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那个,是米兴常常夸奖的那个牙门将,姓蒋,不过和蒋钦家没关系,你看看,是不是长的特别的周正,朕看着,当咱们女婿足够了。”司徒越歪在椅子身,和赵皇后肩膀挨着肩膀,隔着一道帘子看外边守着宫门的小将。
赵皇后仔细的看了,“模样是挺俊的,只是出身......”
“谁的出身好啊,今天京城里面,谁的出身能配上咱们的闺女。”
赵皇后叹了一口气,要是这句话皇帝前几天说,她能列出一张纸的名字,但是前天,皇帝在南苑,当场杀了十多个出身好的年轻人,这会,京城里面,谁也不敢出来走动,还能有几个出身好的有命在啊。
“咱们也只是看看,要紧的是乔乔怎么想的。”
“朕懂,过几日让乔乔看看吧,朕还要盯着一阵子,是有勇有谋,关键是有没有情义,你不知道,他当时在筵席上,可不是那种光盯着来头大的人去杀......”
赵皇后立即捂住胸口,一副受惊了的样子,司徒越只好停下这个话题,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156章
没过几日, 大朝会,司徒越穿着厚厚的龙袍坐在御座上,地下的大臣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出列, 抱着一本奏折, 声泪俱下的哭诉。
“皇上, 前几日,南苑大宴, 中间出了许多不实之事,请您彻查啊。”
“不实之事, 是哪一件?朕当时就在筵席上, 没喝醉也没睡着,朕可是亲自听到的,南王私通爪哇国, 信件落在了北王手里, 北王以此要挟南王去偷神火飞鸦的机密, 这件事, 当时有很多人都知道,在场的诸位有一大半今日都站在朝堂上,怎么说是不实之事呢。”
“皇上, 此时太过于蹊跷,机密之事,应该是南王和北王知道, 为何是让家中小儿嚷嚷了出来......”
“徐大人,”一个言官出列,“徐大人,两位叛王世子都已经加冠了, 不能再说年纪小了,或者是小儿之言了。”
“撇下此事不提,......”
“爱卿,爱卿,朕也不愿相信,朕那日在南苑枯坐了一宿,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贵为藩王,如今也算是朕之下,尔等之上的人物了,为何还里通外国?朕就把这事交给了太子处置,是非功过,等审问清楚了,自有明断。”
下面的人都纷纷闭上了嘴。
“朕下面说的是大事,关乎朕之后的百年安危,朕如今三十有六,膝下之后福鸿一个儿子,朕呢,到了如今,也不愿再补充后宫,毕竟儿子生下了,慢慢养大还要几十年,朕如今已经人到中年了,对于养大一个君主还说,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太子他,诸位也知道,身有眼疾,目不能视物,所以,朕效仿一个人,订下秘密立储的规矩。”
有侍卫抱来一只青铜盒子,抬上来一石锅铜水。
“朕愿意和皇祖一般,在晚年退位,如果朕退位,这道诏书就弃之不用,如果朕突然山陵崩,尔等到时候打开青铜盒子,上面有朕今日亲笔写下的圣旨,以圣旨指定的人为帝。朕在这儿说,司徒承岳,司徒福鸿,司徒福源,皇位是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其他人,全部是痴心妄想。”
侍卫把铜水浇到盒子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架着梯子把盒子放在了崇政殿的横梁上,司徒越一抬头都能看到。横梁上布满了机关,而大殿上涌入了两支卫队。
大臣们始料未及,立储之事,毕竟格外郑重,这件事就这么提出来并且做了,很多人都觉得太仓促了。
“皇上......”
“退朝吧。”司徒越站了起来,直接离开了。
“这件事不明不白的,反正啊,都说两个王爷不是好东西。”一个商队的伙计捧着一个枣花馍馍吃的起劲,陈六使劲咽了一口口水,惹得那个伙计吃的更起劲了,还吧嗒了几下嘴。
福源对吃的不感兴趣,“那如今想要进京城容易吗?”
“容易,跟着我们,保管你能进的了城。”伙计吃的更欢实了。
夜晚开始有露水凝结,福源抱着胳膊和那些运输的牲口们挤在一处。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陈六盯着他看了一会,问他“你咋还不睡啊?”
“我在想京城的事儿呢。我还记得,北王府上的世子,那个时候,他读书好,整天看不上我们兄弟,我二弟,如今连一篇文章都读不下来,那个时候,没少吃哑巴亏。到了如今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
“不能这么说,还是读书好,要是俺那个时候能读书,俺就去读书,不是说了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陈六摇头晃脑的,和私塾的那些夫子们很像。
“读书是要明理,不能以此作为功名之资。我算是明白这句话了。怪不得我伯父看不上那些读书人,我也明白了。”
陈六还要再说话,周围的牲口们不安的站起来,原地踏着蹄子。“噫,出事了,有大队的人马过来。这么晚了还赶路。”
“咱们先躲躲。”福源说完,往黑暗里跑了过去。
“吁”一队骑手停了下来,火把的光亮照亮了这片地方,商队的当家的赶紧出来,“各位军爷,各位军爷,咱们可是小本生意,也是清白百姓。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骑兵排开阵势,一个人缓缓勒着马走了出来,福源立即睁大了眼,“是我舅舅,我大舅舅。”
“本官在找人,尔等全部出来。”
福源立即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太兴奋,各种酸甜苦辣交织在心头,大步踏出去,哪怕脚下的石子硌脚,也挡不住他此刻的心情。他也就没注意,陈六悄悄的向后退了几步,彻底的隐藏在黑暗里。
“舅舅,是我,是我,舅舅。”
甥舅两个立即抱头痛哭,做舅舅的一遍又一遍的摸着福源的头,看着他在火把下脏兮兮的脸和蓬松的头发,光着上身上一道一道的伤疤。心疼的眼泪掉了很多。
“如何成了这个样子,陛下和殿下令臣来接世子的时候,还说尽早去尽快回来,别让臣纵着您一路上游玩,谁知道世子这一路上,受了这么大的罪......”
“还好,大舅舅,有个乞儿陪着我呢,六哥......”福源转回身,身后一个人也没有,他大喊了几声“六哥。”
还是没人回话。
福源披着他舅舅的披风,呆呆的站了一会,“咱们回去吧,大舅舅,越早越好。我有事禀告皇伯父。”
福源再回到宫中,远远的看着崇政殿,没有喜极而泣,有的也是以前没有感到的那种威严陌生。夕阳落在崇政殿的屋脊上,有飞鸟停留在上面,崇政殿上,灯火辉煌,侍卫换岗的身影远远的都能看到,他舅舅在他背后推了他一下,他踉跄了几步,才找回自己。
诸丹远远的跑了过来,“大哥哥,你去哪儿?是不是也碰到一伙穿黑衣的坏蛋要抓你?”
福源摸摸他的冲天辫,“有,不过,后来被人救了。”
诸丹兴奋极了,“是吗?我也是,我被人救了,是一个武功很高的人,他带我去找父皇了。谁救的大哥哥,他跟着你回来了吗?叔父是不是也送他银子?”
福源抱起诸丹,不搭理他叽叽喳喳的,大步进了司徒越的寝宫。
端端正正的的给司徒越和承岳磕头,也不说这几日的委屈,垂下头看着地板上的花纹。承岳放下杯子,“福源,你来。”上下把儿子摸了一遍,放下心,“你这孩子,怎么不往京中传信,你有一个姨丈在长安......”
“怕是已经生了二心。”福源接着话题,把头转向司徒越“伯父,侄儿去找他的时候,看到北府的侍卫,西府的幕僚。且,那群人一路向西了。”
“看来,这件事牵涉的越来越大。来人”
一个侍卫跪在地上。“盯紧大牢里的人。一个也别掉以轻心。”
司徒越对着福源说。“你也回来了,明日就跟着大理寺和刑部去观摩审案,不,先不去哪儿,你先去跟着你父王去北王府,朕要你找一件东西。”
“北王叛国的证据?”福源膝行几步,压低声音问司徒越。
“不是,有没有那玩意儿都行,朕要你找的是,你祖父死于北王之手的证据。”
承岳父子倒吸一口气,“大兄,你如何得知?”
“我推断的,父王这一辈子,做了许多事儿,但是又一件事他不做,也会让人记恨。因为他是太子,他是长子,他是祖父的儿子。这件事,有宗室参与其中,有藩王穿针引线,不然,一个太子的死亡,怎么这么多年都是一件悬案呢。”
“侄儿接旨。”
“去吧,去见见上皇和你弟弟妹妹们,他们也挺想你的。”承岳打发了福源和诸丹,转头对着司徒越说“任何证据都能捏造,大兄何必呢,就是挖地三尺,也不一定找到证据,就是找到了......”
“事实就是事实,我可以捏造事实,但是我心目中要有事实,承岳,父王的死是我的执念,是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开端。父王没死的话,我这会说不定像个普通人一样,在张罗着衣食住行,也不必这样。”司徒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上面的彩绘犹如蒙了一层灰色,“我喜欢现在的日子,不代表我过去没有憧憬过别的日子。我不愿普通一辈子,但不一定是用这样的方式过一辈子。”
“我要结束这种执念,就像我要快点定下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一样。我总觉得我的日子不多了。”
承岳一下子抓住了司徒越的手“你有什么瞒着我是吗?”
“我当初喝下的秘药,如今终于出事了,我的五脏六腑,夜夜如火烧一般。没准,我就在不久之后去找父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57章
“御医总有办法的”承岳压下心中的难过, 认真的分析,“说是秘药,必定有解药,到时候找到了解药, 大兄你在休养一段时日。”
“我没打算去治病, 一旦我找了御医来, 我的秘密就不在是秘密了。”司徒越看了看寝宫,把心里那股子得意压了下去。“叔父的病, 就是如此。”
多了一个字不愿说,承岳也是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大兄。”
“人总有一死, 太史令说过的, 这也是事实,再说了,我也不会立即就死。我要看着福源和福鸿, 还有福沛福泽福澎福湃福渊他们兄弟成亲呢。对了, 上半年你的那个侍妾给你生的儿子叫什么?取名字了吗?”
“还没”
司徒越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吧, 等会让你把福源送东宫去,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就爱回忆过去。”上皇坐在摇椅上,上面铺着一条锦缎的被子, 他身上还盖着一条毯子。
“看您说的,人总要回忆过去,回忆是个好习惯, 能反思自己。”司徒越把苹果直接啃了下去,上皇慢慢的睡着了。
司徒越吧苹果核扔到托盘里,就看到老太后身边的宫女来请自己。
“老皇爷如今看着和当年的老太后一样,皇帝, 本宫心里有点怕。”
司徒越心理也有点怕,但是一点也不敢漏出来,他如今已经成了这个宫里的主心骨了,他的表情,他的言语,已经能让人揣摩半天,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让家族的人立即执行,所有的人都会找他拿主意,他已经感到肩膀上的重量一天比一天重了。
“春困秋乏,祖父毕竟上年纪了,您啊,想太多,多照顾着就是了,祖父日常身子骨也每个病痛什么的,您啊,把心放下吧。”
老太后也就释然了,看样子司徒越的一通理论被她接受了。“你说的没错,春困秋乏。”
“这几日侄儿找遍了北王府,倒是找出来许多其他的证据,和祖父相关的,没找到一件。”福源十分羞愧,把一个本子曾上来,“是这些证据的汇编,要是您看原件,侄儿立即调过来。”
司徒越看了福源一眼,翻开本子“上面说昔日宁国府祠堂下面的盔甲兵械是北王府的。朕还以为是诚泰他们家的呢。挖地三尺,福源,挖地三尺,你挖了吗?”
“您是说?”
“谁家没个密室啊。当初,朕和你父亲姑姑也是靠密室密道逃了一命。”
福源退了下去,司徒越开始翻着这本汇编。越看越没意思,就随手把本子丢在一边了。国舅赵行抵着头进了大殿,无声无息的开始研磨。
“行弟你去看过水琛吗?”
“看过了。”
“和水溶比起来,水琛为人如何?”
赵行说不上来,他没有接触过水溶,不客气的说,他是把水琛当朋友的。
“你啊。”司徒越叹了一口气“别看奏折,这样对你好。”
司徒越把各地官吏的花名册拿来,把上面经过四位藩王推荐的官员立即革职,有当地百姓喊冤状告的立即押送到京城,同时水溶在狱中三番五次的要求面君,司徒越并不答应。倒是把西行的家将和家臣扔到大狱里去了。以目前拿到的证据看,和匈奴串通的是西王府,但是北王府也不是无辜的。
司徒越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腰腹,她已经不想判断是哪个地方疼了。
“我最近想写回忆录。”司徒越把一块红烧的鱼肉夹在诸丹的盘子里。
“什么是回忆录。”
“就是把过去自己做的事儿写出来,再加一些自己事后的感悟。”
“有人敢读吗?”诸丹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不敢的,害怕你提到了什么秘密,而且,您也不能写,里面会牵涉到许多的大事。”
司徒越揉了揉诸丹的脑袋,“所以,父皇才没写。你现在懂得真多啊。”
“嗯,儿子是要修炼的人呢,儿子昨天坐在大殿里打坐了。一晚上呦。”
“哪儿?”
“您上朝的大殿上,有股子霸气,头上还盘着一条金色的五爪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