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赠你——岑柚
时间:2020-08-26 08:56:06

  事关隐私,越闻星也不好多言。
  电话刚挂断,便有人站在车边,屈指敲了敲露出来的半扇车窗。
  回头,粱域正单手扶在车身上,弯腰向里看,“怎么到了也不下来?”
  “抱歉,刚才朋友突然打电话来,就耽搁了。”
  越闻星立刻下车,上锁,跟着粱域走进工作室。
  不是展期,她本来是可以在家休息的,结果吃饭后粱域一通电话打过来,问她知不知道青城大学里的某位老师。
  越闻星一脸懵,不知道粱域到底想说什么。
  直到来到工作室,看见放在眼前的一幅简笔画,她的疑惑更深。
  这不是她送给团团和他妈妈的画吗?
  “是这样,我了解了一下,你上次在A市是不是把这幅画送给过一个小朋友?”粱域边说边给她泡了杯绿茶。
  “是我。”她点头,诚实道,“但这和老师你说的青大的教授又有什么关系?”
  粱域笑了一下,表情轻松地说:“你别紧张,刚开始我也是不知道情况,就没头没脑的打电话去问你,后来才知道这位青大的教授,是那个小朋友的爸爸。”
  “那...”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嫌她的画不好看,到家了才想要退货?
  “先喝点茶。”
  越闻星给面子的抿了一小口,她喝不惯这种热茶。
  粱域看她一眼,继续道,“说来也巧,团团很喜欢这幅画,所以就带到学校去显摆。谁知道,那天学校正好在开家长会,不少同学看了,都问他在哪买的,都想要,家长看了也觉得这画画得很有意义,这才找到团团爸爸。”
  “所以老师,你叫我来,是想让我再画几幅送给其他小朋友?”
  “不是再画几幅,是三十幅。而且不是送,是有偿。”
  如果不是粱域的眼神格外坚定,越闻星差点以为他在开玩笑!
  “老师,我的手现在适应不了那么大的工作量。”她实话实说,“上次画一幅,都已经很勉强了。”
  “别担心。”粱域心里好像已经有了决定,“我会让威廉给你加重复建的练习,相信我,你一定能完成的。”
  “这是你回归以后接到的第一笔邀约,你难道甘心放弃吗?”
  粱域的话从越闻星走出工作室后到现在,一直在脑海里回荡。
  她知道急于求成的不妥之处,但是不可否认的,除了这个,心里还隐隐有些欣喜和激动。
  越闻星看向自己转动反向盘的左手,有一瞬失神。
  现在没有人能帮她了。
  是接受还是放弃,全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滴——”
  愣神间,身边一辆黑色的轿车猛地从车道穿出,别了她一下。
  越闻星暗道不好,立刻踩住刹车。
  惊魂未定之时,她稍稍抬眼,只见对面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下了车。
  目光对上。
  那位男士正对着她,在空旷的马路上,恭恭敬敬地对她弯了弯身,行了个礼。
  越闻星眼皮一跳。
 
 
第27章 27颗星
  雨后的阳光来得迟缓, 热度仍然不减。
  越闻星被来人请下车,推开车门之前,她在驾驶台的物品柜里摸了一把。
  一个小小的录音器被扔进衣服里。
  这是她作为昭华实业继承人该有的觉悟, 也是她长久的习惯之一。
  要想在风浪里全身而退, 手里首先得握住对方的把柄。
  她理了下外套, 走到对面的那辆黑色轿车前,标志的脸上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迷茫。
  笑容灿烂无比。
  西装男恭敬地打开车门,朝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越小姐,手机请暂时交给我保管。”
  越闻星勾唇,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放在对方手心,笑得妖艳又撩人,说出来的话却带了点狠戾:“小心点, 碰坏一点漆,我让你十倍奉还。”
  西装男不发一语, 把手机扔进身后手下准备好的密封袋里。
  车内的冷气很足,随着冻人的温度一起扑来的, 还有一声:“越小姐,好久不见。”
  贺坤坐在车内,双手杵着一件金丝镶边的楠木手杖, 身着灰蓝色的中山装, 低调奢华, 不怒自威。
  表情严肃又专注,一双眼好似能看清人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越闻星强忍着不适与他对视, 淡淡一笑:“贺先生还真是很执着啊。”
  贺坤听见那个称呼稍稍扬眉,嗓音雄厚,中气十足, “越小姐这一个月避而不见,出尔反尔,可不是大家闺秀的好习惯。”
  “您恐怕有所误解,我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越闻星善意纠正道,“充其量,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大小姐。您有什么话,不妨开门见山吧。”
  “好。”
  贺坤欣赏她的胆量,移开眼,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千万,换一个贺太太的位置,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没忘吧?”
  谁跟你商量好了。
  “我是说过。”越闻星也不拐弯抹角,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钻进钱眼里拜金女,直言道,“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一千万可不够。”
  贺坤眯了眯眼,眼低的暗光覆满冷意:“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讨价还价,你胆子不小。”
  越闻星心里乐了。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喜欢碰人家的逆鳞。”
  贺坤盯着她看了半晌。
  不得不说,平常人如果面对这么大的高压,恐怕早就顶不住了,可越闻星偏偏是个另类。
  他看她,那她也看。
  看谁先认输。
  就在她以为贺坤即将大喝一声,将她扔下车的时候,对方却笑了,声音爽朗雄厚,胸腔富有频率的震动着:“你这个性格我喜欢!如果咱们不是站在对立面,说不定我会认你做个干女儿。”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越闻星懵了一下:“......”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她心里呼出口气,思绪随着窗外的景色稍稍转动,抛出一个想法:“不如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贺先生的意思我懂,那一千万我也不要了,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怎么样?”
  “哦?我的什么心愿。”
  贺坤顿了几秒,明知故问。
  “覆云集团的掌控权。”
  越闻星脱口而出。
  没想到一场谈判会演变成这样,贺坤在仔细分辨她话里的可信度,稍一扬眉:“我凭什么信任你?”
  越闻星脑子转了转,揪了个听起来挺有说服力的理由:“就凭我讨厌贺沉言。”
  “可我怎么听说,他对你还不错。”
  贺坤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悠然道。
  “不错?”
  她不动声色冷哼一声,搜肠刮肚列出一系列贺沉言的“龌蹉”手段,“他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我的身家背景,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做了天大一个局,等我发现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如果江素心看见她现在这幅模样,绝对会录段视频,然后发到某位导演的邮箱里,再配上一行字——“惊现素人演技派!”
  “而且他还有洁癖,不喜欢我出去鬼混,一天到晚把我关在别墅里,我都快被逼疯了!”
  “但是他几乎不怎么碰我,这对一个女人来说...”
  说着说着,越闻星啜泣起来,眼里滴出两颗豆大的眼泪,她害怕被人看见,又悄悄转头,自己抹掉。
  贺坤眼角抽了抽,坐在副驾驶的秘书,闻言也悄悄瞄了眼后视镜,朝越闻星投去怜惜的目光。
  短暂的安静过后,贺坤清清嗓子,让秘书递给她纸巾,神色恢复正常:“那说说你那三个条件吧。”
  越闻星一喜。
  埋头,将纸巾揉在手里,平复心绪道:“我还没想好,可是绝对不会让您去杀人放火的。”
  她坐姿乖巧,穿着那套淡蓝色的水手服,套了件薄薄外套,佝偻着头,手指不安地揉搓着手里的纸团,无辜又可怜。
  这幅样子,让贺坤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远在国外的女儿。
  那个在贺家谁都缄口不言的名字,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突然跃入他的脑海。
  贺宇晴从小也是在他的百般呵护下长大。
  她漂亮活泼、讲礼貌、学习成绩优异,贺坤捧在手心里宠着,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女儿和父亲也很亲,因为母亲早亡,从小到大,基本上和父亲无话不谈。
  可自从贺宇晴上了大学,带回来一个男孩之后。
  贺坤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思想的管控让贺宇晴觉得厌烦,从来顺着她的父亲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暴戾,这种父女俩水火不容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三年。
  直到大学毕业后的某个寒假,贺宇晴私自拿了被贺坤锁在保险柜里的户口本。
  一气之下,和男孩远赴重洋。
  人人都觉得贺坤会恼羞成怒,将女儿抓回来。
  可事实上,从那以后,他就好像没有生过这个女儿一样,将她在贺家的痕迹全部抹掉,甚至严令禁止有人在贺家提起她的名字。
  此后父女情断,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二年。
  “...贺先生。”
  越闻星见身边人目视前方,好像沉浸在某种思绪里,不由得出声喊他。
  贺坤猛然回神,看了她一眼,几分钟后,让司机靠边停车。
  言归正传。
  “越小姐,别看我老了。我知道爱情是什么样,也清楚,陷入爱情的男女会变成一幅什么样的面孔,所以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你说的。”
  越闻星一边想对策一边静静地听着,她感觉贺坤的情绪产生了某种变化。
  他的声音变得低缓,减弱了几分强势,像一只受伤的老虎盯着它的猎物,“...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
  越闻星从始发地开车兜回来,用了整整两个小时。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这一天,简直让她身心俱疲,肚子更是空空如也,开门的时候还在琢磨着晚上吃点什么好。
  她就着冰冷仪器上的冷光输入密码,刚输入最后一个数字,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你...在家啊。”
  话刚说完,她就反应过来。
  贺沉言穿了一身黑色条纹西装,双腿挺直瘦削,外面套了一件驼色的风衣外套,这是他出差时的常用服饰。
  意识到这点,越闻星目光低垂。
  视线从男人的脸上滑落至手臂,再到手中的拎包上。
  “又要走啊...”
  月色清冷,透过头顶枝桠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一层剪影,头微微垂着,话里有难以掩盖的失望。
  这声音落到男人耳朵里。
  贺沉言喉结动了动,随即低沉悦耳地嗓音缓缓滑出:“我刚从公司回来,收拾东西,明天去邻市,有一个会要开。”
  三言两语,简短又具有说服力。
  越闻星昂首,一双眼正好印在月光的投射下,如同含了水一般,极其漂亮,“那晚上一起吃饭吧。”
  终于不用一个人吃饭了。
  “我现在给陈姐打电话,让她随便炒两个菜——哎?”
  她正在拨号,手机突然被一双手抽走。
  “上去换件衣服,我们出去吃。”
  贺沉言拎着包,另一只手抄兜,说完,和她擦身而过,“我在车上等你。”
  越闻星愣在原地懵了下,几秒后回过神,立刻蹬蹬蹬跑上楼。
  大佬今天请客诶!
  -
  一路上,贺沉言似乎疲倦得很,极少开口,基本都是阖着眼补眠。
  越闻星趁他没注意,偷偷看了几眼。
  刚才没太在意,现在仔细一看,他眼底的乌青重了些,人也瘦了不少,侧脸的轮廓稍稍陷了下去。
  应该很辛苦吧。
  她抬手把车厢内的室内温度调小一点,又拿了一席轻薄地羊绒毛毯盖在他身上。
  距离接近时,能看见他隐隐蹙起地眉峰。
  越闻星离开一些,周身的热度倏然消失,空虚和不适感让贺沉言突然从梦里惊醒。
  眸子睁开,视线里凝结了些许她看不透的迷茫和恐慌,浸了汗意透凉的手,一把攥住她停在身侧的手腕。
  耳边嗓音沉沉:
  “——不要离开我。”
 
 
第28章 28颗星
  轿车在灯火通明的主街边停下。
  朝阳路这一带是青城著名的娱乐场所, 其中以朝月坊最为出名。
  夜色将晚,街顶的天空却亮如白昼。
  每家店铺前都伫立着大大小小的霓虹灯牌,各种样式的灯箱连成一串, 迎来送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越闻星在忽明忽明彩灯光线中, 对上他的眼。
  那句带了颤音的话还停留在耳边。
  “你...做噩梦了吗?”
  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贺沉言眸色微动,放开她的手,按了按眼角:“嗯,抱歉。”
  她摇头,蹭蹭手腕,上面似乎还残留了些许温度。
  怔愣间,身边人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我们到了。”
  迎面的热浪扑过来, 伴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各种音乐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既熟悉又久违的场合。
  朝阳路是越闻星之前聚会必来的地方, 对这一带简直熟得跟家一样,只要是在这条街上开门做生意的, 没有哪家店的老板不认识她。
  仔细算算,她大概有两个多月没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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