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乖乖垂首解释,不敢丝毫保留。
原以为对方会从头到尾问过一遍,不曾想他只挑拣了其中五个,也不知道剩下的那些是通过字面理解直接意会了,还是装模作样暂时不问。
姜九黎将纸条按照折痕折了回去,眼底一片清明了然,不知想到什么,悠悠启唇道:“礼尚往来,既然沈小姐不收礼金,本殿就给你新书提几点建议作为回馈好了。”
沈宴秋:“嗯???”小言作者最抗拒的就是读者提出的写作指导意见了好嘛?
还没来得及让人把话憋回去,就听对方道:“情节薄弱,人物设定也一般,而且沈小姐似乎不太了解首辅这个官位,作为历朝第一辅臣,首辅的能耐大概比你所想的还要杰出百倍,详细可以参照一下当朝的那位。”
沈宴秋不敢置信地眨眼,认真的吗,她对首辅的设定明明是按照玛丽苏文的标配构建的,杰出百倍那还是人吗?
姜九黎言尽便不再多说,直起身来,自顾朝外头走去,路过沈宴秋身侧,蓦地来了句:“对了沈小姐,你脸上有点心屑。”
告知完,便头也不回地到了屏风另一侧,留下沈宴秋郁结地拍打脸上沾留的凤梨酥碎屑。
清风还在战战兢兢地控制着小丫鬟人质,看姜九黎出来,恭敬颔首:“殿下。”
姜九黎扔下一句“把箱子带走”,便推门而出,不管不顾。
清风一脸欲哭无泪,他家殿下就不能事先跟沈姑娘商量一下礼金多少再使唤他吗,虽说省了一大笔金子是自家殿下赚到不错,但他这个做护卫的未免太悲惨了些。
将剑入鞘,对小丫鬟抱了抱拳:“方才对不住了,姑娘。”便认命地朝里屋走去。
屏风后与沈宴秋相对,脸臊得慌的挠了挠后脑勺,道:“沈小姐,我今日先搬一箱回去,您看剩下的这些我明日午时来取是否方便?”
沈宴秋想着自己明明在院里设了八卦阵,但这主仆二人就跟入无人之境似的,走上一遭不说,还打算再来一遭,不由一阵脑壳疼,但还是好脾气地应声道:“明日午时我会让我家丫鬟在此等候,不过还是希望这等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回 。擅闯女儿家的闺房传出去终归不太好听,还请小哥帮我把这句话传达给摄政王殿下。”
清风红着脸连连应下,一把扛起箱子就往外遁。
一整箱的金条分量也是实打实,要清楚国库里的钱银不得擅自挪动,自家主子近日为了筹足这三箱黄金可谓费了好一番心思,最后不知如何成功游说军机大臣和首辅大人的,总之筹到了款。现下能够原封不动的带回去,还得多亏沈家二小姐“淡泊钱财”。
清风离去后,沈宴秋又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安抚小丫头,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操心有些多余——
心儿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激动道:“什么!方才那位是当朝的摄政王殿下?”
刚刚听那黑衣侍卫称白衣男子作殿下,她还只当是皇子什么的,没想到会是神龙不见摆尾的摄政王殿下!
要知道摄政王殿下的英明宏伟普天皆知,无人不折服于他执政那几年的丰功业绩,虽然自从年前首辅上位后,摄政王便主动退居幕后,但职位仍保留未变,始终深受百姓的尊重爱戴。
在这层粉丝滤镜的笼罩下,即便被人侍卫拿剑抵了小半时辰,心儿也像是全然忘却了似的,兴奋地咬帕子道:“没想到摄政王殿下生得这般绝代风华、天人之姿……小姐小姐,您说殿下是不是心悦您,这才半夜翻墙来找您?”
沈宴秋:“……”
看来她日后需要限制小丫头少看些话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新年快乐呀啊啊啊~九点还会有一章,爱大家
第30章
原本虞优还觉着自家老爹给他放半个月的假有些小题大做, 现下却觉得一切命中有数,正好给他机会跑人姑娘面前刷刷存在感,这个世上就没有他二爷征服不了的女子, 如果有,那一定是他太低调, 散发的魅力不够深!
虞爹、虞妈不知情,见儿子愿意外出散心开心来不及,各种给人准备马车侍从、策划游玩路线,什么今天逛城南, 明天逛城北,详细周到的不得了。谁知儿子通通拒绝,表示只想一个人出门走走静静。虞爹虞妈对儿子顺从惯了,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嘱人带够银子注意安全,也就任他去了。
谁又能想到,虞二爷每天早出晚归都是呆在距离自家酒楼不过一条街道距离的童话镇——坊间赫赫有名的女子快乐聚集地上。
要命的是他最后还凭借一己之力拉动书坊生产力,刺激得童话镇女性顾客比往日翻了一倍不止。
就连虞回都是后来听市井传闻,才得知二哥近日一直出没在童话镇。
起先她还不信, 因为忙于跟沈家大小姐拉拢关系,没太注意过她哥的动向。不过这天得了空, 刚好看到几个来自家酒楼吃饭的姑娘,手里抱着新买来的杂志、善本,嘴上还娇羞赞叹红衣二爷的模样实在魅惑勾人,经她一番追问, 这才将信将疑地决定前往查看实情。
这边虞优已经大爷似的耗在书坊蹭吃蹭喝好些日子了,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沈宴秋几次三番试着跟人讲道理, 最后都徒劳而返,看在某人那骚包的长相能给书坊带来些许生意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其实二爷从前一直不喜这童话镇,作为一个有尊严的商人,这家书坊开张至今不过几载时间,势头就直指自家百年商号,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原本有个无脑甜的妹妹成日爱往这里跑已经够让他头疼了,好不容易中意了一个姑娘,还是这家书坊的打杂伙计,这让他郁闷了好几盏茶的时间用来做心理建设。
一开始想着沈宴秋可能跟他那蠢妹妹一样,都是为了蹲什么“巨先生”才乔装打扮混进来做活的,但后来想到人家生活条件拮据窘迫,只不准真是为了混口饭吃,心中顿时被一腔同情包围,也就不再思虑那么多,连带进出童话镇都变得堂堂正正,忘记之前纠结的尊严是为何物。
不过他和段老板见面时,确实上演了一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惊心动魄场景。
段老板是在几日后的午后回到书坊的,虽然两人从前并不相识,但作为临安城里颇负盛名、不相上下的两大美男,那种蛰伏在暗处的危机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仅一个眼神的对视,就颇有天雷动地火、剑拔弩张的效果。
段老板待人处事淡然惯了,因为工作事宜出城几日,回来时眼看坊里多了个搔首弄姿的大花瓶,也只是轻瞥一眼,便没再多余反应。
倒是沈宴秋非常不好意思地上前跟段老板解释,对方外出时嘱她帮忙看管书坊,她看得马马虎虎也就罢了,还凭空招致了个混吃混喝的“闲杂人等”,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段老板清浅温润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拍拍她脑袋:“无妨,你的朋友也算我半个朋友。”说着还让吉云好好招待虞少主,别怠慢了客人。
虞优瞧着这幕格外刺眼,冷呵一声,嘲弄满满。尤其是想到自己先前碰人姑娘两下就遭遇各种嫌弃,如今遇上段老板却做出这般乖巧听话的模样,不由有些火气上头。
等段老板走了,他才气呼呼地将人拽到偏厅的书架后说话。
恨其不争气道:“沈小姐,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懂不懂?就算你现下女扮男装,旁人不知你女儿家身份,你自己也该长个心眼防范一点吧?”
沈宴秋有些懵,谁说男女授受不亲都可以,就他二爷最没资格说这话吧?
耿直道:“我和段老板相识多年,他自然知晓我女儿家身份,这有什么可防范的。”
虞优愣了愣,心中妒火更甚了,气不打一处来地跺跺脚,也不知冲谁发脾气,骂咧咧道:“妈蛋,他既知道你是女子还敢对你动手动脚!不行,这活不能干了,你去风满楼吧,工钱按这处两倍算,本少爷给你安排!”
沈宴秋犹疑地看他一眼:“多谢虞少主的好意,不过童话镇很好,我这人也没什么多的本事,就不给您添麻烦了。而且您好像有一点搞错了,段老板于我而言似兄长,似师友,自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倒是您,到底要拽着我的手到何时?”
虞优顺着她示意的目光默了默,拽着她的手腕又别扭地紧了两分,这才不情不愿松开,低低道:“什么麻烦不麻烦,本少爷在追你,自然不能同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相提并论……你不愿去风满楼也罢,反正日后有本少爷在此处护着你……”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段老板非常危险,恐怕在小姑娘心里的地位也不一般。况且那人先他几年认识的小姑娘,早不知抢他前头献了多少殷勤,再加上小姑娘这般蠢笨没见过世面,只不准真对对方轻易动了心。就方才那简短的互动,就让他瞧出了许多猫腻,日后一定要将人看紧了些。
沈宴秋听了他这番话,只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并不觉得虞二爷这番来得“奇奇怪怪”的感情能维续多久,不过怎么说也是异世第一个对她这般示好的男人,相处几天下来,这种臭着脾气的告白法不得不说还是让她怪悸动的。
两人没聊几句,吉云就寻过来欠身道:“公子,段老板找您有事。”
“好,我这就去。”
沈宴秋应声往外走,虞优寸步不离跟在她身侧,不解蹙眉道:“你一个打杂的他干嘛叫你公子?”
沈宴秋额角青筋跳了跳,好好的问个话,怎么每次从他嘴里憋出来就这么具有嘲讽意味呢。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公子这个词有时是用来形容一个人的气质的,并不是说只有像您这样有钱的世家子弟才有资格被唤作公子。”
“噢。”虞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道,“气质是何意?”
沈宴秋默了默:“你只消知道是个夸人的词便可。”
虞优若有所思:“那你觉得本少爷可有气质?”
沈宴秋沉默,半晌才道:“如果骚包也算是一种气质的话,大概是有的。”
好不容易成功在言语上膈应人一回,沈宴秋才不给他反怼回来的机会,正好临到段老板跟前,直接踹人一脚,赶小孩似的压着声道:“好了,你管自己去玩一会儿,等我这边事情忙完再找你。”
二爷生平第一次被人说骚包,没等他品出其中的意味来,又被人姑娘踹了一脚,一时愣怔在原地。
倘若让府里的下人或是酒楼的管事小保瞧见这幕,铁定要哭天抢地地上前劝慰,生怕人动怒。
不过这当儿二爷脸上只是有些懵懂困惑,最后不气反笑,单手捏着眉心。在袖袍垂散下来的阴影下,传来沉沉低哑的笑声。
最后虞优自然没走远,径直来到大堂就近的一个书架旁,好整以暇地倚在边上,双手环抱于胸,光明正大地“监视”起人来。
沈宴秋来到段老板跟前,注意到他越过自己肩侧投向后方的视线,不解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二爷眸光灼灼地向她这个方向凝着,见她望来,还眨了下眼。
沈宴秋眼皮一跳,飞速回过头来,耳根微红。真是要命了,现代在电视上看过那么多偶像小鲜肉wink,竟然没有一发比方才的来得致命。明明那么骚气的大少爷,怎么眨起眼来会那么少年稚气。
咳嗽一声,强行掰正道:“段老板,您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段老板敛回目光,将搭在柜台上的包袱拆了拆,从里头取出几个算本来:“在别的书坊刚好瞧见有卖这个,便想着买来让你练练手。”
他说着拾起柜台格子里她的那把专用算盘晃了晃,上头撒下一片闲置的灰来,无奈失笑道:“我这几日不在,怕是又偷懒了吧。”
沈宴秋尴尬地挠挠鼻尖,绞尽脑汁道:“其实吧……我觉得我和这珠算有些八字不合,要不然我还是老老实实做苦力活,不做管账的活计了?”
主要是给她买了那么多算本,简直就像是回到中学时代被各种理科卷子支配的恐惧感好吗。
段老板用食指关节敲了她额头一下,虽说是责备,但带着说不出的宠溺:“学东西哪能都像你这般半途而废的。你现在只是速度慢了些,只要多算些日后就自然而然快了。”
许是看她没什么斗志的模样,又加了一句道:“只要你将这几本算本里的题都做完了,我便把之前你一直眼馋的我那把算盘送你。”
沈宴秋顿时眼前一亮:“一言为定?”
那可是金子做的金算盘,手工精致不说,还特别迷你,但凡有点收集癖好的女孩子看了,就没有一个能不心动的。
段老板如沐春风地笑:“嗯,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完蛋了,我们段老板要和二爷暗暗较上劲了。
PS:虽然有点晚,但还是祝宝宝们新年快乐呀~
第31章
话是那么答应下了, 但等沈宴秋搬着十本算本到里院开始苦算时,还是有些头大犯难。
虞优也不知去了哪里,反正在她和段老板说完话回过头就再没见着人了。
等她写了几页题, 某人才晃晃悠悠地逛荡进来,最后在她边上的矮凳翘着个二郎腿坐下, 见她半晌不搭理,故意敲桌子制造噪音道:“喂,你偷偷摸摸在写什么呢。”
沈宴秋手上的毛笔并没停,爱答不理道:“看了你也不懂, 自己随便找点事做,别老打扰我。”
“呵,这世上就没本少爷看不懂的东西!”虞优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一把抽过宣纸, 扬在空中翻看,不成想真被纸上奇形怪状的符号懵到了,一言难尽地眯了眯眼,不得不屈服,臭臭道, “你这写的什么鬼画符?”
沈宴秋看他吃瘪的模样格外舒爽,一把将宣纸夺了回来, 故作高深莫测地道:“哼,早说了你看不懂。”
说着继续对照算本上的题进行竖式计算,想着趁段老板不在的时间能多偷点懒是一点,毕竟她现在竖式计算的速度可比珠算快多了。
虞优也不恼, 拿过桌上闲置的算盘,又从堆了一垒的册子里抽了一本算本下来,翻开第一页看了好一会儿, 晃晃算盘上的珠子,发出齐刷刷的清脆声响,突然道:“这算盘要怎么用?”
沈宴秋正在算着题,听言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不敢置信地侧目望他道:“你不会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