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是,我……”我和令则,说好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夹中间我们俩都觉得别扭,什么‘又喜欢谁’,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让人难受,你根本不理解我们的感情,但,‘谁都越不过我’的承诺,按柳太太受的教育,应该是很真诚了,所以……呃,呃……
“谢谢你啊,柳太太。”李曼语犹豫的感激道。
“没什么,应该的,你对相公那么真心,我自然该照顾你,你就放心家里住着,谁都不能把你赶走。”程玉笑着保证,心里暗想,此情此景,她是不是该和李曼语握握手,两人相顾泪眼一下,算是加深记忆,然而……
垂眸瞧瞧李曼语的手,还沾着一堆黄呼呼的‘东西’,刚刚合什发誓时,不少都压平了……她猛地摇头,果断放弃了。
不行,口太重了,许令则不值得她这样牺牲!
“柳太太,我是想留下的,我不愿意和令则
分开,可是眼下,令则妈妈一直找我的麻烦,总是挑剔我,事事都看我不顺眼。我,我知道,我做的确实不够好,但我真的很努力了,我从来没做过些,她该给我时间,让我慢慢学习,慢慢适应的……”李曼语抿唇,一脸委屈的抬手抹了抹眼泪。
程玉瞬间屏住呼吸,嘴角抽搐一下,脸皮抖动着,无声后退一步。
李曼语半分没察觉,经过此一番‘交心’,她对程玉的印象好极了,完全是许家除了许令则之外,她最相信,最亲近的人,尤其程玉几世帝王,又做过一朝‘摄政圣贤’,气质肯定突出,从里到外的透着那么股子可靠劲儿,让她忍不住依靠,“我该怎么办啊?”
“柳太太,我愿意体谅令则妈妈,愿意替令则孝顺照顾她,可她总找我的茬儿,这样我受不了的。”她满腹委屈的泣着。
程玉沉默,定定看了她好几眼,【这孩子真是傻,她居然敢向我求救?她不怕我把她卖了啊?】
【你难道没卖她?】狗子咧嘴,【你都把人家从好好的官家千金里拐成小妾了!】
【她自愿的,哪能算我拐?】程玉嗤声,独自平静了好半天的内心世界,终于缓过这口气来,看向忑忐不安的李曼语,她强打精神柔声道:“曼语啊,娘那里会帮你求情,让她对你好点儿,但,老人家嘛,你是知道的,脾气都倔的很,认准的事儿根本劝不动,她现下这么对你,其实是没把你当成自家人……”
“啊?怎么会?我和令则感情那么好,我都来照顾他了,令则妈妈怎么会不把我当自家人?”李曼娘惊声,眼泪汪汪的,“我,我,我都签了那个文书……”
她已经是许家的妾了!
令则妈妈为什么不接受她?
李曼语简直要委屈死了。
“娘是老派人,文书什么,她从来不大看重,家里没摆几桌酒席,你没跪下磕头认主母,我没喝到你的茶,她没广邀宾朋介绍你的身份,那么,在她眼里,你就不是家里人。”程玉满脸无奈的摊手,“哪怕你有文书,哪怕我承认你,都没有用。”
“在她老人家眼里,你就是个通房丫鬟,是任打任骂的奴才,她那样对你,在她来看是正常的。”
“啊
?她,她怎么能这样?现在已经是民国了啊,人人平行,大总统亲自立法,不允许买卖人口,什么通房丫鬟?什么奴才?简直太无知了!”李曼语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喊。
“什么法不法的?娘活了五十年,从小一脚迈八脚抬,闺中未嫁时候,她身边伺候的,便没少过四个,刚跟爹成亲的那会儿,她还亲自给爹纳过两房妾室,不过后来出些了变故,全让她提脚卖了而已……什么人人平等,娘连字都不认识的,你跟她说这个,她得听得懂算啊!”程玉轻叹,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怜惜’瞧着李曼语。
“那,那怎么办?难道我只能忍着吗?”李曼语喃喃,不愿相信如此残忍的事实。
她父母——李柏和李太太虽不是受西洋教育长大的,可性情开朗宽厚,夫妻俩从小受过苦,便能体会旁人的不易,哪怕身居高位,但身边佣人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雇佣关系,甚至李太太还多有怜下,时不时放假加工资什么的……
李曼语从来没接触过老派人士对‘奴才’的刻薄。
“娘对你……其实不算不好,曼语,就算你已经全心全力照顾相公了,但你得承认,你的确不如佣人来得利索,娘心疼相公,看你不顺眼也能理解……”程玉轻声,见李曼语的表情已经有些绝望了,便叹声悔道:“说来,这件事是我想错了,把你派到相公身边,本是想着你们两个好,他见着你能痛快些……”能看不能做,心里肯定抑郁,“而你能伴着相公,也算解了你的相思之苦,深情之意……”多受点苦难,让你长点智商,“然而,唉……”
“你签下纳妾婚书,便是相公的姨太太了,许家又不是那等小户,家底不厚,请不起佣人,你明明是半个主子,便好生高卧,莫要做那佣人活计了。”
“这些时日铺子里忙,我那边还有大帅府的药未制,等此间事了,我抽了功夫来好生给你摆几桌,受你个头,接你杯茶,正式纳你进门。”
“啊……”李曼语愣了,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想要反驳,偏偏脑子僵住了,有点没转过弯儿来。
“怎么?这是乐傻了!”程玉轻笑,特别自然的歪解了她眼中茫然之意
,反而欣慰道:“等你进了门,正经做了相公的姨太太,我在找几个会照顾病人的,让她们伺候令则,你只需管着她们,娘见相公有人侍奉,你又成了家里人,便不会在找你的麻烦了。”
“是,是吗?”李曼语如坠云雾。
“是啊!”程玉笑靥如花。
李曼语头昏脑胀,拼命抓着心底那本能的一丝丝不安,“可是,可是……我当初好像,是不是说过,我不当姨太太啊,我,我和令则明明是自由恋爱,立誓要打破封建枷锁的……”
为什么闹到要磕头奉茶认主母的地步了?
纳妾什么的,明明很封建啊!
“疑?曼语,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连纳妾婚书都签好,早是相公的姨太太了,说什么枷锁不枷锁的,我跟你说,你可别犯糊涂,摆酒磕头是仪式,是宣言许家正式接纳你,是跟婚书一样,甚至更重要的。有了仪式,你就有了正经名分,往后不管谁进来都越不过你去,哪怕未来相公没了,家中子嗣都要奉养你终老,许家祖坟也有你的位置……”程玉郑重,很是严肃的说:“千万不要怕麻烦,这对你很重要的!”
“如果不是瞧你的确是个好的,对相公真心真意,又那么宽容善良,我绝不会跟你这样细说!”这是秘密啊,关系不好我都不告诉你!
“啊,是吗?”李曼语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竟然真心觉得程玉是为她好。
自进了许家,情郎的爸爸妈妈待她刻薄,佣人都瞧她不起,好不容易有程玉这么温声细语,体贴关切,就好像身处寒冷冰窖里的一丝火光,让她忍不住痴迷,迷迷糊糊的点头,“好,柳太太,我听你的。”她咬唇,点头答应。
“嗯。”程玉含笑,亲腻的看着她,心道:这个傻子,你娘怀孕的时候,但凡多吃几斤核桃,你今天都不至于傻成这样!
第59章
被忽悠的彻底不分东南西北, 李曼语迷迷糊糊的答应下磕头认主母,把她和许令则的烂事公布天下这决定。
根本不知自己未来会因为此事后悔成什么样?她现下反正挺高兴的。
最起码, 不用把屎把尿, 就能陪伴爱人,又得讨令则妈妈喜欢, 少挨些骂……
想想也挺好的。
反正柳太太说的都对,她已经签下纳妾婚书,是令则的姨太太了, 这是无法否则的是事实,便不差个仪式,现在令则的情况,肯定是他一生中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刻,做为爱人, 她自然不能计较小节,要先陪他熬过寒冬!
至于旁的,什么名份, 什么离婚,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些, 都等令则好起来在说。
终归, 爱人是最重要的,其余不过虚无。
都不用程玉‘溜边鼓’,人家李曼语脑海里自我劝解了片刻便彻底想通, 重新露出笑颜,非常开怀的给程玉道了谢,表情居然很真诚,她美滋滋的转头,进屋陪伴许令则了。
【李曼语……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漂漂亮亮的女学生,真真精致美好,现下……都‘堕落’到这个份儿上啦?那一身的尿屎,黄呼呼臭轰轰,她都不洗洗吗?】狗子捂着眼睛,简直不忍目睹。
毕竟,满脸的眼泪鼻涕不擦,湿透的裙子不换就算了?连屎尿都不管了呀?
手上脸上不腻吗?
鼻子坏了吗?
狗子简直要疯!
【哎,让残忍的社会主义给打懵了呗,本来智商就不够,脑容量太小,一次只能思考一件事……】程玉耸肩,嗤笑道:【估计这会儿专琢磨纳妾摆酒,想不起别的。】
【大玉,你这有点刻薄了啊,好歹人家考上了大学。】狗子小声。
程玉冷哼,翻了个白眼儿,【考上大学怎么了?妨碍她是傻子这个事实了吗?说她是大学生,我都觉得给民国的教育丢人,白瞎那么好的大学,居然让她上了,她配吗?】
【明明只有上上许令则的资格,她上哪门子大学啊!】
【呃……大玉,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生气?】察觉出自家宿主似乎心情不佳,狗子小心翼翼的问。
程玉嘴角抽搐,用手撑着额头,
她深深喘了好几口气,半昨,才苦笑道:【我……唉,其实没什么,就是皇图霸业里些任务,我经历过末代、乱世、开国,人活着多不容易啊,像李曼语这样出生一手好牌的,更是侥天之幸,上辈子积下大德,结果,放着好好日子不过,硬生生把自个儿坑成这样……】
【真是半点不值得可怜!】
【唉,谁说不是呢!】狗子不免感叹。
一人一狗站口门儿,侧耳听着卧室里,李曼语温声细语的跟许令则说着什么,偶尔夹杂几声悲泣,俱都感觉甚是闹心,实在不愿意受这份儿折磨,程玉彻底放弃观察观察情况,免得许太太回来找麻烦的想法,转身回了屋子。
月朗星稀,一夜无眠,次日清晨,程玉起床洗漱下楼用膳,眼睁睁看着李曼语收拾的灰扑扑的,站许太太身边,毕恭毕敬的给她布菜,许太太时不时挑她的不是,李曼语细声细气的道歉……
程玉看的直闹眼,又忍不住替柳玉娘痛快!
该,让你真爱!
结果怎么样?美好吗?
心里狠狠念了两句,程玉无视两人之间的互动,侧头开口,“娘,爹呢?他怎么没出来?”
许元章是大家长,很讲究老礼儿,一天三顿饭什么的,除非他不在家用,否则,他不出现动筷子,许家的女眷小辈们,是不能独自开席的!
“你爹昨儿没睡好,身子不舒坦,说是在房里用了。”那边儿,许太太刚横眉立眼的骂了李曼语一句,这边儿,程玉一问,她就转头满目慈祥,“玉娘,你是饿了吧?无需等你爹,快动筷子吧。”
“哎。”程玉轻声,微微垂眸,脑子飞快转了起来。
看来,哪怕昨晚把许元章噎成那个样子,两太阳冒火,都要原地猝死了,但那位依然没有选择翻脸,而是示弱了,否则,今儿她面对的就不会是‘避而不见’了。
“曼儿,你这蠢货,到底长没长眼睛?主母用膳,你怎么不给布菜?站那儿长蘑菇呢?”许太太开口斥,两眼睛狠剜李曼语。
“老,老太太,我,我……您不是让我给你夹菜,没说给柳太太啊!”李曼语缩着头,委屈的小声。
“你一个外室进来的,她是主母,你伺候她是理所应当的事
儿,这都用我吩咐?”许太太挑起眉,满面暴躁,“你是死木头桩子啊?一戳一动弹!”
“我,我……”李曼语诺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垂着头,怯怯的问程玉,“柳太太,你要吃什么呀?我帮你夹!”
“我不……”程玉生怕胃疼,摆手想要拒绝。
然而,话没说完呢,许太太眉头一厉,“什么帮不帮的?你会不会说话,区区一个外室,你哪里帮得了主母?那是伺候,是服侍!”
“是是是,对不起,柳太太,我说错话了。”李曼语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没用的东西。”许太太沉着脸,依然满肚子不高兴。
李曼语搭拉着肩膀,不敢反驳。
至于程玉呢,她无声旁观着,默默拿起筷子开始喝粥。
一顿早膳用了约莫半个小时,全程她就看着许太太花样辱骂李曼语,且,大部分都只因一些小事,甚至,多数时候李曼语根本没有错……
【看来,许太太是把她当撒气筒了。】程玉轻声。
【啊?】狗子一怔,【什么意思?】
【儿子瘫痪,丈夫病重,一时间,前半辈子和后半辈子的依靠全塌了,许太太那满心的惊骇和邪火都没处发,偏偏,我这惯来被她捏圆搓扁的儿媳妇又挑起大梁,她只能哄着捧着,不敢多说一句,那……】程玉笑着挑挑眉,横了李曼语一眼,【她不且得重新找个渠道发泄吗?】
【渠道?李曼语啊?】狗子咧嘴。
【对啊!】程玉点头。
狗子抽气,【哎呦,我记得柳玉娘那世,她跟李曼语挺好的,人家是模范婆媳,相处的跟母女一样……】
【那不是因为李曼语是副局长的千金,关大帅的亲戚吗?】程玉嗤声。
【她现在也是啊!】狗子高声。
【那不是不知道吗?】程玉拍手,【我给瞒住了呀!】
【呃……】狗子哑然,沉默了好半天,它长叹了口气,【唉,大玉啊,但凡哪一天,许太太发现了李曼语的真实身份,我估计她都得悔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