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清穿)——桃梨不言
时间:2020-07-23 09:12:06

  屋里,云梧和嘉嫔正说着四阿哥的洗三礼要怎么办,却听门一响,云梧转头一看,便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进屋。
  看清来人是谁,云梧心一凉,冷汗都要出来了——乾隆来了怎么没人通报?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和嘉嫔连忙行礼请安,乾隆没理云梧,先免了嘉嫔的礼,温和笑道:“不必多礼,你诞育皇嗣有功,好好休养身子才是。”
  嘉嫔羞红了脸,柔声应是,“谢皇上。”
  乾隆这才转向云梧,“娴妃也在?”
  云梧心中七上八下,强自镇定,“是。”
  乾隆仔细打量着云梧,目光意味深长,看得云梧心中越来越毛,良久之后才道:“娴妃先回去吧,朕同嘉嫔说说话。”
  云梧巴
  不得赶紧离开,连忙应是,“妾身告退。”
  *
  回到翊坤宫,云梧越想越忐忑,乾隆看她的眼神可不太对劲。
  思来想去,云梧决定先怂一波,她叫来枣儿,“我头有些疼,你使人跑一趟敬事房,把我的牌子撤下去。”
  枣儿一听神情一变,很是紧张,“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云梧摇了摇头,“不必,不是什么大事,我歇息一下看看再说。”
  枣儿这才应下,出了屋子找到陈谦。同样的蓝灰色太监衣裳,穿在陈谦身上就是要比旁人好看似的,俊秀的少年唇红齿白,枣儿脸颊发热,她作出无事的模样,但声音不自觉带出几分娇柔来,“小谦子。”
  陈谦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应了一声以后再没多说。枣儿想借机会跟他说说话,“你最近还好?”
  “都好,多谢姐姐垂询,”陈谦低目敛眉,并不直视枣儿,“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让枣儿心一下子凉了不少,她抿抿唇,将事情交代给他。陈谦听完,应下便转身走了,“那奴才就先去了。”
  枣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目光闪过一丝黯然。
  *
  看望过嘉嫔和新儿子,乾隆回到养心殿,晚膳之后,敬事房按时辰来人,请乾隆翻牌子。
  乾隆想到在长春宫无意间听来的话,抬眼一扫银盘,却没见到想翻的那张绿头牌,不由眯起了眼,“娴妃的牌子呢?”
  举着银盘的小太监一愣,回过神后连忙答道:“回主子爷的话,刚刚翊坤宫派人来撤了娴主儿的牌子,说娴主儿身子不适,不能侍寝。”
  刚刚在长春宫还好好的,一回去就病了,有这么巧的事?
  乾隆简直要气笑了,“请过太医没有?”
  小太监摇了摇头,“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乾隆叫来吴书来,“派人去太医院请院使走一趟翊坤宫,看过病之后让他来见朕。”
  “嗻。”吴书来躬身应下,内心默默给翊坤宫点根蜡烛,娴主儿这可是又在捋龙须了……
  暂时将人放到一边,乾隆开始琢磨娴妃说的那些话。
  宫外之人……
  在此之前,乾隆并没有怀疑过永琏之死有何内情,毕竟这个时候孩子早夭  实在是太常见了,乾隆自己的嫡长兄弘晖,还有弟弟怀亲王福惠,都是八九岁时夭亡,更别提年纪更小的孩子,康熙的皇子皇女都是一茬一茬地早殇。然而多疑是帝王的通病,虽然乾隆不觉得有人能将手伸进后宫,可那些话终究在他心里留了根刺,思忖之后,乾隆开口吩咐,“来人,宣平郡王。”
  *
  云梧听到乾隆今晚去皇后那儿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外头来报,太医院孙院使奉皇上之命,来给云梧请脉。
  云梧一口气松到半路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一边小苹还挺高兴,“原来皇上这么关心娘娘!”
  云梧心底泪流满面,乾隆这是啥意思啊?却又不能将人赶出去,云梧骑虎难下,匆忙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才让孙院使进来。
  孙院使一进门,便见云梧头上包着一条巾子,虚弱地靠在床上。孙院使脸色一肃,行礼之后便开始望闻问切,“不知娘娘哪里不适?”
  云梧咳了两声,声音也中气不足,“许是回来的路上受了风,头疼得紧。”
  孙院使道:“还请微臣给娘娘诊脉。”
  云梧依言伸出手,孙院使道了一句,“得罪了。”
  等摸到脉象,孙院使却皱起眉,从脉象上来看,娘娘的身子健康得紧啊……
  他神情愈发严肃,换了只手再次摸起了脉,可结果并没有不同。
  孙院使不由又仔细看了一眼娴妃,这一眼看出了蹊跷,虽然对方半垂着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但细看唇色红润,脸上的苍白也有些假,倒像是涂上的妆容。
  孙院使见过的病人不知凡几,娴妃这个模样,着实不像病中之人,反而让他想起家里一不愿意去学堂,便装肚痛头痛哪都不舒服的小孙子。
  他突然想起,在他来之前,皇上莫名其妙地交代了一句“娴妃娘娘近日心火亢盛,开的方子多加点黄连,祛祛火气”,当时他面上应是,心里却在嘀咕,大冬天的哪里来的火气?
  如今一看,娴妃分明没病,皇上也知道娴妃是装不适,要用黄连出口气呢!
  孙院使不由无语凝噎,贵人们闹别扭,折腾他们太医做什么,可怜他一把老骨头,天寒地冻的还要往外跑!
  面对孙院使探
  究的眼神,云梧心虚地咳了一声,“如何?”
  能在宫里给贵人看病这么多年,还混成了太医院的头头,孙院使可以说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回过神来,很快便扯出了一堆常人听不懂的医理,最后拈了拈花白胡须,总结道:“头痛之症素来难以诊出病因,待微臣开个方子,您先吃着看看,过几日微臣再来复诊。”
  老太医表情管理堪称一绝,云梧总觉得对方猜到了什么,却看不透他的想法,只得干笑道:“那便有劳孙院使了。”
  孙院使开了方子,亲自盯着人熬了药、看云梧喝了才算完。云梧瞧着黑乎乎散发着奇怪味道的中药汁,很想拒绝,可抬头瞄一眼表情殷切的孙院使,云梧内心泪流满面地接过药碗,英雄就义般一口气把药倒进了嘴里。
  ……太难喝了!
  药一入口便侵占了所有味觉,第一感觉是苦,苦里还带着一股酸。云梧第一次喝中药,没想到会这么难喝,她胃绞了一下,呕吐感直冲脑门,差点全都吐出来。
  这病装的,亏大了!
  见云梧将药都喝了,孙院使这才告退,云梧被中药味道制裁,也没心思再多过打探,只给孙院使包了个好大的红封。
  不过孙院使转头就将云梧卖了——出了翊坤宫,孙院使没回太医院,而是先拐到了养心殿。
  宣召的平郡王还没到,乾隆正在批折子。听孙院使说完经过,乾隆落下最后一笔朱批,“所以娴妃果真没有大碍?”
  孙院使抹了把汗,“回皇上的话,从脉象上看,娴妃娘娘玉体康健,不像有什么病痛……不过,许是微臣学艺不精也未可知。”
  乾隆哼笑一声,放下朱笔,“那你给她开了什么药?”
  “只是个补血气的方子,”孙院使悄悄瞄了一眼乾隆的脸色,又补充道,“另加了些祛火的黄连,微臣看着娴妃娘娘用了药才回来。”
  乾隆看了他一眼,能混成院使,老太医果真精明,“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到了这时候,乾隆反而不急了,先让娴妃多喝几天黄连再说。
  孙院使收了乾隆给的厚赏,告退回了太医院。乾隆则是接着处理朝政,不多时,平郡王福彭到了。
  26、
  
 
 
第二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分了一下章(强迫症想每章都是三千字qwq),后半部分是新内容,明天还有一章,带来的不便给大家道歉【鞠躬  ------
  注①:历史上弘皙逆案是乾隆四年秋冬时候的事儿,文中时间线往前挪了大半年。平郡王是大清铁帽子王之一,祖上为清□□努尔哈赤的次子代善,到如今已经承袭了五代。福彭这个名字后世人可能不熟,但是福彭的嫡亲外祖父叫曹寅,而曹寅有个孙子,写了本小说叫《红楼梦》——福彭和后世大名鼎鼎的曹雪芹是姑表兄弟。
  当然,这个关口,福彭被乾隆传召而来自然不是因为什么曹雪芹,他儿时是乾隆的伴读,文武双全,极有才干,雍正四年,父亲讷尔苏因贪污被削爵,福彭年纪轻轻便继承爵位。雍正十一年,仅有二十五岁的福彭便被任命为军机处行走,同年得授定边大将军,带兵讨伐准噶尔,屡获战功,深受雍正看重。
  乾隆登基后,很快将福彭召还回京,其中未尝没有想让这位大将军帮自己稳定朝局之意。福彭一开始也是意志满满,然而几年过去,乾隆不愿宗室王公把持朝政,福彭渐渐被排除在朝廷中枢机构之外。看透乾隆的打算,福彭叹息之下只得认命,收起自己的抱负,做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职,只求安稳度日。
  没想到今日却被突然急召而来,福彭初时一头雾水,听了乾隆的话,福彭才恍然大悟,心中苦笑——看来面对乾隆削弱王公势力的打算,不是所有人都服气啊!
  虽然这样腹诽,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福彭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君臣二人密谈许久,福彭才揣着一肚子心事,从宫里离开。
  议完事后,时间已经不早,乾隆将积压的折子批完的时候,屋里已经燃起了烛火。乾隆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便听外头通报,皇后来了。
  乾隆不自觉露出笑意,“快请进来。”
  一同走过丧子之痛,帝后二人的感情又深厚了几分。皇后近日情绪已经好了不少,丈夫连日来的细心陪伴让她又是感动又是温暖,等反观自己,却惊觉自己做得远不够好—
  —自己只顾着伤心,却忘了永琏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的悲痛不比她少,还要忍着情绪安慰关心自己。想到这点,皇后不由打起精神,坚强了不少,开始全心全意照顾皇上。
  皇后不是空手来的,后头的宫女端着一个黄里黄面暗云龙纹大瓷盘,盘中是只黄地粉彩开光万寿无疆暖锅,锅盖边沿还冒着热气。乾隆一看便笑了,“刚觉得饿,你便送吃的来了。”
  皇后也笑,让人将暖锅摆上了桌,打开锅盖,瞬间香气四溢,里头是一品野鸭子火熏白菜豆腐锅,“这是你最爱用的,快来尝尝。”
  乾隆被香味勾起了馋虫,他接过皇后盛出来的一碗汤,用金箸夹了块鸭肉送进嘴里,又用汤匙舀了一口汤喝了,不禁连连点头,“不错,火候正好,你也吃点。”
  皇后嘴角露出笑意,便也盛了一小碗,二人便如同天下最普通的夫妻一样,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乾隆很快便喝完了一碗,皇后拿过空碗,打算给他再添满。乾隆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对娴妃什么看法?她性子如何,是否机敏伶俐?”
  皇后盛汤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说起娴妃,她其实早有猜测,娴妃可能是在圣驾前故意作出笨拙姿态,只为避宠,当初不深究,一半是为了遂娴妃的心愿,一半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没想到皇上似是也觉出了不对,然而此时此刻被皇上问起,皇后却不能表露出从前就有所察觉。
  她心思急转,不动声色道:“娴妃?是个恭谨和气的人儿,伶俐却是算不上,平时话也不多,不过太后很喜欢她守规矩、知进退。”说着将碗递了过去,“怎的突然问起娴妃?可是她惹了皇上不悦?”
  “那倒没有,”只是今儿才意外知道,她本事倒是大得很。乾隆心底冷笑两声,瞧着皇后的反应,看来皇后也没发现娴妃的不对劲,不由又给娴妃记了一笔,“今儿她身子不舒服,估计这两天都不能请安了。孙院使开了方子,你让人多看着点,盯着她把药喝了,一次也不能省。”
  皇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面色如常,“瞧你说的,怎么听起来像是不愿喝药的孩子似的……好了,我记住了,定让人看着。”
  乾隆也没解释,他不愿皇后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小的妃子耍的团团转,故而并没有多提,而是说起了四阿哥,“……今天去看了一眼,生的健康壮实,不错。”
  “是呢,嘉嫔可是立了大功。”皇后顺着乾隆转了话题,脑中却是一直想着刚刚那几句话,心里愈来愈冷。皇上怎么突然注意到了娴妃,还那么关心她,连用药都要过问?
  ——永琏一走,娴妃就坐不住了是吗?
  *
  云梧还不知道皇后的想法,她这些日子一直窝在翊坤宫“养病”,然而她只病了不到半个月就病不下去了——原因无他,汤药实在是太难喝了,可孙院使每日来复诊不说,连皇后也派人来关心,亲眼看着她把药喝下去才算完,她想要偷偷把药倒掉祸害盆景都不行。云梧坚持了十来天,吃什么嘴里都一直留着那股酸苦味,到最后云梧实在受不了,咬牙“痊愈”了。
  得知敬事房重新将自己的牌子摆了上去,云梧整日战战兢兢,唯恐乾隆找她算账。然而一连等了几天,乾隆都没翻牌子,云梧一乐,心也渐渐放了下去——贵人多忘事,说不得乾隆就把她忘了呢?
  乾隆当然没把她忘了,只是最近忙得暂时没心思搭理她。他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让人暗中调查弘昼弘皙等王公,但万万没想到,还真就钓出来了一条大鱼——弘皙果然暗中结党,心怀不轨!
  弘皙是废太子允礽的名义上的次子、实际的长子,身份敏感,政治斗争失败以后,本来和他爹一样,是一辈子圈禁的命,不过雍正登基后对废太子一家使用怀柔政策,封弘皙为理郡王,允礽病逝后弘皙被晋为亲王,同辈中最早承袭亲王爵的就是弘皙了,乾隆也顺承了老爹的做法,对弘皙殊为优待,却没想到,这反而给了弘皙不该有的想头,让他还以为自己是旧日东宫的尊贵长子,有一天能改天换日呢!
  弘皙自个儿痴心妄想也就罢了,居然还真有人跟着弘皙一起做着大梦!不少宗室子弟和弘皙秘密来往,领头的几个有弘昇、弘普、弘昌、弘晈,这都是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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