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女孩的咒术,被弥弥切丸拦截了下来。
弥弥切丸举着刀,死死盯着这位想要伤害铃音的敌人,在短短几天内,他先后两次被奴良鲤伴和夜斗抢走骨灰盒——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还是他刚苏醒不久(等级低)的缘故,但弥弥切丸无法原谅保护不好铃音的自己。
刀也是有自尊的。
白色和服少女同样面色不善。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了,听到对方的声音,夜斗的脸色就变了:“回来吧,螭。”
听到这声呼唤,螭立刻乖巧地往对方身边走去,仿佛刚才那位一言不合就要杀了铃音的“恶魔”,只是铃音的错觉。
夜斗也看着对方,表情茫然,仿佛一瞬间就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他喏喏地说:“父亲大人。”
结果,还真是夜斗的父亲啊。
这位“父亲”和夜斗没有一丝外貌上的相似,他穿着现代化的白衬衫,双手插在口袋里,就像是一个人蓄无害的中学生。
可对方一开口,就彻底破坏了这种温顺感。
他看着弥弥切丸,露出了缅怀的神色:“这种刀剑化身的付丧神,我以前见过。”
嗯……什么意思?
“不过,我当时见到的付丧神,可没有这么矮(弥弥切丸暴怒如雷:”矮你个头啊矮!“)……可惜就是有点不大坚固,很快就碎了。”
很快……就碎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让铃音手脚冰凉。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振刀的名字,叫做鹤丸国永。”他非常惋惜地说。
鹤丸国永。
铃音当然记得这个名字——
她还记得,那位担当了追杀她任务的付丧神,曾经温柔地撸了撸她的头发,露出灿烂的微笑。他说,死里逃生,是不是觉得人生充满了惊喜。
当然,最后他们终归还是刀尖相向。
……铃音的二测死的惨烈。
结束的烂尾。
可当铃音听见,那位青年用这样轻飘飘的语气点评鹤丸国永时,又陡然觉得不痛快起来,仿佛那些刀剑付丧神们有一万个不好,也不准外人多说一句。
不过,他既然说出了鹤丸国永,那么这家伙的身份……
铃音非常惊讶:“久世藤助?”
螭和夜斗都没什么反应。
就连那位“父亲大人”,一时半会儿都没回想起这个人,过了一会儿,他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原来是你啊……久世家的姬君,怪不得,还有付丧神跟在你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弥弥切丸身上,小短刀打了个寒颤。
铃音懂了。
鹤丸国永是可以被策反的小怪,久世藤助是表面上的关底boss,而眼前这位活了足有千年的老怪物,毫无疑问,就是传说中的隐藏幕后黑手。
前有奈落。
后有这位。
全是历史遗留问题。
所以,她现在就这么暴露在大boss面前——
铃音猛然打了个寒颤。
……
……
“这里就是……”
铃音苦笑地接上夜斗的话:“本丸。”
时隔两周目,横跨千年,她终于回到本丸了。虽然铃音不太喜欢这种方式,但同样,当她看见多年未变的日式庭院建筑时,仍然觉得眼眶一红。
她回来了。
寂寥的庭院,空无一人。
藤崎浩人,也就是夜斗的父亲(铃音怀疑这不是真名),率先走进了庭院里。他真正住在本丸只有几年,之后,就被安倍晴明强行驱逐出去。时隔千年,重回本丸,藤崎浩人也看什么都稀奇,东瞧瞧,西看看。
最后,他转过头,神色微妙地看着贴在铃音脸颊上的符箓:“我原来以为,只有久世当代家主的血脉,才是开启本丸的钥匙啊。”
但久世铃音早已经死了。
她虽然有资格,但在死前,并未继承久世族长之位。
早夭的少女,残旧的魂魄——
又为什么能熬过着漫长的千年时光呢?
藤崎浩人很感兴趣。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
藤崎浩人数着房间,很快找到锻造室。千年前,久世藤助将这座藏匿刀剑的锻造室藏的严严实实,如今,藤崎浩人终于有机会,亲手……
“嘶——!”
他放在门锁上的手,被烫伤了。
螭担忧地往前走了一步。
藤崎浩人收回手,他的手臂看起来非常吓人,如被开水浇过的伤痕一直蔓延到肩膀处,肿胀发烫,滋滋作响,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这香气,这色泽,可能会馋哭一大群小孩子。
螭一看到伤痕,就大发雷霆:“什么人竟然敢设下陷阱……”
藤崎浩人轻声回答:“安倍晴明……”
“什么?”
“安倍晴明的结界。”
除了那位大阴阳师,还有谁能构造这么精妙的结界,经历千年而不朽?藤崎浩人冷笑,可即便如此,那位统治了一个时代的大阴阳师还是抵不过时间,只有他……唯独他……
活的最久,笑到最后。
藤崎浩人盯着门许久:“……她去。”
“什么?”
“让她去推开这扇门。”藤崎浩人指着铃音。
铃音一脸惊讶:“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傻子吗?”
“……”
“……”
夜斗偷偷摸摸给她使眼神。
然而仍然没能阻止铃音那句话一气呵成:“我又没有傻,怎么可能会去推门?”
她是真的这样想的。
螭瞬间暴怒,她原本就看铃音不顺眼,现在,铃音更是胆大妄为地顶撞父亲,杀意没有半分掩饰,只要藤崎浩人稍微有指示,她就让这个女人死无葬身之地。
但藤崎浩人不发话,她终究还是不敢动。
藤崎浩人当然不气,对于砧板上的鱼肉,他有什么好置气的?相反,他还好声好气地微笑:“不要那么凶,这样会吓到我们小铃音的……我们当然要她心悦诚服地加入我们的阵营。”
夜斗很不安地说:“她不愿意成为神器。”
“不愿意成为神器啊,真是任性的小姑娘。”藤崎浩人看起来很伤脑筋地笑了笑,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白色的面具,向铃音的脸上按过去。铃音想躲,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面具很冷,冻得铃音思维都快僵了。
就连藤崎浩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很遥远:“……那么,就只能成为妖魔了。”
这剧情可特么的……
……又是强制剧情动画。
铃音眼前一黑。
……
……
再次醒来时,浑身都疼。
铃音吃力地从榻榻米上撑起半个身体,就看见夜斗盘着腿坐在她对面,娃娃脸少年微微垂着头,很像只生无可恋的黑猫。两人无言了一会儿,铃音率先开口:“我变成妖怪了?”
她摸到斜挂在头顶的妖怪面具,还揭不下来。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什么叫“算是”?
下一个问题:“你父亲打开锻造室的门了?”
“没。”
面对铃音惊讶的目光,夜斗苦笑,他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父亲连名字都来不及给你取,你就差点魂飞魄散了。”藤崎浩人不是没见过濒死的魂魄,但铃音能跑能跳,思维清楚,还能开嘲讽,他就把情况预估的太乐观了。
夜斗简单地将铃音昏迷后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反应最快的是藤崎浩人,他及时用阴阳术吊住了铃音最后一口气。这不是他忽然大发善心,而是,铃音是钥匙,他借用铃音来到本丸,自然还要借用她离开——
被困在本丸直到天荒地老。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听到这里,铃音笑得停不下来。
夜斗简直无可奈何:“你好歹也稍微担心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吗?”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游戏设定而已。
铃音摆摆手,问起了下一个问题:“你父亲都走了,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她声音很轻,好像真的为这个问题困惑不解。
藤崎浩人都惧怕这样的结局而离开。
而他夜斗,凭什么不走?
第十五章
夜斗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看见纤弱的少女躺在地上, 脸白如纸, 呼吸微弱, 就有一种奇异的责任感迫使他留下来。至于留下来之后……
夜斗避重就轻地回答:“你这不是醒来了吗?”
铃音白了他一眼。
即便是虚弱的病人, 这一瞥也是令人心尖发颤。
夜斗如鸵鸟般低下头去, 片刻后, 他又生怕氛围冷场般地叽叽喳喳起来:“我在这附近转了一圈,有田地, 有水井,仓库里还放着粮食, 就算是在这里再生活几百年,也完全不用担心食住了!哇,这就简直和世外桃源一样!”
为了增加自己言语的可信度,夜斗笑容灿烂。
铃音欲言又止。
“所以,完全不用替我担心。”
夜斗喵特别自信地叉腰:“你还有什么别的要问的吗?”
铃音想了想:“……弥弥切丸呢?”
她其实刚醒来时,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气氛突然冷场。
夜斗张开口,却好一会儿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叹了一口气, 明明这件事不能算是他的错,却根本生不出直视铃音的勇气:“父亲把弥弥切丸带走了。”
原本, 藤崎浩人就瞄上了刀剑付丧神的制作技术, 去不了锻造室,至少还能带个成品。
哦, 原来如此。
这和她猜想的也差不多。
嗯嗯, 隐藏boss绑架人质, 正常操作正常操作。
夜斗一看到铃音不说话,就心底发慌,他强行开启话题,做出种种奇怪模样:“除了那个小家伙,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身高,体重,生日,喜欢的颜色,甚至择偶标准什么的,你大可以过来问我,作为无所不能的夜斗神,我一定无言不雠——”
“我想再看看本丸。”
夜斗收起自己的怪模怪样。
先关心脾气超大小屁孩,后巡视环境风貌(?),铃音少女你就不多多关心下他吗?虽然,没有追问父亲和自己的关系,让夜斗松了一口气,但被这么完全略过……夜斗不说,夜斗也有点小脾气了。
夜斗的小脾气没有撑过三秒。
“哇喔,这田地的气候绝对不对劲!”
“……”
“这里就是训练场吧。”夜斗举着练习竹刀比划,“为什么阴阳师的宅邸里会有这么完善的训练场啊,感觉举行一个十几人的混战比赛都绰绰有余了……我怎么觉得久世家的画风越想越奇怪了。”
“……”
“这是马厩吧……”
夜斗站在马厩前思考片刻,他还看到专门插茅草的叉子,和装马粪的桶:“虽然设施很齐全,但几百年都没人居住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我的妈呀,等等,马冲出来了!”
“噗嗤。”
都几百年了还能活蹦乱跳的!
这是假的马吧?这是假的马吧!
夜斗不得不又跑了十几里路,将四散奔走的马匹们拉回马厩里。这些马儿放在战国,无疑都是能让名将争抢的千里好马。夜斗伸出手,撸了撸马背上的鬃毛,对方喷出一口热气来。
怎么看都是活生生的马啊。
这个鬼地方真奇怪。
“真是累死我了铃音……诶,铃音?铃音?”
铃音显然没有留在原地,夜斗绕着整座本丸转悠了两圈,才看见敞开的锻造室。铃音正站在里面,目光悠长地凝视着放在最中心的刀剑。
夜斗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这里阴森森的,我们先出去?”
铃音非但没听他的话,反而往前走,吓得夜斗连连摆手:“别!别!别!你想做什么和我说!”夜斗还记得,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留下来的结界,甚至将父亲的手都烫成烤肉。而铃音已经这么虚弱了,再有点好歹,他的小心脏可承受不起。
铃音没再固执:“把那个封印拆了。”
那振太刀上,上面符纸的已经烂的差不多了。夜斗用手一搓,轻轻松松就将符纸剥了下来,他顺口问:“这振刀是……?”
“三日月宗近。”铃音回答。
国、国宝!
“要拿下来吗?”
“不用了。”
夜斗怀着崇敬的心情把三日月宗近摆回刀架上。
他感觉自己沾了国宝的光,手就像是沾了一层金粉,不再是原来的手了。夜斗屁颠屁颠地凑到铃音面前,询问:“这是什么特别的仪式?还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答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