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接下来几日, 沈宴秋身体力行地向人证明,自己所谓的“讨好”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除去从早到晚的陪聊、陪吃、献殷勤服务,因为姜九黎不愿收下她送的那些所谓“聘礼”, 便换了个形式,在户部设立的赈济站尽数捐款, 充给国库。她想,既然目标是当上大启第一夫人,她的未来公家变相也相当于是整个大启了,这点慷慨之心还是要有的。
这天, 上书房的休息日,沈宴秋刚好把图纸尽数填补画完,便托傅朝把暗夜十八骑的听双找了过来, 之前这群人保护她时, 她便有所了解,听双是古代版闪烁智慧之光的发明创造小天才,暨岭救灾就是靠她研发出来的许多抗洪、灌溉发明,才得以在短期内迅速度过难关。
沈宴秋与人交换了下构思想法,听双听后顿时钦叹震撼不已, 充满跃跃欲试。
不过鉴于大战在即,全新打造战舰需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所以她们后面探讨的内容更多是围绕如何在现有船艇上加入这些抗战元素,进行改造。
两人聊了两三个时辰,听双离开时脸上闪烁着奕奕神采,将那沓画纸在手心保护的紧紧的, 郑重向她表示,她早晚会把那些暂时无法在海战上应用的战舰设计如实还原出来,从而助大启的海军力量走上霸主地位, 并感谢她对大启海事做出的巨大贡献。
沈宴秋笑笑,不得不承认姜九黎召集了一帮好手下,这些人不仅臣服于他,眼底闪烁的爱国之光也是骗不了人的。
忠人且忠国,这才是亘古最牢靠的君臣雇佣关系。
将听双送走,正午的阳光已经西斜,过了午膳的时间。
沈宴秋摸摸肚子,已然饿得没什么感觉了。
婆婆问她需不需做碗小面端来先垫垫肚子,沈宴秋想了想,拒绝了,出门左拐,朝姜九黎的主殿走去。
进了左室饭间,只见靠西的窗户半敞,阳光照进室内,带着点冬日的冰凉,又莫名让人感到几分暖意。
姜九黎正坐在靠窗的榻上拿着本古籍翻看,一身白衣与院里的红梅交相应错在一起,眉眼清浅无波,出尘绝世,恍若仙人。
明明没抬眸,却像是察觉到她进来一般,自顾翻了页书册,清冷出声道:“傅朝,把饭菜送去御膳房热一热。”
傅朝笑着颔首应下,冲沈宴秋鞠了一躬,招呼宫人把饭菜端下去。
沈宴秋还有点状况外,瞥见桌上均未动过的碗筷,这才了悟过来什么,心间漏了一拍,明明大冬天的,心脏却像汩汩冒泡的温泉流水,燥热不已。
指尖无声地在掌心挠过,蓦地启唇失笑了下,索性靠在梁柱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张罗着往外走。
等屋里无人了,这才视线悠悠一转,定到姜九黎身上,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收敛不住,盯着人盈盈笑了好一会儿。
知道等她吃饭了,这算不算攻略成功第一步?
沈宴秋觉得此刻的自己周身糖分有些超标,明明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眼中却像无限放大般,用吃了蜜饯都不足以形容。从前在话本里一直不屑使用的“小鹿乱撞”、“幸福到冒泡”那些词,等切实发生到自己身上了,才知道越是原始的词越是贴切。
踱步朝人走近,搬了一旁的小软凳,贴着人的长榻而坐。
探着脑袋过去,软声主动搭话道:“你在看什么,分我一点看看好不好。”
姜九黎睨她一眼,也没调整坐姿与她共享的意思,夹着书脊的指尖动了动,向她亮了下书面,淡淡道:“你确定要看?”
沈宴秋盯着封面上可能是梵文又可能不是梵文的鬼画符字体,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下秒果断摆手不认人:“算了,当我没说,你自己看吧。”
姜九黎嘴角若有若无地扯开抹轻笑,视线重新落回古籍页面上,道:“架子上有书,要看随意。”
沈宴秋鼓着腮帮子“噢”了一声,四顾一圈,找到他所谓的靠西墙的书架。
因为是临时看书的地方,藏书量比之书房要少上许多,但依然满满当当塞了数排。
沈宴秋上下扫了眼,突然发现点微妙不对劲——
在她身高正对的区域,隔板上放的都是些,嗯……儿童读物。
没错,儿童读物。
诸如《在丛林冒险的七十一天》、《与大鹏的戈壁之旅》一类小孩子才看的民间小说,放在一堆著作典籍中间,怎么看怎么不搭。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是儿童读物……谁让她当初学大启文字的时候,就是拿这些通俗易懂的书目作为入门的呢。
沈宴秋看着满书架生涩难懂的古书中,硬生生开辟出来的花里胡哨专区,一时间有种五味杂陈的酸楚感。
随手抽了两本翻看,竟发现扉页上题着的主人名字是姜白和姜水。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他这是为了配合她的智商,特意向两个小的借来这么些书备在这儿给她看的么。
按理说这种瞧不起人的行为还挺得罪人的,但她怎么就那么开心满意呢。
沈宴秋最后精挑细选了一本来到姜九黎旁边坐下,虽说这些书并没那么合她胃口,但鉴于是他上心后的成果,还是打算给人进行一下口头上的表扬与鼓励。
于是故作惊喜地循序渐进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这些的。”
姜九黎一脸宠辱不惊样,淡定地看着书,用陈述事实的平静口吻道:“一开始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岁数确实和姜白姜水差不了多少。”
沈宴秋:“……”
不行,她决定要把刚才的感动收回一半。
————
下午,沈宴秋自然无比地跟在姜九黎屁股后头去了书房,去了才发现皇帝和兵部侍郎都在,而且看样子已经在屋里等了姜九黎好一阵。
意识到几人应该是有要事商讨,脚步往后一缩,小声道了句“我晚点再来找你好了”,作势往外退。
姜九黎没拦着,倒是皇帝热情地抬手招呼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避讳着,正好朕在一些事上也想听听沈小姐的意见。”
“一家人”三个字分分钟戳中了沈宴秋的心坎,当下决定一定要对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想也不想地将身后的门掩上,留了下来。
姜九黎无语看她一眼。
皇帝则爽朗地笑了笑,道:“朕也是近来才听爱妃提起,原来沈小姐就是城中名声大噪的巨先生,前阵子真是多亏了沈小姐向赈济站捐出的万两黄金,才让朝廷轻松拨出了军款。朕无以言谢,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使唤九黎便是。他若不应你,便找朕替你做主。”
沈宴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低调道谢:“一定一定。”
姜九黎冲皇帝凉凉刮去一个眼刀,气场强大无声,吓得后者心虚干咳一声,连忙岔开话题说正事。
兵部侍郎在皇帝首肯下,在桌上展开一幅大陆地图,将现今交战的三国形式说明了下。
沈宴秋听他说得繁缛复杂,但究其核心,也就那么几个关键点。
一,燕兵擅水,秦军在燕兵的加持下必然所向披靡,难以阻挡。
二,东陵江是最后一道天然地理防线,失守不得。
三,无论我军在硬件能力上提升多少,士兵不善水战始终是个硬伤,必须谋他法以战之。
而今天主要谈论的点就是,这个“他法”具体是个什么法。
姜九黎看沈宴秋站后头抚着下巴思考的一本正经,冷不丁出声道:“你怎么看。”
兵部侍郎愣了愣,以为殿下是在问他,抱拳躬身道:“臣以为,还是派一列纵队,夜间潜水,混入敌方阵营,火烧粮草以挫之。”
沈宴秋沉吟少许,打岔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燕国平南地区物产富饶,离大启又近,即便粮草被烧,后方补给也会很快供应上来。况且我军士兵中了辛小芝的毒计,恐怕难以派出一队精兵完成任务。”
她说着拿手点点地图:“你们看,如今秦国和燕国的士兵都聚集在这块地方,主城兵力中空,倘若我们与晋国联盟,让晋国派兵攻占他们的国都,进行牵制,秦国和燕国军队无需多久,便会收兵返程。而我们此刻再乘胜追击,一定能重挫两国军力。”
姜九黎挑了挑眉,道:“围魏救赵?”
沈宴秋笑:“原来你还记得。”
那时候他缠着向她要三十六计,她曾解释过这词的典故,没想到时间过去那么久,他还熟记于心。
皇帝和兵部侍郎看两人就像打谜语般,也不懂何为“围魏救赵”,毕竟放眼九州大陆,并没有名为“魏”、“赵”的地方,只觉得两人说着只有彼此能听懂的话,一点不顾及他们两个围观者的感受。
皇帝啧啧品着自家弟弟和沈姑娘的默契互动,低笑了下:“沈小姐秀外慧中,当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妙人儿。”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补上一句:“皇弟你可得抓紧了啊。”
也不知是说抓紧按照这个方案施行,还是抓紧把住这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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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前往南方支援的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为了把燕秦两国杀个措手不及,朝廷只对外宣扬首辅亲率的大军将于大年初五前往南方支援,另外则秘密派了使臣, 由暗卫一路护送,前往晋国与之达成合作协议。
若雨原本定的年后与首辅一道出发去江南, 但因听双得了图纸,恨不得马上奔往前线,解我军军舰燃眉之急,是以两人双双作伴, 提早一月有余,便动身离开。
两人一路伴作随父从商的姐弟俩,凭借十余人的小队, 将第一波军方款项与物资, 带到了战地。
辛小芝惦记着姜九黎这层关系,不敢真的对大启士兵百姓痛下杀手,是以若雨很快找到病症,用药调整两天,便为大家解清毒素。
听双则用那部分军资, 率先购进二十只商船与民船,雇佣铁匠百余名, 夜以继日的加工改造,总算有了像样的战舰与侦察舰,让士兵不至于再开着破渔船,与燕秦周旋。
历来各国水战都是靠弓箭决胜负, 听双出发前,从姑娘那儿得来一个新巧思,但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如实还原出来, 是以拨了一只船舰,到东陵江支流做测验。
按照姑娘的说法,调整民间烟火炮仗中的硫磺、雄黄及硝石比例,即可混合生成杀伤力巨大的□□,再通过炮台控制方向,便可使□□落到自己期以落到的方位。
听双在江边测验了整整两日,弄得全身灰头土脸,就在其他士兵都想要放弃而归时,一声轰天炮响,在东陵江上回荡开来,掀起巨浪滔天,震撼不已。
大启七四年腊月廿五,东陵之战的阶段性胜利传到国都临安,引百姓欢呼。
燕秦水军损失惨重,不敢再加轻举妄动。
在我军水军力量的碾压性对峙下,燕秦似乎打消了水战的意向,期以回归陆战。
东陵江上飘着大启烈旗的船只悠悠巡逻,以此为界,无论是都城百姓还是江上将士,都得以度过一个平静好年。
如今看来,只需等到年后朝中大军出行,循着东陵以南,将燕秦一路赶出洪化州外,再与晋国两相照应,对燕秦国都进行重创,眼前一切便能明朗下来。
因南方传回的捷报中,听双多次言明此次胜利得益于沈宴秋的功劳。
皇帝有心奖励,但金银珠宝、锦罗缎绣什么的,都听上去过于苍白空洞。毕竟他们这批拨出去的军资就是从人姑娘手上筹来的,再把钱送回去,人家也不缺。
后来皇帝与芸贵妃商讨,决定还是要投其所好才好,人姑娘盼什么,他们就给什么。
于是那日,老俩口将姜九黎唤到乾坤殿,苦口婆心地聊了个把时辰,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弟弟以身相许、作为报答的意思。
谁不知道沈姑娘愿意为大启朝廷做那么多事,都是因为他们老姜家有个偷了人芳心却不负责任的摄政王殿下啊。
奈何姜九黎油盐不进,无论他们怎么劝说,都岿然不动,坚决不许他们擅自做主、订下婚事。
皇宫里的闲言碎语素来传播的最快,这日沈宴秋早间还在上书房学课,中午和一群皇子们在梅亭赏花用午饭,便听闻了这个消息。
这直接导致沈宴秋在下午的武学课上跟蔫了似的,一动不想动。
年关将至,虽说近些天都是大晴天,城里的积雪也都消融尽了,但叫人赤着手舞枪弄剑,还是有些为难。
尤其是像沈宴秋这样不经冻的,一出门恨不得时时裹着她的大冬袄。
好在秋末以来,武学课的师傅就换做了薄易,至少不会像姜九黎那般不近人情。
当然,这种平易近人的感觉都是沈宴秋单方面的。旁人若是遇到首辅大人,不消他厉声一句,便只敢正襟危站,大气不敢轻喘一声。
倒不是薄易对大伙儿有多严厉,只是有的人生来练就一种无声气场,无需只言片语,便叫人肃然起敬,不敢冲撞。
沈宴秋约摸自己也是仗着知道对方是怀信,这才敢在他课上无法无天,不受拘束。
这不,一到自由练习时间,便拎着她的弓箭,在地上一路拖着,找到一棵粗壮向阳的大树,背着人群的方向,靠下来晒太阳补充元气。
她觉得她早晚有天要被姜九黎那个狗男人给气死。
皇帝也真是,赐婚就赐婚,没事跑去征求姜九黎的意见做什么,生米煮成熟饭它不香吗。
沈宴秋瞥了眼脚边的弓箭,一想到这玩意儿也是姜九黎的,便当做出气筒的拿到手上,在草地上胡乱扒拉。
她突然觉得对男人太宠了也不好,都把人惯到头上去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上位啊……
薄易在武场上,正手把手地给姜水矫正握姿。
姜水一箭射中红心,开心直蹦。
薄易跟着笑了笑,道:“下次可以换成十五米靶距再试试。”
“嗯!”
“累了就先休息会儿。”薄易拍拍她脑袋,打算接下来去教小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