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妾——凝鹊
时间:2020-09-01 08:58:45

  姚管家听了,忙点点头,视线落在玉绵的官袍上,微微停了两拍。
  玉绵没有看到姚管家的目光,忙进门去找田翘了。
  原以为田翘会在房里等着,不想进门快半个时辰了,还不见田翘。
  等过了一个时辰,才见田翘一瘸一拐的进门,还带着微微的酒气。
  “这可是怎么了,他们又为难你了?”玉绵心疼的看着田翘,忙走过去扶她。
  “都督不曾为难奴婢,只是奴婢不能给小姐添麻烦,若是奴婢安然无恙,姚管家和都督那边自然脸面上下不来,府里的人也会在背后嚼小姐的舌根子。”田翘看着玉绵,认真道:“奴婢不疼,小姐放心。”
  一身的酒气,自然是怕赵都督为难自己,才喝下了那些鸢尾花汁酒,虽然这花酒不醉,可是为了全了方才玉绵未纠正的果子酒的话,还是装醉摔了腿脚。
  田翘自幼陪伴玉绵长大,对她自然是百分百的忠心耿耿。
  玉绵定定地看着田翘,紧紧抓着她的手儿,道:“只要我在,在不会让人欺负你。”她的声音柔和但是坚定,让人很是安心和信任。
  田翘眼圈发红,半晌忽然又微微蹙眉,犹豫道:“小姐,权臣之爱最是要不得,当年姨娘在世时,就谆谆告诫,务必让您远离权贵之人。”
  这是叶氏临终前唯一交代给田翘的话。
  田翘想再次念叨念叨叶氏的话,不想却被玉绵截断了,“避开权贵,说起来自然简单的,可若是被按在权贵手掌心,只一昧的避开是不顶用的。”
  “只是有一句,你需要记牢了,日后切莫在为了我,做这些傻事,赵都督不是继母……”玉绵点了田翘一句。
  田翘沉稳,顿时明白了玉绵的意思。
  她的小主子看似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但其实聪慧至极。既是如此,她也不必把叶氏那些略带尖酸的话拿来再刺激她小主子。
  总归车到山前必有路,待时机成熟再做旁的打算也成,总归只要最后的结果对她小主子好,一切都是值得。
  两人说完了话,就见婆子拿着扫帚刷刷啦啦的清扫门前的尘土,玉绵只看了一眼,便朝田翘微笑道:“你去忙吧,我无事。”
  田翘听了心里也便放心了,方才浆洗的衣裳还未晾晒,这会子也该去晾晒熏香衣物了。
  田翘出门去了,玉绵却是摸摸心口处,摇头叹息,她记得母亲叶氏让她避开权臣的嘱托,但是这谈何容易。
  前阵子,她在赵都督跟前总是磕磕绊绊的,但是却总有个自由的时间,后来进了钦天监想着更有光景避开。
  可不想自打进了钦天监后,自己就头顶桃花云,红鸾星动的厉害。
  而红鸾星动后,赵都督就益发来的勤了,后来她又听钦天监那些五官正在角落里说起花楼里的那些纨绔浪荡子开始流行玩弄那些有残缺的花娘。
  还说,这等残缺美,能玩出别致的花样来。
  她原本没放在心上,可近日赵都督的频繁来访,却让她又想起了那些纨绔子狎弄残疾花娘的事儿。
  真不想,赵都督这般清冷斯斯文文的,也有这样的癖好!
  权贵性情大多别致,有这样癖好,倒也不妨事。
  玉绵坐在一张红木束腰小雏菊纹的方桌旁,望着那只雕着吹笙引凤的签筒,发了一会儿呆。
  半晌抓起墨砚上摆着的三枚铜钱,想着占卦,问问天道。
  三枚铜钱清脆的一撞,按照正反面落在桌上,玉绵眯了眯眼,伸手将铜钱揽起放在墨砚上,“ 丑亥酉午申戌 ,正是天风垢,地乡遇友之象。”
  按照卦象来看是日后运气福气满满,命运也是顺当和缓。
  寻常见到这等上上灵签,玉绵自然是心情大好,可是现在这等境况下,这签也没给她带来多大的欢喜。
  福运满也是月盈则亏之象,若是取了这不寻常的福运,怕是就会赘情累身,再者自己摇卦时,说的是自己有耳疾。
  可是这却是有悖她自己的现实情况的。
  玉绵再次抓起那三枚铜钱,微微一晃,果然卦象又成了天山遁。
  天山遁也就是浓云蔽日之象,卦象劝告求卦人,要提防口舌,婚姻也不怎么不顺遂,
  毕竟赵都督喜欢的是带有残疾的女孩子,一旦发现,自然口舌多嚼舌根子的多,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哪里还会有婚姻……自然是不顺遂的。
  玉绵叹了口气,躺在东侧的软塌上,一闭上眼,脑中就浮现出在钦天监时,听于监正提过的发放俸禄的事儿。
  先前户部发放的都是官银,可是这个月开始,发放的却是数额不等的银票。
  大梁的当铺和皇商都会用银票来流转,但是现在银票的数额发行的很大,市场上流通的东西却没有增多,在种情况下,银票的购买力大大下降,物价却是上涨。
  但是发放俸禄的银票却是和之前发官银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增多。
  现在朝里的朝臣都私下里议论纷纷的,钱不值钱了,整日在朝里办差的辛苦却没减少,对朝廷的忠诚之心也渐渐下降。
  现在不少的京官都开始自动请缨去地方上当官,现在朝廷里混乱的很,她在钦天监,到时用一两道符咒,借着太后的嘴,乘着官船到高丽和琉球国游历一番,避避灾。
  避开这红鸾星动,避开这赘情累身的桃花劫。
  玉绵失眠了一整夜,第二日太阳出来才迷迷糊糊的睡着,正巧是沐休的日子,索性也便睡了个欢畅。
  田翘进门见玉绵还睡着,便去后院子跟府里那些丫鬟婆子聊天去了。
  自打经历这事儿,田翘就经常听听府里的人说话,以此来获取有用的信息,
  而这次,她的确听了一些信息,且是有关赵都督的大信息。
  赵都督的三千精兵经过岭南,岭南总兵杨文若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可是待的时间稍稍一长,杨文若便有了礼送出门的要求。
  但不想这话还未说出来,自己精心培养的袖山部队的首领胡石已经被买通了,死活不听使唤,而是以赵都督马首是瞻。就这样赵大都督很是顺利的把杨文若拉进了战局,不过一月的光景,秦景进的粮草就被截断了。
  秦景进想借着宦官的嘴在太后跟前败坏赵恒和杨文若,但是密信还未传出去,秦景进拉帮结派图谋不轨的折子就上报给了小皇帝。
  小皇帝年幼,这决策的差事就落在了张太后身上。二丫
  张太后借着小皇帝的嘴,下令立刻处死秦景进和秦氏作乱一党。
  张太后是个极有城府的女人,她除掉秦景进,并不是单纯为了赵恒,而是秦景进给她进贡了大量的男首,每一个男首都被他记录在案。
  她早就忌惮秦景进,如今借着这事儿,她自然是趁乱上去,公报私仇的除掉秦景进。
  只是除掉秦景进一党后,朝里能对赵都督造成阻碍的人就更少了。
  张太后无奈,但是如今这个境况,也只能忍耐着,甚至硬着头皮让礼部和钦天监选个好日子,要在宫里大办宴席,为赵都督举国庆贺。
  朝里的大臣见到这种境况,心中顿时浮起一丝丝的异样,但是却极为精明的抓住了机会,见到赵都督入宫门那刻,都急急地围上去。
  赵恒不徐不疾地下马,负手站着众人之间,白袍在清风中微微摆动,看上去长身玉立又飘逸若仙。
  凤眼微微一挑,更是糅杂了武官的威严从容和文人的飘逸潇洒。
  宫里那些适龄的公主一见,顿时心就化了,甚至脸儿上还带了一丝丝羞赫和爱慕的甜蜜……
 
 
第24章 
  看着被众星捧月的赵都督, 挤在人群中的白行简,脑中瞬间闪过一丝清明。
  那日他随行,看着户部大量印制大额银票, 当时他还未想通究竟是怎么个缘故。
  可是现在看来,赵都督的心思实在是太深了,杀一个小小的秦景进何必那般大费周折的印制银票。
  细细的猜测,应该是借着除掉秦景进的机会顺手夺了岭南的袖山部队。
  狡兔死而良犬烹,接下来怕是又一场血雨腥风。
  白行简看着坐在上座的赵恒, 掌心不由沁出一层冷汗。
  在谋略上, 他是不得不佩服赵都督。
  白行简叹了口气,望向舞台中央, 琴音袅袅, 舞姬长袖甩着, 飞檐下的彩灯璀灿夺目,随后透过彩灯的光耀看到了玉绵。
  玉绵和于监正在观象台旁坐着,指挥着四个天文生观察天象。
  大梁的钦天监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极为忙的, 大量的朝臣和权臣藩王在亭中坐着, 正是灾异与祥瑞聚集的时节。
  一旦有日月星辰的运动,四个天文生就会立刻记录并及时上奏, 若是出了日蚀,那就是兵变、亡国的征兆,所以皇家紧张的要命,就慌里慌张地要祭天来消灾弭祸。
  那四个天文生丝毫不敢有一丝懈怠,于监正新官上任三把火,盯得很紧,也不劳玉绵费心。
  玉绵也是个疏懒性子,见他三人忙的很好, 便靠在椅子背上,眯着眼打量着这些明灭闪灼的彩灯。
  不远处的宴会厅更是笙歌笑语,那些朝臣欢腾的奉承着赵恒。
  而赵恒自有一种尊贵气度,慢条斯理地端起酒盏,迎着淡淡的彩灯光烛饮酒,就是这么个很纯粹的饮酒动作,却是飘逸尊贵,让人顿生崇仰之心。
  玉绵捏了一颗甜梅子,对赵都督的飘逸俊秀感慨了半天。待再抬眼时只见张太后朝她斜睨微笑,示意她过去。
  钦天监观测的星象天变往往被权臣用作为党争,张怡芸虽然是太后,但毕竟是个后宫妇人,是颇为在乎这些天象的,尤其是一些灾异失国的星象。
  见到玉绵在人流中向前过来,张太后放下茶水,斜睨玉绵一眼,略微带着狠厉的威胁逼迫意味,“隐匿天变不报,斩三族,你可清楚?”
  玉绵抬头,见张太后樱桃小口紧紧闭着,眉目间闪过一丝威严,小手一下就紧张的攥了起来。
  正在这时,天空猛地炸开一团烟花,把宴厅照得雪亮,亮盈盈的火星子从高空处散开……舞姬退下,高跷、耍狮子的上阵,顿时热闹非凡。
  张太后依旧目光紧逼着玉绵,玉绵正焦急无法时,忽见 赵都督敛眉过来,他朝着张太后微微颔首,随后不由分说地将玉绵挡在身后,“上元寺是最好的观星地点,望太后应允,微臣带秦三小姐去上元寺观测星象。”
  张太后眼波盈盈,雪白的脸颊全是笑意,“嗯,有劳都督。”说完又扫了玉绵一眼,脸上的威严和逼迫成了点点温柔笑意,“都督带你去,是你的福运。”
  赵恒开口,张太后心里便是多不乐意,都得应下。
  赵恒听张太后说完,便捏住了玉绵的腕子,待转身那刻,沉沉道:“上元寺有百戏,是最时兴的,想着你喜欢。”
  玉绵最是不想夹在权臣和皇家之间,一个权臣都督就够受了,在加上个笑面佛的张太后,有十条命都不一定保住。
  百戏再怎么好玩儿,在怎么喜欢,也不如保住小命来的要紧。
  正要说话,却见人群早已围得密密麻麻。
  玉绵踮脚看,只见不远处已经玩起了“鱼龙曼延”的剧目。
  几个穿着利落黑衣裳的男人,手里拿着鼓,站在前面,一阵敲锣打鼓的,找话头引逗鲤鱼和一条玉龙。那龙形状细长,盘在一根雕着宝象纹的柱子上,盘旋转折,栩栩如生,加上那一条鲤鱼的衬托,更有种俾睨天下的威武之感。
  一个精神头十足的幼童站在后面的大鼓上,笑声跃跃的在鼓山舞绣球,踢毽子,好一阵子表演。
  那些抱着孩子的妇人忙摩肩接踵地凑上去,玉绵垫着脚想看看这新鲜玩意儿,不想被人群一涌,顿时就被挤得趔趄差点跌了。
  正在这时,腰间一只修长的手横过来,玉绵身子一轻,眼界一下就宽阔了,看到那手舞足蹈的表演的幼童,玉绵不由扬唇一笑。
  待片刻后,却想起了腰间那双手。
  讪讪低头,只见赵恒唇角泛起浅浅的笑,一双凤眼清炯光明,对视一眼,玉绵脸儿一下就红了,忙抿抿唇,从他身上下来。
  赵恒看着空空的指尖。上面却像是丝绸和花瓣滑过一般,说不尽的绵软。
  玉绵不知此刻赵都督的想法,好容易平静了心绪回头,只见不远处赵恒的部下向百戏的中心走去,衣袖随风轻轻扬起,脸上两道细短的眉头高高扬着,一个个很是意气风发。
  待看到赵恒后,更是自信满满,好像赵都督就是他们的锦绣盛世一般。
  他们意气风华自信满满的,但是后面跟着囚车里面的人却是被百姓用菜叶砸的厉害。
  树倒猢狲散,秦景进被抓进天牢,他那些同党,都是些宦官,压根就经不得打,东扯西拉的凑上了不少的人。
  现在这一囚车里做的就是被牵连上的第五波秦氏同党。
  玉绵看着那些所谓的“同党”不由心里一阵怜悯,这时的他们就像是一年后的自己,到时不知要牵扯上怎样的“同党”。
  要知道,权势要消灭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实在太容易了,容易的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玉绵脑中纷纷扰扰,可是不到片刻光景,一转头就跟赵都督再次对视一眼。
  玉绵笑了笑,眼睛笑的弯弯的甜甜的,将一只剪好的纸花递给赵都督,随后又用新发的俸禄埋了一些青梅蜜饯,兴致勃勃地将那包好的蜜饯给赵恒。
  赵恒久经官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小人儿对自己的讨好奉承。
  赵恒接过那青梅蜜饯,知道她心里畏惧着那些囚车斩刑,便头一回安慰人,道:“上元寺观测星象的观星台这个时辰应该搭好了,你是朝廷六品女官,不是囚车里的逆党,不会有事。”
  玉绵听了这话,一双明净的眼睛不由看向赵恒,张了张嘴,音儿还未出来,就见出兵攻打西突厥的将士从永州、凉州传来消息,皆是大捷。
  而秦景进最能依仗的司礼监秉笔钟有思也因为远洋贸易中篡改乱法被抓紧刑部衙门,处死了。而司礼监秉笔的职位也被赵恒的人替换了。吏部尚书还有朝中许多官职都换成了赵恒的人,先前秦景进和秦老太爷提拔的门生故旧也都外调的外调,辞官的辞官。
  照这个形势来看,怕是过不了多久,赵都督就会黄袍加身。
  而江山龙椅上就也将不再姓杨。
  玉绵心里忐忑,说话语调也不太稳,而赵恒则放下包着玉绵的油纸包儿,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走,我们去上元寺。”
  耍着百戏的艺人依旧唱跳着,百姓不知朝里的事儿,只是喜欢凑热闹聊家常,索性也是边看烟花便笑呵呵的聊着一些毫无依据的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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