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宠——陈云深
时间:2020-07-24 09:53:17

  芳年含笑回道:“娘娘放心,这些事奴才都记着。”
  说了些闲话,苏若华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再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了,母亲和姐姐就能进宫来了。”
  众人听着,都知晓苏若华的心事,一时说不出话来。
  芳年劝慰道:“娘娘,不管以前如何,如今也都过来了。往后,就会越发好起来的。”
  苏若华听了她的话,浅浅一笑:“本宫也不是难过,只是想着母亲姐姐来了,该预备些什么吃食。八月十五,本当是阖家团圆赏月的日子,可惜本宫不能回府。母亲和姐姐傍晚就要出宫,本宫倒想留她们吃顿饭。”
  露珠脑子活络,眼珠子一转,便想出一个主意来,笑道:“娘娘,奴才想着,老夫人和大小姐这些年都在蒙古,想必久已不吃京中的点心了,苏杭的细点更不必说了。不如就吩咐小厨房,多多预备些精细点心如何?”
  苏若华笑道:“你这主意倒是很好,如今宫里崇尚节俭,也不必山珍海味的大操大办,反倒容易落人话柄,就准备些各样点心,京中的八件儿,苏杭的糕点,再有上些鱼虾的菜肴罢。他们在蒙古住了那么久,只怕是少吃这些河鲜。”
  露珠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奴才知道,小厨房的老周,做西湖醋鱼最为地道,白灼虾的火候拿捏的也极佳,菜谱上就添上这两道菜罢。”
  苏若华点头一笑,没再多言。
  红珠杖毙,在后宫之中只掀起了一点点波澜,引来了些许的猜测。
  然而寿康宫将此事捂的严严实实,一丝风声也没透露出去,后宫嫔妃们猜也不过是毫无章法,不落实处。
  赵贵妃也因御下无方,被禁足承乾宫,赵太后甚而下了懿旨,不许她出席中秋夜宴。
  如此一来,此事内里缘由,外人更是无从得知。
  除了翊坤宫,无人知道到底出了何事。
  好在,红珠之死虽然蹊跷,但她不过是个宫女,死了也就死了,大伙议论两句,此事也就过去了。
  日子,还如流水一般过着。
  八月十五就在眼前,宫里却又出了一件事。
  八月十三日清晨,苏若华起身之后,梳洗吃过了早饭,照旧到园中散步。
  李原判叮嘱过,她这一胎有些大了,孕中调理需得多多活动,不然生产的时候,怕要遭罪。
  故而,每日她都会到御花园中走上一个时辰。
  过了八月上旬,天气倒略微凉爽了几分,尤其早晚已有了一丝凉风,园中的菊花也开了几朵,萝卜丝的嫩黄,讨人喜欢。
  苏若华正在园中漫步,享受着这清闲时光,忽见寿康宫的宫女引着一名太医,急匆匆赶路。
  苏若华有些奇怪,便问身侧人道:“太后病了?”
  陪她出来的是露珠,摇头说道:“没有听说,若是如此,早该传遍六宫了。这宫女面目也生疏,不像太后娘娘身侧的人。倒像是……像是伺候太妃的玉荣。”
  苏若华仔细一想,果然如此。自从夏荷伏法,恭懿太妃身侧缺了人手,内侍省另外调拨了一个过去。自己还曾问了一嘴,知道没什么来历就罢了。
  眼见是恭懿太妃的事,苏若华立时便来了精神,问道:“这太妃的热伤风还不曾好么?一大清早,又请了太医。”
  露珠笑回道:“岂止是不曾好,奴才听说,是病的越发昏沉了。这会儿急着请太医过去,只怕病又加重了。”
  苏若华蹙眉道:“她若是就这样病死了,未免便宜。打发个人,去探探消息。”
  露珠答应着,连忙吩咐底下。
  苏若华在园中转了片刻,只觉腰腿酸软,腹中的孩子也不甚老实,三五不时便要踢腾两下,她挨忍不过,便乘着步辇回了宫。
  才回到翊坤宫,那去打探消息的太监小许便回来了,拜见了贤妃,回道:“禀告贤妃娘娘,恭懿太妃是发了疯病。”
  苏若华微微一怔,问道:“疯病?”
  小许点头答道:“正是。奴才问了,说是昨儿夜里太妃精神就不大好,却把身边的人都撵了出去,不许人进去打搅,也不要人服侍。今儿早起,伺候的宫女才进去,就见太妃蓬着头发,手里拿着一把剪子,就冲了出来,伤了好几个宫女。大伙见太妃两只眼睛直直的发愣,口里胡说六道的,都是些不能讲给人听的话,方才知道太妃发了疯病。”
  苏若华听着,手里端着茶盅,也忘了饮茶,只问道:“后来如何?”
  小许答道:“太后娘娘也听到了消息,便派了朱蕊姑姑过去,先吩咐了几个有力气的太监,将太妃强行搀回屋中,又传太医过去看诊。奴才回来时,听闻太医已有了诊断结果,说太妃娘娘这是邪风入体,受惊过度,痰迷心窍,所以突发了疯症。已施了针,太妃这会儿又睡过去了。”
  苏若华见暂时也无别的消息,便挥手打发小许下去,冷笑了一声:“她受惊,本宫倒是信。至于受惊过度,突发疯症。只怕是眼看着林太后迁坟的日子一天天近了,魂不附体,想要金蝉脱壳吧。”
  芳年在旁伺候着,问道:“那么娘娘预备如何?”
  苏若华笑道:“凭她去,难道还能逃到天上去么?”
  到了傍晚时候,寿康宫便有消息传出,赵太后觉恭懿太妃如此疯癫,在宫中养病不妥,想要令她迁至南宫。
  这南宫,乃是皇室在热河的行宫,历来是没子女的太妃太嫔的养老所在。
  苏若华得了这个消息,不置可否,吩咐宫人梳妆打扮了,带了几样亲手做的点心,动身往养心殿去了。
  到了养心殿,李忠正在门上守着,见她到来,吃了一惊,忙上前行礼,说道:“贤妃娘娘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苏若华微笑道:“有日子不见皇上了,本宫很是想念。听闻皇上近来胃口不是很好,带了些点心羹汤过来,陪皇上用膳。”
  这话,也就只有她能说了。
  李忠点头道:“娘娘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传。”说着,却又踟蹰道:“娘娘,别怪奴才多嘴。皇上这几日心情不大好,谁也不想见。倘或待会儿……”
  苏若华含笑颔首,立在一旁。
  李忠进去之前,不由看了苏若华的肚子一眼,见那肚子高的竟已顶了起来,心中暗自忖道:这贤妃娘娘怀了不到七月的身孕,这肚子怎的这般大,好似就要临盆似的。
  他也是伺候过先帝后宫的人,见过不少怀孕的嫔妃,对孕妇体态也算熟悉了。是以,此刻见苏若华如此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进去通报之后,陆旻听闻苏若华前来,心中倒也很是高兴,忙命准入。
  苏若华便吩咐春桃在外等候,自己挎着点心篮子,迈步入内。
  走入正殿,正欲俯身拜倒,便听陆旻道:“免了吧,你我之间,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何况,你还怀着身子。”
  苏若华含笑起来,抬首望去,却不由一怔。
  陆旻面色憔悴,两只眼窝深陷,唇边甚而还有些髭须,只是几日的功夫,他仿佛褪尽了少年的生青涩嫩,彻底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朝苏若华轻轻抬手,莞尔:“来,到朕身边来。”
  苏若华莲步轻挪,走到了皇帝身侧。
  陆旻将她抱起,放在了膝上,仰头看着她,笑道:“重了好多,朕险些抱不动你。看来,孩子长大了不少。”
  苏若华却抚摸着陆旻的脸颊,颇有几分心疼道:“七郎消瘦了,这段日子臣妾不在跟前,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国事固然要紧,七郎也要保重身子。、你有个什么,这些事情更没人做主了。再说……”她垂首轻声道:“臣妾再有两月就要生产了,我们娘儿两个,还指望着七郎呢。”
  这话音轻柔,仿佛羽毛轻轻搔在了陆旻的心头。
  陆旻捏了捏她的手,颔首道:“你的话,朕都记着了。朕也不是不爱惜身子,只是这两日事情多了些,所以晚上睡的迟了。再则,你不在身边,饭菜也吃不香甜。”
  苏若华本意不过是要让他重视身子,别随意胡来,伤了身体,听了这话,便微笑道:“如此说,臣妾今儿到了些点心过来,都是七郎以前爱吃的。七郎先用了,臣妾待会儿再陪七郎一道用膳。”她这会儿过来,是有别的话说,然而见陆旻这副样子,便打算用过晚膳再提。
  陆旻却笑道:“点心待会儿再吃,朕给你看个东西。”言罢,从桌上一摞折子里抽出一封递给苏若华。
  苏若华有些狐疑,看着陆旻,只见陆旻示意她接过去,便打开看了一遍。
  才看了几行字,苏若华只觉眼眸微热,鼻子酸胀。
  这折中所言,乃是苏家旧案再查一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李忠前往寿康宫, 传罢皇帝的口谕,便告退离去。
  待他走后,赵太后沉下了脸面, 说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 为何忽然要留太妃在宫中养病?”
  朱蕊摇了摇头,说道:“奴才以为, 皇上朝政忙碌, 不会为这等小事分神。这当是有人向皇上提了,所以皇上才插手此事。”
  赵太后看着她,言道:“贤妃?”
  朱蕊颔首回道:“奴才听闻,贤妃娘娘傍晚时候带了些点心, 去养心殿了,还陪皇上用了晚膳。”
  赵太后哼笑了一声,说道:“好啊, 贤妃的手伸的这般长了。连寿康宫里的事,哀家已经决意了的事,她都要管起来。”
  朱蕊说道:“太后娘娘, 这贤妃不见皇上已久, 今儿却是怎么了?”
  赵太后笑道:“之前皇上去了她的翊坤宫,居然没有过夜,顶着更深露重,回了养心殿。宫里人多有传言,她是得罪了软儿,皇帝迁怒于她, 那日是前往申斥的。这话虽未必确实,但她冒犯了皇帝,哀家却信的。这贤妃唯二的倚仗,不过是皇帝的宠爱与腹中的孩子。这两者又紧密相连,她若当真失了圣心,即便将来生下皇长子,也未必能挽回宠爱。而失了皇帝宠爱的嫔妃,在后宫便失了庇护,只怕连孩子也要受母亲的牵累。这等事,你我往日看的还算少么?她也是坐不住了,这才巴巴儿的赶过去。”
  朱蕊听着,点头道:“娘娘猜测的有理,但如此一来,咱们要不要上点心 ?皇上待她还是很有几分情意,她眼见就要生下皇子,只怕日后就又要起复了。”
  赵太后却不以为然,微笑道:“这却也不必实在担忧,她母家一无势力,不过是个白丁。就算皇上眼下对她还有些旧情,也就是尔尔了。哀家忙于迁宫,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再三个月,她也要生产了,到时候给内侍省垫上一句话也就是了。”言至此处,她冷冷一笑:“届时她两腿一蹬走了,那就万事一场空了。”
  朱蕊却忧虑道:“可是,奴才听闻,这贤妃的母家当年也是很有几分势力的,皇上赦免了他们,会不会将来就启用了?如此一来,那贤妃背后可就有了靠山了。”
  赵太后笑了几声,看着她,说道:“她母家落魄已久,即便皇上想要启用,恢复元气可也得有些年头。哀家适才也说了,到那时候,她已经往生极乐了,那孩子自然要归在软儿膝下抚养——不成,就哀家亲自抚养。苏家还能怎样?莫不是,他们还有第二个女儿能送进宫来么?就是那个在蒙古草原上养马的女人?”
  朱蕊听太后这样说来,心里也踏实了几分,陪笑道:“太后娘娘看的长远,奴才就是鼠目寸光。如此说来,恭懿太妃迁宫的事,就此作罢么?”
  赵太后本意收拢恭懿太妃不过是想为己所用,然而恭懿太妃眼下这情形,也并不能再帮上她一分半分,更成了一个累赘。她并不十分在意恭懿太妃的死活,当下说道:“你过去传个话,既是皇帝发话了,太妃也就不必去行宫了,就在寿康宫养病罢。哀家再两天就要迁到慈宁宫去了,这里便留她独自居住,她也能自在几天了。”
  朱蕊知道这太后话中之意,恭懿太妃这场疯病何来,她主仆二人心知肚明,太后如此说来,就是要放弃恭懿太妃了。
  朱蕊应诺,转身出门而去。
  出了正殿,经过穿廊,便到了恭懿太妃所居的偏殿。
  跨进门槛,新拨来伺候太妃的宫女玉容忙传报道:“太妃娘娘,朱蕊姑姑来了。”
  恭懿太妃披着一件半旧夹衫,头发披散着,呆呆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呆滞的有如一段枯木。
  朱蕊对她是毫无半分客气,上前就道:“太妃娘娘也不用装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心知肚明。皇上传了口谕,南宫地处遥远,照顾不便,于太妃娘娘养病无益,就请太妃娘娘留在皇城。太后娘娘的好意,迁宫之后,这寿康宫就留您一人独居,正好养病。”
  恭懿太妃如被雷击一般,陡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竟而合身扑了上去,揪着朱蕊的衣领,厉声喝道:“为何不准我走?!太后竟不管我死活么?!我要出宫、我要出宫!!!”
  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声音在殿中盘旋,有如夜枭。
  玉容颇有害怕,捂着耳朵,缩在一边不敢上前。
  朱蕊面不改色,将太妃的手强行扯开,随手一推,竟将她推倒在地。
  恭懿太妃倒在地下,双目圆瞪,指着她道:“你、你竟敢……!!我好歹也是太妃,是你的主子!你这个贱婢,竟然敢推我?!”
  朱蕊理了理衣裳,神色冷淡道:“太妃娘娘,奴才正是敬您是主子,才要放您放尊重些。太后娘娘待您,已是仁至义尽,本是想送您去南宫的,奈何皇上不同意?这就叫做皂化弄人,如之奈何?太妃娘娘,奴才也劝您一句,赶着还有两日清净日子,且尽快享享福也罢。当年谁造下的孽,如今就谁来承担,不是么?这件事,其实同太后娘娘又有什么干系呢?”言罢,她大步走出了偏殿。
  恭懿太妃瘫在地下,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玉容见朱蕊走了,才战战兢兢的上前,试图搀扶太妃,口中说道:“娘娘,地下凉,还是起来……”
  话未了,恭懿太妃忽将手一撂,抓起一旁桌上的瓷瓶朝着玉容摔了过去,口中嘶吼道:“滚!滚出去!你们都滚出去!”
  玉容猝不及防,险些被那瓷瓶砸中,虽侥幸躲开,却也受惊不轻,噙着两泡眼泪,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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