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宠——陈云深
时间:2020-07-24 09:53:17

  玖儿不是朱蕊,并非对赵太后当真就那么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卖命。她只是一个未经风霜的青年姑娘,心中所想的不过是嫁个显赫的夫婿,有个安逸且富贵的前程,并不想把这条命就这般不值钱的赔给赵太后。
  苏若华经过这段日子的冷眼旁观,早已发觉,若非如此,这玖儿行事应当更加大胆狠辣,而非处处谨慎,凡事力求自保。既如此,那么这个玖儿,便是赵太后那边的突破口。
  并且,她有十足的把握,如到了紧要关头,赵太后一定会舍弃了这个玖儿。那么如何取舍,就看玖儿自己了。
  当下,苏若华微微一笑,说道:“还有一件事,我知道赵太后极恨手下人不听号令、自作主张,你这诬陷我的事,怕不是太后娘娘的指使,而是奉了淑妃之命罢?你身为太后的人,竟然替钱家的女儿办事。你说,太后娘娘知道了,会怎么处置你?”
  这话声量虽不高,却犹如一道惊雷,直劈向玖儿。
  玖儿身子一软,竟瘫倒在了地上。
  苏若华遂起身,淡淡说道:“虽说钱氏已然被废,囚禁深宫,只怕终身都没有翻身的余地。然而我却不愿放过任何一个陷害我的人,既是如此,咱们也没什么话好说。”说至此处,她缓缓走至玖儿跟前,向她露出一抹极美艳的笑意,朱唇轻启:“你做下的好事,不让太后娘娘知道,可怎么成呢?毕竟,你可是为了她除掉淑妃,立下了汗马功劳呢。”
  玖儿只觉得头晕目眩,耳边又响起她姑母朱蕊平日里的叮嘱:太后娘娘最恨手下人生出异心,逢到差事,立马去办就是。哪怕你敢有半分疑惑之言,她便要起疑,后患无穷。
  她在赵太后跟前伺候的有些时日了,姑侄二人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仿佛并无那般牢靠。若非有用着自己的地方,赵太后从不将自己叫到近前侍奉,平日里也极少与自己言笑。
  她还记得那日午后,太后小憩起来,自己端了茶水过去。太后没接,却忽然盯着自己的面庞看了许久,那打量端详的目光,似乎是在品鉴一个货物的成色。良久,她才点头道:“这丫头,倒生了一副好皮囊。”
  再之后,便是姑母来找自己,言说太后有意要在皇帝跟前放一个人,便选中了她。
  那天的日头甚是毒辣,直刺的她眼眸生疼,头目晕眩。虽有些不安,但想到只要攀上了皇帝,自己就是妃子娘娘了,便再顾不得许多,也就不顾廉耻的去跟了教习嬷嬷学妆扮、学作态。
  如今想来,赵太后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个可以用的玩意儿,她全没想过自己的安危死活。
  太后是皇帝的养母,怎会不知道陆旻是如何的一心眷恋于苏若华?却依旧把她推了过来,让她争宠,让她和苏若华斗个你死我活,好为贵妃让路!
  她是人,不是个东西。
  玖儿与她姑母并不相同,对赵太后没有什么忠心恩义,但想通了此节,再联想到自己被苏若华囚禁这段日子,受了许多磨搓,也未见有人来问一声——但只赵太后那边问上一句,自己何至于此?
  在苏若华的连吓带诈之下,玖儿心中的防备已尽数土崩瓦解,她坐在地下,眼中的泪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的往下落。
  苏若华见她这呆若木鸡的样子,心道:倘或逼的急了,她一时想不开竟寻了短见,那可得不偿失。又或者一时冲动,许诺了什么,日后却又反悔,也是棘手。不如等她想通了,横竖我手里握着她的把柄,她也不敢妄为。便道:“你且回去,把今日我对你说的话,好生想一想。待想明白了,再来见我不迟。然而我的耐性并不好,五日之内没有个回音,我便只好去寿眉宫见赵太后了。”
  言罢,她起身,扶着露珠的手,往外去了。
  独剩下玖儿一人,呆坐在地下,怔怔出神。
  出了厢房,春风拂面,竟带了几分燥热。
  苏若华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微笑道:“这还不到五月,竟已这样热了。”
  露珠点头应和:“今年倒是热的早些。”说着,看苏若华面色还好,便问道:“姑娘,您就这样饶过那贱婢了么?她竟然里应外合,这样陷害姑娘。倘或不是姑娘洞察先机,恐怕现下不知落到什么凄惨境地里去了!”
  苏若华温然一笑,说道:“倒也不是饶过她,只是让她想个清楚明白。毕竟,这一时冲动之下的承诺之言,远不及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何况,人证物证都在我手里,也不怕她翻出天去。”
  露珠满面崇拜道:“姑娘当真是神机妙算,竟然能预料到这贱婢要如此陷害姑娘。提前就吩咐奴才们仔细寝殿的边边角角,每逢她打扫过,就要仔细检查一番,果然就搜出了那些东西。不成想,竟把钱氏这条大鱼给钓了出来!”
  苏若华说道:“也不是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宫里的老把戏罢了。也是这玖儿年轻未经世故,太过于青涩生嫩,若是她姑母在这儿,只怕就没这样容易拿捏了。”话出口,她便想起钱氏被废的那个晚上,陆旻对自己说的那些言语,淑妃的事,霍长庚的事,他全都知情。自己仿佛□□的立在他面前,再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
  她有几分茫然,陆旻到底还知道些什么。自己对玖儿做的事,他是否也知道呢?知道,却不加以干涉,任凭她作为。这一切,是否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露珠不知她心中想法,喜孜孜道:“这件事一了,宫里可就再没人敢欺负姑娘了。皇上为着姑娘,甚而连淑妃都废了,看还有谁敢不把姑娘放眼里?”
  苏若华回神,将那凌乱的心思压下,纠正道:“并不是为了我,而是淑妃乱闯乾元殿,窥探御前,犯了宫中大忌。皇上都是这般降旨的,你们往后可也记死了,不要再随口乱说什么皇上为了我废了淑妃云云。如今外头流言蜚语,再传出这等话去,更加替我招祸。”
  露珠忙点头道:“姑娘交代,奴才都记着。”说着,又道:“翠儿在这件事里,出力甚多。姑娘可要赏她些什么?”
  苏若华淡淡一笑:“我记得,她入宫已满五年了。虽说本朝规制,宫女满七年方可出宫。但如今宫制渐松,也没往年那么严苛了。待改日,我在皇上跟前说几句话,放她出宫,再补给她一份嫁妆就是了。”
  露珠笑道:“如此,那可真随了她的心了。”
  两人说说笑笑,回了正殿。
  又过两日,依旧是艳阳高照。
  外头,传言越演越烈,更有什么修道多年的道士,练出一双阴阳眼,看出宫中藏有狐妖。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是以上苍久旱以此示警。
  这话在民间广为流传,甚而波及玉泉宫。
  而宫中前次咬死人的狐狸直至眼下尚未找到,阖宫众人本就人心惶惶,又出来这个传言,更是信服。人人皆悄悄传言,这狐妖怕不就是皇帝如今专宠的那位——毕竟,有谁见过能有一个女子把一个帝王迷惑到如此地步的?能有这般本事的,必定不是个□□凡胎。
  陆旻大为光火,唯恐这荒唐言论传入苏若华的耳中,当即下了严令,谁在宫中传言此事,一律拉进慎刑司杖毙。如此,方才镇压了宫中流言。
  然而,人虽不敢说,心中却越发疑惑。宫里尚且罢了,民间却无可收拾,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不是下道圣旨,便能弹压的事情。灾情尚未减缓,一个不好就会激起民变,那便是雪上加霜了。
  陆斐前往江浙调查盐税案并不顺利,颇遭遇了些凶险;而霍长庚率部追赶残兵,又失了音讯;河南地方官员称钱粮不足,再向朝廷上折求援。如此种种,真令陆旻焦头烂额,也顾不上那传言的事情了。
  他每日回至乾元殿,都已疲惫不堪,吃不了几口晚饭,倒在床上,头才挨枕头便已入睡。
  苏若华瞧着他这幅样子,也颇为心疼,然而她一介女流,又是个宫女,能做些什么?无非只是越发尽心竭力的侍奉照料,无微不至。
  又过几日,苏若华才晨起,正在穿衣梳头,忽觉一阵反胃,扭头便呕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了个文案,大家看看有没有兴趣~
  《我在王府的咸鱼生活》
  南宁王萧逸出征归来,发现自家后院又多了一个女人。
  他以为这大概又是皇室塞进来的女细作,便将她丢进后院不闻不问。
  然而这个女细作,不仅从来不会讨好取悦他,甚至还视他如无物,倒是和他那府里其他女人成了饭搭子、话篓子、麻将伴子。
  甚至于,他竟然还抓住她和外男私会……
  盛怒之下,当天夜里他就进了她的房,自此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她妩媚娇软,还有一把勾人的软糯嗓音。
  南宁王: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勾引本王?!
  多年以后,闺中好友问起阿沅,到底是怎么收服这个桀骜不驯的京城第一美男子的?
  阿沅曰:“大概就……混吧……”
  市井女儿躺赢当王妃。
 
 
第八十六章 
  苏若华侧首, 呕了起来。
  一旁伺候的春桃,忙不迭的端了痰盒过来接。
  苏若华却只呕了几口清水,并未吐出什么来。
  半晌, 她好容易缓过来, 连连喘息。芳年在旁送上漱口的香茶,苏若华略含了两口, 又以玳瑁牙刷沾了牙粉轻擦了贝齿, 方才好了。
  芳年看着苏若华那微泛青白的脸色,颇有几分担忧,问道:“姑娘,这两日晨起总是如此, 可要请太医?”
  苏若华接过手巾,擦拭了唇角,面色虽有几分憔悴, 却带了些许喜意,她浅笑轻言道:“月事迟了一月有余,我想……大约是了。”
  芳年与春桃呆了一下, 转瞬明白过来, 各自狂喜,满面堆欢道:“姑娘,莫不是……”
  苏若华但笑不语,脸上微微有些绯色。
  春桃握着苏若华的手,连声道:“太好了,姐姐, 太好了!我真替你高兴,总算盼到了,这实在是……”话到此处,她竟然口不能言,哽咽起来。
  苏若华笑道:“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喜事,倒哭起来。”
  春桃抹了一把眼睛,又笑又泣道:“我是太高兴了,姐姐盼这个孩子,熬了这么久,总算见消息了……”
  旁人或许罢了,但春桃却知道,这个孩子对苏若华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放弃了出宫的自由生活,选择留在皇帝身边。倘或再没有一个有力的倚靠,那也未免忒令人伤感了。
  苏若华是个心气儿极高的女子,做宫女便要做最好,当嫔妃就要做宠妃,屈居人下不是她的脾气。
  没有孩子,苏若华在后宫便不能立足,即便有皇帝的宠爱,到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她这一胎,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身份必定格外的尊贵。饶是日后,皇帝有再多的皇子皇女,这皇长子又或长公主的地位都是非同一般的。母凭子贵,苏若华这一世也算有了指靠。再则,皇帝也屡屡说起,待她有了孩子,便要给她一个极高的位分。
  有了这个喜讯,春桃是格外的高兴,她这辈子遇到的所有好事加起来,都没有眼下这般高兴。
  芳年到底老成些,心神略稳,便说道:“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还是请太医看过了,方才准了。之后,才好报给皇上。”言罢,扭身就急急的往外去。
  苏若华却叫住她:“芳年,此事不急。”
  芳年顿足,回首不解问道:“姑娘,不请太医,可要怎么上报呢?”
  苏若华却摇头道:“也不上报,这件事暂且不要让皇上知道。”
  这一下,连着春桃都怔住了,二人一起问道:“这是为何?”
  苏若华并未答话,只说道:“昨日,我打发人去宫外寻人问消息,可有信儿了?”
  春桃回道:“倒是找到了,那人说姑娘问的事,她都知道了,只是还要再看两日。眼下这几天都是没有消息的,大概过了五月十五,就会有喜讯了,叫姑娘耐心等着。”
  这话说的云山雾罩,其实连春桃也并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是来人这样传话,她便这样一字不落的讲了出来。
  苏若华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成了,你们且去忙吧。我有喜的事,只当没有发生。”说着,看芳年与春桃都是一脸疑惑,便岔开了话吩咐道:“我现下不想吃什么油腻的吃食,去膳房吩咐一声,这两日饭菜清淡些,断不要什么大鱼大肉的上荤腥。”
  那二人虽满心疑问,但听苏若华如此说,知晓她不肯讲,也就只好罢了。
  芳年应了一声,出去吩咐。
  待芳年走后,这屋中只余下春桃与苏若华二人。
  春桃便低声问道:“姐姐,你是有什么打算么?”一语未休,她忽想到了什么,面上流露出些不忍的神色来,又劝道:“姐姐,无论怎么说,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险,可实在不值当的。再说,这到底也是一条命啊。”
  苏若华有些诧异,转瞬便明白过来,料知这丫头是想岔了,轻轻微笑道:“你会错意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拿自己的骨肉去做文章。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前回,我让你送消息出去问的那人,是我家当年的旧交。我母亲在时,曾对她有些恩惠。我也不过一试,看她是否还念着旧情。原也没抱太大的指望,但她既说了这话,那就有些意思了。”
  春桃迷惑不解,又问道:“姐姐怎知,她说的一定准呢?再则,即便是准,倘或老天竟就是这样不开眼,始终不肯下雨,那又如何?”
  苏若华微微叹息一声:“如今之势,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老天当真不肯助我,也只好另做打算。然而,到底要早些谋划,人家已布好了砧板,难道咱们就要乖乖的躺上去,任凭宰割么?”
  春桃心中有几分难受,不由添了一句:“姐姐,实在不成,还是跟皇上说一句罢。都说钱氏势大,淑妃不也说废就废了么?只要皇上肯回护,那又怕什么?”
  苏若华神色坚决道:“不可,皇上有皇上的难处。你看着淑妃被废的容易,却不知钱氏宗族在朝堂上给皇上使了多少绊子,河南要修水利、兴建蓄水池,还要安抚百姓,安顿流民,需许多的银钱粮食。钱家把持着漕运,并江浙一带的盐行买卖,每年获利巨万,如今却向朝廷哭穷。只说他们一族为国出了多少力,哪儿还有什么余裕捐钱纳粮。西平郡王前往江浙查案,进展始终不顺,甚而……”话到此处,她便觉多说无益,底下的事,陆旻讲给她听,她却不能再说给旁人听了,便转而说道:“不能什么事都全指望着皇上,咱们自己也得想些法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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