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辛脑子很乱,她是五月的生日,而原主似乎也是五月的生日,她因为养娃与陆国的战事早忘了自己的生日。
她往紫延宫走,吩咐寿全:“诏太宰速速入宫!”
挽绿追上她,跪在她脚边道:“也是奴婢忘记给王上带地图才追出了宫一同伴驾,那些黑衣人袭击上来,王上命禁卫掩护奴婢让奴婢将给您准备的生辰礼物带给您。王上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也不曾忘记您……”挽绿眼泪大颗掉落,她也是拼死逃离,满身是伤。
景辛终于忍不住,热泪涌出了眼眶。雨珠跟在她身后,哽咽喊她别哭。
她自己都忘记了这生日,她要什么礼物,她只要他平安。
“礼物呢……”她声音颤抖。
“马车颠簸,落在了玄天门,奴婢带您去看。”
景辛跟去,瞧见禁卫保护好的那盆兰草。
兰草叶子早已弯折,她想骂戚慎为什么要这么冒险出宫去寻一株草,如今明明就是非常时刻。
已有禁卫集齐出发去寻找戚慎,从玄天门集队走过。
她也想跟去,可惜知道自己恐怕只能帮上倒忙,忍下了这股冲动。
挽绿想起什么,忙道:“娘娘,王上赶走奴婢时交代别院安全,若他一时无法回宫,您要带着太子先去别院等他,且那里设有临时军营,相邦在那里,您要去找他商议对策!娘娘,您不要哭,如今王上就靠您了。”
雨珠也哽咽劝:“娘娘,王上是天子,他不会有事的。”
景辛抱着怀里这棵兰草,泪水滴落在了绿叶上。
她含泪点点头,吩咐摆驾去别院。
如今募兵百万,汴都军营不够,别院圈地那边的确设立了临时的军营,施良胥也在那里练兵,这她知道。挽绿是他的心腹,话自然不会有假。她如今不能自乱阵脚,她得救他。
她紧紧抱着怀里这盆兰草,看了眼身后重重宫阙,但谨慎使然,还是有些犹疑。若说哪里安全,自然该是紫延宫下的地宫。
“娘娘,这是王上让奴婢交给您的信物。”挽绿噙泪呈上一个佩绶。
这是戚慎腰间佩戴的小圆团子,绣着她的卡通头像。
景辛飞快拿到手里,指腹摩过这个小人儿,心脏狠一抽搐,如被利刃剜开的疼。
戚慎承诺过她要一直佩戴在身边,这一刻她再没有了犹疑。
禁卫已牵来马车,挽绿道:“娘娘,快走吧!”
景辛望着这个信物失神,挽绿让雨珠将她扶上了马车。
挽绿坐上车,交代寿全:“去抱太子来,带上乳娘与宫人,仔细着点,不要让太子受惊,我们在别院等太子。”她安慰景辛,“娘娘,越是这个时刻您越不能慌张,您找相邦商议对策等王上便是。他是天子,老天一定会保佑他。”
景辛小心摩擦着手中这个佩绶,这一刻才终于懂自己的心意,她不要他死。
她想对他说她心里有他,她爱上他了,她不要他离开。
脑海里都是他的模样。他多次想强要她却生生忍住,答应给她尊重;他为她放了千柱烟花,在漫天璀璨里俯在她耳边说爱她;他也牵着她的手,坚定望着她眼睛说要娶她当王后。
她喜欢这个爱吃糖的男人,喜欢这个明明残暴却会为了天下儿童收敛暴性、答应她改邪归正的天子。
小说里男主掉崖必得救,他如今也算是她的男主了,老天不该救救他,让他多些光环吗!
手指爱怜摩过这个小圆团子,景辛忽然间怔了下。
她眯起双目,望见这个卡通头像的头发完整如新,绣线没有一丝磨损。她前几日见到戚慎腰间的那个佩绶时绣线早被摩起了毛丝。
而马车竟然已经启程,此刻早出了宫门,她方才都没有留意。
她险些就要急呼停车,理智拉回了她。
“过来。”景辛望着一脸担忧的雨珠,凑到她耳边用轻微的声音交代,“回宫,带甜宝去地宫,不要问,不要告诉留青,只带上乳娘!”
她心脏直跳。
雨珠下了车,挽绿问道:“娘娘,雨珠不同我们先去?”
“甜宝认她,我怕孩子哭了不好带过来。”景辛强作镇定,待雨珠走远后道,“我们在此等先等等他们。”
“宫外危险,奴婢先护送娘娘去别院,奴婢让寿全叫了禁卫护送,该是不会有事的。”
景辛:“玉哨呢?”
挽绿面色如常,从腰间取下玉哨递给她。
景辛吹响玉哨,但没有再看到暗卫现身。
巨大的恐惧涌向她,她此刻终于明白自己陷入了敌人的天罗地网。
“娘娘,暗卫没有出现,恐怕是方才得您之令去寻找王上了。”
她明明瞧见有两名暗卫继续隐匿的。
她不敢发作,雨珠尚未走远。
车轮倾轧着地面飞速穿过一条条街道。
余光里,这个她一直都忽略的婢女年轻的脸上从容镇定,早已无方才的惊慌。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戚慎的心腹,可是如今戚慎的心腹已经变成了敌人的心腹,这个敌人强大到如此地步?
心脏被恐惧侵袭,她担心戚慎,担心甜宝。
手抚上发髻,景辛调整着头上发簪,黯然含泪凝望挽绿:“天子无事,天子会回来的,是吗?”
“娘娘,是的,您别担心。”
“我发簪松了,你为我重新插上去。”
挽绿倾身靠过来,景辛一瞬间将发簪刺向她心脏的位置。
可挽绿竟出手极快,侧身避过,也钳住了她手腕。
那发簪刺入挽绿心脏上方的位置,血液顷刻染红衣裳,但景辛知道扎得不深。
挽绿冷了双眸,不再掩饰,吹响另一个青色玉哨,隔空吩咐:“去追那婢女,不留活口。”
景辛来不及做一切,口中被塞入一颗药丸,她舌关想抵出这发苦的药,但鼻子被挽绿紧捏,张唇呼吸之下,那药滑入了喉间。
她无法再动,眼皮沉重阖上,没了知觉。
马车拐入东熙街,街头百姓却纷纷跪地,都在回避天子銮驾。
而她们的马车也靠边停下,礼避天子。
禁卫前后开路,御驾车帘轻轻晃动,男人端坐在内,紧抿的薄唇在睨了眼车中的兰草后轻轻笑起,眼底也浮起宠溺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挽绿这个潜伏的反派有伏笔哒,下章会解释的~
第72章
浩荡队伍自东熙街驶入天子御道, 却在道上被暗卫所拦。
项焉正拂衣摆的泥,这是在山上采兰所沾, 撞见暗卫,他脸色一变。
戚慎被惊动,知道暗卫非紧急不会现身。
“王上, 属下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戚慎掀开车帘,暗卫向他禀报景辛不见了,他一震, 周身拢上暴戾煞气。
暗卫在棠翠宫得到命令后便先禁军一步出发,从瞭风崖回宫与赶去的道路相反,他们在途中并没有撞见他,赶到后见现场并无打斗的痕迹, 恐知是中计了。
“而且属下们无法唤到雀影与云剑, 也并无他们留下的线索,恐怕他们二人已经丧命。”
戚慎抢了禁卫的马回到王宫。
能悄无声息解决他的暗卫,那只有两种人, 罕见高手, 或他的心腹。
刚入紫延宫, 顾平鱼已在门外等候, 且禁卫也已回宫。
戚慎疾步坐上龙椅,龙袍下摆都是山上沾惹的泥泞。
顾平鱼:“臣得娘娘召见,入宫后却一直没有见到娘娘,娘娘的贴身婢女道她去了王室别院,但那处并娘娘的踪迹。”
禁卫也禀道他们按景辛的命令赶去瞭风崖救驾, 才知恐怕是中计。
戚慎下令宣棠翠宫所有宫人,也在玄天门守卫那处得知情形,下令去追马车,封锁举国城门。
殿上跪满棠翠宫的人。
戚慎审视一圈:“太子与乳娘何在?”
长欢忙回在棠翠宫。
她哭哭啼啼自责解释:“奴婢清早才想起错过了娘娘的生辰,便想向王上请示是否要悄悄给娘娘准备,当时只有挽绿在奴婢身旁,她说她来准备,还说知道娘娘喜欢什么礼物。”
戚慎眉骨直跳,巨大的愤怒被他压制,他眸底煞气骇人,想亲手砍了这帮奴才,但逼迫自己强忍下。
“奴婢不知道娘娘喜欢的是兰草,若要害王上去那么远的地方找,奴婢一定会告诉娘娘的,娘娘也一定会记挂王上的安危不让您出宫的!”长欢啜泣不止,“挽绿是您的心腹,其余的奴婢都不知道了。”
留青跪在殿中:“王上,奴婢们原本以为去别院是您的命令,在宫门碰见雨珠,才知不妙。看此情形恐怕挽绿已经叛变……”可她没有证据,也不愿相信相处多年的同伴成为了敌人。
戚慎如今已经不再信留青:“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留青回忆起跟挽绿的朝夕相处,却还是没有丝毫有用的证据。
戚慎步下玉阶,冷睨留青:“你父亲是宰署属吏,兄长任西华门禁卫,寡人这些年薄待过你们?”
留青狠狠磕头:“没有,您从无薄待过奴婢,奴婢对王室真心可鉴,奴婢与挽绿绝无牵连,愿意以死明志!”她拔出腰间短刀欲自裁,但已被项焉夺下短刀。
戚慎音色森寒:“拖去刑房。”
长欢抖动着双肩,知道王宫刑房是个多可怕的地方。
殿外忽有禁卫来报棠翠宫没有见到太子与乳娘。
戚慎霍然转身,望着傻眼的长欢与寿全,暴怒到想砍了这群废物。
长欢也惊惧不已,明明雨珠回宫后便让她们候在外面,不要吵到太子。她们一直候着宫门,没有让任何人进入过。
戚慎一步步逼近长欢,他双眸狠戾,手指捏住长欢脖子。巨大的愤怒让他想毫不留情直接杀了这群愚蠢的宫人,可想着留线索,他僵硬着松开了力道。
长欢缓过来,边咳边哽咽:“都怪奴婢大意,奴婢该死!”她愧疚到无地自容,想要触柱自尽,被顾平鱼拦下。
“传寡人令,五万禁军举国寻找景妃与太子下落,加急传令于季殷,不可妄动陆扶疾,寡人要活口,他若谈判,也先照他意。”他是天子,天命加身,执掌乾坤,从来高高在上,没有像此刻这边被抽筋剥骨,如掏空了生命。
戚慎坐在龙椅上,紧捏着腰间的佩绶:“加急练兵,不得延误,凡入伍者免全家税赋,发粮二石。”他完全是在强撑,手背已经青筋暴起。
顾平鱼领命去办,施良胥也不敢耽误,刚到殿门外听完圣令,又速速出宫赶去军营。
成福带着一名宫女焦急入殿来:“王上,宫人瞧见雨珠与乳娘入了紫延宫!”
戚慎听宫女说完,眸光瞬间一亮,但很快被他掩下。
他屏退了所有宫人,打开地宫机关。
宫人说雨珠抱着太子,身后跟着乳娘,说进书房拿东西,但宫人被分派去了别处,回宫时书房已经无人,没有人见到她们何时走的。
地宫长明灯亮起,在他打开宫门机关的瞬间也听到了婴儿洪亮的啼哭,一瞬间,他如释重负。
石门缓缓抬升,雨珠正战战兢兢握着一把匕首对准空门,瞧见他一愣,瞬间哭了起来。
戚慎望见被乳娘抱在怀里的婴儿,终于回魂瞬间。
雨珠哭着说景辛是被挽绿带走的。
“娘娘是见了您腰间的挂饰才信挽绿的话,但不知为何她只是悄悄吩咐奴婢,没有下车来。”
她若下车,雨珠还能平安回来,戚容嘉此刻还能待在王宫?
戚慎明白景辛的用心,轻抚孩子的脸颊,严声交代:“未听铃声不可出这地宫,今日起太子已经不在这王宫,已被劫持,知道么?”
雨珠与孟秋忙跪地应下。
戚慎回到书房,心脏跳动太快,血脉喷薄仿佛炸裂。
他戚慎的心腹,竟然在他毫无知觉下已经反了。他们懂他,也利用景辛对他的牵挂让她自乱阵脚。
他明白这是一个什么局。
不管陆扶疾拥有多少兵力,都无法撼动这座王城,更不可能近得了他的身。可有了景辛却不一样,她是他的软肋,她在哪,他便会奔赴哪。
顾平鱼处理完方才的一切,来到书房求见。
“王上,您不可入敌人的圈套。”
顾平鱼也看得明了,敌人早已布置好一切等戚慎入这圈套。一旦他去,会是无法估量的后果,但他还是被戚慎请出了紫延宫。
…
戚慎一直凝望着御案上的那盆兰,直至深夜,他重新诏了顾平鱼入王宫。
宫人皆被屏退在外,书房只有戚慎与他。
这是大梁史上最年轻的太宰,戚慎望着他道:“不知为何,寡人总觉得受景妃点拨之人该信。”他失笑,“寡人任命你为太宰,你也殚精竭虑,从未渎职,景妃的眼光的确没有错。”
“此乃臣的本分。”
戚慎拿出圣旨:“寡人将去陆国。”
顾平鱼面色凝重,可早料到劝不住他。
“王上,可否再等时机,也许景妃很快就能被寻到,就算景妃真的落入了陆公手上,他也会拿出筹码与您交换,我们等到那一日不迟!”
“寡人等不了,顾平鱼听令。”戚慎宣读圣旨,他已经拟定若他遭遇不测要顾平鱼辅佐戚容嘉登基,任命顾平鱼为首辅,留有五十万兵权在王都。
顾平鱼觉得他这行为有失君主的仪范,恳切再劝,但戚慎无动于衷。
圣旨已交到顾平鱼手上,戚慎挥手让他退下:“明日寡人就会动身去陆国,朝中一切,有劳爱卿。”
戚慎一夜无眠。
他不知道景辛现在在受何种苦,但落入敌人手中,她下场不会好过。满室漆黑,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就是灾星,不曾护好她,不曾护好孩子。
翌日上完朝,已有二十万大军整装待发,戚慎上过朝便换下了龙袍,坐上御銮,带领二十万精锐征伐陆国。
征伐之由:陆国诸侯恣行,私造谶言,挟王后与太子篡权,危祸朝纲,奉天命伐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