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玲珑一听这话恨不能扑上去撕扯宁七音,她如今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这是污蔑她清白吧?
可偏偏想想,她刚才所说也实在是冒失了,当下还不能发作,只好道:“姐姐这便误会我了!母亲知道,我一向在府中深居简出,又怎么会和这人有什么瓜葛呢?”
孙氏点点头,看着宁玲珑却说:“玲珑,你今日实在是不像样了,也难怪你姐姐会那么想,这事你若不知情,就莫要再开口了!。”
宁玲珑听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又难受得厉害,她不曾想孙氏竟然和自己说这种重话。
一时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想着宁七音真是好手段,她现在竟然被孙氏说闭嘴!
宁玲珑低下头,红着脸手:“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错了,不该乱说,只是女儿想着——”
孙氏抬手道:“不必说了。”
宁玲珑只好闭口,更觉脸面无光。
宁国公淡淡地扫了一眼宁玲珑后,却是对那胡三喜道:“你且接着说。”
胡三喜深吸口气,忙恭敬地道:“那桂花被庄主嫌弃了一段日子,眼看着全都要开了,竟不知怎么真的变得越来越少。”
“我每日打理桂花,总是疑心桂花比前一日少,但看起来又不确定,于是有一日便在几枝桂花上刻了记号,没过两日,那些刻过记号的花枝真的不见了!”
“还不是你监守自盗!”庄主再次沉不住气,“从前桂花少,我说你打理的不好你不肯认,不想竟大了胆子偷起庄子上的桂花来!”
胡三喜被如此污蔑,偌大一个男子竟然憋屈得眼睛都红了:“我何曾偷过庄子上的一朵花!分明是庄主你,先是用桂花少的言语来欺我,待到我向你汇报桂花变少的时候,你便说你早就说过桂花少了,是我眼睛有问题才会以为从前是多的。”
“从前桂花本就不多,被你偷盗之后变得更少,这有什么问题吗?”庄主继续反驳,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庄主莫要血口喷人!”胡三喜自是不服,“我给桂花做过记号之后就知道确实有人动过桂花,私下查过之后才发现是庄主你偷采了桂花私自卖了出去!”
“你才是信口雌黄!”庄主怒瞪着胡三喜,“你管理桂花不善,又监守自盗,关押审问你的人全都能够证明此事,你休想凭着三言两语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眼见二人争论不休,宁国公和孙氏的眉头越皱越紧,宁七音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放在桌上,发出些许响声。
胡三喜看过去,正见宁七音示意自己,这才顿然醒悟,也不再与那庄主理论,只向宁国公道:“老爷,我有证据!”
庄主听闻虽然心中一惊,但脑中快速回想了一下并无把柄在胡三喜手中,于是便有恃无恐地向胡三喜嘲讽道:“你能有什么证据?难道说你在我家里找到了那几枝刻了记号的桂花?”
鲁嬷嬷也是帮着儿子说话:“我儿子没有报官,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你还编造罪名来污蔑他,你这人有没有良心?”
宁国公听到有证据,自然不再理会各人都说什么,只向胡三喜道:“什么证据你且拿出来。”
胡三喜只向腰间一摸,竟拿出一本有些毁损的账本:“老爷,今年的桂花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一看这账目便知。”
庄主见了大惊,那账目明明早已销毁,怎么可能还在。只是他看着小厮从胡三喜手中接过账本呈给宁国公,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他“扑通”一声跪下:“老爷明察,那账目必定是胡三喜伪造陷害于我的!”
不可能的,庄主冷汗直流,账目已经销毁了,不可能出现在胡三喜手里。
“庄主未免也太高看我,我便是能伪造得了账本,也无法伪造庄主的笔迹。”胡三喜看到庄主这样,总算松了口气,一切可以按照计划来了,当下故意道:“这个本子,我早就拿在手里,你自是不知道我怎么拿到的!”
庄主一看这样,气急败坏地道:“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拿到账本?那账本明明已经被销……”
话没说完,庄主突然就停住了,像是说到一半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方才气急竟然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可那句话不就证实了,确实有这么一本账目存在?
他当时跟庄子上的几个心腹偷偷采摘了桂花出去卖,有些买家不能给现钱,于是他便记了这么一本账。打发胡三喜出去的时候,他也怕东窗事发,命人将那账目销毁,没想到如今却出现在胡三喜手上,成了指证他贼喊捉贼的铁证!
他本来还想狡辩,可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跪在那里竟是抖如筛糠。
宁国公翻看着账目,孙氏也侧过脸看了几眼。鲁嬷嬷一瞧儿子那副样子,又看老爷夫人脸色越来越差,忙也跪在了地上。
“求老爷宽恕!”鲁嬷嬷一开口泪就下来了,她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在宁国公府混到了管理城外庄子的位子,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她回到家甚至都能下人使唤了,若是这个儿子保不住庄主的位子,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鲁嬷嬷想着想着便觉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办了错事,求老爷饶了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以后会当牛做马报答老爷的!”
庄主一见自己老娘这般,也忙向宁国公磕头求饶,宁玲珑见状不由暗地里嗤笑一声,原以为这母子能摆宁七音一道,却没想到都是没用的,甚至还连累了她。
宁国公将账本重重地扔到桌子上:“真是一出好戏!”
鲁嬷嬷和她那庄主儿子被吓得都是一抖,庄主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宁国公一眼。倒是鲁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絮叨了一番她和儿子这些年给府上掏心掏肺地做事,儿子只是被人拐带坏了走了弯路,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改的。
鲁嬷嬷是跟着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宁国公一直对她有几分敬重,但即使如此,他也厌烦了这老嬷嬷的哭诉,当下沉声道:“住口!”
☆、第 17 章
第17章告状
那鲁嬷嬷絮絮地哭诉一番,却被国公爷这么呵斥,当下六神无主,一抬头看见了端坐于一旁的宁七音。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人面前绊倒两次,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再次向宁七音低头。
“姑娘!”她朝着宁七音膝行两步,“姑娘行行好,为我老婆子说句话,我儿子真的是头一次犯浑,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娘是菩萨心肠,就饶了我们吧!”
“嬷嬷不可这么说!”宁七音神情并无波动,“您是府里的老人,这么跪我我可担不起。况且,我也只是听说胡三喜有冤屈,想着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庄主的事,却不是我能说话的。”
宁国公见那嬷嬷乱求人,不由沉着脸道:“这是城外庄子的事,她做不得主,既是做错了事,那便要重罚就是,你还以为谁能为你求情不成?”
鲁嬷嬷一听宁国公这话,不由地又落泪心慌,竟是求也不敢求,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是这种见利忘义的人,宁国公府却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念在鲁嬷嬷在府里这么多年有劳,不过是没有惊动官府将那庄主发落了,对外也没有过多声张,算是府上给鲁嬷嬷留了脸面。
而宁七音这里,办完胡嬷嬷侄子的事,少不得要去宁老夫人那里走一趟。
鲁嬷嬷是宁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如今她那儿子被打发了,虽然并不是因为宁七音,可到底是她将事情从幕后推到台前,再加上从前绿屏的事,鲁嬷嬷心中对她生恨也说不定。
上辈子宁老夫人对宁七音还没有对娘家的那几个侄孙女好,这辈子兴许是受了顾老夫人的影响,她终于也能把这个亲孙女看在眼里了。
前几日听说宁七音被孙氏安排着读书学习,她也很是支持,让人送了两棵几百年的山参过来,嘱咐说别累着身子。
虽然并不是宁七音这个年纪用得上的补品,但她还是是收下,并过去宁老夫人面前当面谢过了。只是回来宁玲珑少不得又隐藏着酸意说什么老夫人就是没有直说不用读太多书,所以才借着别累着身子的理由送个补品提醒她。
只是有了上辈子记忆的宁七音已经不再是宁玲珑印象中会轻信她的乡下姑娘,因此不过三言两语便把她打发了。
宁老夫人才对宁七音上了些心,宁七音不想再被什么嬷嬷丫鬟挑拨她与家中各位长辈的关系,因此第二日一早就去了老夫人房里请安。
老夫人房里的消息也是灵通得很,虽然她前一晚歇下的早,可第二日一起床便听说了前一晚的事。
她正琢磨着这个嫡亲的孙女倒是个聪明的,鲁嬷嬷便红着眼睛上来伺候了。
鲁嬷嬷是她带着来宁家的,后来赶巧了给长子做乳母,年轻的那些年确实在她身边出了不少力,因此她也特意会厚待她一些。
这些年宁老夫人渐渐地便不再让鲁嬷嬷做那些琐碎的事,房里有年轻的丫鬟仆妇,她有意让鲁嬷嬷过去帮着儿媳妇管家,平时不过每日过来点个卯,有时候跟她聊上几句家长里短,或者宁国公回来的时候代表老夫人过去看看。
前一晚也是因为去看看宁国公那边有什么事没,所以鲁嬷嬷才出现了晚膳花厅里,不然也不能第一时间参与到庄主儿子的事情中去。
如今她一大早红着眼睛凑到宁老夫人跟前,宁老夫人自然知道她的用意,不过是打算为那儿子求情罢了。
可惜这鲁嬷嬷虽然伺候宁老夫人还算勤快爽利,对老夫人的心思却摸得不是那么透。
莫说宁老夫人如今年纪大了并不想管什么家中琐事,便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断不会做出打自己儿子脸的事。
宁国公才将那庄主发落了,她这个当娘的后脚就去帮着那个庄主,以后儿子还怎么在府里立威?
因此这宁老夫人便只当没看见鲁嬷嬷通红的双眼,她只是扶了扶鲁嬷嬷才为她戴上的翡翠缀团花纹锦抹额,笑慢道:“这些让她们年轻的去做就是了,你就多从旁提点着,给我教出几个得力的来,哪里还用你亲自做这些!”
鲁嬷嬷竟不知宁老夫人是故意装作看不出她哭过的样子,如今听老夫人这么说,便不由啜泣一声:“如今我还能在您跟前伺候着,便多多过来看您,说不定哪天有人看我不顺眼把我给撵了,我再想伺候您却不能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不爱听哭声,尤其是这一大早的,宁老夫人当下便皱了眉,可多年的主仆情分让她忍着没有开口责备,只是不咸不淡地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还哭起来了?”
若是平时,鲁嬷嬷自然能体察宁老夫人的心思,可是如今一心想着自己儿子,竟是对老夫人的不耐烦浑然不觉,只是抹了一把泪啜泣道:“是我那儿子,您还记得吧?他小时候您还夸过他长得周正的那个,本来好好的在城外庄子上管事,一直……”
宁老夫人听她果然提这事,心里未免嫌弃她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还不会看自己脸色,也是自己这些年纵着她,竟让她觉得有人撑腰而忘了尊卑。
虽然老夫人在府中最是地位尊贵,她身边的人在府里也能有几分面子,可到底不能跟正经主子比。如今鲁嬷嬷在宁老夫人面前哭诉,最后是要说宁国公不是还是宁七音不是?
她隔着抹额按了按隐隐有些发痛的头,一抬眼见双喜掀了掀帘子又打算退出去。
正不想听鲁嬷嬷絮叨,宁老夫人见状便趁机呵斥她:“要进来不进来的像什么样子!”
双喜才要放下帘子,听老夫人这么说忙进来行礼:“是七音姑娘来给您请安了,我怕您在说事就想着先看看。”
鲁嬷嬷下意识地闭上了嘴,那位姑娘怎么阴魂不散,她这边还没把苦诉完,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正想要阻止老夫人放她进来,便听老夫人又向双喜斥道:“姑娘来了你尽管进来报,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你们这些年轻的就是不如从前的老人讲规矩!”老夫人看了一眼鲁嬷嬷,“你什么时候见过鲁嬷嬷做过那种事?”
“我常常说,你们这些岁数小的,要多跟鲁嬷嬷学,”宁老夫人越发苦口婆心起来,“学学鲁嬷嬷怎么给府里尽心尽力,怎么替上面的这些主子着想。鲁嬷嬷什么时候做过不符合身份的事,什么时候提过什么不该提的要求?你们都该好好学学!”
要么说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鲁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准确地摸准老夫人的脾气秉性,双喜不过跟了这么两三年就看了个差不多。
就这么几句斥责,双喜立马就听出老夫人是借机敲打鲁嬷嬷呢,并不是真的针对自己,于是也不往心里去,只是面上一副低头知错的样子。
鲁嬷嬷总算也稍稍回过些味儿来,尤其是她听老夫人夸她那几句,便更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接着往下说了。
“行了,”老夫人总算说了个痛快,“你快去把姑娘请进来吧,这几天凉了,早上风冷。”
双喜这才屈了屈膝转身向外走,鲁嬷嬷一瞧宁老夫人对宁七音也颇多关心的样子,便不觉泄了气:“我去看看外边的活,就先不陪着您了!”
宁老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目送鲁嬷嬷和宁七音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鲁嬷嬷向宁七音略行了个礼,虽然有些勉强,到底没失了礼数。宁七音则得体的回应了,举止均是恰到好处,宁老夫人自是微笑颔首。
鲁嬷嬷并不知道,她此次从老夫人房里出去,便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前一晚在宁国公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这一日又从老夫人这里一无所获,府里那些惯爱揣摩主子心思的下人们,一下就嗅出风向变了。
鲁嬷嬷从前不但在老夫人面前有面子,还有个儿子在城外当庄主,如今一而再地从主子那里灰头土脸地出来,一时便威风大减。
鲁嬷嬷自己掀了帘子出去,宁七音便向宁老夫人轻轻地福了福。
宁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手:“过来这边说话。”
宁七音想要迈步却又收住了动作,有些不安地低下头:“七音惭愧!”
宁老夫人按着额头,却还是笑道:“你这是犯了错?”
宁七音关心地上前:“祖母是头痛又犯了吗?我给您揉几下。”
宁老夫人偶尔会犯头痛的毛病,上辈子的时候,宁玲珑每每凑到她身边为她揉捏,那种亲昵而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像宁七音在乡下看过的普通祖孙一样,却看得她羡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