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位名作家——富茶礼
时间:2020-08-19 09:52:08

  站镜子前照了两下,心想这回总不可能再说她像什么青菜叶了,拉长着张脸,没好气地往外走。
  出来时姜九黎已经坐那儿用膳用了好一会儿了,沈宴秋一声不吭地在他边上坐下,由心儿帮她把粥盛好,闷头默默吃,大有一副要将沉默进行到底的架势。
  姜九黎这时候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也没催她,转而向傅朝要了仪册确认一会儿的事项。
  一刻钟后,两人坐上繁缛辉煌的马车,朝朱雀大街行去。
  因为天刚亮,整条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自然无人撞见他们从秋府的大门里出来。
  沈宴秋上车后,就开始单手拄着脑袋补眠,耳边只有姜九黎翻册子时的窸窣声。
  就在她快要重新睡过去的时候,只听某人慢吞吞地开口道:“其实第一身也挺好看的,只是穿去大典不太适宜。”
  沈宴秋混沌中过了一秒才晃过神来,这回也没怪他打扰自己小憩,睁开眼定定地盯他片刻,末了托腮帮子的胳膊在桌案上滑了一段距离,凑上前去,最后跟人面对面只隔了小半米距离,眨眼道:“你这是在与我道歉?”
  姜九黎见她突然逼近,下意识身子往后仰了仰,接着对上她含带嘚瑟笑意的眼眸,无声凝视一瞬,嗤笑着别开眼,受不了她这得寸进尺、给了杆子就往上爬的德性。
  沈宴秋看他自顾在那儿笑,不爽地轻嘶一声,抬手在茶案上拍了一下:“笑什么,要道歉就严肃点。”
  姜九黎垂着眼,视线仍落在礼册上,却鲜少像今日这般,无论眉眼还是嘴角,都携着满满笑意,他温吞地将册子往后翻了一页,突然来了句:“沈宴秋,你在本殿面前是不是过于肆意妄为了些。”
  沈宴秋:“……”
  拿皇室血统来压人就过于没意思了。
  恨恨地冲人收回拳头,不甘地往后坐回软垫上,腮帮子气鼓的厉害。
  姜九黎瞥她一眼,在把人气狠前又缓缓开了口,带着点残留的笑意,以及不知由何而来的纵容,顺着她的意道:“你当是道歉便是吧。”
  沈宴秋顿时乐了,得意地轻哼一声:“我就说嘛,这年头像我这样的衣架子也不多了,穿衣裳哪有不好看的道理。”
  姜九黎知道她又得意忘形了,轻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
  沈宴秋经过这么一遭,早间的起床气消散的一干二净,一路哼着小调儿,愉快极了。
  来到朱雀大街。
  这么早的时间,朱雀门下已是热闹不已。
  官员中暂时只有礼部侍郎到场,正命手下的人马抓紧时间布置和检查最后的现场。
  那些要在大典上进行游街展示的步兵、骑兵、炮兵队们,则在各自的方正队里有条不紊的排练。此外歌舞表演的舞女们也都围在朱雀墙边临时搭建的长棚下,整理妆容,咿咿呀呀练嗓……
  礼部侍郎忙到焦头烂额之际,也不忘到路边留神摄政王殿下的马车何时过来,生怕怠慢。
  在他不知第几次朝皇宫方向的官道眺望时,下属突然扯他宽袖,挤眉弄眼地往后示意。
  犹疑回头,却发现那边驶来的正是摄政王的马车。
  礼部侍郎不解摄政王大早上的为何不是从皇宫里头出来,而是从官宅商区里。不过那位的事素来不容他们这些做下官的揣测,压下心头的困惑,摆出笑脸迎面上前。
  远远的却见殿下走下马车,后头又钻出个美目流盼、气质脱俗的女子,美人站在车板上不知同殿下说了句什么,最后竟直接搭着殿下的肩跳到了平地上。
  礼部侍郎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这,这,没听说过殿下何时纳妃纳妾了啊!
  他一边冒着冷汗地惴惴上前,一边忖度着要如何称呼女子的身份。到人跟前时手心里已经全是虚汗,伏身道:“下官见过摄政王殿下,见过……”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来回看向两人:“不知这位……”
  姜九黎淡淡解释:“沈侍郎家的二姑娘。”
  “原来是沈二小姐……”
  礼部侍郎下意识应声点头,过两秒才觉出不对来。
  淦,沈群这老头,他们好歹兄弟这么多年,二女儿与摄政王殿下有这样一层关系,竟然从未透出半点风声给他,未免藏得太紧了些!
  姜九黎没急着跟礼部侍郎去处理事情,而是先把沈宴秋安顿了下,对傅朝道:“你跟着姑娘,带她找处地方歇息,别离本殿太远。”
  傅朝领命:“是。”
  虽说在大启戒备森严的百年盛事上,辛小芝前来伤她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姜九黎已经习惯了,在她身边没有超过五个以上暗夜十八骑的人护着时,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是以接下来无论是例行问候还是排查事项,都尽量把地点控制在沈宴秋的不远处。
  而这些细节落在礼部侍郎的眼里,则暗自曲解为“小两口”已经形影不离到不能有一刻见不到对方的地步。
  日渐高升,随着人员入场,朱雀门下的广场越发喧闹起来。
  沈宴秋懒洋洋地坐在高台一侧的席位上,手边是她嗑腻了的瓜子点心。
  四季中秋季的太阳最是舒服,再加上清风不燥,两相掺杂着沐浴其中,让人极有打瞌睡的欲望。
  沈宴秋眯着眼,百无聊赖地望了眼高台中央的姜九黎,他今日穿的是祭祀典礼用的隆重礼服。白底黄衬的缎袍,金丝滚边,流云纹路,挺拔着身形轻描淡写指点时,愈显逼人的贵气。即便在人群中,也异常耀眼瞩目。
  沈宴秋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家长带到工作地点的小孩,大人兢兢业业上班,小孩呆边上做功课——只是她运气好些,没有功课要做,反有一大堆零食可吃。
  沈宴秋被自己这个想法逗到,笑着摇摇头,又扔了粒花生到嘴里。
  起初高台边的席位只有沈宴秋一人,等进场的人渐渐多了,二等座及以下的席位才依次坐满了人。
  不过皇室中人似乎都有压轴出场的习惯,以至大半时辰下来,上等座里依然只坐着沈宴秋一人。
  沈宴秋从未在这等公共场合露面过,对达官贵族们来说又是个眼生的,是以引来不少目光和揣测。
  而这些窃窃私语在姜九黎到她身边,用她桌上的茶壶沏水喝时,达到了巅峰。
  不过显然,处于八卦中心的两位主人公在这方面都是个迟钝的,没有任何自知之明,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散说着话。
  姜九黎接下来还需去朱雀大街的入口处走一趟,游行队伍此刻都候在那处,所以走开前特意来和沈宴秋说一声。
  沈宴秋表示自己有心儿、莲巧还有傅朝陪着,让他宽心过去。
  姜九黎又低嘱了几句,这才走下高台,骑上白马,与礼部的人离开。
  他这一走,场上的探究讨论声又响了几分,但依然没人敢上前攀谈询问。
  毕竟这席位便代表了尊卑等级之分,谁也不敢越矩到上等座去。
  沈府的马车相较其他官员来的稍晚。
  沈老太太第一次以家眷身份参加这么庄重的场合,从收到宫中请帖那日便开始着手准备,今日也是起了个大早沐衣打扮,最后因到底是穿袄红色的衣袍还是藏青色的衣袍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耽搁了时辰。
  沈群之前与老母闹了不快,此番也没动怒,就当是给彼此一个台阶,重新回到过去母慈子孝的时候。
  一家人下了马车,兴致攒攒地往高台上走。
  老太太牵着宝贝孙子的手,几步台阶走下来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沈群指了指他们的席位,道:“一会儿皇室仪仗就该到了,咱快入座吧。”
  “诶诶。”老太太乐声应着。
  谁知一旁的沈南飞突然像只鱼一样溜了出去,嘴上兴奋地大叫着:“二姐,二姐!”
  沈群看儿子从眼前飞快掠过,还是朝头等座的位置,瞬间惊乱,斥道:“南飞,乱跑什么,还不给我回来!”
  沈南飞却跟没听到似的,直接跑到了一处席位前站定。
  沈群这才看清儿子跑去说话的人竟是自家二女。
  他今早出门前,确实有想过要不要带上沈宴秋,但母亲也提到了,宫里的请帖并没有二女名姓,倘若被侍卫拦下那才是真正丢了府里脸面。
  说实在他一直摸不清摄政王的心思,几次三番帮二女出面解围,却又未真正表态什么。像此次建国庆典,多数朝臣家眷都受邀了,唯二女谏上无名,着实让他费解。谁想这当儿会以这样的形式与人碰上。
  不等他蹙眉思索上缘由,老太太已经冷眼跟了过去。
  “孽女,谁让你坐这儿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连请柬都没有还敢偷偷混溜进来,别以为摄政王殿下对你一时恩宠就没了尊卑法纪,这上等座只有皇室和功臣才可坐,你还不给我滚回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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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沈宴秋还没和沈南飞说上两句话, 就见老太太冲上前一阵颐指气使的指点说教,有些烦躁,也有些厌倦, 懒得与人在大众场合起争执,索性安静的等她先说完。
  老太太噼里啪啦讲了一大通, 见孽女无动于衷,甚至还在走神,不由气恼,往前逼近两步, 直接上手,准备将沈宴秋拎起来。
  傅朝手疾眼快地用剑身格挡住老太太的手腕,敛声道:“老夫人请自重。”
  老太太横眉竖眼:“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竟敢跟老身对着干。”
  傅朝没应答, 眸色坚定,守卫的姿态岿然不动。
  老太太气噎,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放到了跟随而来的自家儿子身上。
  她自然还记得上次与儿子之间的矛盾,所以这回选择放软了姿态,情深意切道:“群儿, 你是朝臣,一定比我这个当娘的更清楚头等座是什么样的位置, 除了皇贵妃,后宫那些娘娘都未必坐得,更何况她与摄政王殿下之间还没名没分……如今皇室重臣都未到临,我们一定要在圣上怪罪之前阻止, 不能再这么让她无法无天下去了。”
  沈群沉思,他心知母亲说的在理,在过往的皇家宴会中, 头等座只允一品官员及皇室子嗣就坐,即便这些人要携带女眷,也只能是家中正室,从未有过其他先例。因此无论殿下怎么宠爱二女,携她就坐头等座的几率都微乎其微。
  可凭他对二女的了解,也不像会鲁莽做出这种事的性子,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问道:“宴秋,你今日来这儿是殿下给了你帖子吗,能否让爹瞧瞧。”
  或许摄政王是邀她来了,只是二女没看懂帖子上的席位,以致坐错了。
  沈宴秋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冲后头淡淡道:“心儿,将请柬呈给祖母和父亲看看。”
  心儿被点到名愣了愣,猫身到她耳边道:“小姐,请柬不是在你那儿嘛?”
  沈宴秋怔忪,后知后觉地想起出门时请柬确实是在她手上拿着的,但因为入场时坐的姜九黎马车,无人检查帖子,是以落在了他的马车上。
  老太太见两人交头低语,冷笑一声:“怎么,现下拿不出帖子了?我就说一定是偷溜进来的吧。”
  沈宴秋没理会老太太的冷嘲热讽,为自己的疏忽感到头疼,为难地挠挠眉心,道:“傅朝,你知道你家殿下马车停哪去了吗,我请柬好像落那上头了,麻烦你帮我去取一趟。”
  傅朝迟疑,戒备地看了眼沈家人,有些不放心留姑娘在这儿离开。
  沈宴秋安抚地冲人点头示意:“没事,去吧。”
  傅朝抿抿唇,领命收回剑身,快步离开。
  老太太看他们这一来一回,只当是装腔作势:“群儿你听听,这孽女连请柬落在殿下马车上这种谎话都编出来了。你说她做戏也做的逼真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野男人,还敢扮做殿下的侍卫。她现下一定是想拖延时间,等皇上来了,让咱一家子难看,我们绝不能让她得逞。”
  沈群看着傅朝离开的背影陷入沉默,要知道殿下这些年身边跟着的贴身侍卫一直都是清风一人,而方才那个格外眼生,不排除母亲话中的可能性。
  思忖少许,道:“这样吧,宴秋,父亲也是担心你寻错了位置,届时圣上到了怪罪不好。不如你先和为父到后头的位置歇下,等你那侍卫回来再细看?”
  自上次早朝结束被摄政王殿下拉去谈话,沈群做事就变得稳妥了许多,在事态全部确切明朗之前,不敢轻易得罪这个女儿。
  沈宴秋拿起桌上的团扇,懒洋洋地扇了扇:“不必了。等傅朝回来,我会让他把请柬递去给您看的。时候也不早了,父亲还是早些回二等座落座吧,一直站着让那么多人看戏也不好。”
  如沈宴秋所说,沈群作为朝堂上的二品官员,在场没有人不认识他的。见他一家子突兀地到了头等座前,不远处还站着他家大夫人、以及响彻临安盛名的大女儿,都有些好奇,交头接耳地往这处望来。
  老太太听言却是愠怒,“二等座”三字落到耳中尤为刺耳:“放肆!你父亲好言好语同你商量,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宴秋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耗尽了,闭了闭眼,再度掀开眼皮时,眸底尽是锋芒:“老太太,您做事从不长记性的么?”
  老太太愣怔一瞬,迅速了悟过来,这孽女是在提醒她之前在上泉苑被摄政王殿下训斥的糗状,一时间怒火中烧,心想反正那位现下不在场,于是抬手就是一巴掌朝沈宴秋脸上招呼去。
  沈宴秋目不斜视,冷冷地睨着。
  她身后有莲巧在,并不担心这巴掌真的会落到自己脸上来。
  然而在莲巧出手前,一柄折扇率先飞来,在老太太的胳膊处绕了一圈,击溃她的力道,最后又像回旋镖般,飞回到了主人手中。
  老太太手臂吃痛地踉跄一步,好在被边上的沈群搀扶住。
  正欲望向来人破口大骂,只听通报的太监道:“太子殿下到——,公主殿下到——,首辅大人到——”
  两席的官员家眷均伏身拜见,而两位正主却跟没听见般,也不叫大伙儿起身,只顾自己屁颠屁颠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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