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辜地问道。
姜虞道:“我方才问你,可知晓什么收买消息的渠道,问了好多遍了,你都不睬我。”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叶应许慢吞吞地说道:“剑修大都专注,一心难以二用,我专心擦剑,自然就顾不上听你说话。”
“所以现在听到了吗?”姜虞下颌微抬,气势凌人地问道,霸道娇小姐的本性显露无疑。
叶应许皱了皱眉,心中有些微不喜。
他更欣赏谦逊温和的姑娘,顶不爱与这种霸道娇气的小姑娘打交道。这要不是他带出来的师妹,他一准抬脚走人了。
可惜了,这还就是他带的。
他这次带这些师妹出来历练,负有一半为人师者之责,有义务引领这些师妹们走上“正路”。
“虞师妹,以后问我问题,要说,叶师兄,请问……”
姜虞皮笑肉不笑道:“好的。”
“那么,叶师兄,请问您知不知道有什么渠道可以收买消息呢?”
叶应许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孺子可教也。虽然他还是很不明白,江家少主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呢?
男人心呐,有时真是和姑娘家一样叫人琢磨不透。
“虞师妹想探听哪方面的消息?”
“嗯……”姜虞作出一副思索的模样,“我想想,哦,对了。上次叫那花衣僧逃了。那花衣僧出言辱我,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不把他揪出来,着实咽不下心中这口气!”
叶应许若有所思道:“原来你想探听极乐净土内的消息?那去找塞上江南散修世家的盟会——四方盟买消息吧。他们内部一定有很多消息可以卖给你。”
“多谢叶师兄。”
叶应许低头擦剑,擦了一会,复又抬头,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姜虞理所应当地说道:“我想再看看我们家这口传世宝剑嘛。姑母将剑传给了表姐,往常表姐总是剑不离身,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看上一看。”
叶应许听她着重强调“家传”二字,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宝剑让了出来。
“看吧。”
姜虞把十三郎放到一边玩耍,重新拿起宝剑端详,甚至尝试将神识注入其中查探,可是一无所获。
正在她低头观视宝剑的时候,忽然听到长廊尽头传来一声大喝。
“表妹,你在做什么?!”
姜虞冷不防被吓得手一抖,剑锋虚虚从指尖旁掠过,虽然未触碰到肌肤,但宝剑锋锐,剑气已可伤人。
她的指尖裂开一条细细的缝,立时便见了血。
姜玉快走几步,强硬地从姜虞手里“接”过剑来,“锵啷”一声送剑归鞘,捧起姜虞的手,故作关心地责备道:“表妹,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瞧,见血了吧,快去让青青师妹帮你包扎一下。”
姜虞:……
我还不是被你给吓的?
你没事吼那么大一嗓子干嘛?又不是唱戏的还要吊嗓子。
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几次想碰紫宵剑,不小心被姜玉撞上,姜玉总是紧张万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紫霄剑中,定然有鬼。
指不定,还是一只被强行占据了躯壳的“冤枉鬼”!
姜虞想起在游仙村中,若不是姜玉偷了龙女相思的龙女,将其带出碧水深潭,也许龙女相思也不会落得个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下场。
她越是想这件事,对姜玉的观感越差,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此事查到底。
去特么的女主!
女主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肆意伤害别人了吗?!
姜虞也跟姜玉装,作出一副小白兔般纯良无害的笑脸,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包扎伤口了。表姐,这紫霄宝剑真是太锋利了。”
姜玉笑道:“所以我才要你别乱动。你若喜欢剑,回头我陪你去秋思仙府的剑阁中打造一口本命飞剑如何?”
姜虞喜笑颜开:“真的吗?”
姜玉道:“真的,表姐何时骗过你?”
“表姐你真好!”
姜玉抱起十三郎,裙角飞扬,步伐轻盈,如一只雨燕般走了。
姜玉望着姜虞的背影,眸光沉沉,心中总有些发虚。
她隐约觉得这个女配角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她接手系统派发的任务以来,可谓屡战屡败。上回去游仙村,本是想偷走龙珠,炼成丹药助长修为,岂料竟空亏一溃,险些连小命也交代在那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姜虞奔出姜玉视线范围,步子才慢了下来,边走边思考起后续的计划。
穿过一处月洞门,忽觉衣袖一紧,一股大力袭来,她顿时站立不稳,被那力道拉了过去。
江玄隐忍怒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姜虞,你可真是乐不思蜀啊!”
姜虞“嘶”了一声,唉唉叫道:“疼,疼,我手疼。”
江玄听她声音不似作伪,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右手食指正在渗血。
他面色微变,抽出一条帕子替她包住伤口,问道:“怎么回事?”
姜虞把十三郎放到地上,按住帕子,抬头问他:“你不是‘呼呼呼’地跟风火轮似的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江玄闻言神色微僵,继而一拳捶在墙上,咬牙低声道:“谁他娘的跟风火轮一样跑了?!”
第68章 西门剑关
少年一拳砸在墙上, 须臾,粉墙上裂开一面蛛网般弯弯曲曲的细缝。
姜虞眼角一跳,扭头瞄了眼墙面, 犹豫了会, 问道:“手疼吗?”
要是换她这么“以卵击石”地来一拳,手骨一准折了。
江玄慢慢把手从墙上收了回来,伸到少女颌下,五指抻张, 三根手指扣住少女的下颌轻轻抬起,垂眸冷笑道:“我听说你们不日便要启程回冬藏仙府了?”
姜虞隐约感觉这小变态现在正在暴走边缘, 要是她再说一句话刺激他,他一准要爆炸了。
“诸位师姐的伤都已养好, 这一两日, 我们便会动身启程。”
江玄问道:“你不是要我帮忙打听西门闻香的消息吗?”
姜虞闻言,双眸一亮, 欣然问道:“你愿意帮我了吗?”
“要我帮你, 你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和我换?”
“你要我拿什么和你换?”
江玄松开手,后退一步,斜倚着一棵湘妃竹, 慢悠悠道:“我要你和我一起,护送西门独秀回西门家。”
“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
“明日一早?”姜虞犹豫道, “那我怎么回冬藏仙府?”
总不能叫姜玉他们留在铁衣镇上干等。
江玄冷哼道:“忧心什么。去过西门家, 我自然会安排送你回冬藏仙府。”
江玄此举的目的很简单——眉山夫人命他护送西门独秀回家,而姜虞的归家之期也迫在眉睫。若他护送西门独秀回家, 便无法分.身看住姜虞和叶应许。
既然看不住, 不如就将二人拆散了,把姜虞拉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住, 省得他一不留神,二人又闹出什么叫他不痛快的事情。
姜虞凝眉,面上流露出怀疑之色:“你真地会送我回去?”
不会又把她拐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吧?
江玄见她不信,心头益发恼火,面上却半分不显,极力按捺,冷冷道:“去或不去,你自己选。”
姜虞忙道:“去!但你答应我的事情,须得尽快办好。”
江玄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道:“自然。”
等人落到他手里,他爱怎么搓圆捏扁,就怎么搓圆捏扁,还由得着旁人置喙半句?
江玄送姜虞回去,路上姜虞再次看了眼他刚刚捶墙的那只手,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的手真地没事么?”
“没事。”
他语气冷淡,显然怒气仍未消散,姜虞也懒得去触他霉头。
回到客房前,姜虞推开门,江玄便自然而然地抬脚跟了进去。
姜虞皱眉道:“虽然这是你们家驿站,不是我的闺房,但你这样毫无避讳之意,如进自家卧房,不太好吧。”
上一回他夜探香闺,就没做半件好事。两人很是打了几架,姜虞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由觉得有些脸红。
江玄扫出一道掌风关上门,转到桌边坐下,把十三郎往桌脚一丢,自袖间取出一瓶膏药。
“坐下。”
姜虞这才知道跟入屋中,是为了给自己伤药。
“哦。”
她移步落座,揭开包住手指的帕子,将手枕在桌上。
江玄揭开瓶塞,用小指勾出一点膏药,轻轻抹在渗血的伤口上。冰凉的膏药沁入肌肤,激得姜虞浑身不由打了个激灵。
“怎么伤的?”
姜虞如实道:“我找叶师兄借了紫霄宝剑来看,谁知表姐突然出现,大喝一声,吓得我手一抖,就划伤了。”
江玄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就那么稀罕那口紫霄宝剑,在斗宿道场中看了半天还不够,还要特地追到姓叶的住处去看?”
姜虞自然不能说出她怀疑姜玉善被姜玉夺舍后,魂魄被困在了紫霄宝剑当中,只好道:“那毕竟是我们姜家的传家宝,我爹爹曾经用过的佩剑,我一看见那剑,就想起我爹爹,睹物思情,我想多看几眼,不可以么?”
她说得情真意切,听上真有几分伤感,江玄听了,长睫微颤,垂覆而下,敛去眸中情绪。
“你父亲当年用过的佩剑,又不止紫霄剑一把。”
紫宵剑是冬藏仙府少主人的家传佩剑,后来姜冲违逆父亲意愿,在师门与爱人之间,最终选择了爱人。
他离开冬藏仙府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下腰间所佩的紫宵剑,拔剑出鞘,用力挥出。
一剑,如九州惊雷!
剑茎上紫芒幽幽,如长虹贯日,锵然一声,射入冬藏仙府大门前的牌坊上。府中弟子,竟无一人能够拔.出。
直到第二年,问雪夫人闭关结束,才将紫宵剑从牌坊上拔下,收了起来。
姜虞听到江玄说姜冲用过的佩剑不止一把,不禁追问道:“我爹爹还用过什么其它佩剑,我竟不知晓。”
江玄道:“当年你爹行经西门家的剑门关,曾经留下了一把三尺铁剑,名为‘无锋’,你若想留个念想,这次去西门家,正好可以亲入剑门关中,把剑取回来。”
从西面进入麟趾洲,需要经过一道地势险峻的关隘,名为剑门关。
麟趾洲西门家是传世千年的剑修世家,代代都培养了不少修为斐然的剑修。每位西门家的剑修在大限将至,或是在开明顿悟,进入“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前,都会前往剑门关,将佩剑钉入山谷岩壁之中。
千年下来,剑门关中青锋林立,竟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姜虞听得江玄此语,点了点头:“也好。”
江玄替姜虞涂完膏药,又拿帕子替她包好了伤口,道:“明日一早,我来接你。眉山夫人那边,我自会去与她说。”
姜虞听到江玄仍旧称呼生母为“眉山夫人”,不禁皱了皱眉,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成年人的相处法则便是尊重对方,莫要强求,这点分寸姜虞心里还是有的。
况且江玄这样倔强的人,也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够说动。便是一时迁就了她,也终归不是出自他的本心。
江玄离去后,姜虞略歇了会,便有江家弟子过来传话,说眉山夫人在风帘小榭摆了宴,请诸人过去。
安贫乐道门的几个弟子不日便要启程回去,西门独秀明日便要动身回麟趾洲,眉山夫人今夜设宴,也有提前为几个孩子送行的意思。
眉山夫人在风帘小榭摆了一张大圆桌,她坐了东道主的位置,江玄陪坐在她左手边,西门独秀与江玄比邻而坐,而姜虞则坐在她右手边。
因为众人身上都有伤,空空如也又是佛宗弟子,不宜饮酒,便以清茶代酒。饭桌上大家融融泄泄,眉山夫人瞧在眼中,颇觉欣慰。扭头看了江玄一眼,眸光又慢慢冷淡下来。
姜虞正和碗里的几道海味较劲,眉山夫人忽然倾身过来,贴在她耳畔耳语道:“阿虞,你当真要陪思余一起去麟趾洲吗?”
姜虞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眨了眨眼,很快就想好了借口。
“嗯,我想这一趟去,顺便将爹爹的‘无锋’剑取回来。”
眉山夫人叹了口气,手从桌子底下伸过来,塞了一只花样精巧的储物灵囊给她。
姜虞伸手接过,惊疑道:“湄婶婶,这是什么?”
眉山夫人低声道:“这是我特地为你炼制的天机匮,比思余那只小很多,给你正合适。我听闻你对江家的炼器之术甚感兴趣,因此在储物灵囊中放了一些入门典籍。你先看着,后头但有所需,尽管修书来向我讨要。”
姜虞低头望着那只储物灵囊,不觉眼角微湿。
眉山夫人倒是真心待她,几乎是当作女儿来疼的。面对这样一个尽心爱护自己的长辈,姜虞却始终遮遮掩掩,她心中实在觉得有些惭愧。
姜虞收起储物灵囊,轻轻点了点头:“多谢湄婶婶。”
一顿送行宴吃完,众人又聚在风帘小榭中玩了些投壶射缶,击鼓传花的把戏,闹至夜色深沉,方才罢了。
姜虞跟随师门中人走回驿站客房。路上,姜虞借着无人注意,悄悄走到叶应许身边,低声问道:“叶师兄,你想不想去西门家走一趟?”
叶应许看她一眼,目露疑色,问道:“我为什么要去西门家?”
姜虞道:“我明日要陪江少主护送西门独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