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往薛清欢的方向对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会意,上前把薛月如拉起身,说道: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儿,至于你这般,快些去把衣裳换了才是正经。”
薛月如急道:“母亲觉得这是小事吗?她们就是瞧不起我,故意欺负我。以前不还说我阿爹没能耐,吃软饭!她们一个个金枝玉叶的,我不配和她们一起玩耍,其实我才不要跟她们一起呢,母亲以后能不能别逼我跟她们去玩了,谁稀罕似的。”
“够了!”张氏怒斥一声,指了指薛清欢,道:“小孩子家家的玩闹就玩闹了,没看见妹妹坐在这里吗?凭的让妹妹笑话你。”
薛月如这才看见坐在一侧的薛清欢,两人起身互相行了个礼,张氏又哄骗一番,让丫鬟带薛月如下去换衣裳。
张氏无奈的对王氏一叹,想来虽然嘴上说是女儿间的打闹,但实际上对侯府这般怠慢薛月如还是有点不满的。
薛月如换了衣裳后,张氏让她出来陪陪薛清欢,她推说自己头疼,便是中午用饭也没出现。
用完了饭以后,薛董亲自送薛冒和薛清欢到门口,薛董还不忘叮嘱:
“与你说的事,你可得好好考虑,严老先生在大京府有很高的名望,他说你天资卓越,欲收你为徒,该也不是酒后之言,总之机会难得,好好把握啊。”
薛冒略显犹豫:“容我,再想想吧。”
这时长喜将马车赶过来,薛冒把薛清欢抱上马车,又扶着阿吉上去后,自己才爬上车去。
马车行驶后,薛清欢才问薛冒:“爹,什么严老先生啊?”
薛冒若有所思,道:“哦,就是一位先生,今日在你二伯父的书房里,那先生叫我写了一篇文章,我便写了,写完之后那先生觉得很不错,想要收我为徒。”
“爹爹不愿?”薛清欢看薛冒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很情愿。
薛冒说的很委婉:“也不是不情愿,但总觉得那老先生的一些论点我不敢苟同,说不到一块儿去。”
“那爹爹为何不直接拒绝了。”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有犹豫。
“你二伯父说,那是大京很有名望的先生,若是做了他的徒弟,对我科考有利无弊。”薛冒说:“ 唉,不过我已经想好要拒绝了。”
“为何?”
“做那先生的弟子须得去他的私塾静读,我若一人的话去就去了,但现在你来了,我若去那边静读,难不成要留你一个人在家吗?肯定不能去的。待会儿回去之后,我便修书给你二伯父,辞了他的好意。”薛冒说。
好意?
呵,怎么可能是好意!
薛清欢心中冷笑,她原以为在大京买了宅院,跟着爹爹一同来了大京,就能让爹爹避开薛董这个坑,可没想到这样了,他居然还没有放弃,所谓的严老先生,不过就是薛董想要把薛冒与其他待考举子们分隔开来的手段罢了。
只有薛冒鲜少露面,将来薛董夺人考卷的时候才不会有人站出来为薛冒出头。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帮她的父亲永久避开这个坑呢?薛清欢有点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头昏脑涨,昨天睡了一天。今天才稍微好一点。
第15章
从新桥到甜水巷要走一个多时辰,薛冒本来就因为看书没什么精神,上车说了些话后就昏昏欲睡,薛清欢在一旁想事情,马车颠颠簸簸也稍微有了点困意,正打盹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薛清欢以为到家了,谁知掀帘子一看,马车停在了甜水巷口。
“怎么了?”薛清欢问阿吉。
阿吉掀开车帘对薛清欢回到:“小娘子,巷口围了好些人,像是在爬梯子摘果子,长喜已经过去问去了。”
薛清欢探头往外面看去一眼,果然看见很多人围在巷子口,声势浩大的在干些什么,薛冒这时也醒了,问道:“外头怎么了?”
长喜正好这时候从人群中挤出来,跑过来回禀:
“回郎君,小娘子,是乡亲们正搭梯子采摘巷口的李子树呢。”
薛清欢探头看了看巷口青枝绿叶的大李子树,上头的果实大多都还是青皮,这么生摘下来也不怕酸死?
又看了一眼那几乎把巷子口都堵住的黑压压的人头,纳闷问:“摘李子而已,用的着那么多人吗?”
“小娘子有所不知,这李子采摘下来据说是要送到常府去的,就是咱们家隔壁那户人家,听说常夫人近来害喜特别严重,想吃酸一些的大耐糕,大伙儿听说之后,就主动过来帮忙采摘了。”
长喜边说边回望几眼,像是还没从那些人的热情冲击中回过神来。
“常家给钱雇的吧?”薛清欢问。
长喜摇头:“好像没听说,自发来的。”
“这么看,那常夫人素日里定然是个很好的人。”只听薛冒如是说:“要不然邻里乡亲们也不会这般热情待她。咱们倒是遇上个一户好邻居呢。”
“……”
凭这么点事就断言人家是好人,她爹依旧那么天真无邪傻白甜。薛清欢表示很无奈。无利不起早才应该是真正的人性。
“那常家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薛清欢问。
“嘿,小人正巧多问了那么一嘴。这常家的郎君称作长明居士,据说是礼院大夫,最是谦和礼道,邻里乡亲提起莫不夸赞,常夫人虽久居深宅,却也时常布施捐赠,乃是这方圆五里内出了名的好人呢。”
长喜说完之后,薛清欢愣住了。
长明居士?
长明,乃是大大王的字,赵肇,赵长明。
怎么这么巧?随便买个宅院,隔壁人家还叫‘长明居士’?
“看来我说的一点没错,助人者人亦助之,此乃天道使然。”行要好伴,住要好邻。薛冒很高兴能遇到一户好邻居。
“咦,人散了。郎君,小娘子,咱们回去吧。”
长喜见巷口的人开始收梯子,便也跳上了马车,将车驶回薛宅,沿路经过常宅时,他们亲眼看见常家中门大开,出来好些仆婢,将那些为常夫人采摘李子的相亲都客客气气请进了门。
薛清欢心中纳闷,直到下了马车还站在门外看着常府的高墙宅院,直到阿吉喊她才回神。
“小娘子,你怎么了?”阿吉问。
“无事。”薛清欢摇头让自己清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想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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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冒一回来就钻进了书房里,薛清欢觉得中午在张家没怎么吃饱,便让阿吉将她们从家乡带来的鱼鲞拿出两条来,放入水中泡一会儿,将鱼刺剔除,取鱼身继续泡发,打算晚上做一锅鲜味干鱼粥吃。
薛清欢上一世高兴的事情不多,喜欢捣鼓一些美食算是唯一的爱好吧,大大王少时中了寒毒,身体一直不好,吃的虽然很少,但却很精致,哪怕后来他得遇名医,治好了寒毒之症,他挑剔的口味依旧没有改变,特别事儿,在府里厨娘相继辞工不干后,薛清欢不得不顶上,开始的时候也被嫌弃,不过做的多了,她手艺也就慢慢变好了。
在灶台前哼哼唱唱的熬粥,就能够暂时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放置在侧,锅里的粥渐渐变得粘稠,鱼肉全都化入粥里不见,熬粥初期,薛清欢还加入了一些生牛乳,所以虽然是鱼粥,但看起来纯白如雪,鱼的鲜香味道就连书房里的薛冒都闻见了,寻味而出。
“厨房在烧什么?好香啊。”薛冒站在廊下探头问。
阿吉从厨房走出,笑吟吟回道:“小娘子做了粥,郎君可要先来一碗?”
薛冒中午也没吃饱,听见有粥喝,味道还如此之香,哪里会拒绝,将书本卷起夹入腰带,便奔过来:
“自是要来一碗的。”
薛清欢亲自盛了一碗,给薛冒端出去,薛冒拿过碗就迫不及待吹了一勺送入口中,鱼肉的鲜美在舌尖炸开,薛冒连连点头称赞:
“真不错。这真的是粥吗?”
薛清欢自己也盛了一碗出来,父女俩毫不讲究的在厨房外的两张小椅子上相对坐下,薛清欢刚要跟薛冒讲讲她做粥的经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长喜过去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位体态丰腴,却举止端庄的笑面嬷嬷。
薛清欢随便瞥了一眼就愣住了,眼瞳不自觉的放大。
长喜与那嬷嬷说了两句话以后,就过来传话:
“郎君,小娘子,隔壁的常府派了个嬷嬷,要跟咱们,呃……买粥。”
长喜说话的时候,将手里的一锭一两官制的金锭子递到了薛清欢和薛冒面前。
薛冒将勺子放回碗里,看着那金锭子愣了愣:“买粥?我们家又不是卖粥的。”
“小人也这么与她说了,可她说她家夫人最近害喜特别严重,什么都吃不下,先前闻见了一股鲜美的味道,突然有了些食欲,她们没办法才会厚颜来买粥的。”长喜把那嬷嬷的话原封不动传达了一遍。
薛冒想起刚才在街上确实听说了常府夫人害喜严重的事情,妇人怀子辛苦异常,当年卿卿怀了欢儿的时候也是什么都吃不下。
“阿吉,去盛一钵赠与嬷嬷,这金子请她收回。”薛冒吩咐。
阿吉闻言便去寻钵盛粥,长喜则去归还金子,薛清欢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拦住了要给那嬷嬷送粥的去路,从阿吉手中接过,对薛冒道:
“爹,要不让女儿走一趟吧。咱们刚搬过来,还未与邻里打过招呼,既然常夫人喜欢喝着粥,那我便去将做法教给她家厨娘,下回她再想喝的时候,直接让人做便是。”
薛冒倒是觉得素不相识的邻里间似乎也不必这般礼数周全,但见女儿说的认真,他也说不出让她不必去的话,只好点点头:
“哦,那,那你初次上门,注意礼数,切不可叨扰。”
“是,女儿有分寸的。”
薛清欢说完之后,便亲自托着一白瓷钵粥到门边,与那嬷嬷低声言语几句,那嬷嬷面露喜色,恭恭敬敬的将薛清欢请出门。
薛冒将这看在眼中,不禁心中感慨,到底是礼院大人家的,连仆妇都这般有礼。
欢儿主动上门打招呼也好,她没了母亲,如今随他一个大男人来了京里,身边没个女眷亲属教导,既然他们与常府有缘,搬到了隔壁,那邻里邻居的,若欢儿能投了这位有贤良美名的常夫人的眼缘,今后偶尔受她点拨两句,想必也是受益无穷。
便是不投常夫人眼缘,于欢儿也无害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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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欢不知道她的老父亲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总之她自己心里正五雷打鼓,七上八下。
她跟在那嬷嬷身后,不时抬眼打量,这是当年在大大王身边伺候的云嬷嬷,虽然她比上一世薛清欢遇见她时还要年轻很多,但与之一同生活多年的薛清欢却绝对不会认错她。
云嬷嬷是边境人,鼻梁高挺,眼窝深陷,如今大约四十岁,脸上的皱纹还不算深刻,薛清欢初到大大王身边的时候,就是跟着云嬷嬷身后做事的。
别看嬷嬷年纪大,却是杀人放火一把好手,薛清欢很多技能都是她教的。
所以刚才薛清欢在看见云嬷嬷的时候才那么震惊,能不震惊吗?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出现了,这意味着什么?
云嬷嬷将薛清欢直接带到了后院,满园幽竹,再次冲击着薛清欢风中摇曳的心。
大大王好竹,不知道是真的喜欢,还是附庸风雅,反正他住的地方,周围种的只有一种植物,那就是青竹。
薛清欢站在院子里等云嬷嬷通传,盯着竹子发呆之时,云嬷嬷就回来了,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悄无声息。
“小娘子,我家夫人请您进去。”云嬷嬷说。
那双深邃睿智的双眸,在不经意间就将薛清欢上下打量了个遍,面上却半分好奇都未曾流露。
薛清欢对她微微一笑,点头致礼后,便走上台阶,走进了敞开的房门,云嬷嬷跟在她身后,体贴的将房门关上。
薛清欢环顾一圈没看见人,只听暖阁里传来一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拿进来。”
一瞬间,薛清欢只觉得整片头皮都发麻了,屏住呼吸,顺着声音往里走去,掀开暖阁的风帘子,感觉到一股熏过香的热气扑面而来。
暖阁最前方,一个盘腿坐在软塌上,面前摆着一张棋盘,肩上披着大氅,仿若在过寒冬的俊秀郎君映入薛清欢的眼帘。
能把夏天过成冬天的人,薛清欢活了两世也只见过一个。
不是大大王赵肇,又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终于见面啦!撒花。感冒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能正常了,不过估计也是下午更吧。
第16章
片刻后,薛清欢盘腿坐在棋盘的另一边,跟喝着粥的大大王下棋,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到,让薛清欢感觉自己重生回来根本就是一场梦,吓得她赶紧从随身妆袋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看见没刺字的脸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放下镜子,发现大大王正盯着她,那双沉静如水的黑眸清澈透亮,有种洞悉世间一切的通明,又有着这世上最纯真的赤诚。
每回面对大大王的这种目光,薛清欢都会下意识避开,习惯性低下了头。
“我家十七不管脸上有没有字,都一样好看的。”大大王的声音略显低沉暗哑,但说的话却总能让身边人如沐春风。
薛清欢抿唇一笑,抬眼看他:“大王总是安慰人,十七什么样自己知道。”
薛清欢上一世在大大王的千人炽翎卫中排十七位,炽翎卫的人来自三教九流,每个人都多少有些不为人道的过往,所以比起互相称呼名字,喊代号的方式更受人欢迎。
“大王是何时回来的?”薛清欢问。
如今这情况已经说明了一切,不仅她重生回来了,连大王也回来了。不用说,东叔买下这里的宅院,定也是大王的手笔了。
“约莫半年前吧。那时我身在岭南,办了些事情后才回到大京,便叫人去舟山寻你,却得知你自己来了。”赵肇说话不紧不慢,仿佛这天下就没有让他着急的事情般,云淡风轻。
薛清欢是知道大王早年间都是在岭南养病,环顾这暖房一圈,喝了口手边一看就是为她特别准备的冰镇凉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