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其实紧张得毫无胃口,匆匆地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
穿上外套,两人又重回到寒风之中。
她们走到一条车流稀少的路上,站在树下,梁司月从通讯录里翻出柳逾白的号码之后,将手机递给池乔。
“那我拨了?”
“嗯……”
池乔按下拨号键,紧跟着按下免提。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喂……”
梁司月感觉所有的血都涌到了脑子里,耳朵里“嗡”的一声,她下意识地将手机夺回来,挂断了。
池乔:“……”
梁司月看着“通话已结束”的提示,要哭了,“……对不起我是废物。”
池乔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勉强她,伸手搂搂她的肩膀,“算了算了……我们先不想这件事了,给你过生日去吧?去唱歌?”
梁司月摇摇头,诸事不成,叫她觉得沮丧极了,她向池乔道歉,实在没有过生日的心情。
“那你要一个人先静一静么?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我送你。”池乔很坚持。
离梁司月的家已经不远了,两人走路回去,一路上都没说话。
一直到了小区门口,池乔拉住梁司月,一路沉默中堆积的情绪使她也要哭了,“……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伪善。我怂恿你给柳逾白打电话,是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但如果你真要退团,我却做不到跟你一起退……”
她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
梁司月赶紧伸出手臂搂着她的胳膊,“你如果提出要跟我一起退团,我才觉得是伪善呢。走这条路一直是你的梦想,你不要为了任何人而放弃……”
“我居然还让你反过来安慰我……”池乔哭得更大声。
梁司月低头,两只大拇指抹掉她脸上的眼泪,“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如果道路不同,未来我们想要继续做朋友会有心无力。没关系的,我们先努力去维系,如果实在维系不下去了,必须各奔东西,你也不要有任何负担,也不要难过好不好?”
池乔抱着她嚎啕大哭,“你怎么能说得出这么理智的话……”
梁司月笑了笑,轻轻拍她的后背,“因为,当时你决定跟青木签约,而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担心有一天还是会发生……”
池乔哭了好久,而梁司月一直忍着没有哭,她实在不喜欢两个人抱头痛哭这样太过惨烈场景。
方才,和池乔步行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清楚了。
是她拒绝了蔓姐所谓的“提携”,就得有承担结果的觉悟。
至少,这个决定她是不后悔的,她选择了原则而非妥协。不后悔的事,遗憾足矣,不至于到“惨烈”的地步。
池乔回去以后,梁司月走进小区大门,却没有立即上楼去。
一定因为她还不够成熟,才会一时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一时又觉得,还是委屈、屈辱又不甘心。
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各种情绪就争相地涌上来。
天冷,小区里也没什么人下来活动,她在健身区域那一片的一条长椅上坐下,低头默默地掉眼泪。
梁国志今天要加班,昨天提前给她过了生日,楼上小冰箱里还放着昨晚没有吃完的蛋糕。
她有些抗拒回家,因此哪怕坐在寒风里,冻得手脚快要失去知觉了,也始终没动。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拿僵硬的手指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柳逾白打过来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一边接一边擦眼泪,清一清嗓,“柳先生……”
“你之前打电话找我有事?”柳逾白的声音里听不出来情绪。
“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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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柳逾白在路上。手机连接的车载通话,梁司月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厢,放大之后,什么细节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她明显带着鼻音的哭腔。
“没有了。”她说。
没有了,不就是之前有的意思?
柳逾白一边注意着车况,一边问她,“你现在在哪?”
“小区里面……”
“我去办点事,正好顺路。你要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我就去你那儿停五分钟。”
片刻,车载音箱里传来她微颤的声音:“好。”
方才,柳逾白接到梁司月电话的时候,还在办公室。
一接通,对面就挂了,他当是她不小心误拨,或是什么恶作剧,懒得、也没那个精力理她。
离开公司前,莫莉来跟他核对明天的行程,她翻着自己的备忘录,突然意识到什么,“啊”了一声,“……今天好像是梁小姐十八岁的生日,我应该给她准备一份礼物的。”
柳逾白自己开车回家,怎么都忽略不了莫莉随口一提的生日这一茬,想了想,还是给梁司月回拨了一个电话。
结果就听见她在哭。
半小时,车开抵小区门口的时候,透过前车窗看见,梁司月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柳逾白鸣了一下喇叭,将车子停过去。
梁司月小跑着过来,拉开了车门,坐上来时,身上一阵寒凉的气息。
她鼻子眼眶都是红的,眼睛却尤其的明亮,她向着他淡淡地笑了笑,“晚上好。”
小区门口不能久停,柳逾白将车开出去,去附近小道上找了个位置,靠边驻车。
调高空调温度,再摁亮阅读灯,他瞥她一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见面也就算了,既然见了面,梁司月未免又生出一些想法和勇气,她实在的不甘心,尤其以这种不明不白的方式被封杀,于是,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陈述一遍。
柳逾白听完倒是毫不意外,他早知道潘兰兰不会手下留情,“你知道你得罪谁了?”
梁司月摇头。
“潘兰兰。”柳逾白伸手去拿了一支烟点上。
梁司月一时愕然,“我好像并没有哪里得罪过她?柳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柳逾白冷哼一声,“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从哪儿知道。”
梁司月左右想不通,只能猜测是不是上一回潘兰兰过生日,自己迟到了,以至于拂了她的面子,可是如果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那也太……
柳逾白将窗户半开,抽了口烟,看着梁司月,“你给我打电话,是想找我帮忙?”
梁司月点头。
“那怎么接通又挂了?”
“因为,我好像想不出柳先生会帮我的理由。”
“我确实没什么理由帮你。”
梁司月目光一时黯然,好像一点不意外他的回答。
柳逾白蹙眉,别开了目光,“你不替自己争取,就指望赌一赌,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
“……我求你的话,你会答应么?”
“你大可以试试。”
梁司月微微侧身,面向此刻已经将目光转向车窗外的柳逾白,严肃神色,“我可能没什么资质,但比起努力,我不会输给任何人。柳先生,请你帮帮我,我不会浪费你的每一分投资。”
然而,过了许久,都没见柳逾白转过身来,他甚至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
梁司月懊恼极了,飞快侧过头去,右侧玻璃窗上,依稀映照出一双无声落泪的眼睛。她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
这时候,梁司月觉察到柳逾白视线朝她看过来,他一倾身揿灭了烟,紧跟着说:“多大点事,值得哭一晚上么?”
他音色清冷,可语气意外的柔和,使她不由怔了一下。
紧跟着,他说:“先纠正你,吃娱乐圈这口饭,一分资质比十分努力重要。碰巧,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资质。”
闻言,梁司月转过头去,泪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所以……”
“有言在先,我帮你,意味你彻底背叛潘兰兰。她今后不敢随便动你,但你爸的工作,一定是保不住了。”
“我……会跟我爸商量的。”
柳逾白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那你再回答一遍,那时候,谁安排的你住二楼东边的房间?”
“我……”
“落草为寇还得递投名状,何况你是弃暗投明。想好了再回答。”
“……”
这人,还记仇好几年前她被逼无奈时撒的谎呢,怎么会这么幼稚。
她叹声气,“柳泽安排的。”
柳逾白似是总算满意了,伸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眼泪擦干净了就下车……”
梁司月愣一下,这就赶她走么?
然而,柳总说话带大喘气的:“……去后座,拆你的生日礼物。”
第22章 2.12
梁司月诧异, “柳先生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柳逾白淡淡地瞥她一眼,“莫莉给你准备的,让我顺便给你带来。”
这个解释就合理得多。
梁司月下车去, 拉开后座车门。座位上放着一只体积很大的白色纸袋,印着某奢侈品牌的logo。
“要现在就拆么?”
“随你。”
梁司月坐上后座, 将纸袋提起来搁在腿上。纸袋里还装有一只纸盒, 打开来, 里面是一只双肩包,黑色菱格的牛皮材质。
看见logo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妥,现在拆开一看, 更觉得过于贵重, 于是她直接问:“如果我不收的话,莫莉姐会不会不高兴?”
“不喜欢?”
“太贵了,”梁司月实话实说, “我怕莫莉姐过生日的时候,我回送不起价格相当的。”
柳逾白不置可否, “那就好好拍戏, 好好挣钱。”
“诶?”梁司月眨了眨眼。
柳逾白转头看她一眼,“有什么疑问?”
“我以为, 我会继续待在团里。”
柳逾白瞧她的眼神,仿佛在问她还敢不敢更没出息些, “青木就这么好,能让你死心塌地待着?你签的是合约还是卖身契?”
“不是……”梁司月忙说, “柳先生想让我跟青木解约么?解约费好几百万呢……”她自己越说越心虚。
柳逾白笑了一声, 半开玩笑的语气,“我也觉得你不值这个价。”他转而一副压迫剥削的老板嘴脸,“所以后面给我好好干, 早日让你的身价配得起这解约费。”
梁司月这下既感觉到惶恐,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放不了什么豪言壮语,只小声地保证:“我会尽力的。”
将双肩包妥善地放回纸盒里装好,又询问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譬如,解约合同什么时候签,之后还会有什么程序,需要她多久开始工作,经纪人会是谁等等。
柳逾白只说:“你只管认真备考,在学校里好好待着。”
就几个月的时间了,好好享受作为普通高中生的最后一段校园时光吧。
现在,柳逾白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自然他怎么说,梁司月就怎么做。
梁司月解锁手机看一看时间,惊觉早就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五分钟”,便说:“柳先生,你不是还要去办事么,我今天就不继续耽误你的时间了。”
柳逾白:“……”
梁司月要去拉车门,柳逾白叫她坐好,载她到小区门口去。
等到了门口,梁司月下车前问柳逾白能不能等她一下,“家里还有蛋糕,我给你拿一块下来。”
柳逾白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吃。”甜,腻,而且,让他吃剩的?
梁司月也不勉强,下车了,冲他摆摆手,叫他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柳逾白叫住她,最后叮嘱一句,叫她记得跟梁国志聊一聊,毫无疑问,司机这工作是保不住的,最好赶在潘兰兰发难之前主动请辞,否则极有可能被她用些不磊落的手段使绊子,临走了还要被她恶心一遭。
梁司月抱着礼物袋子,乖巧地点点头。
却没立即走,就站在原地,欲说无言地看着他。
柳逾白转过头去。
年轻女孩瘦瘦高高的身形,穿一件白色羽绒服,黑发雪肤,俗气的形容是清水芙蓉,天然雕饰。
叫他想起几年前头一回见她,她轮廓还未长开,只有眼睛给人的印象极其深刻;后来隔老长时间见一次,每一回见都觉她比上回出落得更有辨识度,至如今,变成这样轮廓清晰而气质清冷的模样,笑起来,却也不乏亲和度。
他早早觉得她是个演电影的好胚子,如今时间证明他确未走眼。
在她成年生日的这一天,将她纳入麾下,多少有几分宿命感,曾经一念间放走的人,兜兜转转还是要来自己手底下。
柳逾白问她:“还有什么事?”
“没有。”梁司月笑笑,“就是想对您说一声谢谢。”
柳逾白却仿佛不吃她这套,“该哭的今天就哭过了,等出道之后……”
“我已经出道了。”
柳逾白看着她。
“是是……我之前根本是在过家家。”梁司月已经能读懂柳逾白的表情,并且自己抢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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