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每天都在作死——黑糖茉莉奶茶
时间:2020-08-10 09:36:23

  顾明朝点头承下这份情,詹福欺软怕硬,心眼小,心思多,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出事,所以他借机给他调到事多的中都官王侍郎身边去,也算压制一下他。
  “我刚来第一天就听到沉冤鼓响起,顾侍郎这几日早出晚归是为这事吗?”时于归百无聊赖地问着。她来刑部就是为了长安县的案子,如今案子走到死胡同,除非出现转机不然便又是一个无头公案。
  “是的,有一女子状告京兆府尹收容拐卖女子,强迫其为妾,要盛尚书为其主持公道。”顾明朝把这事简单复述了一遍。
  大英对人口拐卖一事刑罚严厉,大英法典第五章第三十六条规定: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
  这一罪名放到官吏身上更为严重,这事其实各府皆有,为奴为婢者不在少数,毕竟自愿贩卖为奴者哪供得上大英官吏府中需求,只要没人捅到台面上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如今竟然有人击鼓鸣冤,这事就不得不放开了讲。别的不说,隔壁御史台欧阳御史和王御史便蠢蠢欲动,放在御史大夫案前的折子都有无数本了。
  今年京兆府尹也是犯太岁,先是长安县命案一事被圣人问责,至今还禁足在家,如今又摊上这事,只怕现在要在家揪头发了。
  “王齐他家的大娘子应该是海家人吧。”时于归兴趣盎然地说道,立春点头称是。千秋大典那日,京兆府尹官职不算高,夫人没有诰命在身,没有单独入殿觐见的权利,只是最后在千秋殿大殿外和众多相同品级的娘子们遥遥一拜便回去了。因着海家人独特作风,时于归当日多留心了一会,这才印象深刻。
  海家人不论嫡庶哪脉,皆是女子低嫁,男子高娶,女子低嫁以求把控夫家,男子高娶以求平步青云,这般赤裸裸的作风让人不齿,偏偏也有臭味相投者与之志同道合,在长安城中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造不成什么重大影响又偏偏惹人厌烦。
  “青州是否也有汗血宝马。”顾明朝嘴里回着时于归的话,心中却一直想着长安县的案子,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开口问道,“公主可有发现那匹马是否有监牧标记。”
  大英立国之期设立监牧制,分为上监,中监,下监三等,在拢右道集中管理,后又应边境战事,各大相关道洲都配备小型牧马群,设立牧监一人,牧丞一人。青州有设有下监,育有突厥马千匹,其中汗血宝马便是其中一种,只是品种稀少,全国都不过百匹,等到青州手中更为稀少。
  那日时于归非要牵走汗血宝马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千秋殿有专门马场,饲养着无数珍贵马种,一匹汗血宝马实在不算稀奇货,公主实在没必要非要把它带走,甚至说服了当时的太子。
  时于归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件事情,嘴角抿开笑来,知道他是想通了一节关口,便解释道:“这匹马不仅没有任何道洲监牧标记,甚至连铁掌都还未上钉,但牧长却发现马尾有打辫的形状。”
  马尾打鞭是战马标配,为防止战时受阻,往往会把战马马尾编成两折麻花辫,因为编的时候格外用力,怕奔跑途中分散,往往会用上一些特殊材料,是以极难散开,若真的散开也会带有折痕,难以捋直。
  “是战马?”顾明朝想起长安县东边过去是洛阳,洛阳为东都也设有牧监,但洛阳不是边境州,蓄养的马匹以观赏性为主,战马稀少,但再往东一次过去便正式进入河南道,河南道牧监之处设在青州,青州入长安必经洛阳。
  “战马丢失不是小事,我前几日已经派人前去借调洛阳及青州每旬月便要登记的战马册,只是路途遥远还未回来。”
  “若是并未有战马丢失呢?”顾明朝抬起头来,直视时于归,他脑海中有个大胆的猜测,那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一时间让他有些恍惚。
  “顾侍郎说得对,青州可是一个好地方,高丽句的战马局与我们背山而建,大宛国两边生意都不曾落下,要不怎么说卖马富国。”时于归意味深长地说着。这事在她知道大典在即,高丽句却发生丢失公主之事后隐隐有了些想法。
  ——这位公主丢得太是时候了。
  要知道高丽句百年前也曾辉煌过,征战四方,只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弹丸之地也是人口复杂,种族融合,和青州接壤的地区人口同化严重,乍一看和大英人没有丝毫差别,更别说是外邦人,在他们眼里身后在高丽句和大英的外邦人本就无甚区别。
  一个外邦江洋大盗驾着一辆载有美人的马车,翻山越岭,穿过沉沉阻碍出现在长安县东面,又莫名被杀,车内人失踪,牵出多年前户部登记错误的事情,被通缉多年的江洋大盗不是江洋大盗,甚至牵扯到刑部仵作,这让一件本就无头绪的案子彻底变成一件无头公案。
  “这事本就是一颗石子无意溅起的水花,入水既逝,我不过是好奇罢了,顾侍郎也不必多放心思在此,盛尚书盖棺定论的事情总是有一定道理的。”
  顾明朝收敛了心思点头应下,想来那日盛潜一开始便觉得不对劲这才让他不要插手,只是阴差阳错,因为公主的原因,又不得不掺和进去。
  时于归见状笑道:“我听闻今日是径山寺庙会,不知六娘子是否得空,径山寺的梅花盛开,不如前去赏梅。嗯?你去了寺庙?”时于归鼻尖突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麝香,味道极淡,要不是她常年闻惯了蔷薇露,还分辨不出这点夹杂的味道。
  顾明朝有些吃惊,他避免暴露行踪,特意在回刑部时换了身衣服,没想到竟然被时于归闻出香火味。
  “你今天办的事情和寺庙有关。”顾明朝身上的味道可不像呆一会形成的,只有长久在庙中活动,檀香如缕不绝才沾染上的味道。时于归有些好奇,这案子听上去不就是京兆府尹狗胆包天,天子脚下买卖拐卖女子为妾,常年关押内院寻欢,偏偏大娘子凶狠毒辣,眼底容不得沙子,一件内宅阴私生生被捅到台面上的风流韵事。
  “刑部可不是御史台,京兆府尹那点子幺蛾子轮不到你们插手,能受理的大概就是拐卖案了,那个女子被拐卖的时候和寺庙有关?”时于归顺藤摸瓜,把事情挖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顾明朝没想到她仅凭一点味道便拔出萝卜带出泥地联想到那么多,不由有些敬佩,公主虽然看似胡闹娇蛮,霸道任性,但思维敏捷,心有沟壑,确实不枉费安太傅所教。
  “公主聪慧。”顾明朝行礼称赞。这话既不承认时于归说得是对还是错,也应了保密的名头,时于归笑了笑不说话。
  “立春,去顾府接六娘子来,顺便去把柳姐姐也接来。”她本就是坐不住的人,听闻径山寺好端端提早开市,心中奇怪,又想起这几日静下心来看案卷实在疲惫,今日借着庙会的名头打算去好好玩玩。
  她的视线看向顾明朝,突然露出璀璨笑意,眼底露出潋滟水光,嘴角带着促狭问道:“不知顾侍郎径山寺去过没有。”
  她眼角那点红痣似牡丹花蕊,映着琥珀大眼晶莹剔透,千秋公主如同春日里绽放的牡丹,娇嫩美丽,带出一点鲜活的人气,比满屋珍品都要夺目。
  牡丹不及美人妆,风来珠翠蔷薇香。
  顾明朝移开视线,望着窗外盛开的花枝,漫无目的地想到今日经过酒楼时,抱着琵琶的女子坐在台上幽幽地弹唱。
  
 
第38章 庙中稚女
 
  径山寺方丈的签文千金难求, 想要解签的大户人家长明灯买了一盏又一盏想要引起方丈注意,偏偏今日碰上寺里有贵客,便挂了牌子,不再接待其他人。
  有家世尚可的当家主母想要看看蛮横封寺的人是谁, 只是还未进入后院就被一队身穿铠甲的禁军拦住, 门口的士兵面无表情不肯退让, 丝毫不顾及面前人的身份。
  黑色铠甲,虎头龙首, 这分明是禁军标识,有人认出这种标记很快便息声退了出去, 也有胆大的想要张望是何人, 但是很快就被禁卫军请了出去。
  引起众人不满的时于归站在梅园前看着梅花朵朵俏丽枝头,暗香阵阵,身着紫衣袈裟的方丈垂眸静立在身后, 双手合十, 神情悲悯沉静。
  “早就听闻, 径山寺的梅花为寺中一绝, 今日一看清绝冷艳果然不同凡响。”时于归收回视线,拢了拢披风,漫步在梅林间, 一树寒梅白玉条,玉骨冰姿有仙风,满山梅花或花团簇簇, 或零散几点,错落有致,美不胜收。
  径山寺满山遍野都是梅花,哪怕是一条小路都能看到寒梅几株。每年时令, 庙中大小僧侣皆会放下手中俗物前去栽花,这是径山寺传统。
  这传统要追溯到建庙之初,当时还是小沙弥的一鸣大师曾在庙前种了梅花三株,竟一夜间红梅挂枝头,百鸟朝凤,喜不胜收,如此奇闻圣人大喜,亲封径山寺为护国寺,赐下的牌匾如今还悬挂在大殿之上。
  径山寺方丈一鸣大师跟在后面,他面容消瘦,眉心带出一道深刻的褶皱,平和双目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态,慈悲眉目与满山梅花沦为一体。
  “公主清贵,自有天佑,自然看花似景,处处风光,与常人不同。”
  漫步前方的时于归心思一动,眼睛扫了一眼周围,竟然发现两人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偏远地后厢房,后厢房是一些小沙弥住的地方,房屋简陋却又密集。因着这几日庙会,小沙弥都被遣派到前殿帮忙,故而便显得格外冷清,只有一个小沙弥跑进跑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时于归站在花前看着那个年纪尚小的沙弥,寒风瑟瑟顶着光秃秃的脑袋,站在屋檐下烧水,他两颊通红,鼻尖更是红得像是涂了胭脂,手里挥着蒲扇,眼睛却是时不时地看着屋内的方向。
  山上寒冷,今日风又大,烧水茶炉下的火苗摇摇欲坠,微弱却又顽强,小沙弥边跺脚边摇扇子,又抓耳挠腮,又四处张望,一个人像是演了一出戏一样忙碌,好不容易等水烧开了,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来,手忙脚乱地倒点水到碗里,从一个破袋子里摸出一个鹿皮壶子,扣扣搜搜好一会这才端进屋内。
  时于归知道一鸣方丈不会好端端让自己看沙弥烧水,见他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后面,便顺着他的想法,抬脚走了进去。
  “公主。”侍卫长长丰站在后面犹豫地喊了一声,虽然径山寺是皇家寺庙,之前禁卫军早已排查一遍,但毕竟不在宫内若是公主被冲撞,今日拱卫公主的禁卫军回宫后都落不到好。
  时于归斜眼看了眼方丈,见他依旧稳如泰山,神情祥和,对着长丰笑了笑:“无妨,路都递到我脚下了,这戏还是得看的。”
  长丰欲言又止,神情凌冽的盯着方丈,方丈心平气和不为所动,只是向前伸出手来,恭敬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主请。”
  时于归随意地笑了笑,甩了甩袖子,果断地向着小路走去,小路狭小崎岖,她如漫步锦绣花园,神情自若,任由花枝藤蔓轻轻擦过衣袖,留下淡淡清香。
  院子还停留着柴火烧焦的味道,院外来了人自然惊动了屋内的人,小沙弥慌慌张张地探出脑袋,先是看到铠甲魁梧的长丰,神情骤变,复又看到前面身着华服的时于归,这般姿态富贵,鲜眉亮目,随意的站着,把脚下的泥土都变得富丽堂皇起来,沙弥不由又有些局促。
  “师……师傅。”小沙弥最后看到身着袈裟的方丈,手指扣着门框,脚尖无意识地动着,诺诺不安地喊了一声。
  院中四人都在沉默的时候,突然冒出一身尖锐的孩提哭喊声,那声音像是在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叫着,小沙弥脸色一变,缩回脑袋,急匆匆地跑进屋内。
  时于归挑了挑眉,长丰上前一步,推开房门,屋子呈长条形,大通铺一溜地排到最后,屋内场景尽收眼底。
  小沙弥抱着一个娃娃,姿态笨拙地哄着,看到进来的三人,脸色涨红,双臂倏地一下抱紧了手中的娃娃,神情警惕。
  “了缘,还不见过公主殿下。”一鸣方丈轻声呵斥道。
  那个小沙弥愣愣地看着时于归,他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级,身材瘦小,脸上带着少年的圆润,大眼睛乌黑润亮,透出不谙世事地模样。
  “公主。”了缘抱着小娃娃后退一步,脚后跟顶着床榻才停了下来,局促不安地叫了一声,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
  屋内只剩下那个不知名小娃娃的哭声,哭声震天响地,深怕别人不知道清冷森严的寺庙中有一个娃娃一般。时于归注意到矮桌上有一碗奶,散发着微微热气,那碗边缘破旧,花色和刚才在屋外的一个颜色。
  屋内无人说话,了缘见小娃娃一直哭,便惊了起来,伸手要捂住他的嘴,圆滚漆黑的眼珠像受惊的小小鹿一般围着时于归三人打转。时于归见一鸣方丈没有出面解围的打算,小孩子被捂住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比宫内的幼犬还要小声嘶哑,可怜弱小。
  “长丰,叫个奶嬷嬷来。”时于归说着,“了缘小师傅,你是打算把他闷死吗?”
  了缘瞪大眼睛,一时间也不知要不要放下手,抱着小孩,小小一只,孤零零地站在床尾,犹豫惶恐地看着时于归。
  “一鸣方丈请我来也不开口,这让本宫如何知晓前因后果。”时于归漫步走到桌前,施施然坐下,态度自然矜贵,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着。这般随意态度,举手投足间像是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上,衣摆上的金丝流云纹似层层云彩照亮了整个屋子。
  “阿弥陀佛,公主福泽深厚,佛光感召,结下善缘因果,也算稚儿之福。”一鸣方丈悲天悯人,双手合十。
  时于归垂下眼不搭话,这些佛法之人惯会给人戴高帽子,抬得人不得不往那条路走,不过她可不吃这套。
  一鸣方丈见千秋公主并不说话,只是笑了笑,转头对了缘说道:“痴儿,你说吧。”
  了缘木讷地站在那里,张了几次口,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抱着哭累了小娃娃,眼睛都不知道放哪里去,他衣衫褴褛,形容狼狈,而面前坐着的女子比壁画中的仙女还要好看,多看一眼都会生出亵渎之心。
  “一一……一一她只是一个小娃娃,什么都不知道。”了缘哼哧了半天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我那日去后山北坡捡柴火的时候,发现她被扔在树下,一只喜鹊一直停在她身上,一切众生,种种幻想,喜鹊也许叫我来救她的,所以我就把她抱回来了。”
  小沙弥一旦开了口,说话便流畅起来,说话一板一眼,颇具几分缘法。时于归的视线不由打量了几下,这一打量让小沙弥又开始结巴起来。
  “她……她是上天的……恩赐。”小沙弥抱紧娃娃,磕磕绊绊地下了个结论。
  说话间,长丰带着一个年约四十地奶嬷嬷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顾家兄妹和柳文荷。他们久等公主不到,刚好碰到长丰来巡奶嬷嬷,这才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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