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的成绩好不好暂且不表,只要最终他心里觉得他为此努力过就够了。
.......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几日,这些天,谢行俭除了温习四书五经外,还将韩夫子交给他的那本诗赋集看完了。
如今,他自个也写出了几首诗来,只待过两日给夫子看看。
收拾好书箱,赵广慎刚好过来与他交换资料,当初,韩夫子也拿了一份资料给赵广慎,他的是诗赋集,赵广慎是帖经集。
两人约好今日互换着看,换好书本后,两人又去街上买了点清香和坟纸,与等候的其他同窗一齐赶往林邵白的家。
☆、第 21 章
到了林家,谢行俭和同窗们先要去灵前跪叩,将随身携带的清香和纸钱烧完后,几人才出了灵堂。
林邵白戴着孝帽,一直低着头弓着身子跪在挽幛旁,等有人过来吊唁林母时,林邵白见一个便磕一个响头。
谢行俭临走前,特意回头瞧了一眼林家设的灵堂,整个堂屋,除了林邵白和他妹妹,他没看到其他林家的任何人,连进进出出吊唁的人都很少,总之,很凄凉。
回私塾的路上,谢行俭木着张脸没说话,周围的其他同窗们兴致也不太高。
快走到私塾门口时,赵广慎突然拉住谢行俭,两人对视了一眼,往旁边走开几步。
谢行俭奇怪赵广慎能有啥事还要偷偷摸摸讲,就听见赵广慎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刚才我从邵白兄他家邻居那打听了点事,说邵白兄他娘每年正月都要上京祭拜家人,今年也是如此,林大娘去的路上挺顺利的,乘船南下时碰上场倒春寒,受了点风寒,原以为像以往一样熬一熬病就过去了,谁知,这次熬没了人。”
谢行俭愕然,“那岂不是说林大娘走的时候,林邵白并不知情,那他.......”就不是故意考中戴孝。
“他是不知情。”赵广慎低声道,“坏就坏在林大娘去的日子离邵白兄县试没几日的功夫啊。”
谢行俭听完,久久没了言语。
赵广慎自顾自的接着说,“我现在越想越觉得邵白兄走了霉运,你说林大娘大限之日时,邵白兄远在泸镇,他压根就不知道他娘半路没了啊,这种情况下,县令大人怎么能判他藐视科举律法,还剥夺他的功名,甚至禁止邵白兄下场。”
谢行俭同样觉得林邵白运气不太好,先不提他少年时期便父母双亡,就说县令夺了他科考的资格,他这辈子要是没点能耐另辟蹊径,就算他拥有过目不忘的好本领,后期也会泯然众人矣。
而且,林邵白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妹妹,听说呆在家至今都没找到适合婚嫁的婆家。
在古代女子普遍十五六岁就成婚的大环境下,像林小妹这般还没个说亲的大姑娘家简直是少之又少。
不过也不难理解,林家本就不富裕,能看上林小妹的没几个,就算有人家观望着,也是把苗头敲在林邵白的身上。
林邵白一旦考上童生,林小妹的近况绝对比现在好上很多。
无奈世事难料,林邵白的科举之路直接被堵死了,那些时刻观望的人家顿时没了身影。
“林邵白是很冤,但他触犯科举律法是更改不掉的事实。”谢行俭这些年熟读本朝的律法诏条,在这件事上看的比赵广慎理智。
“孝悌之道,是读书人应守的本分。”
谢行俭冷静的分析,“咱们县令这么做也只是依法办事罢了,何况律法面前是毫无情面可讲,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林邵白都有错。县令收回他县试的成绩是为他好,倘若不取消,后期林邵白一旦官场得意,肯定会遇上些小人奸佞,倘若他们紧抓着林邵白戴孝科考的污点,怕到那时候林邵白想像现在这样毫发无伤的脱身就难了。”
赵广慎听着浑身激灵,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谢行俭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官场好混的么,官场如战场,硝烟四起,你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揪住小辫子,不掉块肉也要脱层皮,严重点的,被吃的骨头渣滓都不留。”
仔细想想他上辈子读过的史记,哪朝哪代不是这样来的,有多少忠贞之士被人揪住些无伤大雅的短处,之后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有时候身居庙堂的文官比征战沙场的武将还难伺候,林邵白为人倔强刚毅,他走上官场势必会惹人不满,其实这时候退下来,并非是坏事,说不准还是好事一桩。
想通这一切,谢行俭顿时感觉一身松。
赵广慎沉浸在恐怖的官场生涯中不能自拔,谢行俭笑的拿手指敲他头,揶揄道,“想什么呢?”
“能想什么,都怪你,非说些吓人的话!”赵广慎气呼呼的转身就走,边走边用脚踢路边的野草。
谢行俭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快步追上去,一把揽过赵广慎的肩膀,赔笑道,“怪我,怪我,慎哥儿你以后不入官场,官场的那些龌龊事挨不住你,甭担心些有的没的。”
赵广慎唔了声,脚上的步伐放慢,反问道,“你不是立志上京做官么,你就不怕?”
怕?谢行俭失笑。
就算前方惊风怒涛、履险蹈难,他也要劈荆斩棘,迎难而上。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活,上辈子他坚持了十几年,这辈子他又花了七年的光阴在里面,让他中途退缩,抱歉,他做不到。
谢行俭微微提起唇角,不以为意,“有什么好怕的,你看天底下大大小小的官员有多少,不说上万个,五千总有吧。就是如此,每年还有数不清像我们这样的学生挤破脑壳子往里钻。”
“他们不怕么?他们肯定是怕的。只不过,做官嘛,有荣耀的同时,必是有风险,怎样才能相安无事的守住头顶上的那顶乌纱帽,这里面学问大的呢,我一时半伙说不出个名堂来。”
赵广慎点点头,稍微缓过来一些,说着说着两人又绕回林邵白的身上,不知不觉两人走进了学堂,推门一看,发现韩夫子已经端坐在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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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韩夫子把谢行俭和赵广慎单独叫到书房,问两人的心得体会写的怎么样。
两人闻言,规规矩矩地起身掏出几张散纸递过去,韩夫子先看的是谢行俭写的诗赋心得。
谢行俭这几年尤为注意他的字,平常除了临摹韩夫子送给他的楷书字帖外,他还专门去学读帖,在楷书的基础上,他慢慢的形成自己的书法风格。
执笔时,逆入平出,提按起主,写出的字没有草书潦草,也不似楷书那样端正,写到尽兴时,通篇字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韩夫子低头翻阅着谢行俭的心得,见上面的字落笔舒展,收放自如,不由赞了一声,“你的字有长进,大小相兼,疏密得体,不错。”
谢行俭听了这话,精神一振,不禁微笑起来。
韩夫子教授的是楷体,楷体的实用性很强,但就艺术性而言,楷体不占优势。
自从知晓科考学官偏爱写字写的好的学生后,谢行俭便有意识的改变他习惯用的楷书,在其基础上,他融汇上辈子的行书风格,书写时注意起笔和藏锋,慢慢的他便练就了一手行楷。
这种书法实用性和观赏性比较相得益彰,落在洁白的纸张上,线条长细短粗,轻重适宜,浓淡相融,很是赏心悦目。
韩夫子摇头晃脑的吟读完,又拿起赵广慎的接着看起来。
半晌,韩夫子才将手上的文章放下。
谢行俭和赵广慎飞快的交换下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掩藏不住的担忧。
以往韩夫子每次看完学生的功课后,都会将人骂的狗血淋头。
果然,韩夫子单手在两份功课上敲了几处,正待开口点评一二时,韩夫子抬头见面前的两个学生吓的脸色一白。
顿时乐的挑眉,目中擒笑,“今日不骂你们,你们接下来好好听着便是。”
谢行俭和赵广慎闻言心中不由一舒,弯腰拱了拱手,示意韩夫子只管讲。
韩夫子在太师椅上蹭了蹭,寻着一个舒服的姿势半靠着椅背,招了招手,让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到身侧。
“先说帖经。”韩夫子指了几处,“童生试侧重考经书,你俩考过县试应该能体会到这点。”
两人点头认可。
谢行俭事后针对题库做过分析,县试几场考下来,虽然墨义分值高,但只要认真写完,就会发现经书的知识点贯穿整套考卷。
“之前你们考的都是小题,无外乎是从圣人文字中割裂拼凑的章句,你们只需熟读四书五经即可,做起这些毫无悬念的题当然是小菜一碟。”
“但仅仅只会背,只会套句子,这种法子用在府试上可要不得。”韩夫子读了几句赵广慎写的,语气不由的严厉几分,“你看看,你看看这几句,题没破对,意也没立好。”
说着狠狠挖了一眼赵广慎,恨铁不成钢的出口骂起来,“你看看你后面写的东西像什么话!前面几页写的尚且说的过去,越到后面越糊弄人,句式颠三倒四不说,前后语压根就不着边际。”
“还有你——”韩夫子抬头觑了一眼谢行俭,“你别以为字写的好看就完事,虽说学官第一眼看的是你的字,但写的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你若是诗文填的差,再好的字也没大用处。”
谢行俭被韩夫子的一顿批吓了一跳,旁边的赵广慎也好不到哪里去。
韩夫子气的胡子直往上翘,突然起身背着手在屋子里快步的来回踱步,走了两圈停下来拿眼睛瞪着两人,“你们一个不擅长写诗,一个破题不精,你让老夫说你们什么好?”
赵广慎被骂的垂着脑袋不敢出声,惨兮兮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谢行俭见状,无声的瞟了一眼并排的鹌鹑·赵,无奈的上前一步,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拱手表达歉意,“夫子莫气,是学生们的错。”
赵广慎被谢行俭小小的踢了一脚,反应过来后急忙跟着拱手赔罪。
半晌,韩夫子消了会气,又坐回椅子半躺着,眉目间舒缓平和,沉声道,“你俩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谢行俭后面做的两首咏梅诗比之以往的水平要高上不少,赵广慎呢,开头几道小题破的虽称不上精致奇诡,但几个要点齐齐整整,明明白白的列出来,倒不失洒脱平稳。”
听罢,谢行俭心里有些满意,脸上也带出几分笑容。
之前在家写咏梅的诗时,他心里暗暗沉思过,上辈子他从小就背诵各位大诗人做的咏梅、颂梅、爱梅的诗句,无论是五言还是七言,他张嘴一口气就能背出不下十首。
这些诗,无论是哪一首,皆是语言文采斐然、见解入木三分。
假设他拿出来套用,肯定会受到韩夫子的夸赞。
可拿着笔,他迟迟不敢落下,脑子里经过一番天人之战后,他最终还是选择自己琢磨好。
那两首看好上去还不错的咏梅诗,是他绞尽脑汁花了一天半的功夫才作出来的。
说来也是惭愧。
谢行俭微微的低下头,小声的哀叹一声。
☆、第 23 章
韩夫子点评的起劲,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才放两人出来。
此时,屋外天空乌云压顶,谢行俭望着暗沉沉的天色,心道一声不妙,怕是等会马上有场大雨。
两人拿着从韩夫子手中取来的修改稿,急速飞奔的赶回学堂教室。
学堂的同窗们早已散课家去,谢行俭在昏暗的光线下麻利的收拾好书箱,随即甩开腿朝着私塾门口跑。
赵广慎紧跟其后,门口谢长义等的着急了,正准备进去找小宝时,远远的瞧见前头跑过来两人,定眼一看,是小宝和山娃。
“赶紧上车!”
等两人跑近,谢长义连忙撩开牛车的布帘,大声招呼着。
谢行俭边跑边取下背上的书箱,跑到车前把书箱先推进车里,转头接过赵广慎的书箱后,才一脚瞪上车辕坐进车棚。
两人将将坐稳,外头的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谢行俭探出头喊他爹,“爹,你坐进来点,别让雨打湿了身子。”
牛车的车棚是他家拿四块大木板装钉而成,简简单单的挂了块灰布当做门帘,车辕上的面积不小,赶车的时候盘坐在上面,上头有遮雨的板子,一时淋不到雨。
谢长义笑的哎了声,盘好腿后小心翼翼的驾着车往家赶。
春夏之交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马车晃悠悠进村时,大雨早已停歇。
一场风暴雨的洗礼后,林水村的山道上香气弥漫,谢行俭闻着味笑,“香,实在太香了,等会回去有的吃咯。”
赵广慎隔着空气假意陶醉了会,转头附和,“可不是嘛,每年这会子满山的槐花像不要钱似的,开的到处都是,我娘常摘些回家做槐花粥吃,甜津津的,喝上几口粥,嘴巴一天都是香喷喷的。”
一听槐花粥,谢行俭两眼都冒光,“何止做成粥好喝,将槐花绞碎爆香了包饺子,那滋味,啧啧,比荤饺子都要强上几分。”
“正是正是。”赵广义咽了咽口水,拼命点头。
车外的谢长义听了一耳朵,笑的爽朗,“还没到家呢,看把你俩馋的。”
谢行俭被当爹的笑话一番,他倒是不害臊,钻出去和他爹并排坐着,“爹你还好意思说我,每次娘做好槐花饺子端上来的时候,算爹吃的最多。”
谢长义老脸一红,抖了抖牛车缰绳,转移话题道,“马上就到家门口了,你和山娃收拾收拾东西,我待会要拉牛去吃草。”
谢行俭欢快的应了声,麻溜的搬着书箱跳车,回头和赵广慎打了招呼后便抬腿往院子里走。
王氏弯着腰站在院坝上掏米,听见推门声,偏头看过来,一看,是小宝回来了。
王氏手指在米盆里边搅和着,扬声笑道,“刚下大雨,我寻思着你跟你爹会躲雨晚点回来呢,你看,我米都没来得及下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