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天香——延琦
时间:2020-08-24 10:22:18

  安若禁不住小丫头的软磨硬泡,只好出来,但心里总归顾忌某人,踏出客舱后先环顾四周,但见独孤珩并不在,才坐到了娘的身边。
  “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了?怎么成日窝在房里?”
  秦氏不放心的要伸手摸女儿的额头。
  安若忙说没有,“我在房中打了些络子看了看书,觉得还好。”
  秦氏这才放了心,又叫人给她端了新切的香瓜,嘱咐道,“这是早上才在码头买的,吃些消暑,现在天热,别整日窝在房中,若是中了暑可就不好了。”
  安若点头,拿起瓜片咬了一口,顷刻间便有沁凉香甜的汁水蔓延口中,果真爽口又解暑。
  窝在船舱里当然不舒服,这几日她总是汗透了衣裳,一天不知要换几套,此时坐在阴凉里吹着河风,才恍然觉得重回了人间似的。
  她忍不住悄悄看了看楼上,但见那几间客房都是开着窗闭着门,不由得暗自猜想,或许独孤珩现在也并不愿出来走动?
  如果那样,她或许不必太过紧张的……
  一片甜瓜吃完,她忍不住又拿了一片。
  哪知就在此时,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母女几人齐齐看去,见是从二楼的客舱中下来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独孤珩。
  安若,“……”
  芳若反应快,最先跟他打起了招呼,“表哥。”
  独孤珩点了点头做回应,又将目光投向正在吃甜瓜的姑娘。
  她无法,只好也唤了一声,“表哥。”
  独孤珩却没点头,而是问她,“瓜好吃吗?”
  目中含笑,一派饶有兴致的模样。
  安若一愣,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还不错。”
  语罢又开始犹豫,是不是该邀请他也尝一尝。
  说话间他已经到了近前,因着秦氏也在,便点头向秦氏道了声姑母。
  秦氏笑着颔首道,“要不要尝一尝甜瓜?”
  他倒也诚实,“方才有人送去房中,已经尝过了。”
  秦氏点了点头,正要再说话,怀里的阿皓却打起了哈欠,小胖拳头揉起了眼睛。
  她只好立起身来,对独孤珩道,“阿皓困了,我先去安置他,这里凉快,坐着乘会凉吧。”
  独孤珩点头应了声好,姿态之谦卑,就仿佛真是秦氏侄子一样。
  而眼见娘要回去,安若便也想找个借口离开,哪知芳若却径直问独孤珩,“表哥要不要吃茶?我姐姐调的茶可香了。”
  安若一愣,谁说要调茶了?
  可没等她说话,那人却欣然点了头,“好啊。”
  还看向她道,“正要出来倒茶,那就有劳表妹了。”
  安若,“……”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演戏,一口一个“表妹”,叫的跟真的一样。
  但他已经开了口,她根本无法拒绝,只好也点了点头,“表哥客气。”
  便叫红菱去取茶炉茶具。
  小竹也去帮忙,很快,两个丫头便将家伙全都弄好了。
  独孤珩早已坐了下来,颇有闲情逸致的等候,她便净了手,开始调茶。
  烫热茶盏,碾碎茶饼,一双纤手有条不紊,某人倒也等的耐心。
  “表哥……喜欢喝浓的,还是淡的?”
  这称呼还是不太习惯,她开口之前忍不住先轻轻咳了咳。
  他却应得自然,“浓淡都可。”
  安若便不再多问,兀自继续做手里的事,只是待到调膏时,还是将茶粉放浓了一些。
  ——因为她记得,上辈子他便爱喝浓茶。
  少女纤指若嫩葱,灵巧的摆弄瓷盏与拂末,没过多久,终于调好了茶汤。
  她将黑釉的茶盏轻推至他面前,“请表哥品茶。”
  动作小心,一双眼眸却不敢看他。
  独孤珩垂眼,只见茶汤青中带白,其上泛着雪沫乳花,有清淡香气扑面。
  他道了声谢,举至唇边细品一口,顿觉舌尖清香与乳香交融,味道十分醇厚。
  芳若也得了一杯,却顾不得自己喝,先迫不及待的问他,“表哥觉得怎么样,我姐姐调的茶可好喝?”
  独孤珩眸中带了点笑意,点头道,“果然可口。”
  芳若很是得意,弯着眉眼道,“我没说错吧,我姐姐调的茶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茶。”
  独孤珩也点了点头,“赞同。”
  安若却红了脸,忙谦谨道,“表哥过奖,我……不敢当。”
  他身为藩王,平素见识过多少好东西,她此次用的不过是极为常见的茶饼,如何担得了他口中的最好?
  二人一个夸,一个谦谨,原本乃是最正常不过的客套,哪知独孤珩却较起了真来,抬眼看着她道,“我没有说笑,一切皆是肺腑之言。我从前甚少喝这样的茶。”
  这其实是实话。
  独孤氏与中原贵族们的习俗有许多不同,他们不喜那些繁琐的花样,凡事追求直接,饮茶方面一直传承前朝煎茶的习惯,并无调茶这类文绉绉消磨时间的饮茶方式。
  他的目光带着突如其来的霸道,叫她猝不及防的相触。
  安若心间一慌,竟不知如何接他的话。
  而一旁,芳若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由得心间一动,问独孤珩道,“表哥可定亲了吗?”
  定亲?
  小丫头这话一出,叫安若与独孤珩都有一愣。
  安若立时嗔道,“芳若,不可无礼。”
  虽说名义上唤他表哥,可毕竟不是真的,他的身份,岂容小丫头这样冒犯?
  芳若却十分委屈,只好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表哥怎么会从没喝过点茶呢?咱们大周的女儿家不是都会做吗?表哥是不是还没成亲,没有表嫂给他调啊?”
  话音落下,独孤珩倒并未介意,只一笑道,“的确,我没有成亲,也尚未定亲。”
  小丫头哦了一声,鬼使神差的又瞧了瞧姐姐。
  安若微顿,又抬眸回看了过去,满含警告。
  ——这丫头从前一向很有分寸,今日怎么会如此冒昧。
  、“家乡远离中原,许多习俗不同与汴京。一直习惯煎茶,如此的点茶的确不多见。”
  独孤珩倒仍未介意,还耐着性子与小丫头解释。
  芳若这下明白了,又帮他出主意道,“如若表哥喜欢饮点茶,可以在中原学一下技法,等回去之后就可以自己调制了。”
  “言之有理。”
  独孤珩点了点头,忽然看向安若,“不知表妹可否为我讲解?”
  安若心间一跳。
  他身为藩王,就算平素在庆州不饮点茶,但每每进京也不可能喝不到,毕竟宫中才是整个大周最讲究茶道的地方。
  所以他若真的想学,还用得着来问她?
  她也不知道为何,这辈子的独孤珩似乎与她上辈子认识的那人有些不同,譬如织坊初见时,就问冒昧年龄,是否定亲,又譬如现在,装作一副好学的样子,向她求教。
  可她又不能拆穿他,只好做谦谨状婉拒,“我不过自己随意调着玩儿的,怎敢妄为人师。”
  独孤珩却坚持,“请表妹不吝赐教。”
  安若头大。
  偏偏芳若又来帮腔,“姐姐的手艺不是随玉娘子学的吗,人家可是汴京有名的师傅,表哥既是真心想学的,你就教一教嘛,不要小气啦。”
  安若,“……”
  这丫头。
  她只好咳了咳道,“其实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只怕教错误了表哥。”
  独孤珩含笑,“不会。”
  安若没办法了,只好为他介绍起来。
  “点茶与煎茶不同,需用团茶,团茶有诸多纲次,上等如龙团胜雪、御苑玉芽、雪英、寸金等,但那都是贡品,寻常百姓难得一见,民间用的大多为寿芽、银芽、庆云、长春之类,譬如我今次用的便是长春。”
  她从茶罐中取出一块茶饼给他演示,“先用文火烘考茶饼,再用茶臼将捣碎,因为茶饼是圆的,所以有文人起了雅称,叫‘臼碎圆月’。”
  独孤珩点了点头,神色倒是十分真诚,“的确文雅。”
  “臼碎过后,需再用茶磨碾过,用茶罗筛过,如此,茶粉足够细腻,才可用来冲调,而在冲调之前,也需先用沸水冲淋茶筅,烫淋茶盏。”
  少女继续缓声细语的讲解,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又取了一只茶盏,仔细放了茶粉与沸水,边调边道,“先加一点,调成膏状,再环盏周注水,以茶筅击拂茶汤,切记手轻筅重,上下透彻……”
  春罗袖下露出一截皓腕,宛若白梅春雪,少女灵巧的摇着手里的茶筅,一心一意的调着青绿色的茶汤,丝毫没有发现,面前的青年已经渐渐转移了注意。
  直到她将茶汤调好,再度放置在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端起茶杯又品过一口。
  而后,装模作样的颔首,“果然雅致有趣,多谢表妹讲解,改日若得闲,我定要亲手试试。”
  安若谦虚,“表哥客气了。”
  心间却暗道,他堂堂镇北王,若自己煮茶点茶,大约会成为一道奇景。
  眼看时间过去不少,她又暗忖,今日是否话多了些?正打算找借口回房,却听见妹妹又同他道,“表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安若眉间一跳,这丫头,又要问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某王:身家清白感情单纯前途无量英俊潇洒,嫁吧!
  某若:……你想多了。
  ————
  感谢投雷浇灌营养液的小伙伴们,感谢小可爱们的等待与留言,爱你们,么么啾~~
 
 
第20章 
  独孤珩却爽快应道,“可。”
  就见芳若瞅了瞅左右,压低声问道,“表哥今年贵庚?我瞧着你该比我姐姐大不少,怎么还未定亲?”
  安若瞠目结舌。
  妹妹今日是怎么了?从前虽然调皮些,但不会这么没规矩啊。
  独孤珩却笑了起来,“我去年及冠,比你姐姐大六岁,算很多吗?”
  芳若唔了一声,“六岁……不算少吧。”
  独孤珩噎了噎,只好转而道,“家人四年前过世,我前不久才满孝期。”
  这个答案似乎有些沉重,芳若哦了一声,终于不再多问。
  因身份是假的,他并不方便直说,安若却知道,上一任的镇北王于四年前过世,他眼下的确是才出孝期不久。
  不过试想那时他该不过才十八岁,匆匆继承王位,要顾全封地民生,还要领兵上战场,该是并不容易。
  思及此,她忍不住悄觑了觑他杯中的茶汤,思忖等他饮尽,可要再为他新调一杯。
  哪知忽然听见他将语气一变,叹道,“不过眼看年纪一日大过一日,的确是该考虑终身了。”
  说着有意抬眼看去,与正偷窥他的少女视线相撞。
  安若心间一跳,慌忙移开视线,装作重又煮水烹茶,轻咳道,“茶凉了,我重新调一杯。”
  独孤珩颔首,“有劳表妹。”
  安若嗯了一声,忽然有些心虚。
  客舱中,小奶娃阿皓仰躺在榻上睡得香甜,王妈远远望着窗外甲板上几人,边摇扇,边悄声同秦氏道,“这位官人仪表堂堂,看着真是不错。”
  秦氏点了点头,也毫不吝啬目中的笑意,又忍不住想远了。
  晚间用饭时没有外人,安若便提醒妹妹,“你今日话多了些,以后不要再问人家私事。”
  芳若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却理直气壮道,“既是表哥,我们当然得多了解一些,不然若哪天碰见查船的,口径对不上怎么办?”
  安若不上当,睨她道,“查船的会问人家有没有成亲,为何还不定亲吗?”
  小丫头自有一套歪理,“极有可能啊!毕竟表哥英俊倜傥,姐姐你貌美温柔,多像一对良配,结果不是,反倒惹人奇怪,人家肯定必定都有疑问,放着这么好看的表妹不要,表哥他是不是傻……”
  越说越离谱,安若恼羞起来,一口打断道,“不许再胡说,总之你今日很是失礼,以后不准再这般,不然,就罚你不准出门。”
  小丫头很是不服,打算向娘求救,哪知秦氏也点头,“以后不得无礼,要听姐姐的话。”
  芳若,“……”
  小丫头有苦说不出,这个笨姐姐,明明一心为了她,她却看不出来。
  ~~
  接下来几日,安若愈发不肯出门。
  然芳若在房中待不住,姐姐不同她玩,只好跑去找明瑜。
  除过房中有些闷热,安若倒也乐得清净。
  这日午后,她正专心绣着手帕,忽然就见芳若冲进房中拉她,“姐姐快来救命。”
  “救命?”
  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小丫头一脸急色道,“快救救我,不然我要惨了。”
  不容分说就拉着她出去了。
  等来到甲板上,却见阴凉底下支了一个棋盘,明瑜在一侧坐着,另一侧却是“舅舅”赵达。
  一见她来,舅舅如蒙大赦,立时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道,“快来坐下,我哪里会干这个?”
  ——原来芳若方才在同明瑜下棋,然而技不如人,眼瞧着要输,便急得到处去拉救兵,甚至把才出门透口气的“舅舅”给拉了过来。
  然而赵达哪里会下棋,芳若没办法,只好又去拉了姐姐过来。
  弄清原委后,安若哭笑不得,“不过一场棋,输了就输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