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蒙郎——紫夭
时间:2020-07-11 09:12:56

  蒙哥儿本也是顾着她, 只他赶着山路来,并未备马车。如今由得茗湘提起来,方才点了点头。
  茗湘使了两人进了行宫,去赶马车出来。轻鹤想来什么忙去对凌宋儿道,“公主,我去将你的玉枕和伏羲琴取来。”
  小世子转身进了行宫, 茗湘也最后一揖。
  片刻之后,马车赶来, 蒙哥儿直将她抱上了车。却见得车中垫着的羊绒毯子都没了踪迹。只好取来自己马背后的棉袄, 帮她垫在身下。“走了。你坐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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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随着铁骑翻了一座山头, 却寻去了一家农户。蒙哥儿下令亲兵扎营, 又直将凌宋儿抱下了马来。直往屋子里头送。
  “怎的走了半日就不走了?不是要回去和博金河他们会合的么?”凌宋儿在他怀中问着。
  “你且在这里休息。”他将人抱回来屋子里。一旁老妪笑着迎了过来, “将军这可是将夫人接回来了?外头凉, 我且去给在夫人煮一碗热姜茶来。”
  赫尔真对老妪点头:“有劳李家婆婆了。”
  身子着了床榻,凌宋儿方才觉着几分舒服。山路颠簸,马车行的也不稳当。她一路担心着腹中孩子, 坐着也不敢太轻易靠在马车背上。此下一旁还得了被褥,她只拉着被褥来了自己身上,盖好。手覆在自己小腹上,几分呵护。
  蒙哥儿见得她动作,一旁给她的垫着枕头到腰后。“本该要让你好生安胎。却不知去了安阳反倒是被那完颜北江劫走。还好赶得及时。”
  李家婆婆端了姜茶来,蒙哥儿接了过来,递给她捂在手里,暖暖身子。
  凌宋儿又道:“若如你不来,我真怕哪日与你在庆北城楼上相见。那般情形,似是在襄阳城外便行过一回了。该要害了你的。”
  蒙哥儿叹了声气,却寻着她手腕扶了过去。“说倒是,你们在安阳是怎么被完颜北江捉走的?”
  “我想你们进安阳城,都是做了寻常百姓的打扮,怎会被人识破?”
  凌宋儿摇头,“进安阳城那日,我身子不适,便让合别哥驾马车,去找郎中。轻鹤陪着我,合别哥去了街里头,寻我们落脚的地方。谁知,他还没回来,小世子便找来了。”
  “说来,小世子待我也好,并未亏待。到底是个心性简单的孩子。”
  蒙哥儿说着,想了想,“合别哥呢?后来可有再去找你们?”
  凌宋儿摇头。“我以为,他若不在安阳城了,便该去找你报信的。”
  蒙哥儿也摇头,“并没有。我说了,我是从被俘虏的金兵口中,方才听闻你和轻鹤被金国世子软禁的消息。”
  “……那…他人呢?该不会是途中,被金国太子的人劫走?”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那我也该从小世子那儿,听得些消息才是…”
  “我在军中也为见得他…”蒙哥儿说着,叹下一口重气。
  凌宋儿直问着他:“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蒙哥儿却直望着她:“你该也同我想到一处了才对。”
  凌宋儿微微颔首,“可他人如今下落不明,定是也不能对峙的。”
  “你别忧心了。”他说着,将她捂在手里的姜茶往她面前抬了抬,“先喝了茶,好生休息。一会儿让李妈妈做些吃的来。”
  她抿了口热姜茶,雨虽是停了,可外头寒意浓重。吃了姜茶,方才止住了白气。老翁端了一炉子炭火进来,放来了榻边。望着蒙哥儿笑得憨厚,“我那老婆子说,女人家身子容易寒,让我送炉子炭进来。将军且用着,若不够了,再喊我。”
  蒙哥儿点头,礼貌道:“多谢李家阿翁。”
  等得李家阿翁出去了,凌宋儿方才捧起他的脸来。“怎的好似又瘦了些?胡渣也不清理,都割着手了…”
  蒙哥儿捉来她手,捂进去自己胸前,“女人不在身边的,自是不好。白日里行军、和他们商议战机。夜里,榻边上少了个人,不够暖。”
  凌宋儿被他逗着乐,“嘴上的蜜糖,倒是越来越多了…”
  夜里,天依然放了晴。凌宋儿睡了整日,用过了晚膳,便由得蒙哥儿扶着她出来走走。山里湿气寒意重,身上裹了棉袄,也难挡寒意。蒙哥儿直将人捂着自己怀里,劝着,“莫走太久,还是回去歇着吧。”
  凌宋儿抬眸望着天上。“等我看看…”
  他自只好在一旁候着,接着屋子里渗出来的光,望见她呼吸之间吐着白气,只觉她该冷着了。却是一时没忍住,“别逞强,还得顾着孩子,你若着凉了怎么办?回吧。”
  凌宋儿却是几分欣喜回头过来,望着他道,“如今山下渭水决堤,明日便会大寒,三日后冰冻三尺,江水形同草原,铁骑踏入庆北城,指日可待。”
  蒙哥儿听得几分清明,“你是让我,三日后便发兵,攻庆北城?”
  “嗯。”她点着头。
  见他还有几分忧心,她只道,“我且在山上等着你,你便去好了。”
  他却摇头,“你我不必再分开了。我让那多找人通报与博金河与哲言便是。我们且往前行进至三峰山,在那里与他们会合。”
  “你自有安排的。”她说着紧了紧拉着他衣袖的手,“如若此战告捷,该很快便能平定战役。”
  “是…”他说着,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夜了,莫在外头说了,睡吧。”
  凌宋儿直被他放回来榻上。他早取了盔甲,一身棉装。吹熄了灯火,便来了床榻上卧在她身旁。凌宋儿忙挪了挪位置,给他腾了被褥出来。他却顾着那被褥捂着她,“你别动。我不冷。”
  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被他连人带被子一把卷入怀里。“可是方才两个月?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做人阿爹?”
  凌宋儿在他怀中弱弱,“怀胎十月,你可没听人说过的么?心急什么呀?”
  听她这么说着,他手寻着被褥里头,探上去她小腹,“你说,若早送你回去汗营养胎可好?如今达达尔领着塔勒的亲兵出来了。你在汗营,该还有父汗能好生照料。”
  她却是忙在他怀中摇头,“我且只剩了三年光景,你还要与我分离?我不依,得要日日陪着你身边才好。”
  蒙哥儿无奈笑了笑,直将人捂得更紧了。“也好。你在我眼前,我才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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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凌宋儿却是心口难受得很。屋子里炭火点的重,一股暖意,却是密不透风,使得她几分恶心。原也日日里都要晨吐,今日却越发狠了些。
  蒙哥儿还未起身,她却自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蒙哥儿这才醒来,见她捂嘴难受得紧,忙一溜烟起了身。扶着人且帮她顺着后背。“可是要吐?”
  她只点着头,“我…”话没说出口,便被酸水堵住了喉咙。她忙掀了被褥,坐来床边寻着鞋子,冲出来屋子,直去了外头。蒙哥儿本要追出去的,却想来外头寒凉,转身拿了棉袄,方才出去寻她。
  见她捂着胸口,人都出了院子,站在小路边上冲着山下吐着。他心头紧了紧,直拿着手中棉袄,捂住那副瘦削的身子,拍着她后背,只等她缓了缓神色,方才扶着人往回走。
  凌宋儿却是失了力道,全靠在他身上的。被他扶着躺回床榻上,便就更失了力道,“蒙郎,我…再睡会儿…”
  “好。”他答应了声,便见她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下去,她只觉昏昏沉沉。除了梦中醒来了几次,梦境竟然延绵不断。
  不知怎的,她得了人续命。命数三年又三年,且陪着他征南战北。他答应过了父皇,决不带兵踏入木南边境一步,他也做到了。南征仅到了汴京,便往北边却讨伐去了吉尔吉,俄罗斯。他成了大草原的神话,被人们喊作赫尔真大汗。她却也没死,为他生了一儿一女…
  她恍恍惚惚,不知这梦境是真是假。想来若是假的,她方才梦中也落了泪,寻得一日时机,方才对梦中的他道,“我也知道,你是想要留住我。可我大概,是不能陪着你了…赫尔真,你是草原上的神。你该要长命百岁。”
  再睁眼的时候,却不见了蒙哥儿。轻鹤凑来她眼前,面色几分紧张,“公主,你醒啦?你都睡了整整三日了。”
  她只问着:“他人呢?”
  “赫尔真去打仗了!他说,冰冻三尺,铁骑踏平庆北城,再接你进城修养。”
  她拧了拧眉头,却又几分安心。眼前闪过他骑着黑纱的飒飒英姿,耳边响起来他震耳欲聋的嘶喊。她记得,定北城那战,他便是大蒙人的巴特。如今,他也是她的巴特。
  “公主,外头下雪啦!”轻鹤的声音再在她耳边响起,将她去往远处的神识喊了回来。
  “嗯…”她手轻轻抚上小腹,“且帮我梳头,换衣。我带他也去看看雪…”
  轻鹤扶着她出来农家小巧的客堂,客堂外头,院子里满目都是雪色。再往远处看,星星点点夹杂着松柏的绿,又有些泥土的黑。天上乌白,大雪如鹅毛,正缓缓往下飘落着。
  她只觉有些寒了,打了个喷嚏。
  一旁李家阿婆忙来劝着,“哎哟,将军夫人有了身子,可吹不得冷风的,赶紧回屋子歇着吧。”
  “这才刚醒,阿婆给你做了好吃的。”
  凌宋儿忙对阿婆笑了笑,“多谢阿婆这几日悉心照料。”
  “这可不谢,将军给了我们好些银两的。”李家阿婆直扶着人进屋。背后却忽的一声长报。
  来人院子门外下了马,急匆匆闯进来客堂里,喊住了凌宋儿。
  “公主,赫尔真让我们急来与你报好消息。”
  “庆北城拿下了,明日一早,将军便亲自来接你进城!”
 
  ☆、
 
  次日一早, 天终是放了晴。凌宋儿早起梳洗,便由得李婆婆伺候着吃过了早膳。便让轻鹤扶着,出来了院子。
  阳光正好, 洒在松柏之间, 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山风清凉, 却是比早前几日暖和了许多。雪还未化,一眼望去, 山脉皑皑延绵不断。
  凌宋儿觉得有些冷, 搓着掌,到嘴边哈着气儿。轻鹤一旁劝着,“公主觉着冷的话,便回去屋子里头等吧。赫尔真自会来找你的。”
  凌宋儿只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等。”
  大半日过去,却还没见得人来, 她身子乏了,担心腹中孩子, 方才松了口, 让轻鹤扶自己回去。院子门口的松树迎着风, 抖落下来几片积雪, 落在她肩头上。轻鹤正帮她抚着雪。却忽的听得铁蹄的声响。
  凌宋儿直寻着声音望了过去, 那人果真来了。她忙提着裙裾, 紧着步子靠了过去。
  蒙哥儿下了马,见得她走得快,几分担心。忙跑着过去将人扶好:“慢点儿。该得伤了身子。”又见得她肩头落的积雪, 抬手忙她轻拍着,“可是等得久了?”
  “嗯…”
  她眼中含着笑,面色比早几日红润了些。蒙哥儿只拉起她手来,“凉的?”
  “进去吧,暖暖,我们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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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里重新垫好了羊绒毯,蒙哥儿又专寻了好些软枕头,给她垫着腰后。一行人与李家阿翁和阿婆道了别,马车方才缓缓从山上下来,往庆北城里头去。
  蒙哥儿却让黑纱一旁跟着车队走,他自己坐来了马车里,好一路和她相伴。
  山下景色,和山上不同。凌宋儿撩开了车窗帘,望了出去。冰冻三尺,决堤江水铸就万里平原。雪山银树,好不可爱。方才看了一会儿,窗帘便被一旁蒙哥儿捂着栓好。“别看了,该要吹冷了,还是好好靠着。”
  凌宋儿只好如了他的意思。却是被他扶着靠回来软枕上。一双大手却捂着来她腰间。凌宋儿只觉着几分温软,便更凑去他胸前,温存几许。
  他却起了身,俯身贴着她小腹,仔细听了听。“好似…有动静的。”
  凌宋儿只笑了笑,“才两三个月,哪儿来的动静?”
  蒙哥儿像个孩子,直再拧着眉头仔细听。半晌,方才放过她,直起身来,将她捂进来怀中。“我回去了,得问问恩和,这什么时候能有动静。”
  “对了,入了庆北城,你便在城守府里住好。恩和也在,好生休养。”
  凌宋儿也抚来自己小腹上,“我自也是紧张着他的,可不是就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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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来庆北城门下的时候。已经是次日黄昏时候。城门却正是大开着,外头亲兵来敲了敲马车门,直对蒙哥儿道,“赫尔真,该是博金河正从城中出来,说是要回一趟汗营。”
  蒙哥儿怀中凌宋儿正睡熟了,听得动静,惊醒过来。蒙哥儿直对亲兵轻声呵斥,“小声些。”方才反应过来亲兵说着博金河正要走。他拧眉问着:
  “他可是家中出事?怎的这么急着回去?”
  “不知。不过博金河正在外头,赫尔真可要见一见?”
  蒙哥儿这才将凌宋儿放去软枕上躺好,见她已经睁了眼,他只轻声嘱咐,“我去问问他,便带你进城。”
  “嗯。”颠簸两日,她身子乏得紧,就着他出去的功夫,便又合了眼。
  再醒来的时候,便是被他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直送去了城守府中的小别院,她见着别院门口牌匾,只简单写着小筑二字。
  落落别院门口等着的,那日凌宋儿去安阳城,全由得轻鹤跟着,落落却是从着赫尔真的大军,当了十余日的厨娘,帮着萨日朗手上的活计。如今得了胜仗,蒙哥儿放才将落落还了回来给她。这小筑是一早为她备好的,落落便在这里等着。
  见得凌宋儿被蒙哥儿抱着进来,落落忙跟了上去。
  “公主回来,可是哪里不舒服?落落这便去请恩和来看看?”
  蒙哥儿顿了顿足,微微侧身吩咐,“快去。”
  落落忙草草一揖,随后转身出去了小筑院子,寻着恩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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