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六天之后回到京城,发现皇帝的风寒不仅没好,反而加重了,他进宫去见皇帝的时候,发现他一直在说胡话,嘴里不听的喊着先皇后的名字,过了一会又拉着司徒越喊“杲儿,我的儿,你这是来接父皇了。”吓得满宫的后妃皇子们跪倒了一片大气不敢出。
司徒杲,是先太子。司徒越,承岳和秦可卿的父亲。
只有六王爬过去,“父皇,大哥已经葬了,这是君明是司徒越,您看花眼了。”
皇帝又说“是君明啊,朕给你赐婚了呢,你嫁给你表哥子固吧,好孩子,你嫁了吧,比孤魂野鬼的好。”
这下子,满宫的人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就有三王大胆,“父皇,子固是谁?”
皇帝没有回答,六王和三王在脚踏边跪着吵了起来。
“父皇本就不清醒,君明是个男孩,咱家的长孙,大哥的长子,如何嫁出去,三哥这会不念着叔侄感情只顾起哄,等父皇醒过来神,看三哥怎么解释。”
“父皇金口玉言,他说把大侄儿嫁出去,咱们也不好违逆。......”
司徒越没听他们胡扯,对着昏睡的皇帝施了礼走出了寝宫,短短的几天,宫内人心惶惶,大批的将士还在北方,粮草还要源源不断的送去,水路已经畅通,桃花汛快要到来,在这个关口皇帝又病了可是整个帝国还要运转。
司徒越一肚子心事,下了台阶看到一群宫人簇拥着一个宫妃走过来,看着那宫妃挺着肚子艰难的上台阶,后面的人诚惶诚恐的扶着,心想这大概就是郁贵人。
郁贵人也看到了她,缩站在一边低头敛眉的等着他过去,台阶宽三丈,司徒越从另一边走下去,两方人马没有交流,等郁贵人上了台阶,司徒越回头看了一眼,听说以前郁贵人非常的张扬,敢跟皇后和甄妃叫板,深秋了还敢穿着夏装玩水,眼睛一转就是一个主意,如今看她化着淡妆,规规矩矩的就像是一个从不出格的深宫嫔妃一样。
她化的妆真的好熟悉,那眉毛,那眼影和那眼线,司徒越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不是为了看郁贵人,是为了看一个这里的人从未见过的繁华时代。
皇帝的病一下子拖了一个月,御医几次暗示皇帝可能会大行。融融春日,可京城却生出一片的冰寒来,各个王府晚上灯火通明,侍卫说话的时候压低声音,仿佛每一句都是关于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
司徒越按部就班的去户部当差,去宫中请安。暗地里把势力整合起来,造了无数个假身份,有承岳的,有秦可卿的,预备着一旦事败有逃命的地方。
她还知道皇宫中的密道,在每一次进宫的路上不断修改宫变时候的各种应对方案,她还在宫中当过差,知道在侍卫们换班的时候怎么样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最大的利益。重点是拿下之后的维持,司徒越在脑海里已经想了无数次的办法把反对者钓出来,还想着借用一下曹操的“斩旗下官员”这一典故。
她每次出门穿着软甲,做好了一去不回头的决心,心中那股子暴虐越来越大,理智也越来越薄弱。
秦二传来的消息,八王府有大批官员出入,三王府有禁军将领来访。六王整日在宫中侍药,皇帝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到了三月初,皇帝在一次醒来后要拿大印下旨,可大印还没拿来,他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谁都知道皇帝拿大印的目的,到了立储的时候了。
到底下一任皇帝是嫡子六王还是长子三王还是长孙荣王还是最得人心的八王,千万双眼睛盯着司徒越,司徒越每天都去户部,如今,黄河一带爆发了瘟疫,文书传进朝廷,司徒越调粮食调郎中调药材,北方一战而平,不日就要班师回朝,各级将士的赏赐也要准备好,一摊子的事儿,让她一下子进入了不得闲的时候。
当夜,司徒越在户部大堂熬夜点灯的看文书,皇宫方向来了一僧一道。他们在宫门外谈论着长生之道,声音之大让在寝宫昏睡的皇帝听到了,奇怪的是,守皇城的侍卫们个个不仅没有听到还无视了这一僧一道。
皇帝从龙床上坐了起来,听见谈论的声音在喊他,让皇帝快快的出来,机缘难得,一起去修那无上大道。
皇帝从寝宫中走出来出来,只见皇城上面盘旋着一条金黄色带着红光的五爪金龙,那金龙上下盘旋,看到皇帝出来嘶吼了起来,皇帝耳听那谈论大道的声音越来越远,顾不得一切急切的往外走去,金龙巨大的头颅挡住了去路,皇帝绕开金龙,大步大步的向外跑了出去。
远在户部的司徒越只觉得眼皮子就是粘的,困得睁不开眼,放下笔,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皇帝跑了出去,之间宫门口有一僧一道,那一僧一道上前夹住皇帝,皇帝开口“两位大师,可是朕的机缘到了。”
只听那和尚说“正是,陛下,贫僧和这位道友正要送您去呢。”
场景变换,三人在一条漆黑的小道上走着,两边开满了红花,诡异的是红花没有一片叶子。
“咱们要去哪位仙家的洞府?”
“陛下,如今我们走的就是人间说的黄泉路,您看,那花就是彼岸花,亦叫曼珠沙华,花不见叶叶不见花,如此一千年......”
“放肆,朕是求仙问道的,才不走这幽冥路。”
那和尚接了话“陛下,当年三皇五帝和天道立下誓约,人界共主不入神道不步仙途,您如今阳寿已尽,该入轮回了。”
“胡说,幽冥界该是黑白无常来接引生魂,你二人可是?”
“您只要入了幽冥界,就不在是生魂了,到了那时候,哪怕是枉死也回不去了,您抬头看看。”道士说完,和和尚相视一笑,皇帝再抬头,到了一座宫殿门口,上书“阎罗殿”其后影影绰绰的似乎还有几座宫殿。
“陛下,请吧,秦广王坐殿,一生功过自有评说。”道士说完,把皇帝推得踉跄了一下,皇帝看着一僧一道不进去,自己抵死也不进去,和尚和道士言语几多相逼,却再没近前一步。
“陛下就耗着吧,等您的儿孙发现了你的尸身,只要放入了棺中,您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皇帝大怒,就要说话,听见一阵马蹄声,和一僧一道对峙的皇帝忽然看到司徒越跨马佩剑而来,立即喊道“君明,快来,祖父在这儿。”
一僧一道大惊,“这杀才如何在这里”道士举起手中拂尘就要施法。
司徒越抽出宝剑,夹了一下马腹,那马儿飞奔疾驰,司徒越弯下腰,举剑就砍,道士被宝剑一剑划开了半张脸,那和尚拉起道士一下子遁走了。
司徒越勒马回转,早不见了那和尚道士,下马问皇帝“祖父怎在这儿?”
皇帝吓的不轻,背后就是阎罗殿,催着司徒越“好孩子,快走快走。”自己哆哆嗦嗦的就要上马,几次也没蹬上马镫,司徒越在他身后扶他上马,牵着缰绳就要走,皇帝拉着她的手,“好孩子,快上来,和祖父共乘一骑,咱们赶快家去。”
司徒越听话的上了马,皇帝夺了缰绳,驾马狂奔,奔着奔着,前面就是断崖,司徒越叫着祖父快勒马,皇帝也想勒住,但是马不停蹄,冲着断崖而去,一步纵身一跃,皇帝一下子坐了起来。
大殿里寂静无声,六王和三王在地上打地铺睡的正香,几个太监倚着柱子眯着眼似乎睡着了。皇帝摊开手掌,手里有几根马的鬃毛,正是刚刚危急之时他无意识的抓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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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皇帝醒了,不在是那种醒来之后两眼无神,过不一会就再次昏睡过去的那种醒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诸位皇子脸上是高高兴兴的。
第二天宫妃们去请安,一个个梨花带雨一样,脸上笑的明媚,带着点泪光,个个情不自禁。皇帝拿眼睛看了一圈,郁贵人也安安稳稳的站在那儿,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了,脸上也显出了放松的神色。这下,郁贵人再也把持不住,当着众人的面扑到皇帝床前哭的酣畅淋漓。
她一向做事出格,众人也不觉得怪,只是皇帝爱怜的摸着她的头发,让屋子里的酸味弥漫了十里开外。
皇帝打发了宫妃们,立即宣了司徒越上殿,自家骨肉至亲,就随意了很多,皇帝穿着中衣披着披风,穿了一双阔口的布鞋神色不明的盯着殿中柱子上的盘龙。
“祖父,恭贺祖父大安了。”司徒越先磕头请安了,没等让他起来就站了起来。“孙儿这有这几日给有功将士的封赏,是礼部和户部共同拟定的。”
“这个不急,君明,昨日晚上你在哪儿?”
“在户部。”
“朕昨日做梦了,梦到有人在宫门口说长生之道,朕就准备去听,只见皇城上有一条金龙处处阻拦,哎,错失了大道。”
司徒越笑了“祖父,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之道。以孙儿看,你是因为生了病胡思乱想。”
皇帝的表情不置可否,“那君明昨天晚上做的什么梦?”
“孙儿昨日睡的可香了。就是因为趴在桌子上睡的太香,早上醒来感觉浑身都疼,跟被人摔了几下似得,脖子这儿还有点不舒服,估计是落枕了。怎么了祖父,难道您在梦中梦到了孙儿?”
皇帝笑了起来。接过司徒越的奏折看了,边看边问“承岳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都好,只等着承岳到了日子把他媳妇接过来就行了。”
祖孙两个说了一阵的话,司徒越退了下去,走的时候还在摇晃着脖子,直到司徒越出了宫殿,已经看不到人了,方云押着一个道士从镶嵌着宝石的青铜屏障后面走了出来。
皇帝冷着脸“大师,那日你给家里的几个孩子瞧了八字,时至今日,朕还没看出来准不准,今日,朕请你来给朕解梦。”遂把梦中之事说了,那道士掏出六枚铜钱卜了一卦。
“那五爪金龙是朝廷的气运,所以那妖僧魔道不敢进入皇城只能在外边做法诱了您出去。押送,不,送你去了阴间是想让您进了阎罗殿,再也不能出来,按理说他们好大的胆子,谋算人间天子,那是莫大的因果。您说刚才的那位是您的孙子,我看面相,那位是个暴烈之人,佛道二家要在他手上吃些亏,所以二人称呼他为杀才,您梦中说他没去追那一僧一道,那表明他放了佛道二家一马。”
司徒越确实是不喜欢僧道,这个皇帝知道,点头不语,就问他“朕如何得来了这一劫?”
道士再次占卜了一番,“这一劫不在今世,在于前世,您前世是有大功德也有大业果,要想化解,就要凭着您自个的气运向天地赎罪。武周女皇武曌的赎罪金简您听说过吧。”
“子虚乌有之事。”
“不,确有其事,只是,后来不灵光不是因为这个法子不对,而是因为该抛出三枚金简,只抛了一枚,该女皇亲自抛出以求天道宽恕,她却让人代劳了,天地和四方之神认为她这样做过于敷衍,于是,罪业还是降下了。”
皇帝吸了一口气,挥手打发了道士,方云用布蒙上了道士的头,押着他从密道离开。
“招荣王来。”
司徒越刚回到户部,水还没喝上一口,又回到了皇帝的寝宫,寝宫就在崇政殿后边,收拾的疏朗大气。
“赎罪金简?是.....什么?孙儿读书少,您说说,让孙儿不至于太迷糊。”
“武曌晚年,精神恍惚,梦到王皇后和萧淑妃时常来找她,她当时就一病不起,有道士给他提议,铸金简从嵩山抛下以求天地宽恕,当时,有道士代武曌抛下了金简,武曌果然病好了,六年之后驾崩而去。这就是赎罪金简。”
司徒越听完,咂摸了一下,内心评价这是一个迷信故事。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就带了出来,自己动手从皇帝面前的漆盘里捞出杯子,先给皇帝倒了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一口喝干,再倒了一杯。
“您是想要也扔下一枚金简是吗?孙儿觉得可能不管用,武则天不最后还是驾崩了吗?孙儿的意思是,人总要一死......”
“没错,朕是想要效仿武曌,但是不是扔下一枚,是扔下三枚,从山顶,山腰,山脚各抛出一枚。朕亲自抛出,你准备一下,告诉各司,朕不日就要驾临嵩山,祭天以求宽恕。”
此去嵩山,可谓是路途遥远,路上人马的嚼用又是大头,最近越来越小气的司徒越算了一下,这么一出动,一万两银子没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应该皇帝立即接手的是:马上将士就要班师回朝,皇帝是要出面封赏安抚了。
“祖父,咱们晚点去吧,孙儿把事情安排好了,叫上叔叔们,孙儿也捞个随王伴驾的美差,到时候山里凉快,不用再去南苑窝着了。眼下,大军就要回朝,不出五日蒋钦就能上殿给您磕头了。咱们等这件事情结束了再出去吧。”
皇帝沉吟了一番,点头答应了。表示承岳的婚事就在几天后,也是大事,不能说走就走,但是嵩山是一定要去的。
大军到了京城北方,就地解散,各归大营,先是对阵亡和有伤将士的封赏,司徒越这笔钱出去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给那些阵亡的将士批复了高额的抚恤银子。有功的将士按照军功封赏,封蒋钦为定北侯,爵位三代世袭罔替。着京北大营当差任统领一职。余下都有封赏,皇帝也没干出卸磨杀驴的事儿,于是,皆大欢喜。
白日里在崇政殿摆出国宴,皇帝刚刚病好,让司徒越领着各个王府的世子给有功的将士们敬酒。直接喝到日暮西斜,才把各个大臣送出了宫。
随后两天天,承岳的岳家把贾氏的嫁妆送了过来,六王府开始紧张忙碌的筹备着婚礼。在外人看来,作为王府独苗的承岳肩负了整个六王府的兴衰,对承岳的关注几乎是无处不在。承岳娶妻忙忙碌碌的结束后,宫里面郁贵人生下了一个男孩,按照序齿正是皇十四子。皇帝纠结了几天给小儿子取名叫昂,随后给其母提了位份封作郁嫔,迁到兰英宫成了主位。
这事儿宫里纷纷侧目,六王也有几分不高兴,对司徒越说“嫡出的才能把日字旁放在上面,你父亲上日下木,我名早,上日下十,其他人都是日在一旁,到了他这儿,上日下卯,岂有此理。”
只不过是个名字儿而已,司徒越就不理解了,看六王如今过了而立之年还有几分想不开,也不再劝,这事啊,谁钻牛角尖谁生气,她也没有一颗圣母心去开解自己六叔,说白了观念问题,六王一直觉得自个是嫡出高人一等,这个时代也是觉得嫡子比庶子高贵,这种观念难扭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