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偏执——起阿夏/槐序青棠
时间:2020-07-28 08:3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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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和四年,燕京。
  京城最近出了好事儿,城北宴家,原没落了的忠勇伯爵府,出了个文采卓绝的嫡长子,名宴听,字云裴;竟一举中榜,名次虽不算靠前,然他这般年纪,已然难得。
  宴听十四岁那年,因精通诗文乐理,又生的温润如玉,谪仙一般的少年着了云纹锦袍,谨遵圣上口谕,入宫做了太子的伴读。
  太子年方十五,中宫所出,国姓宋,名华晟。
  宴听性子较淡漠,出身虽不是十足尊贵,但入宫后同太子关系尚可,又得皇帝赏识,一时风头正盛,连带着整个宴家,都水涨船高,一跃成了京中新贵。
  那年是己巳年,宴听依然如前十三年一样,浑浑噩噩,勉强当着家族里所谓的荣耀仰仗,待在这个墙高水冷的牢笼中,半分欢喜也无。
  那年上元宫宴,前一天太子太傅已说好,完成布置的功课即可休沐;宴听一早便端坐在太子书房,静等着那位尊贵无匹的贵人的到来,好督促他完成课业,自己也好早日回府。
  等了许久都不见,宴听却忽然听见沉重的殿门被推开的细弱声响,他下意识抬眼看去,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儿,却没见到太子。
  就在这时,一声稚嫩的女音传来——
  “白哥哥——,你就是白哥哥吗?”
  宴听微皱了眉,听不懂来人意愿不说,低着头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低矮的,只露出一点脸的女童,六七岁、黄发垂髫的模样,眼睛像一汪春水,怯生生地探头望着他。
  ——竟是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稚童。
  他没有答话,入宫之前,爹娘曾百般叮嘱,宫中不比外头,切记时刻谨言慎行,能不多言一个字,便安分守己一些。
  那女童见他不理,又把殿门推开些,身子有一大半儿进来了,宴听这才看清,是个粉雕玉琢的团子,生的很是讨喜,穿的衣裳一看便是宫装的样式。
  ——兴许是宫里哪位娘娘的亲眷,宴听是见过那些公主的,没有这般小年纪。
  “白哥哥,你是姓宴的那位白哥哥吗?”
  她又开口,声音极是稚嫩,但此刻却眉眼含笑地,方才还有些怕生,现下倒是大胆了起来;少年面不改色,态度生疏地回道:
  “我的确姓宴,但不是你口中的白哥哥。”
  宴听对这个女娃不感兴趣,只想赶紧打发她离开这里,以免扰了自己的清净,但对方显然不依不饶,听他回话后笑得更欢喜了,露出一排小小的牙齿来,竟然又朝他走近几步:
  “就是你,二哥口中那位姓宴的,总是穿着白色衣裳的哥哥。”
  宴听这才心知,原来她唤白哥哥,是这个意思,尔后又猛的反应过来,她既唤二哥,应该指得是太子殿下,这样一来,眼前人莫不是哪位公主?
  这时女孩儿低头从锦绣宫装的袖筒里,略显笨拙地掏出一个玉佩,宴听一眼便认出,那是太子的贴身玉佩。
  “二哥经常向我提起你,但是我先前没得空来看看,今日二哥惹了母后生气,在中宫被罚抄书呢,我随母妃去母后宫里请安,正好得了机会,替传唤的宫人来告知你,他今日要晚些来。”
  ——倒是口齿伶俐的很,说这么长一大段儿,大气都不带喘的;宴听正打算回话,面前的小娇娇又眉眼弯弯地揪了揪裙摆,略带着期冀地冲着他:
  “小哥哥,刚才那话是我二哥教的,方才来的路上,我心里暗暗练了好几遍呢;”
  她顿了一顿,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宴听,又继续道:
  “我还没告诉你呢,我是姈容公主,小九。”
  宴听随即叉手行礼,微微躬身:
  “殿下金安。”
  那矮了宴听一多半儿的小粉团急忙摆手示意他免礼,少倾,又扭扭捏捏地道:
  “小哥哥,你……你长得真好看,我以后,能常来找你玩儿吗?”
  “……?”
  宴听听罢愣了许久,才从她这大胆直白的话里反应过来,从前还以为世间女子皆是羞怯知礼的,这还是头一次,遇见她这样的。
  但他好像并不很反感,兴许是因着她的确生的讨喜,笑起来也甚是娇憨,他那颗沉寂许久的心微微颤动一下,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殿下是这宫里的主子,自然想寻谁玩乐皆可。”
  “只是公主尊贵,往后还是莫要唤我哥哥,我字云裴,公主唤我的小字就好。”
  她果然高兴的很,用力点了点头,笑嘻嘻地去扒比她还高些的书桌,仰着头看着宴听:
  “云裴哥哥!”
  这一声清脆响亮,惊的宴听思绪微乱,平日里惯是从容淡然的少年,面上竟罕见的有些许无措和窘迫。
  那年宴听十四岁,他初遇七岁的姈容公主,还不知她叫华姒,也不知这一声“云裴哥哥”开始的这样一段缘分,日后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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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城的夜幕是很好看的,高楼林立,五光十色,繁华又静寂。
  宋苡吃过晚饭,把之前落下的报告赶了交给学委,妈妈就叫她把外头的衣服晾到阳台上去,还说现在雨停了,刚看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晴天,再不晾衣服该发霉了。
  宋苡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心情还不错,哼着小曲儿就去拿衣撑。阳台还挺开阔的,从外面看就是凸出一块儿,采光特别好。
  几件衣服很快就晾完了,宋苡不经意地侧眼一看,隔壁的阳台门开着,晾的深灰色床单都被刚才那场雨淋湿了,这会儿起风,旁边的衣服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似的。
  隔壁……住的谁来着?
  她还真没印象。
  仔细想想,好像以前是没人的,但是今天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位,称呼是先生,不过她看他那年纪也就二十六七左右,该不会隔壁就是他吧?
  这么一想,可能性还挺大的。
  宋苡不是什么爱善心泛滥的人,但是那个邻居哥哥,长得很好看,她心里的天平就开始倾斜了,怎么着,想着过去提醒人家收一下衣服总行吧?
  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小姑娘笑得有些许猥琐,心里盘算的特别带劲儿,可能在学校上课她都不带这么有动力的。
  “妈——”
  宋苡高声叫了妈妈一声,对方远远地应了,听方向像是从卫生间传来的,宋苡笑了笑,跟妈妈报备:
  “妈我去一下隔壁啊,隔壁邻居的衣服和床单都没收,在阳台那儿都快掉下去了,我马上回来!”
  宋妈妈好像没听清,含含糊糊就应了。
  宋苡高高兴兴地放下手里的小盆儿,屁颠颠儿地来到了隔壁邻居的家门口,轻轻按了门铃。
  作者有话要说:  因题材原因,现将古言背景改为古今情缘,男主带有前世记忆在现代和女主相遇,除增加现言篇幅外,其他不变
 
 
第144章 
  两世二
  太子终究还是赶在中元宫宴前完成了课业,他把小华姒抱了起来,问宴听要不要和他一道儿去参加宫宴;宴听婉言谢绝了,称父亲母亲还在家中等候,一家团聚。
  太子没再勉强,只是走的时候,华姒搂着太子的脖子,还转过头看他,眼珠子瞪得溜圆。
  其实宴听撒谎了。
  家里哪儿有人等着他呢?生母早亡,现在的母亲是父亲后娶的续弦,待他态度平淡,父亲也因为他性子淡漠同他父子情薄,回府了也只有一个去处,就是他那冷冰冰的院子,陪着他的只有贴身小厮罢了。
  说来今天还是上元节,家里竟无一人关心他是否可休沐,他这般年纪,细细数来,居然连一个牵挂之人都没有。
  宴听自己一个人,在殿阁中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就背上书箱打算出宫。
  然这时候殿门又“吱呀”一声开了,宴听下意识抬头去看,反应过来视线往下瞧,居然又是那个姈容公主。
  身后还跟着宫女,身上披的水红色斗篷覆了一层薄雪,甫一进来,宴听就瞧见随她一起被刮进来的风雪了。
  他也没注意,竟不知何时,外头降雪了。
  “公主金安。”
  “您不是去参加宫宴了,怎么到这儿来了。”
  温声行过礼后,宴听又低下头不发一言,不知她又寻来做什么,只得如此不作声,打算等公主离开了自己再走。
  小姑娘颠颠儿地跑过去,身上的薄雪落了一溜儿在地上,化成水珠。
  “云裴哥哥!”
  “我不喜欢宫宴,就逃出来了!”
  华姒兴冲冲地叫他,扒着那个高桌还想往上爬,宴听赶紧过去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拽下来:
  “公主小心些,莫要胡闹了。”
  华姒站直了,又笑咪咪地去抱宴听的腿:
  “云裴哥哥,我方才和二哥一道儿去宫宴的路上,他跟我说,你回去了也是一人孤单;我虽听不懂,不过我却不想你一人孤单。”
  云裴愣了一下,还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今日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她却好像很欢喜他似的,几次三番地凑过来。
  “我见那宫宴上,歌舞我皆看腻了,吃食也没有新奇的,思来想去,这宫里让我觉着新鲜的,只有云裴哥哥了;后来外头又下了雪,我心想你若出宫,定是会冻坏身子的,所以我让小婵去取了炭火、暖炉和吃食,过来寻你。云裴哥哥,你不要回府了,在宫里陪我玩儿吧,那这样,我也陪着你,你便不必孤身一人了。”
  小姑娘声音清脆中带着稚嫩,这么长一段话说下来,气儿都不带喘的,还颇为振振有词;毕竟是娇纵着长大的,兴许心里也总觉得万事合该顺着自己的意。
  ——但毕竟掺着六分真的好心。
  宴听不得不承认,听完她说的话,他的确更不想回府了。
  的确如她所说,回去了或许连一口热饭都没,整个宴家面上拿他当嫡出少爷供着,私底下谁不想着他无生母而不重视他呢?若非他自己争这一口气得了皇帝高看一眼,只怕日子更艰难罢了。
  家里的人都虚伪,他不是不知道。
  宴听垂眼看着眼神奕奕的小姑娘,圆润的小脸蛋甚是讨喜地抬头看他,间或拽着他的衣袖摇晃两下。
  半晌,慢慢地,宴听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三分笑意,曲起一条腿半蹲下身子;
  少年细长的指尖伸出来,轻拍了拍华姒发上的雪霜,声音清润:
  “好——,微臣但听公主吩咐。”
  华姒果然一瞬更加欢喜,笑得头都稍稍往后仰,小手还紧攥着宴听的衣袖。
  一旁的小婵亦不过十二三岁而已,这时候也随着小主子欢喜起来,把提着的食盒和炭火什么的一应拿出来。
  其实认真说起来,三个人都还是孩子,宴听平日里被逼的故作世故,说到底也不过还是个稚气少年;他看着一脸兴奋的华姒忙里忙外,眼里的笑意也慢慢地越聚越多。
  这儿只有他们仨,便也不拘什么规矩,直接就把矮桌搬到大殿正中间,围成一团,旁侧的火龙噼里啪啦地燃着炭火,屋里暖融融的。
  宴听的侧脸被旁边的火光映得通亮,火苗摇曳跳跃着,他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恍惚着还有些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今日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九公主,却因着她体会到了许久未曾体会过的温暖快乐。
  即便她对他的好感来的莫名其妙,一字一句也都透着些礼数不足的娇憨意味,可是宴听偶尔微微笑着,忽然觉得那些拘礼也没甚重要的了。
  华姒吃了没几口,小短腿盘着坐好,华服铺在地上也不在意,砸吧着小嘴格外认真的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果酿,笑嘻嘻地碰了碰宴听的杯子,瓷器碰撞的些微声响,还教宴听小小惊了一下。
  “云裴哥哥,我头一回见你,就觉得你比二哥说的还要好看,但你总不笑,我方才瞧着,你其实笑起来更好看的。”
  小公主微微撅着嘴,摇头晃脑地:
  “本公主应当也是有功劳的,所以云裴哥哥,往后我常来找你玩儿,这样你就可以多笑笑了。”
  她倒想的简单,觉得自己逗逗宴听,他就可以笑了,宴听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单顺着她的意一味点头。
  宴听如今总算知道,为何这姈容公主明明和太子非意母所生,今日却见他二人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
  便是他这样性子惯冷的,都觉得如她这般娇娇的孩子,的确让人讨厌不起来;竟丝毫不像旁的公主那样端庄倨傲,却是善良可爱的紧。
  只是思及自己同她截然不同的处境,免不了又是心中些许怅然。
  这时候外头突然喧闹起来,华姒眼前一亮,站起身来不由分说拉着宴听的衣袖往外走,这厢宴听还不明所以呢,只听得高空处“怦——”的一声,
  宴听愣了一下,小婵已经将殿门推开,他霎时侧过脸仰起头,只见那星辰明月,火树银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云裴哥哥,是烟花!”
  宴听闻言垂下头,笑得很是温润,看着华姒垫脚努力想看的更清楚些,宴听索性弯下腰,两手掐着华姒的腰侧,把小姑娘举了起来。
  华姒起初惊叫两声,后来又“咯咯”的笑,扑腾着两条小短腿手舞足蹈。
  宴听便是从那时候起,开始爱上了宫中每逢过节才会燃放的近一个时辰的烟花,因为这种时候,华姒总是在他身边的。
  宴听和华姒的初见,细说起来还多是美好,他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这时的一切,毕竟一生命运多舛,仅有的欢喜,自然要好好珍藏在心里。
  十四岁的宴听看着少不更事的华姒,心思她大约是个好姑娘,他决意以后会尽自己所能,回报她对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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