股子血腥气儿,可还怎的住人?”
听得她有精神挑剔他的帐子,蒙哥儿却是安心了几分,望了望墙上这些年来的“战利品”,“你若不喜欢,明日我都收去柜子里。再将你的绣架搬来,平日你好打发时日。等你身子好些,日日带你去黄沙塔山坡上摘些鲜花。”他说着一半自嘲,一半唉声叹气,“以后有女人管了,浪荡该到头了…”
凌宋儿被沿下伸出手来,拧着他的拇指,“那些明日再办,你先将伤口弄好了。”
乌云琪这才端着热水进来,放在床榻边上,拧着帕子凑来赫尔真伤口上清洗,“达达尔却是太过了。哪儿有搏克用利器的?还真伤了人。”
凌宋儿听得皱了皱眉。蒙哥儿见了,忙道,“小伤。碍不得事情。”
芷秋却是拉着娜布其问着,“也不知公主帐子里,何时才能再进去人?我还得帮着公主取些用度来。”
娜布其收了收药箱,起了身,“我随你去看看。”说着又跟乌云琪交代了声,才和芷秋一道儿出去了。
乌云琪给蒙哥儿上好药粉,又用软布给他包扎好。方才端着水退了退,走到帐边才和两人道别,“你们大好的日子,我可不能再呆在这儿了…”说完偷笑着溜了出去。
待得帐子里没了人,凌宋儿才摇了摇他的大拇指,“蒙郎,我发髻还未取,不好睡的。”
蒙哥儿先愣了一愣,还没适应得来她这般叫自己,才道,“我来。”说着绕到她身后,寻着她的发髻想解开。
凌宋儿却是被揪得一疼,“嘶”地一声。
蒙哥儿顿住了手,想来方才火炙她都未出声,“疼了?”
“你这般弄,不对。”她右肩针伤,只好左手绕到自己脑后,寻着那处关卡,又摸着他的大手放了过去。“在这儿!”
蒙哥儿心里几番无奈,随着她指着的地方,终是解开来发髻。“好了。”青丝散落腰间,如丝如瀑,他看走了神。却听得她柔声嗤着,“那你还坐着?我受了伤,也乏了。该要睡了。”
蒙哥儿这才起身,捂着她的长发,扶着她躺回去。又给她盖了被褥,才叹气打算起身。“怕你不习惯和人共眠,我这晚先去小榻睡。”
“……”凌宋儿恨其不争,只得在心里念着个龟龟儿。见他要走,却伸手拉了拉他的大手,“在我木南,若新婚夜新郎不愿和新娘睡觉,便是对女方不满。”
“你若对我不满,便直说。”
蒙哥儿一时语结,见她面色不好,舍不得同她争拗,“那便同你一起睡觉…”
凌宋儿见得他去案前吹熄了灯,却听得哐当一声,似是撞落了什么物件儿。蒙哥儿的声音在暗处解释着,“倒了茶壶…不管了。明日再让他们清理…”
他的声音缓缓靠近,凌宋儿见得黑暗之中,两团星火凑来眼前。随之,有厚唇在她额间吻落。她被他再往床里抱了抱,才触着他翻身上了床榻,被子一掀,将他自己捂好,又微微转身过来,帮她折着被角。
她颈背上有伤,一动便疼。头也扭不得,便听得他躺好回去,微微叹了声气对她道:“休息吧…”
凌宋儿几分生气,却还得她拧着肩头翻身过去,直往他怀里钻。蒙哥儿听得动静,忙扶着,“不疼么?”
“疼…”她只凑进他胸前,小声哼哼,“所以才想抱抱。”
他听得一笑,手落在她肩头,一晃冰凉,一晃炽烫,无处安放。只好挪去她背后,将人往自己怀里扣。胸前滚烫瞬凉,情丝泉涌,血气如同热浆。想来她还伤着,只好暗暗压住□□,不觉声音已然嘶哑:“我今日还是去小榻睡。等你好些,再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