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去以后会抛弃他,会害怕怨恨他。
甚至可能还会起诉,让他这个不择手段的人付出代价。
可他咬着牙,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还是出了声。
——“好。”
——“我放你走。”
——大概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他眼前发黑,浑身都在发抖。
——失去了你的爱以后,我又失去了你。
是我咎由自取。
第70章
十五娇惯
你经历过大悲大喜吗?
——像做梦一样,绝望后的生机,万里阴云透进的一缕旭光。
不,用这些都无法形容。
——是重生,带着无限欢喜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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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你不能总是这样,我毕竟是活生生的人。”
她一步步走向他,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你什么也不跟我说。”
齐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他不知道卢知苏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都已经放过了她,她怎么还不走?
她终于走到他身边,抬头仰视着他。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变得这么极端?”
齐景表情突然变得痛苦,他又想起了他亲眼目睹的场景。
他几番欲言又止。
“……”
——“我……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犯病了,控制不住自己。”
他低下头,脸也转了过去,似是不敢直视她。
——“我是个内心阴暗的疯子,我跟我父亲没什么两样;”
——“从小在那种家庭里长大,我早该知道的,我早就被潜移默化地扭曲了。”
这些他一直难以启齿的过去,都是别人想象不到的阴暗难堪。
——他也只能用这只言片语说出来。
卢知苏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齐景居然还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儿。
除了她猜测的和别人吃饭被看到之外,什么那种家庭,什么内心阴暗,什么心理疾病,她统统一无所知。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卢知苏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回忆起从前相处的细节,她根本不敢深思。
——在她面前一直温柔体贴的爱人,到底都经历承受了什么,才会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齐景闭上眼,嘴唇都咬出了血。
——“半年前,或许更早,我不知道,我本来就很极端。”
——“装模作样实在太累。”
他咬着牙,说话都带着狠意。
——“我其实嫉妒的要死,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独占你,但我压抑着,一天比一天痛苦。”
他声线有些呜咽,眼圈都泛红了。
——“我睡不着,吃了很多安眠药,我不敢相信自己得了精神病,死活不愿意去看医生。”
“直到——”
“我有了伤害你的想法,我知道自己自己疯了。”
——她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置信,还有眼里的恐惧和慌乱,让他的心沉到了底。
——全完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眼神呆滞的盯着地面。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抬起脚,绕过齐景,开门走了出去。
齐景用余光,只能看到膝盖以下。
他想抬头,再最后看看他心爱的姑娘,可他不敢。
若是看到那双从前溢满爱意的双眸中,此刻全是厌恶和惊惧,他怕自己会活不下去。
那扇门被轻轻关上,齐景终于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像失了魂一般,他屈起腿,脸埋进双膝。
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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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知苏拿着手机上楼的时候,又顺便接了一杯温水。
她推开门,却发现齐景坐在地上,听见开门声明显身子僵硬了一瞬。
“齐景——”
她试探性地轻唤,地上的人却毫无反应了。
卢知苏慢慢过去,把水杯放在桌上。
她转过身,刚弯下腰,不过一瞬。
——她原本以为睡着了的齐景,双臂已经勒住了她的腰,甚至被拖拽着,拉进了怀里。
他轻咬她的脖颈,气息紊乱,用劲儿极大。
“你怎么还敢回来,不怕我再对你做什么吗?”
她没说话,沉默了很久。
——“齐景,你哭了吗?”
她答非所问,她能感受到肩上的濡湿。
他瞬间顿住所有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她。
卢知苏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伸出双手,搭在他后背上。
“对不起,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没有做到我该做的,没有顾及过你的感受。”
她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哽咽。
“是我行为不当,造成误会,没有提前跟你说,是我的错。”
齐景的身子有些发颤,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是我作为你朝夕相处的恋人,没有发现你的压力和精神异常,在你发病时还刺激你。”
她轻抚齐景后脑,温柔的不像话。
——“对不起。”
“我刚才下去和我父母说过了,我要把你介绍给他们。”
她微笑着,但眼睛也有些泛红。
“不管你得的什么病,都没关系。”
“咱们去看医生,看不好就一直看。”
“我们还有那么长的下半辈子,总能治好的。”
她鼻头发酸,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她把头靠在齐景额边,慢慢闭上眼睛。
“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齐景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喉咙里发出困兽一般的呜咽声。
——终于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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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四月,桃花始盛开。
这个季节大多都是泛着和煦微风的晴天,最是适合出游踏青。
有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妻子走动。
——大概是去西山公墓。
齐景扶着知苏,腾出一只手将怀里素淡的捧花放在碑前。
“爸,我来看你了。”
他面容和顺,时不时看向身旁的人,笑的温柔。
“这是我妻子,您的儿媳妇,她叫知苏。”
——仔细看,女子的腹部微微隆起,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您,您一定得原谅我。”
他后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他父亲当年的意难平,有对他的宽厚父爱,亦有他对所爱之人的情真意切。
——好像一时之间,把憋了这么多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知苏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我和知苏前段时间领证了,我们举办了婚礼。”
“还有了一个孩子,不过他才三个月大。”
齐景看向知苏的腹部,眉眼都是柔和。
“我过得很好,我也会永远爱护她们。”
“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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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她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晚上吃什么。
——知苏最近稍微有些孕吐反应,吃的也少,他心疼死了。
一个不注意,妻子就被路旁的桃花和蝴蝶吸引了注意力。
“齐景,这桃花可真好看啊。”
齐景倒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毕竟眼珠子一直放在妻子身上,没顾得上看别的东西。
“是挺好看的,要不回南城了我也买一株种上,来年就能开花。”
——“那树谁来照顾呢?”
知苏耍着小性子,揪着这句话不放。
“我来照顾,我把这树养好,知苏负责欣赏就行了。”
他亦哄着她,顺着她。
她勾着嘴角,笑起来比桃花还好看。
教他恍惚想起,初见知苏时,同学说的那句话。
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大概他那个时候就动心了吧,所以才会那么慌张的落荒而逃。
他不再扶着她的肩膀了,改去握她的手。
——十指紧扣。
“知苏。”
——“嗯?”
“我爱你。”
第71章
一 豢养
兰城开满玉兰花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容宅的老管家早早就开始念叨,说今年大小姐的生日宴,琉璃花瓶里一定得插山茱萸。
去年负责布置的佣人不懂,插了玫瑰,惹得容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独女容蔻,可是整个容家的心头肉。
容氏在兰城盘踞已久,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旁门支系都非富即贵。
容蔻的父亲,乃是嫡系一脉。
老来得女,还是唯一的孩子,容老和妻子,几乎把她当成眼珠子来疼。
那些个贵人一个个心里明镜儿似的,但凡想要讨好容家,必先派家里的孩子去讨好容蔻。
兰城那些娇小姐,往上数个几十年,也只有容蔻最是尊荣。
——但容蔻是不好讨好的。
她那般生养长大,虽平常倨傲了些,却是个八面玲珑的。
长得一副清贵端庄的模样,平日里也是温柔典雅地笑着。
身边总跟着的元家小姐元姝,却最是清楚容蔻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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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蔻儿上周去听戏,有个不知好歹的戏子,驳了蔻儿的邀请,还在那戏班子里炫耀。”
妆容精致的女子坐在沙发一侧,给中间的容蔻打着扇,说起话来愤愤不平的,倒显得略有些刻薄。
但显然当事人并未有什么看法,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皱了一下秀眉,那元姝立刻压低声音,生怕扰了这小祖宗。
“我也是替蔻儿生气,就打发那人出兰城了,唱的再好又怎么样,惹得咱们蔻儿不痛快,我就是要治治他。”
——一副当了狗腿还极其骄傲的嘴脸。
旁边几个公子小姐,见状也是一脸不屑,只是想起家中长辈嘱托,如今实施起来却是毫无法门,突然有些羡慕起元姝来。
——元家不过是个小门户,大女儿元姝前几年不知怎么攀上了容蔻,元家这才慢慢显贵起来。
容蔻终于有了些反应,撑着脸颊的手放下去,端了红酒细品着。
——她是极好看的,即便不化妆,亦是天生丽质,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长发及腰,末梢烫着优雅微卷的弧度,有时穿旗袍,有时穿淡色长裙。
——容蔻爱听戏,喜文玩。也是奇特,如今这时代,少有年轻人如她一般好这些慢悠悠,沉着韵味的东西。
——爱浅青色,爱山茱萸。
坐在这一群人里,格外扎眼。
——可她性子是极古怪的,喜怒无常不说,心思万变,教人猜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饶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元姝,也经常是提心吊胆。
容蔻把酒杯放下,调整一下姿势,这才启唇道。
“同个戏子计较什么。”
她瞥元姝一眼,眼中平静无波。
——“这种跌份儿的事儿拿出来说,也不知是在丢谁的脸。”
言罢不再看她,专心鼓捣起桌上的檀香。
元姝一愣,脸上表情很复杂。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训斥,还是第一次。
搁在往常,倘若她做了什么蠢事儿,容蔻向来是不予理会的。
最多也就暗讽两句,然后打发她离远点儿。
她心思转了几转,还是没想明白。
“这次是我想的不周到,蔻儿就饶我这一回。”
她离容蔻更近了些,想去挽她手臂,犹豫几瞬又放下。
突然灵光一闪。
“蔻儿之前送我的那株山茱萸开花了,就赏个脸,去我家瞧瞧如何?”
她还是能约摸猜出来一些容蔻的心思的。
——大抵把话题转移到容蔻感兴趣的东西上,她自然不会揪着这事不放了。
容蔻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摸着自己的玉镯出神。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