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妾——凝鹊
时间:2020-09-01 08:58:45

  站在曹书宁和玉绵身后的高敏却不动声色地盯着赵恒看,眉眼清明没有一丝杀气。虽猜不透赵恒的来意,但是却清楚知道他这才来找玉绵,没有敌意。
  等再次抬起头时,只见赵大都督嘴角噙着笑意,眉宇舒展,微凉的手有力地将玉绵拉在身后挡住。
  目光落在玉绵的两个小姐妹身上,淡淡道:“翰林院高氏……去兵部找唐氓通。”赵恒将一块玉佩扔给高敏。
  还未待高敏回过神来,早见赵都督捏着玉绵的腕子,很是自然熟悉的进了郡主府。
  隔着影壁墙,见他拿出一只极为精致的蹴鞠按在玉绵的掌心,一双凤眼满是宠溺和娇惯。
  曹书宁张张嘴,刚要阻拦,却被高敏拉住衣襟,摇摇头低低道:“赵都督对玉绵没有敌意。”
  曹书宁冷哼一声,“是了,有没有敌意,大抵对你都是有好处的,你向来是不管人死活的,害我也便算了,还专门牵扯上玉绵,你明知道她自幼受尽欺负!”说完一把甩开高敏,转身去了。
  看到曹书宁走远,高敏往郡主府回头望,只见玉绵怔怔地看着蹴鞠,而赵都督娇宠的看着玉绵。
  权臣之宠,不该要,可是瞧着赵都督这般势在必得的神情,玉绵怕是躲不开逃不掉了。
  玉绵不知道高敏心中所想,但是看着掌心那只精致的蹴鞠,脑中却是思绪纷纷。
  当年她和嫡兄秦绅一道出去踢蹴鞠,两人你争我夺,玩的好不快活。
  秦绅比玉绵大了数岁,性子又放荡不羁,玉绵跟着他,学会了蹴鞠、玩骰子、射箭,尤其是蹴鞠,玉绵比秦绅踢得还要好。
  但是那日刚刚踢蹴鞠回来,刚进屋,迎面而来的就是被母亲叶氏身边的婆子按在了长凳上,亲自杖责了她几棍。
  挨打总是要问清楚缘故的,叶氏却是不由分说,当场就指着玉绵的鼻尖儿道:“愚钝至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本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家恨不得手刃了你才泻的心头之恨,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去了。”以为是不耐烦地皱眉,清冷呵斥,“日后若是再疯疯癫癫,不知道藏拙守愚,便当真聋了你的耳朵。”
  年幼时节总是张狂的追逐标新立异,可是在深深后宅,标新立异却会被人做枪使,最后也落不得善终。
  现在的玉绵倒是十分明白,也清楚,叶氏所言非虚,只是叶氏性情偏激,用的方法太过急躁了些。
  叶氏想教给玉绵的不过是“守拙”二字。
  权势滔天的时代,不懂不会这两个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当赵都督邀请她一起踢蹴鞠时,玉绵唯一的动作就是摇头,称不会。
  偏偏赵都督又是个认了真的,向来疏冷不爱搭理人的赵都督,竟在郡主府的后院子耐心的教给玉绵蹴鞠的技巧,甚至还从蹴鞠的战术引申到了兵法。
  看到玉绵听兵法听得困恹恹地打哈欠,赵都督倒是拿出了严肃端方的态度,伸手捏了捏玉绵的脸儿,随后一把将她拉进怀,下巴抵在她的发心,道:“蹴鞠就是兵法战术的演练,态度要端正,你看这个方向,并不是要强攻,而是……”
  玉绵听着那些高深莫测的兵法,只觉得更困了些,被他压着头顶,眼皮沉的更像是拉了两个丝线,硬生生的要合在一起。到了最后小脑袋一下靠在了赵恒的怀里,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小手甚至不由自主的抓在了赵都督的胸口。
  见到玉绵这个大逆不道的动作,一旁候着的婆子,顿时吓得冒了一层冷汗。
  权臣之胸,怎能抓的,这浩瀚的胸膛里可是装着整个大梁的江山未来。
  可是在一旁讲授战术的赵大都督,却是勾唇一笑,疏冷清淡的凤目里闪着点点星光,似乎颇为享受小人儿窝在他怀里的依赖感觉。
  来送茶水的田翘,刚出门就见到了这样一幅景象,自家小姐依偎在赵大都督怀里,赵都督抬手轻轻顺着自家小姐鬓边的发,眸光深沉的像是爱了多年的夫妻。
  田翘看到这一幕,心里砰地一跳,小姐娇俏可喜,似乎颇得都督欢心,若不是耳疾的干系,怕是早已进了赵府后宅。
  先前,赵都督也明明是计较这些的,毕竟名门权贵很是在乎女子的身体健全,生怕遗传给后代子嗣什么病症。
  可如今这幅光景,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22章 
  清风和煦的吹着, 姚管家见赵恒提起困恹恹地玉绵,笑意满满地指着蹴鞠,似乎说着什么开心的事儿。
  姚管家端着一个雕着鹤纹的木托盒过来, 木托盒子上是上等的贡品水绿的料子,一旁的婆子见了那料子,不由眯了眯眼。
  这料子一看就凉快,到了过几日入夏裁成衣裳,梳个灵蛇髻, 还不得青葱俏丽的跟九天仙女似的。
  见姚管家将那衣料子放在石桌上, 赵恒扫了那水绿料子一眼,朝着玉绵道:“这料子昨个儿宫里赐的, 想着你穿好看。”
  玉绵看着那水绿的料子, 上面暗暗绣着梅花纹, 很是新鲜别致,织功也是一等一的,这等衣料子就是继母余氏也不曾穿过。
  “宫里有个苏画师, 学得一手的好画, 等过几日这料子裁成衣裳,让他来府上给你画張像。”赵恒看着玉绵, 随后慢条斯理地拿起跟前的碧螺春,慢慢喝着。
  “苏画师?”玉绵水润莹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诧。
  苏画师,唤名苏植,是大梁宫廷御用画师,先帝在时,他经常受邀出席宫廷狩猎大典,他记忆力极好,能准确捕捉到人物神态, 且画风很是奢华贵重,又擅长用金粉添描,所以画出的狩猎图色泽瑰丽,无可挑剔。
  京城经常有权贵王侯请他画画,初初开始苏画师还是答应的,后来名气水涨船高,看人也就按照等级来了。
  玉绵被封郡主时,姚管家曾请苏植为玉绵画张画像,但不想苏画师张口便委婉拒绝了姚管家的请求。
  先前姚管家跟赵恒说起这事儿时,赵恒是全不在意的,尽管郡主也是该留一张不错的画像。
  但是当时的确是混不计较的。
  现在赵都督满心满脑都是玉绵,这等不入流的小事儿忽然也成了重要的。
  赵都督一说话,苏植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连夜就备好了上等的金粉和颜料,恨不得要把毕生最好的画工展示出来,讨赵都督的欢心。
  可是此刻的玉绵,脑中想的并不是穿着水绿裙子请苏画师作画,而是闪过幼年时的剪影。
  那年正值她五岁的生辰,叶氏让玉绵父亲请苏画师为玉绵画幅生辰像。
  玉绵父亲因为忙旁的事儿,转头跟余氏说了一声。
  余氏阴毒善妒,面儿上和善的应下了,但是转头却特地前来找叶氏和玉绵的碴,叶氏原本是以礼相待的,但是余氏却是上来一阵冷嘲热讽,“苏画师那等炙手可热的,连武定侯夫人都不曾请来的,你一个妾室生了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庶女,少来惹事让老爷给你们办这等差事,仔细耽误了前程。”
  见到叶氏脸色不好,余氏更是得了意,“你生的这个女儿,天生就克人的,一出生满院子的桃李都枯萎了,你好好把她藏着便是了,少提这些高要求。”
  那年玉绵年纪幼小,叶氏虽然生气余氏的嚣张阴毒做派,但因为自己争一时口舌之快,连累玉绵被余氏收拾,便咽下了这口气。
  只是不想余氏却是玩起了旁的花招儿,毕竟一个画师也不请,玉绵父亲那边是不好交代的。
  所以请了一个年迈近七十的画师来。
  不想玉绵和叶氏还不知道这事儿,就听婆子说老画师意外坠马身亡;
  后来整个府邸就把画师坠马身亡和玉绵出生时桃李枯萎死亡的事结合起来,种种巧合,造成了玉绵“小克星”的坏名声。
  而玉绵的父亲当时在朝堂上遇见了些不痛快,被继母余氏吹了无数遍的枕边风,到底还是对叶氏母女疏冷了。
  叶氏心中不忿,又没有可诉说的途径,心里更加郁结,后来又被休弃出门,染了病不过半年就去了。
  所以,再想起这画像的事儿,玉绵情绪便有些不好。
  但是宫里司珍房的裁缝却来了,见到赵恒正在喝茶,那些女裁缝便没敢打扰,正要退到正院子等着,不想赵都督却一挥手让她们过来给玉绵量尺寸。
  这些司珍房的裁缝都是深知宫廷内情的,对赵都督是十二分的敬重,听到吩咐,立刻拿着软尺走到玉绵的身边。
  赵恒后背靠在太师椅上,双手环胸,一双清冷的凤眼看着那些拿着软尺的裁缝忙忙碌碌的绕着玉绵的肩膀、手臂处细细的量着。
  他不曾细看过玉绵的身材,如今那软尺紧紧绕着她的腰身,淡黄色的长裙被圈在软尺里,更显得玉绵身材苗条纤秀,再加上她背后轻轻摇曳的柳叶,宛似春日里最耀眼的芍药,婀娜又温软如绵。
  玉绵自幼不曾受过这等优待,再者那些裁缝为了讨好赵都督,量尺寸时太过兴奋,勒的玉绵很是难受。
  只是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强忍耐着。
  正很不舒服时,只见赵恒起身,冷脸接过裁缝手里的软尺,玉绵还未回过神儿,就被赵都督一双修长的手极为温柔的从她身后圈过,
  这种感觉很是陌生,玉绵也不曾接触过外男,下意识想伸手推却,赵恒声音低沉,“别动。”
  赵恒常年在外征战,并不曾做过这等细法活,虽说只是量尺寸,但是若要衣裳做的好看,尺寸是必须要精准的。
  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擅长这些,微微一用力拉尺子,就听见玉绵小口的喘息声,等再抬头,却见玉绵假装什么也没有做,也没有喘息。
  等再一拉软尺,那清婉细不可查的声音又钻入了赵都督耳里。
  他是不知道女孩子这般娇娇的,听到便又松开了。
  玉绵之所以喘息,并不是勒的紧还是怎么的,而是十五岁的年纪,已经知道了要爱美,大梁的女孩子又素来追求细腰,她最近吃的有些多,所以一量她便深吸气收拢腰。
  但是赵恒却是不知道这些的,还以为女孩子娇的,一拽就疼,所以拉扯软尺时都不敢用力。
  玉绵见到赵恒这幅毫不作伪的担心,顿时被逗都笑出声来。
  赵恒听到她笑,不由侧目看她,只见她莹然一笑,一双明净的眼睛里全是揶揄。
  这一笑,雪腻的脸儿瞬间就变得红晕,像是熟透了的甜荔枝,让人不由要抱在怀里亲一亲。
  而赵恒也的确这样做了,圈着玉绵的胳膊一紧,薄薄的唇朝着她的脸颊处贴近。
  那些女裁缝瞧见了,顿时打了个寒颤,半晌却是灵活的转过身去。
  玉绵原以为那些女裁缝会说些话,不想竟全部都转过身去了,这才着了急。
  正在这时,田翘从影壁墙处走出,手里端着果子酒,“都督,这是我家小姐亲手酿的果子酒,时常说要给都督留着,若是都督不介意,奴婢这就给都督斟酒。”
 
 
第23章 
  说话间, 那些女裁缝也回过头来,赵都督恰好听到田翘这话,立即沉了脸。
  玉绵见到赵恒面色一冷, 不由看了田翘一眼。
  田翘是个稳重又柔和的丫头,平日里从来不做那些冒风险的事儿,尤其是对权贵和争斗更是不沾不惹。
  那些司珍房的女裁缝见了方才的景象,都是灵活的转过身子去,而田翘却是端着根本不是果子酒的鸢尾花汁酒进来。
  田翘跟了她多年, 每次她被继母余氏欺负时, 田翘总是出乎意料的站出来,替下承受下余氏的诘难。
  但是每回用的手段都是端着东西出来, 很老套。
  所以每次都会被余氏捏的没个形状。
  余氏能看出来的, 自然瞒不过赵都督, 只见赵都督冷哼一声,“果子酒?”
  “赏赐你了,全部喝掉。”赵恒眉尾微微一挑, 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话音儿刚落, 就有小厮过来,要带着田翘下去。
  玉绵手指一下蜷缩起来, 赵都督虽然此刻待她宽和,可是不能忘记的是,赵恒是权倾大梁的权臣,在御下上极为强势冷鸷,依着他的心性必定会狠狠的惩罚田翘。
  即便不是他惩罚,他手下的人也断饶不得田翘。
  “慢着!”玉绵蹙眉,起身走到田翘的跟前,冷声道:“你可是找到给太后化解灾祸的符咒了?!”
  “小姐……符咒?”田翘大眼中闪过诧异。
  “没找到那符咒, 来送什么果子酒!太后身子重要还是取乐重要?!”玉绵压抑住口舌上的颤抖,故作镇静。
  田翘是个细致的,玉绵的东西她都收拾的妥妥帖帖的,至于有关太后的符咒,她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的。
  “不曾见……”田翘极为诚实的要回答玉绵的话。
  “不曾找到,竟敢撒谎说不曾见,还不去我房里找,把地砖翻起来也得找出来。”玉绵阻止田翘接下来的话。
  那些小厮一听是为了太后挡灾的符咒,自然是不敢上前再去拽田翘了。
  玉绵朝着田翘示意,见田翘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恒侧目看她,只见她鬓边的珠花在风中微微晃着,小嘴儿微微舒了一口气,紧攥的小手儿一下松开,眼睛里的舒朗犹如袅袅汉宫柳,十分惹人怜爱。
  这幅模样,倒是把方才圈着小人儿的绵软暧昧感觉再次勾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走过去,就见小人儿提着裙子共恭恭敬敬地朝他一行礼,“都督请用果子酒,钦天监来了个小太监,不想竟是个女人扮的,新任监正于大人宣我过去,问几句话。”
  说完就见她慌慌张张的进房换官袍。
  玉绵换上官袍后,正要出门,就见姚管家走了过来,朝着她恭敬道:“都督说,女孩假扮小太监进宫是不能通过身体检查的。”
  玉绵睁着一双明净的眼儿讪讪地看着姚管家,正想着自己可能被赵都督给拆穿了。
  姚管家却是粲然一笑,“郡主不必挂心,宫中有个做宫刑的老太监很是贪酒,若真是女子假扮小太监进门,怕是钻了那老太监的空子。”
  当然,这种可能性为零。
  毕竟做过宫刑的小太监后面还有五轮的身体检查,哪里就这般容易就通过?
  只是赵都督都惯着、娇着的不拆穿,他也不会犯傻的非要戳穿玉绵。
  玉绵听到姚管家的话,便朝着他点点头。
  “过几天便是宫里的公主教课授礼,钦天监的官员需熟读记诵朝廷颁布的授礼程序,劳烦姚管家搜寻往年的流程,我也好参考一二。”玉绵走到门口处,忽然转身朝着姚管家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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