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余氏撇撇嘴角,一个戒指,还闹得老夫人知道,真丝小家子气,想着想着便瞪了白女滢一眼。
白女滢再也不是之前的轻慢模样,而甚是紧张,“那是我初初嫁给夫君时的陪嫁戒指,是母亲精心挑选留下的,有钱也买不到……”
余氏冷睨了白女滢一眼,径直将一锭银子扔给她,“这世上还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一清脆声响起,那银子滚落在地上,众人纷纷看向白女滢,白女滢脸儿瞬间就红了。
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众人捧着,被秦家哄着的那个白女滢。
玉绵坐在一侧,见到程子聃来,倒是在假山旁交谈了几句,程子聃素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见到玉绵便拿出了一只小小精致的荷包,上面绣着一对蝴蝶,旁边是芙蓉花瓣,“玉绵,这是母亲托我带给你的。”
玉绵极为喜欢那对蝴蝶,便点头道谢,在和程子聃三言两语的谈话中,玉绵却隐约听到几个关于赵都督的字眼,大约凑成一句是蛟龙于云海之间……
说白了就是,大梁的江山任赵都督翻云覆雨。
定国公笑呵呵的看着赵都督,半晌敬酒间,定国公夫人却领着一个跟玉绵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过来,那女孩子脸白如玉,长长睫毛弯弯的,甚是可爱,一看就是大家族里教养出来的甜美文秀的大小姐。
定国公见到自己夫人领着女儿出来,瞬间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定国公是难得的高手,忙说说笑笑的把女儿介绍给赵都督认识。
现在整个京城都盛传都督的嫡妻白静烟只是冲喜进门的,都督并不喜欢,且从未同房,指不定什么时辰就被休了。
所以,定国公是十分乐意将女儿介绍给赵都督认识的,日后万一休妻时,也有个参选的机会不是?
一旦参选,只不定就是飞上枝头,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白静烟在一旁坐着,看到赵都督和定国公那女儿相视一笑,不由猛地攥紧了掌心,心中的妒意简直快扣不住锅。
而定国公夫人看在眼内,笑意更深。
而定国公府的小姐,看到白静烟看着自己,便神色淡然地朝她道:“都说夫人您是冲喜进的都督府,无凭无据的,竟是编排人,我都差点信了~”
白静烟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她本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当场便拧眉道:“信不信的,我都是,那些削尖了脑袋的往府里头钻的贱人,仔细夹断了脖子。”
定国公府小姐听了这句,依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样倒真是好了,白姐姐可要日日里拜佛求神的,省的木门不够结实,夹不断那些真能勾的住都督的。”
白静烟见她轻声轻气的就气不打一出来,但是细细听她说的勾住赵恒的,又犯了恼,恨不得立刻就揪出来,收拾干净了。
赵恒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随便想了个由头便去找玉绵了。
一把掀开车帘,见马车内赫然是一张他心尖儿上的俏脸,不由一步迈进去,道:“现在户部发粮给吴郡和宣城郡两地,周济受洪水的那些百姓,现在有些官员加火耗,咱们去瞧瞧!”
“这个我不大清楚,都是朝里的事儿,瞧了也不比那些懂得,都督还是带着夫人和定国公府小姐去瞧瞧。”玉绵伸手要打下车帘儿,又道:“我还要去祭拜母亲,都督请便。”说完,还望马车的一侧避了避。
赵恒是听出她言语间透露的不乐意了,纵是不想与这小女子争辩,但是俊脸依旧是禁不住变得铁青,语气也近乎训斥,“男人的酒场便是这样,塞个女人,介绍个花娘,终究是种风气,我连收的心都不曾有,你又怄我什么?!”
赵恒这些日子见玉绵避自己如蛇蝎,也觉得自己那日的确有失,但是他已经步步退让,如今她这幅急切将他推出千里之外的模样,倒是让他心里十分不快。
玉绵听到这般说,便借着耳疾的由头,故意装听不见。
赵恒见她一脸坦然的靠在马车壁上,没有一点儿向他解释的意思,清俊脸上顿时又青黑了一层。
玉绵见他两眼灼灼看着她,不由心里又一惊,她这是在做什么,给权臣甩脸子,怕是命不要了。
想到这儿,又不由端正了身子,软软绵绵道:“都督不要误会,都督酒场上饶是收了谁,便也不关系,我也不会怄,若是当真惹了我,我便用了符咒,直接日日夜夜的念,咒死她还来的干净。”
玉绵声音轻柔宛转,跟黄莺鸟似的,不想这言语却是恶毒的跟刀子似的。
赵都督嗯了一声,颇有点咬牙切齿,“好端端的好姑娘,哪里学来的刻薄毒妇模样,这样做夫君的岂不是日日里防着?”
听她这般一说,赵都督忽然心里一紧,忽然有种这小东西需要丈夫好好管束的责任感。
第41章
赵恒其实对女人关注不多, 那些整日往跟前凑的女人,也都是些守礼端庄的。
且不管是表面上端庄还是怎么的,总归他从未见玉绵这等直接吃了醋, 就拿着看家本事来咒人的,还是嘴上说。
赵恒忽然气的俊脸微沉,正想着如何循循善诱,玉绵却没空理会方才说的那些话,见到定国公府养的一只小猫儿, 便将一些肉脯撕成小小的肉丝儿来喂它。
看到小人儿这般优哉游哉全无悔过之心的模样, 赵恒忽然道:“秦三小姐!”
听他语气带着一抹异样,玉绵忙放下手里的肉脯, 刚毅转身却被他捏住了下巴, 俯身将薄唇帖了过来。
的确, 教养小女子,跟训练演武场的兵将不一样,不能硬生生的来, 要“循循善诱”。
过了好半晌, 听到有脚步声,玉绵忙推他, 这才稍稍分开一点点,玉绵的发顶微微挨擦着他的下巴,红脸恼道:“光天化日,又是在外面!”
赵恒微微敛着眉眼,目光却依旧死死落在玉绵那张水润的小嘴儿上。
玉绵蹙眉道:“我方才的确言语有失,我该向太~祖皇后编纂的《女修》一般,要面不漏怒色,学习文姜举止有礼, 三尺头上有神明……”
赵恒侧目,金色的夕阳照在她脸上,白玉般的肤色,一双明净又清媚的眸子,美的的确称得上是康禄山嘴里的‘小仙女’。
尤其是那张嘴儿,水润带着微微的红,好像要将人心活活的润进去,揉成沫。
玉绵转了转手指上微微松开的戒指,又正色道:“那我先回府了,你……”
话音未落,赵都督忽然反手将她拉在怀里,借着马车微微的遮挡,不由分说地将玉绵压在了马车上。
日光漏漏,落在两人亲在一处的唇上。
一旁攥着缰绳的马夫忽然一顿,一双细眯眼儿瞬间就惊的凝固了,就连方才蹬蹄子的马也安静如同僵住了一般。
定国公府的大门呮呀一声开了,玉绵忙要推脱,却听他轻声道:“别动。”
玉绵鼻尖都是赵恒身上惯用的清淡冷肃的薄荷香,赵恒看到玉绵小口喘气,便轻捧起玉绵的脸儿从额头一路吻下去,月眉、眼睛、下巴……
修长的手也渐渐往束带的部位摩挲、撩拨,玉绵伸手去拨他的手,却被他按压的更紧了些。
尽管知道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再出格的,但是这大庭广众的,若是被出来的人看到……
正万般着急时,宫里的侍卫忽然来了,赵恒这才把玉绵抱上马车。
“都督,陈国送来的面首,有一个意外身亡了。”侍卫面色沉静的说着,但是手指却不经意的顿了一下。
两人对面站着,赵恒向西望着天边灿红的晚霞,并未说话,过了好半晌,那侍卫还是忍不住,继续道:“太后娘娘也忽然卧病再床,请了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毛病来,但瞧着精神头实在不好。”
听到这话,赵恒回头看了眼正说着太后“病情”的侍卫,薄唇微微一勾。
太后倒是装的一手好病,至于她为什么“病”,赵恒心知肚明。
“请了曹太医?”赵恒淡淡问话。
那侍卫点头又摇头,将大体太医院去的人手跟赵都督说了一遍,道:“钱太医要来的,临时有事,就换成了曹太医。”
“太后这场病,怕是大了。”赵恒负手而立,眉目中闪过一抹鄙夷,整日跟那些面首滚在一起,怕是珠胎暗结了。
赵恒才赖得管这些,连由头都不找,安排玉绵马车回府后,便直接走了。
侍卫尴尬的站在定国公府门口,一时间不知所措。
小风细细的吹着,把小路旁种着的菜苗儿吹着晃悠悠的。
玉绵马车刚到了半路上,忽然被宫里的一队侍卫截住了车马。
穿着暗红色圆领袍子的侍卫长,朝着玉绵沉沉道:“秦大人,太后这会子精神头不好,宣您进宫一趟。”说完便一把将赶车的马夫推在了地上,回头看着马车帘儿,低低道:“秦大人记住,您是为太后挡灾的,不瞒大人说,现在太后精神很不正常。”
马车赶的跟急命似的,玉绵在马车里晃得还撞了好几次头,她思来想去不过不过记得赵都方才的那声“冷哼”。
但是光靠那声鄙夷的冷哼,玉绵也依稀猜到太后的情况,无非是后宫里那些尔虞我诈和腌臜。若是没猜错,应该是和康禄山送的那些面首有关系。
待到了慈康宫,只见太医院的一帮太医围着,周太医看看一旁的院判,为难道:“倒是没往疯癫病上想……”说着又看向右边的曹太医,“如今如何是好有别的法子?”
张太后浪荡风骚了这些年,真不想这次因为吃了堕胎汤药,竟引起了年轻时曾犯过一次的疯症。
如今疯疯癫癫的,对太医院这帮人来说很是为难。
玉绵刚进门,忽然见张太后衣法不整的从架子床上跌下来,衣裙上带着些猩红,随后扑过来一把拽住玉绵的衣袖,“冤魂索命,给小贵子多烧些纸钱。”说完又猛地推开玉绵,惊恐地捂着头大哭,“皇上,臣妾……臣妾真的没有红杏出墙,您相信臣妾……”
太医听了这话,面面相觑,疯癫症就是这般,一些事儿一切愧疚,紧紧压在心底,一旦爆发就再也没有尽头。
如今赵都督目下无尘,懒得搭理张太后这些事儿,他们太医院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想这偷偷给的堕胎药,竟然能勾牵起这等疯癫症来。
曹太医要过去施针,针包还未取出来,就见太后拿着手大力的拍头,蜷缩在墙角上,额头上汗珠一颗颗滴落,突然惊惧而死。
曹太医和太医院院判就站在一旁,见到太后疯癫的惊惧而亡,也是给吓坏了。
太医院的人见惯了后宫的诡谲,更是天然养成了一副人精圆滑,曹太医和太医院院判两人见事态不对,竟是一推之下甩锅给了玉绵。
“秦大人是为太后挡灾的,怎么的越挡越厉害了,为何不及早向我们太医院早早的报告!”太医院院判拿腔作调的站出来,索性甩锅甩了个干净。
玉绵虽然是个聪慧的丫头,可是比起这些常年浸淫在后宫里的这些人来说,还是差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再者她亲眼见太后一个个好端端的人,忽然惊惧而亡,也是吓着了,一时间竟喃喃的真说不出话来。
慈康宫的掌事宫女见状,心中叹息一声,知道这事儿最是怨不得玉绵。
她最近也看太后与往常有些不同,这是从康禄山送了那些面首来就开始的,只要稍微缜密和细心些就会在注意些,可是她并未往深处想。
只是此刻,她只有一个明哲保身的想法,即便见到玉绵被诬陷,也只是叹口气,便走了。
而刚好来慈康宫办差的现任礼部侍郎宋寂却发现了太后暴毙之事的可疑之处。
太后一直好好的,怎么那些陈国面首一进宫,太后就变得疯癫?再者太后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葵水已经没了,怎么怀上的孽种?
宋寂草草一想便找到了里面的端倪,只是宋寂是个胆怯的人,尽管被赵都督抬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上,但是骨子里的害怕的毛病却是在的。
尽管这事儿不大,但宋寂还是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都督说为了江山祈福,提议秦大人去卧佛寺小住几日。”
卧佛寺是京城最著名的寺庙,卧佛寺的院子里有一株梧桐树。树干粗壮得有五个人才能合抱过来,底下的树根更是凸起得跟虬枝一般,京城的人常说这是大梁的神木,祈福特别灵验。
曹太医和太医院院判一听宋寂搬出赵都督来,顿时回视他,“为江山社稷抄经祈福也是极为重要的。”
他们虽然不害怕宋寂,但是却害怕赵恒的,赵恒说的话,哪怕只有一句,他们也是不敢悖逆的。
“行装已经打点好了,请秦大人立刻启程!”宋寂是怕夜长梦多,不等太医院院判开口,他便急忙的安排玉绵出宫去了。
一出宫门,宋寂便立刻屏退了车夫,亲自驾车,朝着玉绵道:”宫里暗潮汹涌,姑娘还是快些离开,都督此刻被兵部的事儿缠的紧,一时间走不开,只是姑娘千万不可离开卧佛寺!”
宋寂猛地拉紧缰绳,骏马嘶鸣一声,撂这蹄子飞快的跑着。
玉绵手紧紧捏着窗户的边缘,想起张太后方才疯疯癫癫拉着他的袖子说冤魂索命烧纸钱的光景,不由备感凄凉。
原本那般艳丽的女人,忽然就疯癫的泪眼迷朦,可怜之极。
宋寂怕这一切都是有心人算计的,更害怕那有心人目标就是玉绵,便抄了小路走的,小路不比官道,砂石很多,还有许多的山涧峡谷的。
到了一处山涧的入口处,玉绵只听得马车一阵急刹车,片刻便听到一声清雅和煦的声音传来,“玉绵。”
玉绵掀开车帘儿,只见程子聃一身玄色的长衫,温柔地看着她。
程子聃原本想着定国公府的家宴散了便去找玉绵,不想被武国公府世子绊住了脚,等忙完了却听了太后暴毙的事儿。
太后暴毙,最首当其冲的就是玉绵,程子聃心里发愁,以偶感风寒为由忙去宫门处等,后来才知道宋寂带着玉绵要去卧佛寺的事儿。
玉绵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听到程子聃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担心,不由心里一阵暖暖的。
对程子聃,玉绵只觉得这个人温雅和煦,好的不能再好,如今这般只言片语中也是对她的关心。
而程子聃见到玉绵看着自己,倒是也不像往常那般脸红闪躲,而是清煦如春风一般地看着玉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