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姝第一次见到少年时,他在打架,几只魔族嘲笑他是杂种,他看着好看,打魔时却超凶,跟几只人高马壮的魔纠缠在一起时,完全不带怕。
南姝被那股子狠劲吸引,落在了旁边斑驳的围墙上。
少年最后赢了,身上却落了很多道伤,几只魔放下狠话后落荒而逃,他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言不发地撩起衣摆擦了擦脸,大概还是被那些杂种的言论伤到了自尊,垂着头,失落地慢慢往家走,背脊却始终笔直。
南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着他飞回那栋破破烂烂的小屋,看着他回屋拿了一只水桶和一块还算干净的灰布,再次出了门。
南姝又开始好奇了,跟着他一路到了水井边。
那时夕阳西下,正是饭点,井边都是打算取水去做饭的魔族,见到少年过来,正在交谈的魔族安静一瞬,目光各异。
轻蔑、不屑、厌恶、垂涎、不怀好意。
一只魔眼带淫-邪,在少年经过的时候伸手去摸他的脸:“小子,模样长得不错啊。”
少年垂着眼,出手折断了这只手。
那只魔族嗷嗷惨叫一声,目光里满是阴霾,却忌惮少年实力,不敢动手。
少年顶着这些目光取了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又走出去很远,在一棵枯树旁停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注意到树杈上抖翅膀的南姝。
南姝装作自己是一只普通的鸟:“啾~”
少年怀疑地盯她一会儿,好歹低下头去,开始做自己的事。
他沾湿灰布,撩起衣摆,露出劲瘦的腰身,然后将破烂的上衣脱下,开始擦拭身体。
他皮肤白皙,虽然瘦弱了一些,该有的肌肉都有,线条还十分漂亮。
天知道,南姝自诞生以来,还没见过如此……妙不可言的场景,看得难免有些入神。
少年擦着擦着,总感觉谁在盯着自己看,猛一抬头,树上那只红色小鸟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正在叽叽咕咕吹口哨。
少年:“……?”
他眼里露出迷茫,犹豫着要不要脱裤子。
不脱不行,他还要洗衣服。
少年硬着头皮脱了。
他这一脱,头顶那只鸟瞬间炸开了毛,扑棱棱飞走了,几根红色鸟毛从天上掉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脚边。
少年虽然不知道它炸毛的原因,却是松了一口气,放心开始擦身体。
离开时,他犹豫了一下,弯腰捡起了那三根羽毛。
拿在手里时,那些漂亮干净的羽毛还是热乎的。
他四处看了看,没再看见那只小红鸟,就悄悄把羽毛收了起来。
他之前,还从没见过如此精致漂亮的小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男主马甲一层接一层。
晚上可能还有~
第37章
南姝受到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当天回到南火渊后满脑子都是少年撩起衣摆那一幕。
渣鸟陵光神君那时候还很涩情,没忍住诱惑,隔了几天, 再次变成普通小鸟飞去看那个少年。
少年仍然穿着那身破烂的衣服,提着水桶,踏着清晨的热风出门。
彼时晨光熹微, 天色未明,灰蒙蒙的天空泛着一层薄薄的鱼肚白, 四野皆暗, 他走在小路上,步伐不紧不慢。
他起得太早,水井旁还没有人, 他打了水, 细细地洗了脸,然后抬起一双异色双瞳,看向站在枝桠上的小红鸟。
南姝已收敛了气息,认定他看不出自己的特殊之处, 便继续站着那里, 歪头装傻:“啾啾~”
“……”少年抿唇,擦完脸, 提着水桶去了别处。
南火渊中因有朱雀存在,吸引了许多火行之力, 因此南火渊附近经常长出火系魔草。
这些魔草年份不够, 比杂草强一点,寻常的魔根本看不上,只有低等的魔族会收集这个,然后拿到市集上卖, 换一份饱腹钱。
少年去摘的,就是这种魔草。
从清晨到中午,大抵是之前的日子无聊过了头,南姝盯着他薅秃了一片魔草地,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无趣,反倒有一种丰收割地的奇妙快-感,眼见得他收工,提着桶要走了,她兴味正浓,继续跟了上去。
南姝之前见过有魔族拿这种草去卖,本以为他接下来就要去市集卖草了,没想到他直接回了家里,没有再出门的意思。
他在窗边坐下,取出另外几筐不同的草,开始在简陋的桌上搓药丸。
南姝:“???”
这个小魔物,有点意思。
她是站在屋檐上,透过上面的破洞看他搓的,小魔物挺敏锐,搓了一会儿药丸,猛一抬头,把偷看的南姝捉个正着。
他瞪了她一会儿,终究没管她,埋头继续搓,背脊变得僵硬了一些。
南姝心想,小魔物还挺可爱。
他搓出的药丸不知为何很香,南姝在空气中闻了闻,竟然有点想尝尝那种碧绿色的药丸是什么味道。
可惜少年搓了药丸就全拿去药材铺卖了,南姝在旁边听到价格,比单纯卖草高出好几倍。
那漂亮的小脑瓜怎么那么聪明呢?
少年拿卖药丸的钱买了干馍当作午餐,南姝看着就觉得不好吃,可少年吃得很认真,一点都没剩。
南姝这一天回去的时候,有一点点小心酸。
这小魔物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那干馍能吃?
他这么瘦,难道天天都在啃这个?
南姝这么想着,越发惦记那个魔族少年。
她跟个变态鸟似的,一连跟了少年好几天。
少年刚开始还会猛一抬头瞪她,后来便学会无视她了。
南姝最初站在屋檐上偷看他搓药丸,后来直接光明正大站到窗沿上近距离观察。
她第一次落在窗沿时,少年手指僵了僵,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埋头继续搓。
南姝走了几步,盯着他的脸猛瞧,少年刚开始还强自淡定,后来败下阵来,把刚搓好的药丸放在手里,往她那边递:“别跟着我了。”
他声音很好听,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光下越发精致漂亮,南姝醉了一瞬,然后瞪眼看着他手心的药丸,整只鸟气鼓鼓的,他以为她在馋他药丸?她像是那种鸟吗?!
南姝炸毛,伸出短腿,踩着他的手推远。
鸟不吃嗟来之食!
少年多看了炸毛的小红鸟一眼,也没勉强,收了药丸,开始搓下一个。
真是个折磨鸟的小妖精!
南姝鸟吐芬芳,被少年点了点脑袋:“安静。”
南姝:“……”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叽叽咕咕的,挺着胸不是很服气的样子,少年耳边萦绕着婉转的鸟鸣声,无奈看她一眼,再次把搓好的一颗药丸往她面前递。
南姝瞪他一会儿,抖了抖浑身的毛,郁闷心想自己跟他置什么气,简直越活越回去了。
气完了,药丸还是要尝尝看的,她飞到他手上,叼起那颗药丸几口吞了,完了后,竟然尝到一丝甜味。
在此之前,她还没尝到过这种味道,咂吧了几下嘴,一时间呆若木鸟。
“怎么不动了?”少年单手托着她巴掌大的身体,戳戳她柔软的胸毛。
南姝喉咙里突然有一口气上涌,她咳了一声,喷出一簇小小的火。
这大抵便是药丸的作用了。
南姝懵逼:“……啾?”她是谁?发生了什么?
少年看她那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偏头笑出了声,一双异色瞳里盛满了笑意,如同一池春水漾开,美不胜收。
南姝刚回过神,又呆了。
淦!没事笑得这么勾人!
南姝的心像被小野猫抓了一下,痒痒的,有点蠢蠢欲动。
少年却摸了摸她的脑袋,打算把她放生:“回家去吧,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如果这是一招欲擒故纵的话,那么他赢了。
南姝想跟就跟,根本不听他的,照样天天来,看他割草搓药丸,偶尔从他那里没脸没皮地蹭几颗糖丸吃,日子总算没那么无聊。
南姝从别人的嘴里得知少年叫徽,是魔族的一位魔君与一只黑暗精灵混交后生下的混血,魔族的魔看不起除了美貌百无一用的精灵,自然也看不起徽这个有一半精灵血脉的混血魔,后来连那位魔君也觉得有这么一个儿子很丢脸,才把徽丢到了南火渊这个荒芜之地,任他自生自灭。
南姝心想,原来小魔物还是个小可怜
明明惨兮兮的,却没有就此堕落,反而把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实在很难得。
小魔物不仅很乐观,而且内心也很柔软。
南姝在他那里蹭他的药丸吃,他从不多说什么,不想南姝跟着他,却没有强行赶走她。
久而久之,少年似乎也习惯身边多出一只天天来找他的小红鸟,再没有说过让她离开这种话。
他用枯草给她扎了一个鸟窝,让她能在自己搓药丸的时候躺进去打盹,南姝还没感受过破鸟窝待遇,好不容易收敛身上的火行力量,纡尊降贵窝进去,没一会儿就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他开始习惯搓着药丸时,喂一颗给嘴馋的小鸟,开始习惯在清晨等她飞来找自己,开始习惯日落去洗衣服的路上,肩上站的小红鸟迎着风换着调娇俏婉转地唱小曲。
鸟雀之类有个特性,嘴杂,天性-爱唱歌,纵使是神鸟朱雀也没有例外,感觉一上来,就要叽叽喳喳高歌一曲。
徽有一次听南姝生生从早上唱到了晚上,怕她唱坏了嗓子,第二天去买了一大把瓜子,让她嗑着吃。
南姝果然没功夫再唱歌了,嗑瓜子嗑得很快乐。
之前她端着神鸟的架子,还从没这么放飞过,现在她在徽这感到放松,才会如此没有包袱地唱几个小曲,因为她知道,徽这只小魔物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是谁。
徽果然一直没发现她的不同之处,只当她是一只开了点神智的普通小鸟,发觉她不嫌弃自己的混血身份后,渐渐卸下了心防,对这只爱唱歌的小红鸟越发亲近。
他过去孑然一身,如今身边多了一只黏魔的小鸟,恨不得掏心窝子地对她好。
南姝刚开始还颇为受宠若惊,后来就有些心虚了。
她对徽只是一时的兴趣,没想到徽竟然把她看得如此重要,若是她以后走了,不就对不起人家一片真心了吗?
也是她做得不对,装了那么久的普通鸟蹭吃蹭喝,实在有点不道德。
南姝犹豫了好几天,一度想过要不要到此为止,可她设想了一下不能偷看徽洗澡的未来,觉得自己绝对忍不住。
这小妖精,真让她难办啊。
这天傍晚时分,南姝蹲在窗沿,犹犹豫豫地看着穿针引线的徽,欲言又止。
这个时间,她该回去了。
她不能离开南火渊中心太远,一到晚上,就不得不离开。
而她这天晚上刚刚下定决心,隔日不再飞去见徽。
她在想,要怎么跟他告别。
小魔物知道她要走,肯定会很难过的。
徽不知她心中所想,缝着给鸟窝当垫料的布,抬眸看了南姝一眼,眸光微闪:“天这么黑了,别走了好不好……就在我这里住下怎么样?”
南姝望着他,久久不言。
徽的眸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他垂下头:“外面不安全……有的魔会抓鸟吃的。”
他怕她夜宿在外,被魔捉走。
那他就会失去唯一的朋友了。
南姝沉默半晌,飞到他脑袋上,啄了啄他光洁的额头。
徽把她捧下来,语气几乎像恳求:“不要走了,好不好?”
南姝最终还是摇头,从窗口飞了出去。
她回过头,看到昏暗灯光下少年难过的目光,一时间生出些不忍。
那……迟点再走?
南姝心乱如麻,第二天在南火渊犹豫了许久,才飞了出去。
少年已经在老地方等了一会儿了,脸上的焦急神色在见到她时才悄然消逝。
他松了一口气,摸了摸手上的小红鸟,叹了一口气:“今天起迟了吗?”
南姝抖了抖翅膀,大声:“啾!”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好,你没有,是我起早了。”少年笑起来,他长大了一些,声线多了几分偏向成熟的低醇。
南姝心想,这个勾人精,长大了不知道祸祸几个看脸的小姑娘。
南姝一想到这个小魔物以后可能会给别人缝衣服,就……蛮不是滋味的。
少年唇角带笑,挠了挠她的下巴,南姝顿时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喉咙里咕噜噜的,化为一只鸟饼瘫在了他的手上。
徽抱着她走过荒地时,指着南火渊对她说:“那里有神兽朱雀,会把你吃了的,以后记得不要飞到那里面去。”
南.朱雀本雀.据说会吃鸟.姝:“……”
对不起,你是不是对我们神兽有什么误解?
是谁祸害了神鸟风评!
南姝也不瘫着了,垂死病中惊坐起,整只鸟像河豚吸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怎么生气了?”徽摸不着头脑,好笑地戳戳她翘起的尾羽。
南姝鸟吐芬芳:“啾啾啾啾!”
徽就哄她:“不气了,给你吃瓜子。”
南姝被他糖衣炮弹轰着,不知不觉把离开的日子一推再推。
就这么过去了两年,南姝便将这件事淡忘了,少年的模样越发俊美,曾经略显青涩的轮廓越发分明,气质内敛,琉璃般的异色双眸中仿佛淬了星光。
不知是不是他越来越美的原因,她竟然渐渐能记住他的脸。
他比她想象中还好看。
魔族的寿命是三百多年,南姝就想,好像就这么陪他一辈子,她也能做到。
反正,她也无聊得不行。
变故发生在某一天的清晨,南姝正准备出门时,看到东方泛起绚烂紫霞,上古神兽之间的特殊感应告诉她,是青龙来了。
南姝是那场大浩劫之中最后一只殉道的上古神兽,她投火之前,曾见过青龙解体的惨状,一晃百年过去,没想到重逢如此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