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皱了皱眉,万岁爷应该是六月十三到达京郊, 到时候他和太子都要去京郊大营附近恭迎圣驾,将万岁爷送进畅春园。
闻言他也不耽搁,起身让苏培盛伺候着他回正院换衣服。
“等爷忙完这阵子, 给你机会生。”走之前他捏了捏宋琉璃软乎乎的小手低声安抚她。
宋琉璃:“……”就很迷茫。
她还带着聚阴符,他跟鬼生吗?
宋琉璃是想着满了十六岁再想生孩子的事儿,可是明年又不是什么好年头。
她大概知道历史上弘晖殁的年份, 因为什么、具体什么时间她一无所知。若是她明年生孩子,估计福晋不吞了她也得算计她的孩子。
那就还得等等,等到有了出头羊再说, 在这方面她倒是跟李氏有那么点子共通之处, 浑水好摸鱼嘛。
她本以为还要且等一段时日才会有出头羊, 没想到她曾经脑补过的李氏真就在夏末时分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下子正院坐不住了,福晋捏着帕子差点儿一撕两半,等着等着倒是等到她有了身孕。
刘嬷嬷才是着急:“主子, 可不能叫她生出个小阿哥来,不然以后李氏身边两个小阿哥傍身,大阿哥可就势单力孤了。”
福晋皱眉:“我让你把是李氏下手的消息透给凝松堂,办得如何了?”
刘嬷嬷点头:“已经叫膳房迎来送往的小太监偷偷透过信儿了,只是凝松堂没什么动静,看着整日还是舞弄着那些笔墨物什。”
福晋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才定下神:“再等等。”
她不相信乌雅氏是那种孩子都被人害死还无动于衷的人,正院现在形势并不算好,这几个月里四爷一次都没来过,若非管家权在那其嬷嬷手里,估计底下的奴才都要镇不住了。
刘嬷嬷眼含忧愁,可也不敢过于劝说福晋,自打上次在外院晕倒后,福晋瞧着就比过往更有主意了些。
乌雅氏当然不会无动于衷,甚至在得知李氏怀孕的消息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所以到底还是我猜对了。”她捏着一抹白玉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整个人经过这几个月的补养,脸蛋儿早就恢复了往昔的光泽,白里透着红分外好看。
郑嬷嬷替她倒了杯清茶:“咱们现在就动手?”
乌雅氏摇摇头:“不,等她
坐稳胎再说。侧福晋又不止一个,我眼下不跟她争,叫她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能知道从高处摔落的滋味儿。”
郑嬷嬷不再说话,自家格格心机不缺,耐心不缺,唯独只欠了点子运道罢了。
这阵子四爷来凝松堂也少,只德妃娘娘派人送了许多补养品过来,好歹后院也没人敢欺负了凝松堂。
可最叫人发愁的便是四爷不怎么过来,只她看着格格倒是不着急,那她也沉得住气,左右格格还年轻,翻过年去不过也才将将十八。
四爷在李氏怀胎满三个月后,七月初一这天,时隔三个多月后又来了正院,正院里所有奴才都激动的紧,包括刘嬷嬷都喜出望外。
乌拉那拉氏心里自也泛着欢喜,只她比较端得住,规规矩矩给四爷行礼后,才服侍着他坐下。
“爷怎么趁着大日头就过来了,小心中了暑气。您可用过午膳了?”虽然语气依然温和,可也不难听得出她话里的欢快。
四爷因此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扶香院用过午膳才过来的。
他喝了口温茶才点头:“用过了,你午膳现在可用得好些了?”
他们两口子都有些苦夏,膳食总是进得不多,不然福晋也不能身子骨这么弱。
乌拉那拉氏点点头,脸上笑意更浓了些:“膳房进了些苦菊,臣妾倒是用着有些滋味儿,午膳用了不少。”
四爷脸色和缓了些:“那就好,你瞧着还是有些清减了。”
乌拉那拉氏心里酸酸的,可她脸上笑容不变:“是针线房按着去岁的尺寸做的新衣,有些大了,才看着人瘦些。”
说完她起身拿着刘嬷嬷投好的棉帕子给四爷擦汗:“爷可要换身儿衣裳歇个晌儿?”
四爷握住她的手,微微抬起下巴看着福晋:“你先坐下,爷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乌拉那拉氏挣扎了下,四爷握得并不算紧,因此她动作不停继续伺候,笑容也仍挂在脸上:“不妨事儿,您说,我听着。”
四爷内心叹了口气:“爷想要给李氏请封侧福晋,这事儿爷跟福晋说过。”
乌拉那拉氏手中的帕子一下子落在地上,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四爷:“您来正院就是要跟臣妾说这事儿?”
四爷耐心地上前想要拉她:“你知道的,国子监眼看着就要修缮完,万岁爷的意思是到时候要给爷和老五、老七、老八都封郡王。眼看着明年就要选秀了,爷不想……”
“所以您这是来通知臣妾!并不是跟臣妾商量!”乌拉那拉氏并不想听她说什么,声音略有点尖锐的打断了四爷的话。
这让他皱了皱眉:“爷是要跟你商量,可是眼下朝中局势……”
乌拉那拉氏脸色铁青:“臣妾不懂朝堂局势!若是爷坚持臣妾无话可说,可若
是跟臣妾商量,臣妾不同意!”
四爷脸色也落了下来,他也知道在这个当口提这件事情福晋心里不大好受,只是时间不等人,若是让人引着万岁爷起了心思,在封郡王时就定下明年的事儿,到时又是麻烦。
眼下自然是越早请封越好,毕竟明面儿上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要晋封郡王才对。
看着乌拉那拉氏本来还不错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嘴皮子动了动,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看着福晋不好受他也不是不难受,只是这个时间赶巧了。
“你好好休息,爷先回外院,等你冷静些咱们再谈。”说罢他起身带着苏培盛出了门。
乌拉那拉氏站在软塌旁边,过了许久才一挥手打掉了矮几上所有的茶盏。
“那个贱人……到底是要做侧福晋了!”
刘嬷嬷吩咐奴才清理地面,半扶半拉着福晋坐下来:“眼下咱们可要动手?爷既是要请封,这事儿回旋余地就不大了,可只有一个阿哥的侧福晋和有两个阿哥的侧福晋可是大不一样。”
反正侧福晋总会有,不是李氏也是别人,那就不能叫李氏一个人独大。
乌拉那拉氏眼眶通红,心紧紧揪得发疼:“动手吧!”
只她还没来得及叫人做什么,就有人不动声色给正院送了纸条,刘嬷嬷带着纸条给乌拉那拉氏看过后,已经因为四爷那番话难受了两天的乌拉那拉氏才算是笑了出来。
“嬷嬷,不必叫人动手了。”笑完她才一边烧纸条一边轻声吩咐。
刘嬷嬷有些不解:“主子,那纸条写了什么?”
乌拉那拉氏唇边露出一抹哂笑:“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咱们等着就是。”
等着四爷再来找她商量请封的事情,等着李氏得偿所愿,只希望这人别叫她失望,冥冥之中她带着几分直觉看向了凝松堂的方向。
可好几天下来四爷都没过来正院,倒是兰柏轩迎来了四爷。
本来因为李氏有孕,这些时日四爷除了忙着国子监的事情就是在扶香院,兰柏轩四爷有些时日没来了。
大日头的天儿,宋琉璃体恤下人,也没叫许福他们都守着院子,只叫一个人在屋里就着冰山伺候她便可。
这一日伺候的是茯苓,昨天她又因为脑子笨被宋琉璃罚写字儿,写到后半夜才算完。这会子又是下午不早不晚的空档,见宋琉璃斜躺在软塌上看书看得入迷,茯苓忍不住就打起盹儿来。
而木莲今日出府探亲不在兰柏轩,巧的是许福去给那位后花园的干爹送东西也不在兰柏轩。
等四爷带着浑身的暑气进兰柏轩后,到处都静悄悄的,倒是让他心头的烦躁轻了点儿。
他没叫苏培盛出声,自个儿静悄悄路过门口打盹儿的茯苓看向软塌——
宋琉璃正翘着二郎腿,一手捏着葡萄一手捏着
本书,靠在软塌靠墙的矮柜上头看得正起劲儿。
四爷定睛一瞧,竟还是《女则》?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太相信。
就这大半年看,宋琉璃看似老实胆小,实则最大胆又不爱受管教的就是她,这样的小狐狸会看《女则》,倒不如说狐狸吃素更来得可信。
四爷轻轻咳了一声:“在看什么呢?”
这话一出,吓得俩人都差点儿魂飞魄散,一个是手忙脚乱藏书的某狐,一个是在门口直接从绣墩儿上跌到地上跪下的茯苓。
宋琉璃:“……”
她捏着被自己下意识塞到屁股底下的书角,说不出是尴尬还是害怕。
现在再说《女则》可信度高不?
莫名的,四爷心烦意乱了好几日的心情又一次变好了,所以他唇角还带上了一丝微笑:“规矩让狗吃了?”
宋琉璃:“……”
说句实话你可能不信,真被饱饱吃了!
四爷见宋琉璃还是呆坐在软榻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管还跪着的茯苓,直接上前坐在宋琉璃身边,一伸手:“拿出来吧!”
宋琉璃欲哭无泪:茯苓,人家都是主子坑奴才,我不就是罚你写了几张大字?何必互相伤害呢!我倒霉了你能好还是咋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呜呜呜……人家错了!
四爷:你原来说什么来着?早就看透你了!
小宋偷笑:我……吃两天素?
四爷:……
第30章
宋琉璃见四爷盯着她, 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四爷应该不会干出掀翻她抢书的行为,那只要她坐着不起……
可瞧见四爷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宋琉璃撅了撅嘴,怂嗒嗒地抽出那本装订成女则封面的书递了过去。
四爷接过来翻开一看——
“只见那小狐狸冲着老道士鞠了一躬, 顶着个头盖骨便钻进草丛再也不见……”
他轻哼了一声, 掀开扉页, 却是《奇闻趣事》,并非他以为的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这倒也不算犯了规矩,他不准备细究,只有些不明白。
“藏着掖着的做什么?你喜欢看便看, 为何要装订这女则的封面?”
“婢妾不是怕不符合规矩嘛……”宋琉璃委屈巴巴抬起头看着四爷小声哼哼,那神态倒是不像狐狸,愈发像饱饱了些。
四爷拍了拍她脑袋:“知道不合规矩还要看, 这会子倒是知道害怕了,爷看你这胆子还是大!”
宋琉璃怯生生表达出自己真的胆子小,小手儿悄悄拉住四爷的手指轻晃, 一句话不说。
她能说什么?这会儿她心还跳的厉害。
为啥要换个书皮?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奇闻趣事》,她只是看那些莺莺燕燕的故事腻了,今日正好换一本图个新鲜, 她这运道啊……可惜没有彩票能买。
要说为什么是《女则》, 她是想着茯苓出府给淘换书时, 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当然是《女则》比较安全些。
说到规矩的事情,四爷心里那点子烦躁又被勾起来, 他沉着脸深深盯住凑在他身旁的小人儿:“这阵子府里头不安生,你不许跟着动不该动的心思。若是叫爷发现了,定不饶你!”
宋琉璃惊讶地抬起头,这话说的,府里何时安生过?
一旁跪着的茯苓脸儿都白了,她可不知道今天格格看得是哪本书,那里头可还有《西厢记》和《俏狐仙》呢!
不等宋琉璃说什么,四爷捏着她柔软的小手又接着道:“当然,你看着也不聪明,只要你安安分分呆着,爷自不会亏待了你,不管是孩子还是……懂吗?”
一旁苏培盛听得只咋舌,这敲打就敲打吧,怎么被敲打的还没反应,您这甜枣儿就给了,还许得不轻……这真是,前头不白说了吗?
宋琉璃暗地里撇嘴,还是什么?老娘要当贵妃,要当太后,你能给吗?
她习惯性软着嗓子点头:“爷放心便是,婢妾平日里也不爱出门,一定谨言慎行,不给爷添麻烦。”
四爷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里舒服了许多。这小狐狸偷偷做坏事儿让人啼笑皆非,可一乖巧起来,还真是让人心底发软。
“今儿个爷陪你用晚膳。”四爷扫了苏培盛一眼,等他带着茯苓出了门,才凑在宋琉璃耳
边贴着她耳廓,“让你给爷生个小小狐狸。”
宋琉璃:“……”就只能憋红了脸聊表感谢。
经过这一年多的经验下来,他们二人呆在一起时,大部分时候都是宋琉璃在找话说,毕竟摊上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她也实在没别的办法。
她也不会说什么高深莫测的事儿,又是艹的无脑妖媚小娇妾人设,自然只能说些自己平日里的趣事儿。
比如又学了什么新的绣样儿啊,又比如四爷送来的新茶她好喜欢啊,更比如膳房这几日都做了什么好吃的……其实四爷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可听着小狐狸化身金丝雀叽叽喳喳说得欢快,他心情莫名就跟着好起来。
就在他们俩说着话儿的功夫,明日沐休的弘晖被刘嬷嬷接回了正院。
能休息一天,还能跟额娘待在一起,弘晖心里是恨高兴的,素日里回正院,乌拉那拉氏也总是嘘寒问暖,让弘晖无一不熨帖。
只今日乌拉那拉氏在弘晖行完礼后,却不曾问他这几日是否吃得好睡得好。
“你阿玛可曾考校你的课业?”乌拉那拉氏拉着弘晖坐在软榻上,看着刘嬷嬷端上一碟子点心后才还算是和缓地问。
才七岁的弘晖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他一本正经捏着点心回话:“阿玛前些时日一直在忙,这几日刚考校过。”
乌拉那拉氏接着问:“那你阿玛怎么说?”
弘晖往嘴里塞点心的动作顿了顿:“阿玛说儿子《论语》学得不错,只大字还需要多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