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发展到这里,贾元春含笑端着托盘就要退下,转身的时候被地上的地毯勾住了裙边,只要用力大步走出去贾元春就能把裙子从上面扯下来,不用动手手不用回头,然而她回头了一下,头上的一枚金钗一下子掉到了六王的怀里。
六王本来不留意,谁想到一枚带尖的金钗就这么掉下来了,起初吓了一跳,杯子里的酒差点倒了,再看是一枚金钗,几个年纪小的弟弟就打趣这是美人投怀,贾元春已经呆掉了。皇帝也觉得有意思,当场下了旨意,让六王纳了贾元春做侧妃。
司徒越在事后对着六王遥遥的举杯,六王回以一笑。
侧妃已经算是高位了,贾元春是个五品郎官的女儿,按理说也不能一进门就是侧妃,尽管六王妃不高兴,六王府的女眷也把不欢迎写在脸上,但是,贾元春当天还是从宫里出来,直接到了六王的府上,中秋团圆夜,六王再一次做了新郎。
甄妃和贾府的联盟岌岌可危,这和司徒越没啥关系,倒是贾府的人,以为得了天大的脸面。在路上遇到了承岳贾府的子弟也敢上去攀亲戚,贾政在工部也自觉比别人的脸面大了很多。于是,就做出了这种敢不投帖就登了荣王府大门的事儿。
司徒越一直没有把贾政包括荣国府放在眼里,也没搭理贾政,第二天,天不亮,骑上马就去了早朝,他夜里已经收到了消息,北方的大军大破敌军,一个叫做蒋钦的将领俘获了匈奴的左贤王。
当兵部把这个好消息宣布出来的时候,满朝沸腾,有人主张收拢外族人心,把这个左贤王放了安抚一番,赐下些钱粮让他们知道我□□富足强大。
对于这个说辞司徒越恨不得给他一拳,没想到支持这个说法的人还很多。但是反对的也有很多,一时间朝廷上面的诸位公卿吵成一团。皇帝就问儿子们该怎么办。
就连皇子们也分成了两派,三王和六王要求押回来,在太庙献俘。八王要求放了那左贤王。左贤王在匈奴的地位就如太子在朝中的地位,以司徒越来看,那个时候蒋钦就不该生俘了他,装作不知道直接在战场上砍了,一来震慑敌军,二来除了心腹大患,带着首级回来就好。也避免了如今朝堂上这些没领过兵的吵吵嚷嚷。
皇帝就问司徒越“君明以为如何?”
“孙儿就想问,将士们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若是还要调拨粮草,国库的钱粮还要防着来年二三月的青黄不接赈济灾民,不如,哪些同意把那左贤王放了再赏赐钱粮的大人把家底给捐献了。赏赐外邦这种事国库实在是无能无力了,只好让各位大人们出力了,本王代表户部上下谢谢您呐,户部自愿出资给您家送一块匾额,不如这样,本王亲自题写,保证给诸位大人写的非常有诚意。”
朝廷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人吗?刚才诸位大人还言辞凿凿的说了那么多呢,李大人,您先说的,您觉得本王这个办法如何啊?待会下了朝本王就派人去您家清点财物,您放心,户部的官吏做这个太熟了,哎啊,您居然晕了......这该如何是好,杜大人?您觉得呢?又晕了,这二位大人的身子骨不好,说晕倒就晕倒,哎,整日的为国操劳真难为他们了。”
皇帝冷笑了一声,诏令吏部革除二人的职位,贬为庶民。
早朝就这么结束了,司徒越顾不得和那些朝臣们一样,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议论一番,他还要回户部坐镇。
马上就要进入腊月,各地的庄头们开始动身去京城主家们交一年的收入,司徒越早就派了人在各处城门那里盯着,想要以此来摸清各家的家底。
等到户部闲下来的时候司徒越就开始清理往年的旧账,那些所谓的死账坏账挂满了户部的大堂,最多的还是当年太-祖朝那些功勋们借银子修府邸的账。这些功勋们有些没落了,估计也收不回这个账了,有些还在挣扎,像是贾家,司徒越向来没有人死账消的想法,那些没落的还真是没办法收回来,只好从那些还在挣扎的人家身上加倍的收回来。
这一段户部在清点的是江南近五十年的税收,消息传出去后,昨天晚上存放账册的几处房屋起了火,幸好户部有人连夜的加班干活,账册没有任何的问题,倒是找出一个干活不认真的小吏,说是失手打翻了蜡烛。司徒越这一辈子就恨的就是夜半起火,一场大火让她一家子人命丧火海,如今还要再起一场大火想要烧了证据。
司徒越默默的把满腔的怒火忍了下来,可是还是忍不住,吩咐户部日夜需要有人值班,将院子的的大缸注满水,冬日用火烤着不让结冰,日后所有账册,都要照着抄写一份以备万一。存放账目的院子每日有五十日轮流守候,如有意外,这五十人皆处以重罪。若是平安无事,每日每人发两倍的钱粮。吩咐之后,夹着账册,司徒越骑马去了皇城的崇政殿。
大殿里面兵部的官员站了一屋子,刘金子请司徒越去偏殿坐了,亲自给他端了点心来,司徒越没吃早饭,也不嫌弃点心干,就着盘子吃了起来。
过不一会,甄妃的宫女端着一瓦罐粥过来了,说是甄妃亲自熬的,请皇爷尝尝,此刻刘金子不敢给她通报,那宫女气呼呼的,也没办法,过了半个时辰,兵部官员匆匆走了。连兵部老尚书自己都跑的跟一溜烟一样,看的出来,事态比较急。司徒越站起来就去了崇政殿,刘金子掐着点给甄妃宫里的宫女通报了,皇帝看司徒越嘴角的点心渣子还没擦干净,就顺便把粥赏给了荣王。司徒越也不客气,端着一口气喝了,对着宫女谢过了甄妃,祖孙两个就说起了户部之事,那宫女不敢停留,小碎步出了崇政殿。
“每到年关,地主都要收粮,咱们也不列外,如是有那家里贫苦的,也就算了,孙儿不是那种为了要粮能逼人家卖儿女的人。可是要是那种日子过的滋润的,还欠债不还,孙儿就要请你做主了,”说完把一本账册拿出来,“这是历年旧贵们的欠债,从太-祖朝起直到您前几年,所有欠债的人家都在上面,黑笔写着的是那些有钱不还的,蓝笔写的是还不起钱的。”
皇帝翻开账本,甄家的欠债就在第一张上,皇帝打了哈哈,“你刚喝了甄妃的粥,这会就要追着甄家要银子了。”
“祖父说的什么话,我明明喝的是咱家的粥,管甄家何事啊?难道甄妃娘娘是用甄家的米熬得粥,孙儿明明喝下去的是贡米,贡米。再说了,甄妃进了宫就是咱家的人,还向着甄家不成,要是这样,我也没见到可儿把米家给我搬空送回荣王府啊,每次都是带着孩子来,连吃带拿从荣王府顺走了多少东西。”
皇帝笑笑,翻开了第二页,上面写着镇国公牛家,欠银三十万两,历年利息共计四十五万两三千。钱息共七十五万三千两。
“牛家,怕是还不上这么多啊。”
“要是他们家的孙子少纳几房妾,少赌几次球,少换几回衣裳,每年还一点,如今已经还完了。”
皇帝接着看第三页,上面是蓝字,太-祖朝吏部尚书借的五万两。
“这家人绝户了,钱都打水漂了。”司徒越闷闷的说。
皇帝点点头,第四页就是宁国公贾家,欠银加上利息一共是一百二十万零四千五百两。
“怎么如此多?”皇帝自己都惊呆了。
“太-祖朝那会朝廷穷,□□想着是为了老臣能住下好房子,大方的借出去了,但是国库就那么点,也借的不多,五万两。到了太宗朝,国库里有钱了,宁国公这一脉借了四次共二十万两。到了你当家做主这会,宁国公这一脉特别是最近二十年,共借了十六次五十万两。祖父,这钱是必须要回来了,这次出兵,耗费银钱二十万两,如今大军还没回来,伤兵还未安抚,这笔钱也不是小数。韩山要修水渠,运河要清淤,各处的城墙还要加固,各级官员的俸禄要发,哪个地方都要花钱。这些人,如是借钱为了正事儿也罢了,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吃穿更好,那宁国府,父子挂个虚职,领着禄米,借着国库,于家国无功,于社稷无利,不追回这笔银子,日后宁国府彻底没落了,这笔银子从哪儿找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就一章,最近很忙,更新就慢。
第26章
皇帝有点犹豫,把账册留了下来,把司徒越赶出了皇城。他作为一个皇帝,自然知道这这些钱早点要回来会更好,然而,他已经步入了暮年,回忆过去这种事情变得越来越频繁。那些逝去了人和事情萦绕在心间,让他变得故意不去看不去听,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旦让司徒越动手,昔日的功臣之后就要流落街头,哪怕是滚滚骂名也拦不住司徒越追债的步子。皇帝站起来走到崇政殿的门口,揭开香炉的盖子准备要把账册扔进去,想了想又收了回来,就算烧了账册也不济于事,荣王早晚有一天要把这笔钱收回来的,他能拦了一次两次,拦不住他驾崩之后的事情。罢了,朕护你们一时护不住你们一世。
皇帝起驾去了甄妃的宫中,晚上甄妃宫里的一个太监出宫去了三王的府上,三王当即派人去了江南。
到了晚间,承岳来请司徒越,说是六王府新排了小戏,请司徒越去共赏。
六王的爱好影响到了承岳,爷俩一闲下来就相携着去听戏,但是司徒越内心是不愿意去的,耐不住承岳的再三相邀最后还是去了。到了六王府已经是晚上了,六王妃让他们用了晚膳再去听戏,六王允了,跟往常一样,中间竖起屏风,这边是六王带着哥俩,那边是六王府的女眷。女眷那边也就有王妃一个人敢高声说话,其他人都安静无声。
司徒越就问“承岳弟弟的婚事筹备的如何了?可需要我帮忙?”
“不必,到日子了你跟着你叔父宴客就行了。如今承岳也大了,我急着抱孙子呢,想要催着他们早早的把日子定下来,可巧选了来年的春天,三月份,急虽急了一点,但是,想着明年冬天都能抱上孙子,我也觉得不急了。”
司徒越被她这一番急或者不急的论调给弄的脑门疼,然而也含笑接了话,“成亲是大事,承岳也大了,合该如此。承岳,要做新郎官了,是不是很高兴?”
六王笑着喝了一杯酒。“你大兄说的对,成亲是大事,以后也是为人父了,该如何教养孩儿应早早的打算。”转头看看司徒越,“我似乎听说,父皇要给你定下一户人家,你拒了?”
“六叔,如此良辰美宵说这话岂止不美?”举杯敬了六王。
六王也停了话头,转而说起了小戏。如今谁跟荣王说婚事,司徒越就当场撂下脸来,这事皇室的人都知道,独独六王为此费了心神,胞兄留下的三个孩子,他自认为对小的这两个没有亏待,唯有司徒越让他有点愧疚。
饭毕,众人移到一处叫琳碧馆的地方,内里和外边的戏园子是一样的,女眷上了楼,大堂里坐了叔侄三,内侍们在后边站立,刚坐下,锣鼓声响,一出游园惊梦开场了。
六王舒舒服服的倚着椅子,闭上眼睛听了起来,司徒越起初没觉得有意思,很多人评价这出戏用词华丽曲调婉转,到了她这儿,那是真的欣赏不来,只看这些戏子的装扮。这一看看出点问题了。
这些戏子都有点眼生,哪怕司徒越自己对戏剧不太熟,然而听的多了,也听出来这腔调不是北方的,更像是苏杭一带的,那唱闺门旦的戏子每次转身眼睛都在承岳身上,对着承岳唱的是情意绵绵。司徒越心下大惊,再看承岳,他前倾着身子,抬起头看着那个戏子,一脸的少年心思。
司徒越倚在椅背上,看着那个戏子对着承岳甩了一下水袖,谁知承岳居然做出了一个去接着的动作,那水袖也就那么长,承岳坐的位置是和台子有一丈远,怎么也不会接到那戏子甩出来的袖子,然而承岳傻乎乎的做了这个动作。
这戏子好大的胆。
司徒越再忍不下去,有一种自己养大的孩子被狐狸精勾引了感觉,她看六王,六王还是闭上眼睛在听戏,手指点着扶手,一下一下的随着丝竹声打着拍子。
司徒越站起来,朝着六王的内侍总管祝骏示意了一下,祝骏跟着出了琳碧馆。
“六叔和六婶知道那个戏子吗?”司徒越问垂着头的祝骏。
“回荣爷的话,知道的,王妃娘娘当时要把那人逐出王府,王爷拦了下来。”
司徒越就有点不理解了,六王夫妇一向是把承岳当成眼珠子看待,夫妻两个怎么会有不一样的处理方式呢。是六王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这种事情本就是小事一桩还是说这种事情太司空见惯了。
“君明。”就在司徒越想事的时候,六王披着一件黑色长毛狐裘背着手走过来,他如今三十多岁,个高肩宽,胡子修剪的极为漂亮,气度从容。自廊下的宫灯下走出,带着点漫不经心。
“君明是问那个戏子是吗?是我和承岳从江南带回来的,起初是她有个好嗓子,当时采买的时候以为我们是富商,也就跟着回京了,到了王府,才引得承岳对她高看了三分。”
六王摆摆手,祝骏带着程掬往琳碧馆的方向走去,六王看着他们走远了,才低着声音说,“道理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让承岳经历一遭,咱们都知道那女子想要攀龙附凤,可在承岳心里她就是命不好,沦落至此,要是按你六婶的说法,把她逐出府去,落在有心人手里,捏着她勾的承岳犯错该如何是好。承岳还小,得不到的才觉得好,这戏子还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比活着更害承岳,以后有人知道了这一段事,按着这个戏子的模子养上几个,往承岳面前一送,也是一桩麻烦事。”
司徒越看着六王,“您想着是让承岳得到,然后把那女子的贪婪之心养大,最后让承岳动手处理了她。”
“一个皇帝,不该被美色迷惑。等他养了儿子,他就明白了。”
司徒越承认他的方法对,但是对于承岳来说这是一段痛苦的经历。两个人一起回了琳碧馆,台子上换了一出戏,是热热闹闹的八仙过海。承岳看的无聊极了,用手撑着脑袋,他束发的金环镶嵌着红宝石,在烛火下折射出红色的光纤,看到六王和司徒越进来,立即站了起来,埋怨“父王和大兄去了哪里?我一回神就剩自己了。”
六王让祝骏把身上的狐裘给收了起来,笑着坐下来接着看戏,司徒越也坐了,看着承岳穿着一身带箭袖的锦衣,头上戴着用宝石拼出来花鸟鱼虫的抹额,整个一个富贵公子的打扮。
司徒越对着他微笑了一下,摁住心神专心看戏。
腊月里户部比其他衙门更忙一些,除了年终例行的盘账以外,各处皇商云集户部。
皇商在平民百信心里很多是给皇帝家送用物的商人,比如说宫中宫女每年耗费的绸缎,宫花,脂粉这些。但是最大的作用是调整整个帝国的商业布局和物价高低,必要的时候,为朝廷办差,比如秋季运粮,倒卖棉花以供军用。
每一个皇商,都是一个行业的佼佼者,司徒越对皇商资格的审查早一个月就开始了,借着此次他们年底交差的机会,要删掉一批办事不力的,启用一批肯下功夫的。这个消息同样早早的放出去了,最近几天户部衙门外也云集了不少想要成为皇商的商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