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在冷宫种田——昆山玉
时间:2020-07-15 06:31:59

  “哦?”白管带两眼放光,道:“那该怎么做?”
  “这样吧,马上要到中午了,我拣几根去,等会儿做了请白管带你尝尝?”吴桂花多机灵哪,立刻就顺杆上了。
  白管带一口答应,都不用吴桂花亲自去挑,直接点了一个人把那一堆藕带清理出来,给她抱到了厨房。
  藕带加辣椒凉拌最好吃,因此,做藕带之前,吴桂花特意去菜园子看了一眼:她五月移栽的那几株辣椒倒是已经挂了果,可要熟的没熟的加一块,总共不超过十个果,她哪舍得摘呢?她打算全部留成种子,会侍弄的话,说不定冬天前还能再结一茬果子出来。
  最后,她给白管带清炒了一盘,再配上前两天卤的花生米和他送来的鲢鱼,做成一鱼三吃,吃得白管带笑得合不拢嘴:“看不出来啊,吴小妹你还有庖丁之艺,这手艺,怎么就到了这呢?”
  他这一副大好人才明珠暗投的模样看得吴桂花胃疼,赶紧指着那一湖荷叶问:“咱们这是皇宫,照说种的荷花好看才是第一要紧的,怎么会种这些藕?”
  白管带说:“这事你要问别人,准保不知道。还是我白某人在宫里待得年头长,才知道一些。你知道咱们这西头的金波湖连着哪吗?”
  “哪?”
  “玉带河啊。”
  玉带河是皇宫外环着的那条小小护城河,可金波湖在内宫,八杆子打不着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吴桂花觉得白管带吹牛没边了。
  白管带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信。要不是我刚进宫时通过那条水道,我也不能信。跟你说,就从这里下去,有个铁丝水网,拦着一长条的暗渠穿过宫外,通的就是玉带河。所以每年这条湖疏浚,这里是重中之重,若是这条暗渠被堵上,湖水出不去,万一溢出来,可不得把皇宫灌了?”
  “那跟这湖藕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白管带说:“反正打我进宫那天起,金波湖的疏浚就是司苑局大难题。你知道的,这条暗渠穿过好几个宫室才到宫外,这么长,检查的难度又大,因此,每年说是按例疏浚,实际湖水的水面还是越来越高,慢慢成了宫里的大难题。”
  “你是说有人磨洋工?那被人发现了,这些磨洋工的还能有好?”
  “我就说你们这些小丫头不懂吧?”白管事有点得意地道:“金波湖每年只在秋天疏一次浚,秋天雨水少,通一次能看出个啥?等到了来年夏天,一年都快过去了,影响一片湖淤堵的情况这么多,谁知道今年湖堵了是怎么回事?”
  “倒也是,那您快说是怎么解决的啊。”
  白管事关子卖得差不多了,才说:“后面还是先帝孝恭皇后主持把西边这半湖的荷花拔了,改种成藕,金波湖的问题才彻底解决。”
  吴桂花看着挖出来的半湖藕,以及随着藕一道□□的湖泥,若有所思:“采藕的时候顺带一部分淤泥出来吗?”
  “这是其一,”白管带说:“再有,孝恭皇后说了,这湖里的藕有多少算多少,都是咱们司苑局的,尤其这些疏浚的粗使太监,每个人都要拿大头。要不我一说采藕,就能招呼十来个人来呢?这么苦的活,没好处谁乐意来?”
  “咱这不是皇宫么?”吴桂花说:“派到身上的活计,谁都不敢不干吧。”
  “那不一样。疏浚湖道可是宫里最苦最危险的活,以前每年到这时候都要死好几个人的,要不怎么说,每年堵,怎么每年还只通一次呢?反正种荷种藕,对陛下没有什么不同,他往年赏荷只在东边,又不往这来。何况不过是改种半池的藕,能换来少死几个人,有什么不好?这可是仁政呢。当年我记得孝恭皇后拿的这个主意就连前廷大臣都上疏赞过好几回。”
  “这么危险?”吴桂花咂舌道:“那这几个大哥……”
  白管带挥挥手,道:“你别听风就是雨,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西边改种藕之后,咱们疏浚的活也没那么难做了,这都多少年没死过人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吴桂花还是找个借口离湖边远了些:虽说哪个湖里没死过人,但通一次湖就死几个人,照她说,这湖风水不对,早该填了。
  不过,管白管带这一顿饭,再陪他说一下午话,对吴桂花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到了下午收工时,白管带让人给她抬了一大捆莲藕,还有一大桶鱼,说是谢她中午的款待。
  吴桂花说不收都不行,人家说了:“疏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明儿个还来,可要尝尝小妹你的凉拌藕丁,还有那鱼什么……”
  “鱼松?那可不是一两天做得了的东西。何况那玩意儿要烤箱,您也见过了,我院子里那两块板子搭起来的土灶台,是能做鱼松的地方吗?”
  “我就是问问,吴小妹你看着做,我吃什么都行,那咱明儿见吧。”
  “明儿见。”
  白管带给吴桂花送的这些藕,不仅叫她做了三罐子藕粉,还便宜了不少给兽苑的张太监他们。
  不过那都是后头的事了,现下更妙的是,吴桂花得藕的那天晚上,侧门那的桂花树终于开了花。
  吴桂花用三条小鱼干为报酬,换来小二黑的帮忙,在第二天上午收了一笸箩的桂花。
  她拿这些鲜桂花去了蒂洗干净,稍微加点盐略腌,正好有田大壮送来的枣花蜜,就把晾干水的桂花用干净的罐子装起来,一层桂花一层蜜,桂花填满罐子再等七天就是虎妹最想吃的糖桂花了。
  七天后,鲜磨的藕粉也全部晾成了干粉,挖两勺干粉一勺糖桂花,再加一碗开水冲一冲,端起来就是秋天的味道。
  吴桂花突然发现,藕粉是个很妙的小东西,它能解决所有肚子饿了之后的问题。想吃甜的,有桂花藕粉,枣泥藕粉和芝麻藕粉,想吃咸的,有花生藕粉,鱼松肉松藕粉,还可以把咸蛋黄磨成粉,吃的时候加点碎葱花,拌在藕粉里一道冲泡,咸香美味,不可言述。不想吃冲泡的,干吃也很妙,还可以加些果干桂花做成藕粉糕,一罐小小的藕粉,竟然能开发出这么多吃法!
  吴桂花每天都在打开的新世界里徜徉摸索,很快,白管带送她的一□□袋白藕就折腾得差不多了。
  就在她琢磨,到哪再弄点便宜好吃的鲜藕时,某天晚上,连着消失了大半月的某人来敲门了。
 
 
第47章 
  因为桂花开了,吴桂花想起桂花酒酿那酸甜如蜜的味道, 感觉口水都快淹过了玉带河, 于是在前两天托江什长找罗老板给她找来几块小曲酿起了醪糟。
  应卓来的时候, 吴桂花酿的醪糟正在开封。
  经过几天温暖的发酵,拆下棉袄的时候, 吴桂花闻着满屋子香甜的酒味, 忍不住挖了一大勺放在嘴里:果然是又香又醉人,就是这个味儿!
  太久没吃到这个味儿了,吴桂花吃完一勺, 忍不住又挖了一勺,再一勺, 再一勺,再……
  等听见敲门声,她去开门时, 半盆子醪糟全进了肚子,吃复旦她头都有点晕了。
  于是, 应卓看到的, 就是个醉眼迷蒙, 满面酡红, 扶着墙站都站不稳的醉猫吴桂花。
  “你——”应卓就见她张开嘴只说了一个字,一大团酒气扑面而来。
  应卓赶紧挽她一把, 把她搀到石桌那边坐着,自己去厨房里冲了碗蜂蜜水。
  吴桂花接过蜂蜜水,一仰脖咕咕喝下, 就听应卓叹道:“我承认,那天是我孟浪了些,你若有什么委屈,只管向我来发,不必跟自己过不去,不是喝酒就是不吃饭。你——”
  “咳咳咳咳!”吴桂花一口水呛得去了半条命,狂咳着还找虐:“你,你说啥?”
  醪糟这点酒劲灌不醉人,吴桂花这是吃多了有些酒意,但远不到上头到听不懂别人说话的程度。
  吴桂花顺过气,估计他是听人说,自己这几天不正经吃饭,光吃藕粉,不知道怎么传的,就成了她为了某人茶饭不思,成天醉倒酒乡,他难不成是当了真,特意来开解她的?
  要搁着是旁人,吴桂花早支起小脚凳看热闹了,可这是自己,那天的事她正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含糊两声,佯惊道:“是哦,你不说都没注意,你好些天没进宫了,怎么回事?”
  这调子假得她都不好意思装下去了,应卓握拳抵住嘴唇,道:“这几日我不在宫里,是因为虎妹又烧了几日,我在家里守着她。”
  她这反应实在不像是个为情所困,需要自虐才舒爽正常的德性。应卓意识到恐怕是自己弄错了,脸微微地红了。
  吴桂花听见虎妹的病,却忘了尴尬,起身问道:“她怎么又发烧了?你不是说她从小到大病都不病一回的吗?”
  应卓道:“大夫说她是积在身体内多年的火毒发出来,发这一回烧对她只有好处,你不用着急。”
  “那就好。”吴桂花坐回凳子,自嘲一声:“她有你这个哥哥在,原也不必我操心。”
  “不一样。”应卓认真道:“刚出宫的那几天,她天天晚上抱着你送她的糖人不撒手。前些天她接到你的桂花藕粉,恨不得一天三餐都只吃它。” 可见她是你教出来的了,就跟你现在这样一个样。
  应卓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吴桂花丈八烛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埋怨道:“光吃藕粉咋能行?你也不说管管她,生着病怎么能由她胡闹?”
  应卓就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吴桂花回过味来,吱唔两声:“那,那啥,我就是试试藕粉能不能做出啥新口味,你知道的,那不是罗老板那在问我有没有啥新鲜玩意儿吗?我就想光是藕粉也不是很新鲜的玩意儿,就想着,看能不能掺点……”
  对着这张天然正气的脸,吴桂花声音越说越小。
  其实她不是完全在说瞎话,自打她托江什长递信出去,说皮蛋往后会大规模产出后,罗老板立刻明白他皮蛋瘦肉粥的独门生意做不了了,百般来求,让吴桂花再给他想一回主意。
  可像皮蛋瘦肉粥这样不需要手艺,架口锅,是个人就会煮的独门生意,哪是那么容易就寻得到的?吴桂花这两天吃着藕粉,做了两回肉松和鱼松,觉得还不错。可肉松鱼松做法复杂,而且原材料价格昂贵,不是罗老板那种小饭铺子消受得起的。
  说白了,她其实是打着做事的借口堵自己这张馋嘴。但这事叫某个人拆穿,她的羞耻感一下就上来了。
  应卓去厨房转了一圈,出来拎了两个坛子。吴桂花一看是她剩的半坛藕粉和糖桂花,赶紧来拦他:“别啊!我就剩这一点了。”
  应卓从袖中摸出一袋碎银子给她:“想吃什么又不愿意做,去大膳房买也好,叫吴进他们从宫外带也好,也比成天吃藕粉,不正经吃饭的强。”
  说罢,提着两只坛子就往外走。
  吴桂花顿时急了,可这人身高腿长,几步就跨到了门边,她提起裙子一边追,急得叫了起来:“你给我站住!你站住听见没?我说我,我吃藕粉关你啥事,你跟我又没啥关系,管得咋这么宽呢!”
  做饭多麻烦哪,她一个人住这没拘没束的,每顿吃点藕粉还碍人眼了不成?
  摸上门环的那只手一顿。
  吴桂花不知怎地,心头一紧,见他回过头,面上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一字一顿道:“亲也亲过,抱也抱过了,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吴桂花能感觉自己脸那一瞬间开始爆热:这人这时候突然说这个,他他他他想干啥!
  “能,能有啥关系?我我我——”她越说越怯,却又生出了恼怒:是这人亲的她,她怯什么?要说怯,也是这个占人便宜没够的死鬼王八蛋该怯才对!就是!吴桂花,你没错,你不用害怕!
  这样心里鼓着劲,她的胆气又渐渐壮了回来,说着说着,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你这样是想干嘛?想让我对你负责吗?”
  应卓:“……”她这是……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吴桂花越发来了气势,哼道:“那些藕粉你拿便拿走,拿走了我不就是再做一回吗?当谁不会是咋滴?”
  而那人沉默着听她说完话,只说了一句:“桌上这些银子是我付的这个月饭钱。”
  吴桂花一怔,听他接着道:“从今日起,每天我都会来重华宫用饭,你做饭时记得做我一份。”
  这是什么转折?
  直到这人重新拉开门环,吴桂花才想起来回石桌抓住那些银子作势要扔:“我才不做,把你的银子给我拿回去!”
  回应她的,是一声“哐”的关门声。
  吴桂花捧着满手的银子,扔也不是,收也不是,傻在了当场。
  反正不管这天两人怎么闹的矛盾,到了第二天中午,应卓果真如前晚所说那般来敲门了。
  他一向只有晚上才过来,敲门的时候,吴桂花以为是别人在找她。这几日她也心虚着,因为贪图藕粉方便,她有好几日没做饭,张太监自然也没了吃的,陈项专门为这事还来问过她一回,叫她用试新品的话打发了,可总是不做饭,肯定是交代不过去了。
  因此,一听见敲门声,她赶紧去开了门。
  没料到门外站着那个硬赖着要她管饭的人,见她抹了脸要拍上门,那人一只脚伸进来,手上提着一只油纸包在她眼前晃:“城北朱婆婆家的香酥鸡,吃不吃?”
  这是中秋节那天,她见过的那家。当时她见排队的人多,只是多望了两眼就走开了,他怎么知道她想吃这家的鸡?
  那人就趁吴桂花愣神的功夫挤了进来,自顾自找来碗盘摆好鸡,还给自己斟了杯茶,坐在石桌上挑眉望她,仿佛在问,你真的不吃吗?
  一整只红亮红亮的炸鸡被解开层层包装搁在桌子上,那爆炸般散开的香味霸占地侵占了整个院子的空间。
  吴桂花自问她不是特别贪吃,可她也真的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吃鸡了。
  现在,她鼻子里净是这道鸡霸道的香味,没出息地跺跺脚:“一盘野菜换一只鸡,这么划算的生意,傻子才不做!”
  说是只做盘野菜,吴桂花手指在采好的几样野菜中滑过,坏心眼地选出了鱼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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