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不是康禄山吩咐要留在杨文若身边,她才不会给杨文若做妾,现在康禄山来了,她想当然的想要跟着康禄山回陈国。
但是康禄山既然是将她送给杨文若,自然就没有再要回去的打算,郝氏这般懵懂无知倒是白瞎了那张俏丽秀雅的脸儿。
“那张岳王兵法可有了下落?”康禄山目光沉炽地看着天边的月,神态威武又冷冽,丝毫没有关怀郝氏的意思,而是一种上下级命令式的质问。
郝氏听到康禄山沉沉的声音,不由抬起眼,见他长眉微皱,不苟言笑的俊美模样,不由又是心里一动,喜欢的不得了。
“杨文若那老东西极为机灵,看着老实本分,但是有关兵法的却一字不漏。”郝氏摇摇头,细嫩的小手儿朝着康禄山的大掌伸去,一双圆圆的眼儿全是勾引之意。
康禄山拧眉,一双杏目里闪过一丝厌恶,随即便将手猛然撤了出来,“原本在永州郡对大梁军队后侧发动猛攻,不想赵恒的部下竟然出骑兵,还折了我一个大将!说起来赵恒的确厉害!”
能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行军布阵,这是赵恒特别让他敬佩的一点,也正是这点他才更要得到大梁那般岳王兵法。
他在陈国时,曾派遣一只铁骑绕过边城探查了大梁的边关,发现大梁在与陈国交界的一处边城防守极为单薄。
开辟远洋贸易,不过是缓兵之计,比起真刀实枪的来,他更渴望用蚕食的方法一点一点的用远洋贸易的商机一点点的占领边城。
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是他多年奉承的原则,当前这种境况之下,细细想来,也确实如此,陈国的兵力的确不敌赵恒,以最少的损失获得边城这等最大的利益,这是笔最划算的。
等得到那本岳王兵法,就可以纵横沙场,率军平定陈国,待他改朝换代时,便是真正跟大梁硬刚的那天。
而那个小仙女,他就名正言顺的夺到陈国。
说起那小仙女,康禄山便起了玩味,多次向郝氏打听玉绵的事儿,知道玉绵还未曾许人,更是表情喜悦。
康禄山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重问玉绵的事儿了,郝氏表达抗议,就见他傲慢地扫过她的脸儿,板下脸来。
郝氏虽然会噤若寒蝉,但是她却隐隐感到玉绵在康禄山心中的地位,觉得玉绵已经对她构成了威胁。
郝氏忙飞了他一个媚眼,小手挽住他的胳膊,“除了我之外,你不可以看旁的女人,或者你是为了让我妒忌,才故意借秦三小姐来压制我。”
康禄山的眉目此刻已经是一片冷肃,“你说什么?!”
“哎,我这才想起,我来京城时曾跟赵都督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就瞧着他对秦玉绵的态度不一样,要不是有那种关系,怎么会对我青眼相加。”郝氏不嫌事大,借机挑拨,“他当时为了我解围,不过是因为我当时伪装做耳聋,恰好和秦玉绵一般患了耳疾,赵都督他爱屋及乌……”
郝氏自顾自的说着,康禄山极为不悦,冷电般的眸子狠狠扫过郝氏。
郝氏也看出康禄山不乐意了,但是依旧自顾自的道:“我才是康哥哥该重视的人,毕竟康哥哥手里的那些证据都是我提供的,康哥哥若是不如我的心意,我便小事化大,闹得满城皆知。”
康禄山斜睨她一眼。
“一旦公开了我们的关系,这可不单单是我和你的私事儿,更成了大梁和陈国的战事,康哥哥又干嘛非要去喜欢秦玉绵呢?”郝氏一双眼睛看着康禄山,声音娇媚又带着一抹威胁。
康禄山拧眉死死捏住郝氏的腕子,郝氏吓了一跳,只觉一颗心紧张的几乎要蹦出来,但是却竭力保持冷静。
但是康禄山却不是郝氏这般愚蠢的人,真正的政客要害人从来不会愚蠢的说出来,更不会给对手留下喘气的机会,就像跟前的郝氏,的确是给他出了个难题,毕竟是能引起陈国和大梁战事的严重问题。
可是,只要郝氏死了,这所有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康禄山勾唇,主动揽住郝氏,将一只圆圆的美容丹用唇喂进郝氏嘴旁,“你要的美容丹。”
郝氏笑意盎然,张嘴接住,一如既往的吞下腹中。
“美容丹入口即化,这次味道可好?”康禄山一把将郝氏重重抵按在凹凸不平的石头墙上。
见康禄山一双英挺的脸贴在自己跟前,郝氏一笑,正要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却觉得小腹一阵天翻地覆的疼,紧接着喉咙就涌上一股子腥腻,“你……你……康禄山!”
“愚不可及。”康禄山一把推开她,“真要想害人,就把谋略放在肚子里,这般天真的把计策全说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郝氏疼得蜷缩在地上,额头冒了一层冷汗,之间康禄山勾唇一笑,极为冷漠道:“下辈子好好投胎,投个聪明的母亲,遗传些好的智慧,以保万全~”
说完,康禄山便轻飘飘的走了。
他身后的亲信立刻过来处理了郝氏,大梁的律法现在早已经被张太后手下那帮宦官弄得混乱不堪,丢失了人,十年八年的都找不到。
尤其还是那等化没了的尸身,更是掘地三尺,改朝换代八辈子,都找寻不到的。
微风习习的吹着,康禄山到溪边用力洗了洗手。
他就是这般,喜欢的人怎么都好,但是不喜欢的人强硬往身边黏糊,他就觉得厌恶的不能再厌恶。
只不过,方才郝氏一句话却也提醒了他。
上次赵都督狠厉阴鸷的处处往自己的心口上戳剑,恨不得要将他直接灭在那深坑前。
他原本还只是猜测是不是为了他向小仙女求婚,如今他倒是笃定了,他赵都督就是为了那小仙女起了醋意,觉得他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不过,像是小仙女那般清媚干净的,自然会有这等想法。
康禄山一笑,真好,真有趣,越是被高等对手争抢的女人,夺过来就越珍贵。
这场游戏当真是有意思。
灯火依旧通明,莺歌燕舞在台上换了一出又一出。
玉绵以前这个时辰,是老早就睡了的。
但是此刻却没睡,也可以说是不敢睡。
因为远近闻名的彭城公主来了她郡主府。
彭城公主是先帝废后的独生女,如今小皇帝登基,她成了皇姑姑,辈分虽然高,但是也只有十七岁。
只是彭城公主性情极为冷漠、目中无人,又因为她特殊的身份,所以达官贵人都不太敢招惹她。
这次,彭城公主主动来自己府里,玉绵也是很惊讶,毕竟她跟彭城公主的交情,也不过是前年在胭脂铺子里让给她一盒胭脂膏子。
“陈国宫里头派了人来,请本宫起驾回宫。”彭城公主声音淡淡,拨着茶水,朝着玉绵看了一眼。
玉绵抬头,只见跃跃的烛光照在彭城公主的脸儿上,她下颏尖尖,红晕映在白腻的脸儿上,的确是天姿国色,美的不可言说。只是极薄的唇却带着一抹皇家特有的威仪和居高临下。
玉绵握紧了手里的茶盏,一双杏眼无奈地望着一旁的含羞草。
这事儿,她已经听彭城公主细细的讲述过了。
彭城公主十六岁被先帝指给了陈国的三皇子晋王,后来晋王登基,她成了陈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是因为被人陷害而夫君不公正,便一怒之下回了大梁。
那时,赵都督刚干掉陈国的三个大将,陈国国君亲自和赵都督商谈割让城池以换取赵都督支持打击割据的事儿,所以也不敢再彭城公主身上怎么样。
现在之所以想把彭城公主请回去,是为了平衡后宫势力,真正需要的是她大梁长公主的身份,而不是陈国新君思念嫡后母。
彭城公主性情尖利又冷漠,平日在陈国后宫地位超然,最是能平衡后宫势力的人,也最是能镇住那些割据势力的人。
这次陈国新君请她这嫡后母回宫,就是因为他的唯一的子嗣被人下了毒,差点死于非命,一个怀了孕的后妃也因为被人陷害吃了紫琼花的鲜花饼,弄得小产而死,现在陈国太后为此事,伤了心肺。
尽管是不愿意见到一个年轻又高于自己的先帝嫡后再次归来,但是为了平衡朝局,陈国太后还是忍下来。
并且在后宫大兴土木,并且让陈国新君给彭城公主赐了惠清太后的封号,专门在祥正门前迎接彭城公主回宫。
为了让彭城公主心里舒坦,陈国新君还特意称彭城公主为东太后,称嫡母。
尽管新君还比彭城公主大三岁。
“那皇帝比本宫还大三岁,竟称呼本宫为嫡母,为了平衡朝局,也是厚颜无耻至极了。”彭城公主放下手里的热茶,一双睡凤眼冷冷一勾,无尽的嘲讽。
但是玉绵却在她眸底深处,读出了一抹无奈和绝望。
彭城公主一出生就是嫡公主,地位超然,十六岁又嫁入陈国为皇后,更是贵不可言,她的教养都是最好的,所以性情格外的较真。
要不是因为她母后被遣出宫死亡的事儿,她性情大约也不会这般冷漠跋扈。
同是天涯沦落人,玉绵最是懂得她这种心思,毕竟都是棋子,不过一个是地位高高在上,一个是寻常平民百姓。
“微臣曾听说一个话本故事,大约是一个大户因为命中稍子,膝下只有一浪荡子,后续在妻妾身上勤恳耕耘多年,都颗粒无收,但是偶然出游却得了一段露水姻缘,可巧的就怀上了儿子,那儿子还是飞黄腾达且光宗耀祖的状元。”玉绵睁着眼睛,眸中清光润润,见彭城公主听得认真,便继续道:“只是后来,我却听说,那儿子并不是大户的,而是大户那个浪荡儿子的……”
听到玉绵的话,素来冷漠冷冰的彭城公主却是薄唇一笑,一排白亮的细齿露出,“呵,你这钦天监女官,可是挑唆本宫去跟陈国那小皇帝无媒苟合?!”
玉绵听了,眉毛顿时抽了两下,樱唇微微一张,讪讪道:“微臣只是讲述了一个话本……”
“还真是扣题的话本!”
玉绵一回头,只见赵恒负手立在门前,一双清冷的凤目直直逼盯着她的唇儿。
第39章
听到赵都督的话, 彭城公主脸上神情略黯,她向来都是倨傲的姿态,可是看到赵恒进门那刻就半低着头。
她咬着牙, 积蓄了好半晌的气力,想要跟赵恒冷言一句,但是手探到椅子把手的的时候,却咬咬牙,起身走了。
兵败如山倒, 早在三年前, 她就见过赵都督的狠毒手段,先帝都畏惧他, 她更是在经历了远嫁陈国的事儿, 从心底深处害怕赵恒。
但是她的骄傲却不曾落下的, 尽管不敢反驳,但是却吊脸子的走了。
彭城公主离开后,就只剩下了玉绵和赵都督两个人。
玉绵讪讪地瞄了赵都督一眼, 见他神色淡漠, 便觉得心跳出来一般的紧张。
原本赵恒这几天是忙坏了,两天前京城得到的急报, 吴郡、宣城郡又发洪水了,之前每年到了这个时节都有雨,但是这些年来两地的河道因为宦官干政,导致荒僻了不少,赶上这次洪水,淹死了不少的人,田宅房屋的也被冲毁了,但是吴郡和宣城郡两地的粮仓却颗粒无收。
张太后垂帘听政, 虽然内斗可以,但是对朝政上却是无知妇人一个,所以折子一封又一封的跟胡天八月的飞雪一般全部进了赵都督的衙门。
这刚刚忙的稍稍妥帖了些,一盏六安瓜片还未喝上两口,就听见彭城公主去了小东西府邸。
那小东西是个软绵懒散性情,最是那种得过且过的,被跋扈刁蛮的彭城公主,稍稍一捻一吓唬就会粉身碎骨,魂不附体的。
原本还有件提拔永嘉郡盐道缺口的事儿,只是听着吏部人来来回回的念,脑中却全是那小人儿被彭城公主吓得慌乱的模样。
也没过半刻的光景,赵都督便压下了盐道缺口的事儿,只是奔着玉绵府邸去了。
可是不想那小东西竟然给彭城公主讲了那般不贤不端的话本故事,也不知道哪家狗东西写得,竟然教给世人勾引后儿子!
想到自己方才的话,玉绵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有点儿后怕。
掌心里不由沁出一层冷汗。
“永嘉郡的盐道已经落马。”赵恒捋了捋衣袖,乌黑的发端正的箍在玉簪子上,“就是因为这盐道抢了他父亲的年轻小妾,弄出一桩下毒的案子来。”
赵恒声音淡淡,修长的手指握成拳,明显带着一股子要开堂会审的意思。
玉绵只听得全身冷汗直冒,脸一红讪讪道:“这……还有……还有这事儿。”
她嘴里说着,但是后半句明显是底气不足,毕竟刚才她给彭城公主说的就是这么一桩故事。
赵恒凤眼微微一扫,细不可查地观察玉绵的脸色,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猜到她是害怕了,便又给她留足宽和,道:“太~祖徐皇后贤良淑德,作《女修》以训诫后世妃嫔公主,烦请三小姐手抄一百遍,深深领悟徐皇后的诚心诚恳教诲。”
“至于彭城公主之事不予追究。”赵恒面色清冷,但是清俊的眉眼却看向玉绵,“彭城公主不仅是大梁的皇姑,而且是陈国的东太后,是陈国先帝的嫡妻。朝纲江山,不比寻常小儿女后宅拌嘴,可明白?”
玉绵讪讪垂下眉眼,脑中那些江山后宫的记忆如同波浪一般轻轻翻滚,声音温雅道:“是,玉绵知错了。”
赵恒侧目看着玉绵,见她双目湛湛有神,说话间唇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一副天然的甜美清媚,这样的女人若站在彭城公主的立场上,还真保不齐就勾了陈国的新君,到时还与陈国新君生了子嗣,
到时头顶上的绿帽子,怕是比正德殿的房顶子还要高。
想到这儿,也不知怎的,赵恒忽然觉得自己那翡翠玉簪子以后都不能带了。
倒是玉绵暗暗揣测,自己若当真成了彭城公主,成了陈国的东太后,先帝和新君分别是康禄山和赵恒两人……怕是真有一个棺材板也得盖不住了吧。
只是赵恒考虑着小东西胆小怯怯的,这才翻篇了。
待喝完一盏新煮的一盏金坛雀舌,这才道:“彭城公主身份在那里摆着,她是陈国的嫡太后,是陈国后宫最为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早年先帝最宠的是她,十里红妆的远嫁陈国,也是有极大的考量的。”
怕玉绵耳疾听不见,他还特意在纸上写了几个关键的字。
玉绵敛着眉眼儿,静静地捧着一盏茶,过了好半晌才怯怯道:“嫡太后,听着是最好听的,可是毕竟她是陈国的一个外姓人,最是受排斥……陈国先帝走了都未曾给过信儿,现在却又封了劳什子东太后,不过是利用罢了……两边儿利用,她那般性情干净的人,却无端受这种折辱,什么恩宠,不过是变相的利用,说到底,谁还不是颗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