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是他们看闽钰儿的眼神,除了敬畏,还多了一份探究。
闽钰儿没有说谎,她的小腿是真的有些麻,好在她跟着男人没有走多远。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齐叔晏就停了下来。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出那里有什么不对。男人停下来,半蹲身子,伸手探了探地上的雪,随即挥手。四周的人立马举着火把上来,排成一个圈,把齐叔晏和闽钰儿围在中央。
“殿下。”
齐叔晏站起身,四周灯火通明,男人有些严肃的面容,在摇曳的火光里满是沉静。他说:“把这块地上的雪扫净。”
闽钰儿被他带着,出了圈子,她问:“齐叔晏,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打身后来了个男人,对齐叔晏躬腰,“殿下,公主府里所有人均正常,没有不在的。”
齐叔晏示意闽钰儿等等,他又问那人,“王嬷嬷还在屋子里?”
“回殿下,在。”
“知道了。”齐叔晏转头,看着周围堆积起来的雪,觉得差不多了,便对闽钰儿道:“过来,看个东西。”
“看什么?”
他带着闽钰儿进去,那块雪地上的雪被打扫干净,只有地上一人僵硬的遗体,呈仰卧的姿态,格外醒目。
闽钰儿本来就怕,躲在齐叔晏身后,当光线打下去,照出那人的面貌时,闽钰儿瞬间头皮发麻,还是没忍住尖叫了一声。
齐叔晏似是早就料到,迅速地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可是闽钰儿还是被吓到了。
那个死人,竟然和王嬷嬷是一样的脸!?
第23章 听我的话
这边,齐叔晏带人从雪地里挖出来了王嬷嬷的尸体,那边在闽钰儿的屋子外,“王嬷嬷”还在和一众丫鬟谈笑风生。
闽钰儿冷汗止不住地流。
她这次是死死缠着齐叔晏的手臂,“齐叔晏。我不敢回去了。”
齐叔晏看着已经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不知如何说,才能让她少害怕一点,想了想,便道:“无事,现在在你那里的王嬷嬷不是死人。”
……这她当然知道!
齐叔晏低声,“江湖素有换脸之术,想必那个就是。那人杀了王嬷嬷,披了张一模一样的脸,意图很明显。”
“就是为了你我来的。”
这番话听我,闽钰儿只觉得更怕了。一个天天在她面前来来去去,出入自如的人,实则只是披了一张皮,皮下不知道藏着谁的脸,着实让人冒冷汗
闽钰儿揪着他的袖子,“我不回去了,现在要赶快给爹递消息吗?”
齐叔晏“嗯”一声,“自然是要的,只是不知道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闽钰儿先前还是躲在男人身后,现在已经是恨不得钻进齐叔晏的怀里,男人无奈,也不好推,只好道:“你等等。我去牵一匹马过来。”
男人牵了一匹红鬃烈马过来,那马有闽钰儿两个半高,她只是这么望了一眼,就觉得上不去。
开玩笑,她虽然是北豫的人,可也没单独骑过马,更别说这么高的马。她连上去都不知道怎么上去。
齐叔晏身形高,踩着马鞍就翻身上去了,他低头问闽钰儿:“你去吗?”
女人抬头看,颇是踌躇,“我,我这……”她又不好意思让男人拉,只好伸手,比了比自己到马身的高度——
应该是爬不上去的。
下一刻,齐叔晏已经勾身下来,擒住闽钰儿软弱无骨的手,说:“上来。”
“哦哦,哦,好。”
齐叔晏力气过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人拉上来了。闽钰儿像是一只兔子,男人把她提上来,放在自己身前,双手绕过她的腰,捏住缰绳。
闽钰儿被挟着,又穿的厚重,几乎动不了。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齐叔晏一向穿的少了,因为穿多了根本行动不便啊。女人半回头,赫然对上齐叔晏的眼睛。
额头几乎要触上去,她只好往旁边侧了侧,不自在地回头。
马嘶鸣了一声,夜里,几十道黑影掠过雪地。马一走,闽钰儿就不知道该抓什么,末了到了颠簸的时候,男人松开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顿时稳了起来。两人很有默契,都默不作声,闽钰儿看着眼前光亮越盛,不多时,已经到要到了。
营地外站着一众人,分为两拨,一拨人是齐国的,另一边是北豫的。闽挞常站在为首的位置,紧紧蹙着眉。齐叔晏带着闽钰儿过去,男人先下马,而后回身,朝着闽钰儿伸出了手。
闽钰儿接过了他的手,整个人就被轻飘飘地抱下来。
她一下去,就朝着闽挞常跑过去,“爹,我屋子里那个王嬷嬷是假的。”
想来闽挞常也是知道了,他看着闽钰儿跑过来,挤了个笑脸,“爹知道。”
“那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她看到屋子里还亮着灯,里面却是安安静静的,人全部在外面围着。
闽挞常一下不说话了,眉头却是皱的越发厉害,他说:“钰儿,这里不安生,我差人送你回去。等把你敏敏妹妹救出来了,你再出来。”
敏敏?她被抓了?
闽钰儿一时愣住,“是被那个,王嬷嬷抓了?”
“嗯。”闽挞常点头,神色尽是担忧,“我们来的时候,可能是走漏了风声,敏敏又没有戒备心,这才被抓了进去。”
闽钰儿虽然不待见敏敏,可是他爹到底是心疼这个侄女的。敏敏自小就没了娘,她娘是闽挞常的妹妹,及笈时嫁去了南方,只生下闽钰儿就撒手人寰了。是以闽挞常将对妹妹的心疼,全都转到了敏敏的身上。
再者,敏敏毕竟才十四岁,有点跋扈也是正常,和闽钰儿两人哪怕不对付,他都没太放在心上。
可敏敏是绝对不能出事的。不然,他该如何去面对逝去多年的妹妹。
闽钰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紧急性,她摇头,“爹,现在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那个贼人是如何说的?”她问,“是不是在谈条件?”
她看着闽挞常布置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就知道他今夜是下定决心,不让贼人逃走了。
闽挞常话语渐渐严肃,“无论什么条件,都绝不放过。”
刚刚说完,屋子里就传来敏敏的尖叫声,“啊。”这声音太声嘶力竭,让外面的人滞了滞。
闽钰儿心里一悸,不由得往退后了两步,继而撞到了齐叔晏的身上,她回头,就看到男人深比夜色的眸子。
齐叔晏也没动,闽钰儿讪讪的,就听见男人在头顶上说:“主公,其实还有更稳妥的法子。”
他说话从容缓慢,闽挞常已经是眯起了眸子,眼里带着考量:齐叔晏这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齐叔晏自然知道。他视线掠过一圈,就知道闽挞常是要鱼死网破,打算硬来。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互相眼神里都有些东西,而后还是闽挞常先败下阵来,“殿下以为如何?”
“她要逃,我们不给她这个机会。在此之前,用一些法子,让她无法对郡主动手就是。”
闽挞常打量,“殿下可有这样的法子?”
“有。”齐叔晏点头。
这话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实在是不容易的。闽挞常脸上有了些犹豫。
他尚且不知道齐叔晏的秉性。若是他话说出了口,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摇摆之际,闽钰儿在齐叔晏身后探出了头,“爹爹,我相信齐王殿下的话。何况,现在也找不出更好的法子,不是吗?”
胶着一晌,场面最后还是交给了齐叔晏。
外面的每个人都拿了块厚重的纱布,捂住口鼻。闽钰儿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能乖乖戴上,正系着,齐叔晏走了过来,男人在远处,看她笨拙的手法,还是忍不住自己动手。
“你待会儿就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闽钰儿愣愣地松开手,齐叔晏接过纱布,修长的手指按上来,在她后脑勺上打了个结。
“是为了你好,记住了吗?”男人低声说。
闽钰儿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齐叔晏叫她,已经从“公主”,变成“你”了。
而且他似乎也比过去更好相处了些。闽钰儿乖觉地点头,“好。”
都听他的。
夜里风大,齐叔晏拉着闽钰儿到了一处背风的地方,男人凝眸,命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十步,让出一个更大的空地圈子。
月色朦胧,闽钰儿抬头,陡然觉得月色有些暗沉下来,似是下了雪,把月光遮住了些。
正看着,齐叔晏从身后伸手,轻轻地掩住了她的嘴,“呼吸放平稳。”他这样说。
一团奶白色的浓雾从天而降,闽钰儿抬眼去看,陡然看到个熟识的身影:孟辞。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孟辞从树梢上下来,眼看着浓雾飘进了屋子里,躬腰从小腿处拿出一把匕首,在众人的注视中踢开了房门。
一把暗器从门里扔出来,孟辞稍稍错开了身子,男人眼里越发不耐,嘴里含着块白布,就冲了进去。
想也不用想,里间已经开始打斗起来了。齐叔晏招手,示意将包围圈缩小,不到半柱香时辰,孟辞的身影就从门口出现了,男人沉着脸,怀里捞着个人,赫然就是昏迷过去的敏敏郡主。
“人在这里。”敏敏口鼻都被捂上,孟辞将女人放在地上,立即就有人过去,要把敏敏带走。
孟辞尚未转身,屋子里的贼人就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从他背后冲了出去。浓雾里有迷药,普通人闻到了只会四肢绵软无力,可见这贼人也是有几分本领的,还能凭借功夫冲出来。
然后那人视线扫过一圈,径直朝闽钰儿掠过来。这小姑娘不会功夫,却有身份,是个好人质。
完全忽略了站在闽钰儿身后的,有如夜色沉默的齐叔晏。闽钰儿见她朝着自己而来,来得太快,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脚更是动弹不得,“钰儿!”闽挞常已经觉出不对,不顾一切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队人。
身后忽然绕过来一只手,齐叔晏捏着她的胳膊,沉稳有力,在那人即将靠近的时候,男人径直将闽钰儿推到了另一边,半转身,准确无误地捏住贼人主动送上来的脖子。
齐叔晏周身的气场又变得冷了。闽钰儿被他一只手环着,眼睁睁看着男人另一只手死死掐住贼人的脖子,任贼人怎么掐打,抓咬,都不为所动。
他神色是淡淡的,可是眼底是收不住的杀意。手腕处的青筋脉络都显了出来,力度之大,让贼人的脸在瞬间变得青紫涨红。
孟辞冲出来,看着齐叔晏瞬间变得魔怔的脸,也是吃惊不已,“殿下!留活口!”
齐叔晏置若未闻。他眼里现在唯一能看见的,是刚才这人要杀闽钰儿时的狠毒。男人眼神愈发冰冷,一用力,就将贼人举到了半空里,“咔擦”,径直将那人的脖子拧成两截。
四下寂静。
齐叔晏松手,那人没了声息,软软地摔在雪地上,“砰”的一声响。
第一次看齐叔晏杀人,闽钰儿看呆了。孟辞不敢相信,“殿下,你……”
齐叔晏眼底从混浊恢复了清澈,他抬头,月色下眼尾的细痣轻挑了一下,“无碍,出手重了。”
第24章 特别喜欢
细数下来,这是闽钰儿被齐叔晏吓到的第二次。
那么大一个活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给杀了,闽钰儿不敢去看地上的人,只好咬着唇,把脸别过去。
齐叔晏的手还环在闽钰儿腰上,察觉到女人微颤的身子,他蹙眉,松开了手。
闽钰儿身子立即软了下来,她下意识扶着旁边的树,身后,孟辞和江憺就赶了过来:“殿下。”
孟辞先前明明还抑郁的紧,一看到齐叔晏不对劲了,什么也不顾就冲在最前面,哪还管什么之前的事。
以是一众人上来,又围住了齐叔晏。闽挞常那边派人,把昏迷的敏敏捞起来,送她回去养伤。
齐叔晏转头,看见闽钰儿茫然地站在雪地上,小姑娘脸一阵发白,心里一动,连孟辞说了什么似乎也没听清楚。
孟辞狐疑,又问了句:“你有在听我讲话吗,殿下?”
齐叔晏不答。闽钰儿扶着树,腿下已经是好多了,她抬头,闽挞常已经飞也似地赶过来:“钰儿!”
“爹。”她鼻子一酸,男人过来,已经扶住了她,“可伤到哪里没有?”
“没有。”闽钰儿摇头,随即看了隔在一群人里面的齐叔晏一眼,“多亏齐王殿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闽挞常扶着闽钰儿,一贯的大度也没有了,直言定要将这次的事情彻查清楚,闽钰儿屋子里所有人都要从头到底地查一遍。
不仅要查,还要换一波人。闽钰儿静静听着,就看到齐叔晏过来,男人脸上早已恢复了正常,对着闽挞常鞠了躬。
闽挞常老脸挂笑,“多亏齐王殿下了。若不是齐王殿下,这次不知道还要闯出什么祸事。”
齐叔晏道:“无碍,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闽钰儿暗道这是哪门子的分内之事……还没反应过来,闽挞常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闽挞常看了眼齐叔晏,又瞥了眼闽钰儿,这丫头怕是还懵懵懂懂,低头不知道想什么。便道:“这次险事疑点颇多,还请齐王殿下去我那里,小叙一番。”
齐叔晏点头。
末了,闽钰儿又被剩下了。江憺尚站在营帐外,蹙眉看着地上那人的尸体,不知在想什么。
闽钰儿转身想走,她看见孟辞一个人站在一边,不由得过去叫了他一下:
“孟辞!”
她可还记得今天白日里的事情,现在看着这家伙也是火大。
“你白天里怎么回事?”她撅着嘴,指着自己的腿,“你不声不响地拔腿就走,我拉你拉不住,还把自己栽雪里去了,到现在腿都还有点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