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夫人有孕这一年,太夫人里里外外赏过多少回,这些不提也罢,可您生小少爷时,给了八百两,那是府最高的生子赏赐,今日却给九夫人一千两,倒教夫人您情何以堪?”
耽误到现在,已是子时,厚厚的斗篷也遮挡不住夜半那刺骨的寒风,自烧着碳的屋里出来,又喝了风,四夫人鼻间泛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月梅的声音虽小,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这番话不轻不重似石子,不经意的砸在她心间,泛起点点涟漪,望了望悬挂在天幕上的明月,四夫人尽量摆正自己的位置,告诫自己将目光放长远些,
“四爷是兄长,傅恒是幼子,做母亲的大都偏疼小的,此乃人之常情,再者说,我进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额娘认为理所应当,也就没太在意,东珊难得有孕,额娘自是更欢喜,对其更为重视。
加之这个月是永琏的忌日,老九的儿子恰好出生,意义尤为重大,太夫人一高兴,这才会多赏,并无踩谁捧谁之意。只多了两百两银子,咱们又不缺,往后这话可不许再说,平白让人觉着咱们小气。”
可月梅总觉得这不只是差那两百两银子的事儿,关乎颜面与体统,奈何夫人性子和善,不予计较,她不敢再多嘴,免得挨训。纵然心里不平衡,也只得忍气吞声。
宿在书房的傅恒难掩激动心情,仅仅睡了两个时辰便起身更衣。
此时天光未亮,府一片漆黑,图海强忍困意打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傅恒先回寝房去看东珊,脚步轻缓的进得里屋,但见蔷儿正守在桌边打盹儿,东珊睡得正沉,他便没说话,以免扰了她的梦。
退出寝房后,他又去看儿子,母子皆安好,他才放心的入宫当值。
休养一夜,东珊的气色总算有所好转,几位嫂嫂皆来看望她,问起孩子的名儿,东珊只道傅恒还没想好。
茗舒轻笑道:“傅玉也是,为起名愁了好些日子,最后才定下来。”
四夫人是过来人,最是了解男人的心思,“这头一个都重视,往后再有孩子,他就没那么上心咯!”说起孩子,四夫人笑劝道:
“你俩的孩子都快一岁了,也是时候再要一胎,给他们添个妹妹作伴。”
茗舒倒是愿意的,但她身子不太好,先前问过大夫,大夫只道她现在还不适宜要孩子,合该继续调养一段时日,再做打算。
钰娴为傅谦生这个孩子只为给富察家交差,她并无用孩子绑住他心的打算,也就不愿再追生。
赶巧孩子醒了,奶娘才喂罢,便将孩子抱了过来,躺在帐的东珊半坐起身,瞧着自家儿子那红扑扑的小脸儿,看他无意识的张嘴吐舌头,心蓦地一软。
昨晚生完孩子,她最大的感触便是疲乏,孩子她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被嬷嬷给抱走了,这会子才算真正仔细的打量。
大约是见多了熊孩子,所以她一直心怀抵触,并不是很喜欢孩子。如若能选择,她宁愿晚几年再生育,只可惜现实不允许她任性,这一胎是为了傅恒才怀的,即便是怀孕期间,她也没有太多的期待。
所以在此之前,她认为这只是传宗接代完成任务,直到将他抱在怀里,与儿子牵的那一刻,感觉到他的小紧紧的攥着自己,她才惊觉生命竟是如此的神奇!十月怀胎,诞育出这样一个灵动的小人儿,这是属于她和傅恒的爱情的延续。
母爱瞬时被激发,没有经验不要紧,今后的日子,她将慢慢的去学习,如何做一个母亲。
方才勾起孩子的小指时,她发现他的指甲又长又软,竟然蜷曲在一起,东珊好奇询问,听嫂一说,才知小孩子皆是这般。
东珊命人去拿剪刀,嬷嬷却道孩子尚未满月,不能剪,会吓到孩子,丢了魂。
东珊心道她们也太迷信了些,“长指甲不剪,若是抓伤脸可如何是好?”
“老奴们会看紧些,不会让小少爷伤到自己。”嬷嬷们一再坚持,几位嫂嫂也都说不用剪,东珊拗不过她们,只得作罢。
说了会子话,众人识告辞,好让东珊多加休息,尽快恢复元气。
睡了一整日,到了晚间,她竟没了困意。丫鬟们将话本子都收走,说是看书伤眼睛,此刻东珊无事可做,着实无,想去看看孩子,秋霖只道她合该躺着休养,不能出去走动。
傍晚那会子,傅恒回府后过来陪她坐了会子,就被人请至书房用晚膳。只因她坐月子食用的饭菜比较清淡,是以傅恒的膳食由人单独安排。
心知他今晚仍旧不能回寝房,东珊难免有些惦记,但又念及自己的状况和太夫人的嘱托,终是没让人去请他。
酝酿许久,她终于有了困意,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脚步声,想着应该是蔷儿来看她,东珊也就没翻身。
直至被子被掀开,身后骤然一暖,她才惊觉不对劲,诧异回眸,闯入她视线的,竟是她一直惦记的容颜!
“傅恒?你……你怎么回来了?额娘不是不许吗?”
对上她讶异的眸光,傅恒满不在乎的哼笑道:“额娘不许的事多着呢!规矩是旁人定的,听不听是我的事。昨夜我一直挂念着你,担心你才生完孩子,身子虚,心里也没个着落,这才偷偷跑回来。”
说话间,傅恒侧躺着将她拥住,唯有怀抱着她,他才觉得踏实。
他说得那般轻巧,落在她耳却是暖风一阵,柔柔的吹拂着她的心窝,心生感动的她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受,垂下眸子歪在他肩窝,红了眼眶,笑嗤道:
“怪不得额娘说你不省心,什么规矩都压制不住你。”
好歹他也在书房睡了一夜,算是听过母亲的话,“我没有正大光明的回来,而是偷偷溜回来,已是给足她颜面。”
东珊当然希望他能留在这儿,但又顾忌婆婆的态度,“万一额娘知晓此事,再训诫于你,可如何是好?”
顶多也就是几句唠叨,为了东珊,傅恒愿意承受,“她还能如何?若敢打我,我就打她孙子!”
不愧是亲生的,当爹的够狠呐!东珊忍着笑意,在他颈间轻轻磨蹭着,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莫名心安。
心知她在坐月子,不可乱来,傅恒强压着自己的意念,搂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哄她入眠。
近来除却当值之外,傅恒最为重要的事就是给儿子起名。
东珊生子一事传至皇后那儿,便连乾隆也知晓这一好消息,加之弘升已然招供,乾隆那沉闷月余的心绪终于得到缓解。
颇为放松的他到御花园散心,兴致来时,命人备墨,提作字画。想起一事,乾隆唤了傅恒一声。
立如松柏般直挺的傅恒闻听皇帝传唤,当即上前听命,“奴才在。”
在龙戏珠端砚上沾着墨,乾隆继续写着字,随口闲问,“朕听皇后说,你的夫人为你添了个儿子,名字可有定下?”
“回皇上的话,奴才苦思冥想了好几日,暂定下一个,明安。”
“明安?”琢磨着这两个字,想起永琏之殇,乾隆微顿,眸光哀恸,深有感触,“于孩子而言,平安最为重要,只不过这‘明’字,似乎寓意不够深远。”
虽说满人不必讲究同字排辈,但他们入关已久,难免会与汉人习俗融合,所以傅恒才打算随着小侄子们的名来定。
纸上的墨迹尚未干透,乾隆扫了一眼,沉吟道:“‘安’字可保留,‘明’字改一改,不若,就叫福灵安吧!”
傅恒略一垂眸,但见宣纸上写着四个大字:福至心灵。
愣怔片刻,他才意识到皇帝居然给他儿子起了名!受宠若惊的傅恒欣然拱屈膝,“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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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封唇
秋季的暖阳不算热烈,柔柔的铺洒在后园的花叶亭台之上,四夫人闲来无事,邀茗舒和钰娴一道在后园赏菊品茗。
几人都是话少的,不由想念起东珊在场的日子,她最会活跃气氛,只要有她在,欢声笑语少不了。只可惜她这会儿在坐月子,不得空出来游玩。
恰逢五夫人闲逛至此,瞧见那几位坐于亭,心下难免不悦,以往她们闲谈皆会去请她,自东珊入府之后,明里暗里拉拢这几个,将她撇除在外,她倒也不稀罕,反正老媳妇儿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五夫人懒得上前搭话,本欲转向离开,猛然想起一事,凤眼一转,当下改了主意,轻移流苏花盆鞋,慢悠悠的朝亭间走去。
皇帝为傅恒的儿子起名一事,很快就在承恩公府流传开来,众人或羡慕或嫉妒,背地里没少议论,时常被人嘲讽压制的五夫人终于找到奚落四夫人的会,又怎会轻易放过?
这几位夫人虽不喜欢她,但看她往这边走,总不能不理会,只得虚笑着起身相迎,招呼她坐下。
不客气的往那儿一坐,五夫人顾不得品茶,状似无意的唠起了闲话,“哎---你们可有听说,皇上亲自给九弟的儿子起名叫福灵安呢!”
正品着茶的四夫人闻言,轻呷一口,只觉今日这盏毛峰格外苦涩。
茗舒没吭声,钰娴怕冷场,接了话头,“略有耳闻,皇上这名字起的极好,寓意深远。”
成功挑起话头,五夫人继续道:“向来只有宗室王亲才有资格得皇上命名,九弟的儿子居然如此幸运,看来皇上最看重的还是傅恒啊!”
说这话时,五夫人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四夫人。四夫人无需抬眸也晓得身畔有人盯着她,从容笑应,
“九弟聪慧敏,深得皇上信任,此乃咱们承恩公府的荣耀。”
钰娴心道:四嫂果然是个通透会说话的,宝慧这挑拨之计怕是难成。
五夫人并不气馁,继续感慨,“我们家傅宽是庶出,不得皇帝青睐倒也正常,说来四哥亦是嫡子,怎的皇上就没给四嫂的儿子起名呢?看来不仅额娘偏心,连皇上也偏呢!四嫂,我真是心疼你啊!”
任凭四夫人性子再好,听到这话,心里也不可能毫无波澜,但汹涌只在心间,她的眸子依旧平静,面上笑意淡淡,
“明瑞生得早,当时皇上尚未登基,还是宝亲王,如何给明瑞起名?”
被噎的五夫人尴尬一笑,“瞧我糊涂了,竟是忘了这一点。”
茗舒和钰娴相视一笑,心道五嫂这脸打得,八成很疼吧?
不甘心的五夫人又继续道:“那四嫂您合该再生一个,到时候皇上可能也会给你的小儿子起名。”
缓缓抬眸,四夫人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噙带着一丝讥诮,“我已儿女双全,往后再生男女皆无所谓,倒是你得加把劲儿,我听说傅宽的妾室有喜了呢!”
在钰娴的印象,四夫人待谁都温和,几乎不会当众揶揄,今日竟噎了宝慧,想来真是被她气得不轻。
五夫人一听这话,笑容渐渐消失,暗恨老四媳妇儿居然讽刺她没儿子不受宠!正待反驳,忽闻钰娴道:
“才刚我瞧见琇琇去了假山后边荡秋千,五嫂可以去陪陪琇琇。”
思来想去,五夫人终是压下怒火,顺着台阶而下,去找女儿。
待她走远后,四夫人长舒一口气,难得怼一回人,当真是神清气爽。爽快之后她又生顾虑,“才刚我那番话是不是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