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与娇娇——狄七宝
时间:2020-08-11 10:07:13

  “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一直知道。从公冶衡死的时候,他就把闾丘越托付给你了。这些我都知道。”
  “那你为何……”
  “我为何不说,是不是?”齐叔晏看着她,“你早就知道,我一直是默许你的,你做什么,我都默许。”
  闽钰儿一怔,“殿下……”
  “所以我当初有点生气。”男人掸了掸膝上的衣衫,站起来,“当初你宁愿跟着公冶衡走,也不愿留下来,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闽钰儿被说的哑口无言。
  齐叔晏向来对他人的事看得淡然,也没跟闽钰儿说过什么重话,今日说的这些事,是他辗转许久都没能释怀的。纵使心底不甘,可他看起来终究是无事人的样子,不妨刚一转身,就听到小姑娘微弱的一句话:
  “殿下,对不起了……”
  男人身子一顿。
  “你说什么?”他背对着问。
  “钰儿说,钰儿知道错啦。”小姑娘也知道当初做的欠妥,才能让男人过了一年多还在耿耿于怀。
  “钰儿以后不会乱跟着别人跑了。”她老老实实地向齐叔晏道歉。
  齐叔晏迟迟没转身,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钰儿当初是不懂事,可是殿下也没有问过钰儿,到底开不开心,愿不愿意。九卿来的时候,别人都知道,唯独瞒着我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钰儿是一个什么样的毒妇。”
  “钰儿也怕,怕九卿比钰儿好看,懂事,殿下就不喜欢钰儿了。若是那样,钰儿还不如早点脱身离开。”
  她越说,越多,反倒把以前那些委屈的心思一齐翻了出来,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殿下有齐国,有千万百姓,钰儿自然是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要求殿下改变什么,九卿也是……”
  男人却倏地出了声,“私情?”
  他回转身,“什么私情?”
  万万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闽钰儿一下子滞住,不知道该做何回答。齐叔晏却向她走了过来,直直地看着她:
  “你于我有和私情,嗯?”
  男人脚踩稳沉的步伐,向她靠近,闽钰儿一个唬住,就往后退,退到桌子旁,眼见无路可退了,闽钰儿想从旁边溜走,男人一手就揽了下来。
  齐叔晏揽着她,两手将她困在桌边。
  “问你的话,怎么不回答?”
  “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耳根子都红了,齐叔晏的目光从她额上,一路往下,直到她的下颌。见她支支吾吾的怯生生样子,齐叔晏终究还是没能忍心,把她逼得太紧。
  他松开手,“没事,你无需解释。”
  齐叔晏自己都不知道情为何物,哪里能逼闽钰儿说出来。
  罩在闽钰儿身上的阴影没了,小姑娘松了一口气,齐叔晏接着道:“闾丘越我给你留着,但是造反之徒,不能继续留在齐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她遣去北豫关押。”
  “真的吗?”闽钰儿心中一喜,齐叔晏就道:“也不能太作乐观,她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能不能活过战事都是个问题。”
  “只要殿下吩咐,不取她的性命,后面的事情钰儿来想办法。”
  “便是这么上心么?”男人捻着指尖,“江憺说我闭关调养的时候,你全顾念着闾丘越去了。”
  “是因为她,还是因为闾丘璟?”
  “当然是闾丘璟。”小姑娘撇嘴。闾丘越这妮子性格那么差,若不是因为闾丘璟的吩咐,谁会花那个心思去照顾她?
  男人又怔了片刻,闽钰儿问:“殿下还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齐叔晏似是有短暂的失神,待回过神来,便转身避着她,说:“我出去一趟,你晚间过来,我陪你用晚膳。”
  “换作别人,也不知道你的口味。”
  闽钰儿点头:“好啊。”
  不知为何,她心情是越发的好,齐叔晏却是越发闷沉起来。她看着男人郁郁的眉头,没再说什么。
  底下人都说齐叔晏提审叛军去了,他今日的心情算不得好,受审的。人在牢里都受了大苦头。他惯是能忍住的,今日下了命令,只要是不开口说话的,全部往死里打。
  牢里的哭喊声隔一里地外都能听见,凄惶的很,众人都缩了缩脖子,不懂齐叔晏今日的脾气反常是为何。
  闽钰儿倒是乐得自在,她丝毫没被影响,只是忙着缠着孟辞,与他打听闾丘越的下落。
  孟辞皱眉:“闾丘越败势已定,这个时候在四处逃窜,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你不要太着急。”
  见闽钰儿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他又叹了气,“放心罢,殿下的吩咐都传下去了,只要找到人了,第一个告诉你,嗯?”
  “好。”
  闽钰儿得了准信,更加开心,她兜转着去看了看齐军的新军路线,赫然发现,闾丘越现在逃亡的方向,在春海边上。
  这该不会是巧合罢。
  她正思量着,齐叔晏那边的审讯也停了,男人拿着审讯结果,坐在阴冷的大理石高椅上,陷入一时的沉默。
  底下人都察觉到了男人身上近乎死亡的窒息感,不敢靠近,更不敢询问,动也不动地伫在阶下,任由地牢里的烛火渐自消隐下去。
  过了一晌,男人捏了捏手,手下捏着的宣纸瞬间破成碎片,次啦的声音尤为刺耳。他掷了什么东西在地上,而后捡起桌上的烛台,随意丢下去,大理石上迅速燃起来一堆青烟,宣纸在火里瞬间湮灭。
  “殿下……”他们终于开始忍不住提醒。
  “把牢里那些人都杀了。”他站了起来,“一个也不许留。”
  察觉到齐叔晏可能审出了些不好的东西,一众人都噤若寒蝉,待齐叔晏走后,才打开牢门,给每个人都灌下至烈的毒/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先前审讯的那一帮人全死了。
  他们打理好尸体运出去,丢尸到荒郊,只字片语都没给别人泄露,这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齐叔晏叫闽钰儿过来用晚膳。
  闽钰儿自是高高兴兴地过来,男人知她口味,叫人做了鲜美的鱼,肥嫩的鸭,浓郁的鸡汤,满满一桌子。她进来的时候,菜已经摆好了,齐叔晏面前也摆着碗箸。
  男人先前不好惹的气场还没有散去,闽钰儿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待入座的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不插科打诨,打算安静吃完饭就走。
  “饿了么?”男人抬眼,神色一如既往。
  “嗯嗯。”
  “那便先吃点东西?”
  他问的古怪,闽钰儿只好拿起筷子,“那我吃饭啦,殿下。”
  男人低首,既没有动筷子,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抬起头看她一眼,便又复颔首,眸子盯着地板上铺着的彩绣绒毯,不知道在想什么。
  闽钰儿吃饱了,刚刚放下筷子,齐叔晏就挥了挥手,似是一直在等这个。下面立即有人端了两壶酒过来,在闽钰儿和齐叔晏面前各摆了一壶。
  “殿下这是……”
  “喝酒。”齐叔晏头也不抬地答。他说着,就拿着酒杯,用滚烫的茶水滚过一遭,要给两人倒酒。
  闽钰儿愣了愣,不知道齐叔晏想干什么,“可是,我不会喝酒……”
  “无碍,我也不会。”齐叔晏似是铁定了心,给两人各倒上满满的一杯酒,闽钰儿看着他递过来,迟疑了一息,还是伸手接下了。
  齐叔晏今日是发了什么疯?
  男人穿着素白的衣衫,酒水撒了一点出来,在他袖子上印出一道浅痕,挥袖间还带着酒香。他深邃的眼睛看着闽钰儿,眉间一如既往地郁着,淡淡道:“来玩个游戏,钰儿?”
  闽钰儿问:“什么游戏?”
  男人眼神挑向她面前的酒杯,自己面前的酒杯已然端了起来,“我们喝一杯酒,喝完了,就要向对方问一个问题。若是你喝不下去了,那便一直由我来问你问题。”
  闽钰儿愈发迷惑了,这还没喝酒,怎么感觉齐叔晏已然有了醉意。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她问。
  齐叔晏道没意义,但是今夜就想和她喝酒,闽钰儿看着男人已然瘦削下去的轮廓,尤其是深邃到不敢久看的眸子,心下一震,暗道罢了罢了,就当是齐叔晏病后无事,她陪男人消遣一番。
  闽钰儿捏着鼻子,仰头喝下了一杯酒。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的?”男人看着她。
  闽钰儿放下酒杯,喉咙里尽是酒味儿,她忍了忍不适,随意问:“若是回到当初,殿下觉得齐国和闾丘有无和解的可能性?”
  “没有。”男人毫不犹豫,仰头喝下了自己那一杯酒,“到我了。”
  他沉然看着闽钰儿,小姑娘还抚着喉咙,觉得有些不适,“殿下问就是。”
  齐叔晏端然地坐着,与她对视,“钰儿可曾与人有过肌肤之亲?”
 
 
第68章 醉酒
  不出所料的,闽钰儿怔了一下。
  肌肤之亲,哪种程度的肌肤之亲?齐叔晏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殿下的意思是……”她迟疑着看着齐叔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钰儿不懂为何殿下要这么问。”闽钰儿觉得这好比把她吊在大街上,逼着问她,还有没有女子的贞洁。
  她有点不高兴了。齐叔晏也不像是能问出这话的人。
  “我的意思是……”齐叔晏察觉她有些不悦,手下微顿,立即想要解释。
  “什么意思?”钰儿看着他,“殿下是在质问钰儿吗?”
  “还是钰儿做了什么事,惹得殿下不开心了,要问出这样的话?”
  男人默不作声起来。闽钰儿似是要回去,刚起身站了起来,背后就传来齐叔晏低下去的声音:
  “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怕你受欺负了。”
  屋子里光影黯淡,齐叔晏的声音也似受了影响,多了一分柔,恨不得融进去,软软地淌到闽钰儿心里。
  她回头,“殿下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怕你受了欺负。”
  又听到这个,小姑娘短暂的出神后,眉眼都弯了起来,她绕有兴趣地盯着男人,齐叔晏与她对视了一眼,反而鬓边有些泛红了。他脸色向来清冷,这时候却有些遭不住地半低了头,像是突然被撩拨的冰山一样,两重交替,手中渐渐攥紧了酒杯。
  “殿下。”闽钰儿接着道:“殿下为何低头?”
  齐叔晏偏开眼,轻启唇道:“不为何。”
  还不为何?闽钰儿折身回来,故意在他面前蹲下来,与他隔了咫尺的距离。
  她像是有意挑逗他,笑着歪头:“殿下殿下,你脸红了,又是为何?”
  齐叔晏彻底缄默。白壁一样的脸色上绯红更明显。
  “殿下故意把我叫过来,喝酒,是不是就是为了问清楚这件事?”闽钰儿仔细看了他一晌,这才没笑了,“殿下放心罢,钰儿不会让自己受欺负的,别人也欺负不了钰儿。”
  “若是有人欺负了钰儿,那钰儿要么走,要么找人报复回来。纵使忍气吞声,也会有一个限度,何况是我,爹爹说过,我是天底下最最不能受委屈的人。”
  “所以殿下。”她忍不住伸手,在男人脸颊边轻轻触了一下,“不要为钰儿担心啦。”
  齐叔晏身子僵住,终是抬起眼皮,慢慢地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他神色恢复了一些:“当初的事情,是我们对不住你。”
  “你就是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也绝没有理由能苛责你。”
  “可是,你现在又来了。”
  在男人打算将日子过到头的时候,闽钰儿又来了。
  他看着闽钰儿,似是永远也看不透,这个时而呆笨,时而玲珑剔透的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离了他一年,两人相隔千里,南北不相望,消息联系全都断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挨过今年,自然也没有再去找她的勇气。
  对,说来可笑。他灭南夷,杀波斯时的杀伐果断,不惧生死的勇气,在闽钰儿来找他的一瞬归于寂静。
  他总不能,在闽钰儿面前那样面目可憎地离开。
  闽钰儿看着他,“我来是因为,殿下需要我呀。”
  男人扣着她的腰身,眸子低沉黑曜,“若是我以后也一直需要钰儿,钰儿可否愿意留下来?”
  闽钰儿眼珠子动了动,忽然笑了,“殿下说要玩游戏的,要喝酒了,我才回答。”
  “现在?”
  “当然。”
  闽钰儿侧身过去,给男人倒了满满的一杯酒,齐叔晏接下,仰头喝了。
  她咂舌,男人丢了酒杯,“还要喝么?”
  见他喝的这么豪爽,哪里像是不会喝酒的样子,闽钰儿自然不肯放过:“还要还要。”
  她又给齐叔晏倒酒,齐叔晏全接下喝了。
  到最后,她面前的那一壶酒,全让齐叔晏喝了。她看着男人依旧清清冷冷的脸色,暗道不好,齐叔晏在喝酒这事上怕是无师自通,她今夜想要灌醉他,似乎是不大可能的。
  她就想把男人灌醉,好问问他,他方才问她的“是否有肌肤之亲”,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想法。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闽钰儿下定决心要问出个子丑寅卯出来。她扭头,将桌子对面的酒壶也拿了过来。
  男人一直任由她喂酒,这次终于是握住了她的手,他抬起眼睛,似是蒙了层薄薄的雾气,看不出来醉了没有,“你在给我灌酒?”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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