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呗,谁不让她吐了!】程玉耸肩,看着许太太的趾高气昂和李曼语的维维诺诺,心底不由嗤笑,眸中闪过一抹冰冷。
——
撸过早膳,程玉正想出门做事,结果
刚走到门口就让许至忠给拦住了,哈着腰身,陪着笑脸,他是来给许元章道歉了。
“少奶奶,昨儿老爷说完了您,转头他就后悔了,只是终归他是长辈,拉不下那个脸来给您赔不是,这不就派我来了嘛!”抱拳恭手,许至忠满面堆笑,话说的特别软呼,算是给足了台阶。
自然而然,程玉也是顺势而下了。
毕竟,和春堂嘛,她还是很想要,关渠,她亦是得接触,不可能放着不管,人家给个台阶,她就顺坡下驴,当然,许元章昨儿闹的那出儿,一点没打压下她不说,反而让她将了一军,闹到要托人陪礼道歉的地步,那么,和春堂谁强谁弱?许家未来的‘当家’是谁?
旁人且不提,最起码,许至忠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是和春堂大管家,伺候了许家两代家主,人脉是相当广博,要是能收服他,对程玉来说是相当有用的,因此,自许元章把他安排程玉身边儿开始,她就一直试图收服,此时,终于有些了效果。
许至忠开始主动向她示好,表示出臣服之意,对此,程玉当然不会拒绝,两人站门口,一个有心投靠,一个笑脸相迎,气氛那叫一个相谈甚欢。
单方面表示会大度的‘原谅’公爹的一时失言,又答应下会尽快着手处理那批伤药,程玉便告别许至忠,独自出了门。
她要开始琢磨建厂的事儿了。
毕竟,机器都买好,长腿经理已经给她往海城运输了,东西过段时间就到,她得有个开工的场所啊。
海城市区……说真的,地皮着实太贵,而且新建厂太麻烦,程玉便往效县使了劲儿,刚巧,早在青县采购前,她就相中了效县一个老厂,曾也是做织布坊的,可惜经营不善倒闭了,单留了个老场房,虽则旧了点儿,可收拾收拾也能用,位置又靠河边,尤其价格也不贵,真真在适合不过的所在。
今儿,她就是约了老厂的主人,准备买下地皮。
一个有心买,一个有心卖,哪怕老厂主人跟女人做生意,从心里往外泛着股别扭,然而,不管男女,给出的大洋都是一个重量,便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商量下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干干脆脆的签了合同。
不过,碍于
程玉的性别,签完合同后的‘宾主尽欢’,舞厅歌女夜场那一连串儿的‘全套’,算是做了罢。
【想去自己去吧,反正我给钱了!】程玉心里默念一句,含笑推辞了老厂——前主人的邀请,随后马不停蹄的找人简修了厂子,又开始登报纸招聘员工……
当然,普通织染力工都好招,但会操作洋机器的却是不多,幸而程玉舍得砸钱,到是很快招来了一批人,不过,机器还在河里飘着,没到地方,她就联系了洋行,租了个厂房,雇了个会使外国机器的‘老师’,专门给工人培训。
而工人们呢,新主家供一日三餐,又有饭吃又能学本事,关键工钱给的还不少,他们自然也狠下心力,学的很是认真,尤其里头几个识字儿的,莫说使机器的,眼巴前儿的小毛病都快能修了。
厂子那边按照安排妥协,找人先简装着,和春堂这里,许至忠连找了程玉好几回,田药等生药已经炮制完毕,要请她找人配药引子了。
对此,程玉欣然应允,把人都打发走了,偷偷摸摸忙活了三、四天的功夫,才算是歇了下来。
时光苒苒,岁月如梭,转眼一个月的时间流水而过,长腿经理那儿买的外国武器终于运来,程玉的纺织厂顺利开张,她本身有布铺,当了多年布商千金和药铺少奶奶,人脉嘛,多多少少有一些,最起码海城上流社会的各家太太奶奶们,她全是面熟儿。托情找关系,让这些人家的铺子里摆上她的布,也不算多难的问题。
不过稍带脚的事儿罢了。
且,哪怕是新布新牌子,但程玉舍得撒钱,每个卖她家布的铺子,小二但凡能卖出一匹,她就给一块大洋的赏钱,月底结帐,绝不拖欠,因此,小二们跟疯了一块推销她的布,而她的布……也确实经得起考验,机器好,版样多,用的匹布又好,百姓们买回家里经洗经穿,自然而然的,口碑很是不错。
算顺利的开了局,在布匹这个市场里,初初踩进只脚。
当然,未来她想更上一层楼,成为家喻户晓的老牌子,那且还需努力,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最难的一步,她已经走过来了。
毕竟,白花花的大洋砸路,哪里打不通?
厂子
上了正轨,忙碌许久,脚都肿成四寸的程玉终于可以歇了歇,然而,宅别墅里听广播,偶尔在许太太单方面虐待李曼语的时候,帮她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好话儿,安抚下她情绪的同时,收获一枚感激的眼神,享受着智商碾压的优越感,这般美好的日子没过两天半呢,许至忠来找她了,直言伤药已然配好,请示程玉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意思挺明显,他们进不了关大帅的高门槛儿,请程玉跑一趟。
对此,许久没见过关渠,多少有点想念他——的身材,又琢磨是时候要把李曼语正式收进房里,免得李柏和李太太满城打听,万一真找到许家来,没个仪式,她到不好强留人,便施施然收拾了收拾,画了个美美的妆,直奔大帅府。
这回跟往次不一样,自把许元章彻底噎回书房,基本都不露面儿之后,许家仆从堆里,程玉算是扬了威,都不用自个儿叫黄包车了,司机都没用人吩咐,便主动把车开出来要送她了。
许家那辆车,就是许令则撞的那个,保险公司早给修好送回来,许元章又那情况,心脏问题不能劳累,里外里的,没个车确实不方便,许太太就让人雇了个司机,不过,这司机素来只负责接送许家父子到医院复诊,程玉是没那待遇的。
可此回,司机没用人点,就主动凑上前来献殷勤,便足以见许元章‘服软’这一举动,给人带来了多大的刺激。
这还是只是许家别墅里的仆从们的呢,全国各地十七家和春堂,什么‘掌柜们、小伙计、老供奉……’有许至忠出面拉拢,效果自然绝佳。
反正,老爷病重,大少爷不中用,程玉这个当家大少奶奶的牌面儿,已经是彻底立住了,她是众人愿意认下的,能做主和春堂诸多事宜的‘少东家’。
毕竟,她有本事,有能耐,有手段,有人脉,又是唯一能联系上大帅府的,众人自然信服,毕竟,老爷都服软默认了,他们做甚反对?
把程玉反下去,有旁人能接手吗?
做那无用功干嘛?
各地和春堂诸人,都老老实实接受了‘新主’。
里里外外,哪哪都顺心,厂子蒸蒸日上,事业将将起飞,程玉心情畅快,对司机都和颜悦乐
的,含笑点点,算是认下他的奉承,她迈步上车,合眼坐稳。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驶出许家别墅。
不得不说,四个轮子就是比人力快,往常坐黄包车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开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把司机打发路边让他候着,程玉挥挥袖子,进了政府大院。
找着人通禀一声,都没等上五分钟,就有人请她进来。
踮着脚儿迈门槛,上楼梯,一路来到办公室门前,程玉刚抬手叩了叩门,突地,‘嘎’的一声,大门从内打开,关渠那张麦色俊脸出现在她眼前。
“哟,大帅,好久不见,您气色不错啊,看来您伤势已经好转了?”程玉扬起笑脸,似乎一点没觉突兀。
“啊!那个,咳咳咳,指甲盖大点儿的小伤,算个什么?当年老子三刀六洞的时候都没皱过一下眉头,好了,早好了!”关渠高大的身体挡着门口,挠头嘿嘿笑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程玉,眸底深处仿佛透出绿光。
泛着股子狼性!
“大帅,您这是……不欢迎我?”程玉挑了挑眉,抬手指指他,调侃道:“都把我拒之门外了!”
“哪有哪有,许少奶奶来了,我扫塌相迎都来不急,怎么可能不欢迎?”关渠搓手,后退两步,目光却依然烔烔盯着程玉,“进来进来,外头热的很,我屋里有空调!”
“哦。”程玉抬步,眼角扫了他一下。
关渠瞬间骨头都酥了。
自那次青县不告而别,一晃儿都快两个月了,初时,景城依然打的热闹时,他到没觉得怎样,但自他冒险见过那位鹰国代表,买到先进武器把李飞潭和倭寇打退,战事平静,回到海城养伤之后,关渠就觉得不对了!
白天好点儿,然而晚上夜夜做梦,眼前全是许少奶奶的脸,这算怎么回事?
是要栽吗?
关渠暗自思讨。
他活到这么大年纪,本身也是位高权重,要说没沾过女人,那绝对的瞎说,当初坐地匪那阵儿,他就有过相好,可那不过露水姻缘,好个十天半月就散了,后来,他带着兄弟们由匪转兵,初时局面……说真的挺艰难,几乎是人人都能欺负他们,到哪儿都挨打……
好不容易,拼博数年,他独
霸了海城,关家军起来一些,那会儿,他年纪也不小了,关老太太催着他成家,他便也正正经经相过亲……呃,不是,时髦人士管那叫谈恋爱,陆续见过不少,也约了几次会,结果人家嫌他大老粗不浪漫,他嫌人家娇滴滴瞎讲究,谁都看不上谁。
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能娶个婆娘进门,哪怕没什么感情,但老辈儿都这样相处,慢慢总能过好日子,关渠也不抗拒,便打算听关老太太的,让老娘挑一个顺眼的,结果……怎么就那么寸,在最后一次试图‘自由恋爱’的相亲上,他跟一个女孩看对了眼儿。
那是个文静漂亮的姑娘,家里做了几辈子的官儿,只是后来落魄了,但底子在搁着呢,算是清流官宦之后,人家有内涵有文采,双手能写梅花小篆,长的又貌美,性格还斯文,几个照面儿下来,就把关渠给迷住了。
相处两个月,关渠亲自求娶,官小姐答应,两家订亲,婚期都商量好,关家彻底把人当儿媳妇对待了,结果,就在成亲当晚出了大事……
关渠重伤,关老太太昏迷,参加婚礼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让药倒了,那位官家新娘子裤裆里藏炸弹,几乎把关家灭门,而海城呢,也同时间遭遇倭寇突袭,关家军伤亡惨重,显些全军覆没。
很明显,关渠是让新娘子给骗婚了,那所谓的官家女,呃,其实真是官家女,甚至人家还是宗室郡主,跟小皇帝一波被倭寇虏走,让训练成了间谍,起手出任务,便把个对情爱相当‘稚嫩’的关渠给骗的不要不要的。
数年经营一朝丧,险些把老底都赔光,关渠手刃‘初恋’之后,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便有些冷了心思,到不是因噎废食,看女人有心理阴影不行了,而是淡了念头,没什么兴趣了。
其俗称为:情伤!
看儿子那样儿,关老太太虽然担心绝后,可也不忍逼孩子——她私心觉得,儿子是没忘情官小姐,还想着人家——便这么有一朝没一朝的纵容他,让关渠能专心事业,从一介土匪成了如今手握三省的军阀。
第60章
因为痛苦的情伤, 关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了井绳, 眼瞧奔三十的人了, 都没说起点心思弄个娇妻美妾姨太太什么的,这就算了, 关键是经历了间、谍官小姐,他算彻底存下心理阴影,但凡有那光鲜亮丽, 色色齐全的姑娘,不拘是老派贵族,还是新式女人,只要对他有意图,他便会本能的觉得这人来历有问题,是没安好心……
毕竟, 官小姐差点端了他的老巢,让他家破人亡。
足有七、八年的时间,他放下情情爱爱, 专心事业, 一丁点儿没想旁的, 直到遇见了程玉, 那简直就是他命里的劫, 完全避开了他所有‘阴影’,明明白白,几代海城‘土著’, 家里是做生意的,跟前朝不沾边儿,尤其,这位见他的时候是‘小媳妇’身份,人家是有‘主儿’的干粮,他半分没往别的地方想,只是‘单纯’的谈事,然而……
‘掉坑’总在无意间!
劫就是劫,避是避不过的。
就是看上了,心里日日夜夜的总想,那能有什么办法?
眼瞧着程玉袅袅婷婷走进屋里,慢悠悠坐到沙发上,扬着一张脸儿,含笑看过来,关渠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深深吸了口气,他暗暗握紧拳头,开口,“少奶奶,你今儿这来是……”
“白药已经到了位,我昨儿派人送到第六军团的驻地了,这不是今儿过来问问售后?免得你不满意嘛。”程玉用手肘支着脸儿,笑眯眯的看他。
“我,我……咳咳咳。”关渠老脸一红,用拳手抵住薄唇,轻了轻喉咙,这才稳定下心神,正色道:“你说的事我知道,昨天副官已经跟我报告过了,他们验了和春堂送的白药。”
“效果如何?”程玉挑了挑眉。
“自然是不错的。”关渠连忙说。
程玉便笑了,抬眼扫了一下,轻声道:“既是如何,那我便放心了……关大帅,和春堂的赔礼道歉,你算是接下了吧?先前假药的事儿?”
“就此揭过。”关渠大手一挥。
程玉了然,半点没觉得惊讶,到有些理所当然的姿态,施施站起身给关渠福了个礼,算是谢过了,她便转移话题,说起了旁的事情。
关渠独占三省
,麾下足有十几万的关家军,又长年激战,良药所需甚巨,白药不过是其中一项罢了,程玉既然掌握下和春堂,她又没有许元章那样怪脾气,自然是要抢占这单生意的,尤其,她那新建的布厂,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扬名全国,是得借关渠这股东风的,那自然要谈。
而关渠的,说白了……呵呵,他对程玉的的确确有那么点意思,既是喜欢又是自鄙……毕竟,旁人虽总嚼他是个土匪老粗,可他自觉挺有道德底线,所做所为都对得起良心,绝对的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可这会儿……
程玉!
许少奶奶!
那是人家媳妇儿,他这边惦记上了,又不想放弃,便多少觉得有点亏心,自然而然的,对程玉的态度便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