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用砖块搭建化粪池,平均分为三格,每格之间有隔开的墙。
蔡机居高临下,看着初具形状的池子。
时月说∶“现在砌砖用的是老方法,还要用白泥把池子从里到外好好抹一遍。”
一个是为了加固,另一个是起防水作用。
蔡机绕着大坑走了一圈,忽然被坑旁边的小屋子吸引了视线∶“这就是你说的……厕所?”
厕所是一个精致的小木屋,门口引了活水,底下接一个陶盆。
时月将手伸到水下∶“从里面出来后,要洗手。”
陶盆中间留了一个孔,水沿着中空的柱子往下流,最终通向了菜地。
蔡机挑眉,打开小木屋的门——
里面很简单,上面开着一扇小窗,底下是两块木板,而木板底下是空的,隐约可见是一块倾斜的陶板。
倾斜的方向正是旁边的化粪池。
厕所还未投入使用,小黑将木板掀起来,底下是个浅坑,全是用平整的陶板砌的,它们向外延伸了一小段距离。
时月取出图纸,指着左边示意∶“这里就要接管了,管子接进池子底部。”
屙物从陶板滑入管子,被引入化粪池底。
蔡机皱眉∶“它要是下不去呢?”
“冲水。”时月道∶“而且这个坡度我特意垫高了不少。”
“进入第一池以后,它们会腐熟发酵,这上面要盖板,否则很臭。”时月说道。
蔡机点点头,指着一池和二池之间的洞问∶“那是什么?”
“那个是我留的洞,还需要一根弯头的管子,将第一池满起来后上层的水排去第二池。”
“同样的,第三池也是一样的。”
然后第三池就有一根往外接的管了,那个会一直延伸到总系统里。
时月给他看了景庄的设计图,道∶“我已派人着手挖坑,第一批先挖三百个大的,明年再慢慢把五百个小坑挖出来。”
小坑是百姓用的,一般一户一个或者两户一个,但如何说服百姓,进他们家里挖坑是个大难题。
加上现在人手不够,材料也不够,时月准备让他们今年先试用“公共厕所”,满意了明年挖私人厕所就会顺利多了。
蔡机看得咋舌∶“你这东西好厉害啊。”
时月颇为得意∶“如果建成了,会更厉害的!”
两人在大坑旁边指指点点,身后忽然有人怯生生地唤∶“妹妹,恩、恩公,饺儿蒸得了,快来尝尝吧。”
今天蔡机过来太子宫议事,时月就派人把李诗兰接过来了。
初闻时她不敢来,生怕被嫌麻烦,后来才脸红扑扑地答应了。
银杏跑过来扶着时月的手∶“您慢些走,奴婢扶着您。”
时月说∶“我肚子还没大到那个程度啊。”
银杏很执着地搀着她,时月回头∶“公子机也一起吃吧,我大姐的手艺可好了。”
蔡机朝廊下看了一眼∶“这怎么好意思?”
李诗兰避开他的眼,害羞地进去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时月反问∶“你来给我做工,管你顿饭怎么了?”
蔡机哈哈大笑∶“那恭敬不如从命。”
桌子放在回廊下,摆了一碟碟漂亮的小点心,时月就那么一形容,没想到李诗兰真做出来了。
阿菊给时月挟了只小饺子∶“这是二姑娘吩咐的,面和水揉细,擀皮包馅儿。”
她们不会捏褶子,只是简单地包在一起而已,时月将饺子送入口中——是苋菜味的。
红苋菜的汁水把饺子染成了粉红色,蔡机看了一会,问∶“它有名字吗?”
时月一边嚼着,心说一饺子要啥名字?太子宫牌,苋菜馅大饺子?
李诗兰低着头∶“没有,不过……小女看它粉嫩如三月桃花,想着叫‘三春醉’也不错。”
“三春醉?”蔡机送了一只入口,苋菜本身没有特别的风味,包成饺子味道平平,胜在颜色好看。
“好听!三春醉很好听。”蔡机笑眯眯吃着∶“李姑娘手艺真好。”
李诗兰耳根通红,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多谢恩公。”
“别叫我恩公了,那都哪本老黄历的事了。”蔡机道∶“叫我名字吧。”
时月看着两人聊天,冷漠地塞了一只饺子入口。
肯定是她吃饺子的姿势不对。
要不怎么看不出,这跟染了紫药水一样的饺子,哪里像桃花了?
三人的饭局,只有两人聊得很开怀,时月这顿饭吃得好寂寞。
饭局快散的时候,小黑忽然跑过来,递了一封拜帖∶“姑娘,有人求见殿下呢。”
“咦?”时月把饺子塞进嘴里,边嚼边接过来。
“殿下这几天不在啊,谁递的?”
慕容野和李定邦练兵去了,起码还有两天才会回来。
时月接过来一看,羊皮卷的绑绳上有好看的花纹。
“那人有说是谁吗?”她慢慢拆开拜帖。
“他说,他家主人姓墨。”
“墨?”时月嘀咕,还有姓墨的?
同桌的两人也望过来,时月展开以后,顿时“……”了。
祖龙统一文字以前,列国文字各不相同,时月光是学会卫国版篆书,就用了好几个月。
但很显然,来人就不是卫国的!
这上面的文字她看不懂啊!
蔡机接过来看了一眼,低声∶“是他?”
“他是谁?”时月不解。
“墨子期。”蔡机把羊皮卷还给时月。
见时月还是不解,蔡机道∶“此人姓墨,名望,字子期。”
“据说他祖上来自孤竹国。”蔡机指了指上面,意思是孤竹国在北方。
“在燕齐交界的地方,百年前为燕所灭。”
孤竹国是个很小很小的国家,存在时间也很短,时月一时间想不到任何关于它的资料。
“墨氏一族消失了近百年,几十年前突然在郑国出现,尔后有关于他这支的消息,都是来源于郑国。”
“他家在郑国做官?”时月问。
“非也。”蔡机摇头∶“哦……换个说法你或许有所耳闻。”
“他们整个家族都是,墨家弟子。”
“啊????”时月失声。
“墨家??”
墨家与儒、道、法等同为诸子百家之一,思想上主张兼爱非攻、反对铺张浪费,是少数吸收贫苦百姓为弟子的学派。
墨家领袖叫“巨子”,第一任巨子也被称“科圣”,由此可见,墨家是比较主张科学的学派。
当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有墨家机关术,在一些不知真假的传说里,墨家弟子个个都是大发明家。
“他是墨家的什么人?”
还是说墨家压根就是他家?这不对啊。
蔡机摇头∶“巧合而已。”
“墨子期的曾祖父是墨家巨子的亲传弟子,而他的家族又姓墨,巧合而已!”
时月还没从仿佛见到明星本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这个墨子期……是来做什么的?”
她看向羊皮卷上,那些不太熟的文字。
蔡机想了想∶“大概是来游说卫太子,接受他们思想主张的吧。”
第47章 047
小黑铁拿着拜帖, 急匆匆跑到太子宫门口, 递帖的人还没走。
他将拜帖还给人家,并道∶“对不住, 我们殿下最近不在宫里, 请过些日子再来吧。”
乌尖意外∶“太子不在,旁人也不在么?”
黑铁一愣, 没明白这个旁人指谁。
不过他还是按照吩咐答∶“要不,你三日后再来吧。”
一架马车停在路边树下, 乌尖被弄得有些恼火, 态度也不大好∶“卫国既然如此怠慢, 那我家主人便先走了!”
黑铁挽留∶“兄台……兄台!你们三日后再来吧!要不将下榻之所告诉属下, 到时候我去接你们也行啊……”
乌尖却是转身离开,没有应他的话。黑铁挠挠头,感觉得罪人家了。
“吁——”
随着“哒哒哒哒”的马蹄声近,来人在太子宫前勒马,一个漂亮的翻身,下了马。
“小黑铁!”
李锦乐高声喊他, 心说真巧,小黑是知道他要来, 提前出来接了么?
乌尖已经走回了马车边,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来人。
车中的墨子期也微微转头。
李锦乐嗓门洪亮, 心情十分愉悦∶“接什么?老远就听见你要接人, 接谁啊?”
黑铁低头行礼, 笑∶“二公子, 你回来了。”
“没接谁,一位先生。”他对李锦乐说了刚才的事。
李锦乐“咦”了一声,朝后望去,那架马车车门紧闭,已经掉头离开了。
“是吗,何方人士,脾气还不小哩。”李锦乐问。
“据说是郑国来的,属下也不清楚。”黑铁将李锦乐引进去。
“二公子此番北上,见识可多了吧?”
李锦乐出去了一个多月,变黑了,也瘦了许多,一点没有了以前锦衣玉食小公子的模样。
“见识什么啊,没进人家地盘,边境便封锁了。”他边走边说,言辞中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我进城后,先回了趟家,听说兰妹来太子宫了,就特意跑来接她。”
“还有啊,阿娘让我顺便把月儿也接回去,她好久没回去了,家里怪想的。”
林氏确实想女儿了,时月也想自己院子里的棉花了,没有太纠结就打算搭着他们的顺风车,一起回去。
李诗兰很高兴∶“妹妹好久没回去了,阿娘一定很高兴!”
蔡机识相地准备离开∶“既如此,我就先走了,等时先生回来我们再谈白泥的事吧。”
李锦乐招呼他∶“要不,公子机同我们回去,今晚就在府中吃顿便饭!”
蔡机哪好意思跟他们去,婉拒了李锦乐的好意,朝时月道一声他走了。
李诗兰嗫嚅了半天嘴,到底没有勇气把话说出来。
——她刚才留起了一点饺子,想叫公子机带回去给声雁夫人的。
刚才没能把握住机会,这会儿人家已经转身走了,她更不好意思追上去了。
时月揽着诗兰的肩∶“二哥,咱们回去吧,阿娘还等着呢!”
饺子没送出去,诗兰说∶“我……刚才多做了一些饺儿,一起带回去给阿爹阿娘尝尝吧……”口气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李锦乐一点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兴致勃勃地点头∶“好啊好啊,二哥也想尝尝。”
时月的爪子在诗兰肩上挠了挠,揶揄道∶“给阿娘带的啊?”
诗兰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把脸埋进了胸口∶“当、当然给阿娘带的,妹妹就会取笑我……”
时月咯咯直笑,拍拍她的肩∶“好啦,我们走吧。”
夕阳西下,马车很快到了丞相府门口。
李诗兰先下来,和银杏一起将时月小心地扶下来。
时月“哎哟哎哟”了两声,嘀咕∶“开始不方便了。”
四个月的肚子虽然不大,但比起以前,像横了一个什么东西在身前,不太适应。
从前时月喜欢趴着睡觉,现在也被迫戒了。
林氏一听说她回来,立马迎了出来,看到时月的身影后鼻子一酸∶“月儿!”
时月回头∶“哎,阿娘。”
两个多月没见,林氏上来就将她紧紧的抱住,不停埋怨∶“怎么也不回家?你这个狠心的丫头,不知道阿娘想你,想得整宿整宿睡不着么!”
“在太子宫好不好?怎么瘦成这样了?”林氏摸摸她的脸,更心疼了∶“是不是吐得很厉害?平日都吃不下饭么?”
时月打断了她的关心∶“吃了吃了,我有好好吃饭。”
“有好好用饭怎么还瘦成这样?”
“阿娘,哎呀我没事。”时月无奈,她也没有很瘦,甚至还胖了一点呢。
李锦乐出声拯救她∶“阿娘,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林氏点头∶“对对,瞧我这记性,月儿快进来。”
“阿娘备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
两个多月没回来,再进这间一家人吃饭的大屋,还怪想念的。
屋子角落摆了几支茉莉,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时月随口问∶“阿爹呢?”
林氏让仆妇端水果上来∶“你爹还得半个时辰到家。”
时月点头,她就是礼貌一问,李丞相回不回来问题都不大。
“来,尝尝这杏。”林氏接过一小盆杏子。
“这是老族长前两天送来的,树上刚摘的,新鲜得很呢。”
杏子圆溜溜,黄澄澄的,表面有层薄薄的绒毛。
李锦乐抓了一只,在陶盆里洗洗就啃∶“好甜!”
杏子性热,吃多了容易上火。自显怀后,时月几乎天天在上火中度过,因而不敢多吃,挑了个最小的。
“唔,真的好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