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太走后,玉绵觉得舒了口气,正要回去睡个回笼觉,不想眨眼的功夫,就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进了门。
那男人面色极为肃冷,甩开手臂,大踏步地往房里走,但是只是看了玉绵一眼,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但是只是这么看了一眼,便皱眉动身离开了。
从头到尾,他没有与玉绵说一句话,但是身边的姚管家却笑呵呵地行了礼,一副和蔼的模样。
因为他知道诚王此刻心里太慌了。
因为玉绵和年轻时的叶氏当真是长得太像了,尤其是眉目之间,足足有八分的相似,笑起来带着浅浅的梨涡,极为秀丽柔美。
不过姚管家见了并不慌张失措,因为他牢记着赵都督说过的话,
不要因为诚王的莽撞举动就冷待。
诚王那年与叶氏露水姻缘一场,但是后来却因为疏忽,最后错过叶氏,导致对叶氏那个绝世美人心存愧疚。
现在见到玉绵,见到与叶氏还有与自己相似的那张小脸儿,像是被忽然戳中了心事,他想到没想,叶氏竟然怀了他的孩子的。
而他作为陈国的诚王,最富有的王爷,却让自己唯一的女儿流落在外,被秦家的上下老小欺负着……
所以他魔怔的时间很长,尽管转头就走了,但是绝对放在了心上。
这一切都是赵都督精心设计的,且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
后来,在朝里办差的赵都督,就迎来了陈国诚王的亲自拜访。
“贵客登门,不知诚王所为何事?”赵都督差人摆下宴席。
诚王朱照基久久沉默,开口第一句便是,“秦家有一女,是本王的嫡女,劳烦都督操劳,让本王带女儿回陈国。”
赵都督微微笑了笑,“这误会可就大了,秦家三小姐与本都督定下了婚约,不日将加入我都督府,王爷忽然前来,带本都督未婚妻离开,本都督倒是难以答应……”
诚王一怔,“绵儿她答应嫁你为妻?”
“自然,玉绵与本都督早已行过夫妻之礼,不嫁本都督又嫁什么牛鬼蛇神去?”赵恒端着酒盏,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是想让诚王认亲,让玉绵摆脱秦家的欺负,可没让他带走。
他还没稀罕够。
诚王沉吟半晌,“听闻都督早年有冲喜的正妻,本王的女儿不为妾!再者我堂堂陈国王爷,玉绵为陈国郡主,容貌倾城,想要迎娶的,如过江之鲫,我陈国素来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贞洁,喜欢就好。”
诚王这话却像是一柄利刃插在了赵恒的心上。
“王爷这话倒是有理,只是本都督的女人,断然也不会让过江之鲫去娶了去。”赵恒面色清冷,薄唇轻启,“都督府正妻分位自始至终都是空的,我未曾与白氏行房,她如今已经前去观月庵礼佛。”
诚王抬眼,细细打量跟前的男人,论起权术和品貌,赵恒的确是人中之龙,是他钟意的。
不过,他还是要试试赵恒的心性,毕竟玉绵是他膝下唯一的女孩儿,还是他万分愧疚的女孩儿,毕定要选出世上最好的男人给她。
两日后,玉绵的轿撵从北河镇出发,一直到了礼部。
礼部的官员站在一旁,小皇帝亲自迎接,以示恩宠。
诚王加封大梁的通商大臣,而玉绵则顺利归还祖籍,成为诚王嫡女,赐封——崇宁郡主。
众臣工在远处看着,见玉绵一身的绫罗绸缎,被诚王大手牵着。
而新加封崇宁郡主的秦玉绵左边儿靠心脏处站着的是大梁第一权臣赵大都督,全部的人都看到赵都督对崇宁郡主的宠溺……与爱慕。
皇帝亲封郡主,原本是要行三日大礼的,但是因为皇帝年幼,且张太后暴毙不足三月,所以礼节缩减为半日。
众人侧目,钦羡,但是玉绵却有些头角昏沉。
所有人都暗中看着,原以为是个不起眼靠着权臣恩宠过活的女人,竟然成了陈国最富庶的诚王的嫡女,又加封了崇宁郡主,更关键听说赵都督有意娶她为妻。
这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八百辈子修来的福分。
众人嚼着舌根,但是只有一家黑着脸,觉得绿云罩顶。
那便是——秦双山。
他之前还心怀愧疚,觉得对叶氏太薄情,但是不想那个孽种竟然不是自己的……
只是他敢怒不敢言。
不过秦双山不痛快,被加封了崇宁郡主的玉绵心情也不怎么好。
那个看似慈和的程老太太不是程老太太,而是诚王朱照基的母亲,只是用了“诚”和“程”的谐音。
而那个转身看了自己一眼就走的肃然威武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爹。
这一切来得太快,她心里未曾做过预设,但当诚王牵着她手的那刻,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过成了诚王的嫡女,且加封崇宁郡主也有些好处,那便是得了往日不曾得过的尊重,所有人都敬着,说着最好听的话,就连平日里欺负她的继母余氏也安安分分的,再也不是动辄辱骂,更关键的她当真是比之前得闲儿了。
因为自己一句话,诚王妥帖地将她安顿在了北河镇,没有俗世的惊扰,不用起早早的去上朝,还不用每天夜里被赵都督欺负,每天就是看看星象历法的书目,在门前的田上种些新鲜的蔬菜。
心情当真是大好。
她从来没种过菜,从育苗,到一颗颗的冒出来,一颗颗的埋在土里,一日日的长出小苗儿,她第一次觉得田园的悠闲,生活的美好。
诚王每日都会来看看她,当真就是看看,只看着不说话,再不然就是忽然抱着玉绵哭上一场。
倒是诚王老太妃,每日跟她谈天说地,教给她许多道理,还有防男人的法子。
初初,玉绵不好意思,直到自己的亲祖母诚王老太妃,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不防旁人,倒是那个赵都督,见了你跟苍狼见了肉似的,恨不得生吞活剥的,你还是要防范的,不到大婚那日,断不能让他得逞,男人都是吃了就跑的东西。”
玉绵羞臊的脸跟苹果似的,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时,却满脑子都是祖母那些话。
大婚那日……究竟又是个什么缘故,赵都督从来未说娶她,更多说的便是让她为妾。
玉绵辗转反侧的想着,外面的虫鸣忽然一停,那个被玉绵祖母觉得是七八日没吃过肉儿的苍狼便迈着长腿进了玉绵的房间。
清俊的眉眼一扫,那个许久未见的小女人,慵懒地躺在床上,千层万层的纱幔迎风飞舞,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微微眯着,莹润的脸儿像是秋日的果子,润润的,甜甜的,让人不由想张口咬一口……
玉绵脑中正想着祖母的那些话,忽然见一个人影进来,也是受在保定府遇蛇的惊吓,当场从枕下掏出匕首,朝着逼向自己的人影刺去,电光火石间,腕子被捏住,匕首掉在地上。
赵恒清俊的脸顿时变得青黑,“许久未见,倒是学会行刺为夫了!”
玉绵听到这话,顿时一怔,“都督说的什么话……”
“话不可多说,但是不可不说。”赵都督极为自然地脱掉衣裳,将玉绵揽在怀里,薄唇亲了亲她的眉心,淡淡道:“再不说,怕是你就被那些过江之鲫给娶了去!过江之鲫,呵~”
玉绵不知道那日他和诚王之间的对话,自然也不清楚过江之鲫这个梗。
只是未来的及问,密密麻麻地吻就从眉心一路下来,像是夹带着无尽眷恋和珍惜。
“都督……祖母说……”玉绵喘着气儿,和好不容易从苍狼的口中得了空儿。
“别说话,别提旁人,喊为夫的名字!”声音淡淡却带着威严和暗哑.。
玉绵很不习惯这样直接又霸道的赵恒,正要怼他,却被他折腾的瞬间服了软儿。
素光在外面端着已经凉了的露水茶,耳边尽是女子的娇柔清媚声,然后是一声接一声的“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手的糖撒的,就没这么撒过糖,霸道都督上线!
第64章
月亮悬挂在半空, 一丝浅浅的云气,从月亮上绕过去,素光仰头看天空, 细碎的月光,星星点点。
再回头,只见房内的声音已经停了,窗边的烛火灭了下去,低低的说话声传来,
素光听到赵都督那分明一本正经的话, 忽然脸红的走了。
房内,烛火灭了, 但是月光却从窗扉的小格子里照进来。
赵都督冷着一张俊脸, 大手打落床帏帘儿, 这一举动却惊动了榻上微微困倦要迷糊睡着的佳人儿。
玉绵睁眼看到赵都督杀气腾腾的眼神,顿时身子吓得一怔,柔和又低低说:“都督, 玉绵来了葵水, 不舒服……”
赵都督将自己的里衣的玉扣解开,将它微微扔挂在床外的衣架上, 哑着嗓子说:“先前不懂,但你总说你葵水,我便问了谭女医几句,她说女人葵水月余一次。”
玉绵微微咳嗽,秋水般的眸子不停的闪烁流转,眸底深处则是慌乱。
“你在我跟前,这一个月,足足说了七次, 你来葵水。”赵恒很不不客气地伸手去解玉绵腰间的束带。
玉绵避无可避,倒是学起了淘气的娃娃,转身趴在枕上,白莹的小手死死抓着床单的两角儿,死活不肯正过身来,“素光就在外面,姚管家也在外面,都督若是当真胡来,玉绵就大声的喊出来,让整个外宅的人知道都督在迫着我行那污浊云雨之事。”
玉绵是想着故意羞臊一下赵恒,毕竟他平日里也是清冷守礼,这一嗓子当真出去了,他那爱面子的俊脸可是挂不住。
“你可以声音再放开些,让所有人都听见,让整个大梁的男人都知道你是我赵恒的女人。”赵恒冷若冰霜,冷峻的脸儿却噙着一丝莫名的笑。
微凉的手却毫不含糊,玉绵觉得浑身都被撩拨地烫烫的,正在这时,赵恒薄唇落在她的外耳,“别怕,我不会真来,更不会胡来。”
窗下月光落在桌角上,还有几丝照进床帏间,玉绵伸手掐住他的背,“明明说不…… ”
这些日子,赵恒虽未入巷,但是有唐氓通整日私下送书送话本,加之自幼过目不忘,无师自通,在这方面也是进步神速。玉绵掐着他说的那句未完的话,不消片刻就变成了嘤咛。
月柔和,窗边茉莉暗香映袖,床帏内更是旖旎一片……到了最后,竟嫩蚌怀珠,未经人事,却一声千里莺啼,当真惊扰了别处的姚管家。
“都督……可否传谭女医。”姚管家声音沉沉,却明显带了担忧。
玉绵听了急的羞红了脸,伸手重重锤了他胸口一记。
她当真还是信了男人那张嘴的邪,男人的话是绝对绝对不可信的。
不管是清冷肃然的还是风流浪荡的,还是阴郁病态的,但凡在这事儿上,就是个男人,没有任何旁的。
赵恒却是淡然,“无事。”
之后,赵都督便起身倒了一盏参茶,轻柔地给她喂了。
喂着喂着,玉绵却是蜷缩着身子掉起了眼泪,她是不怎么哭的,如今叫出了那种声音,还被姚管家听了去,她日后可怎么好……想到这儿,泪珠更是只从白嫩甜美的脸儿上划过。
赵恒见她这般,才过去耐着心思哄,只是他是不曾哄过人的,尤其是女人。
见玉绵哭的很凶,又着急又心疼,不由开口道:“床帏间,女人得了趣,哪里有不叫两声的。”
这一句算是那玉绵那唯一的自尊底线给点燃了,她的确是不怎么计较,也的确是不怎么想自己,也的确有时偶尔撩拨他,只是小打小闹的无妨,被一个男人撩拨的叫成那般,让写话本子的听了,怕是要给她冠上“狐狸精”三字。
想到这儿,她便更是恼了那个害得自己失态的坏男人。
原本心里那一关便是过不去的,反反复复地羞赫,不想赵都督偏生又戳破最后这层窗户纸,恼的玉绵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眼角儿挂着泪,却伸出爪子抓花了赵都督胸前的风光。
看那小人儿也的确是恼了,尽管胸口被她那长指甲抓的血红一片,但还是薄唇微微一勾,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戳在她的发心道:“无妨,在战场都是利箭横穿过的,绵儿你且用力抓,只是别扭了指甲……”
玉绵也的确是触碰到了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一时间,泪珠算是止住了。
他虽是如今面若冰霜又高华贵重的,但是年少便随他父亲出征,伤口自然也是多……
只是她从未主动碰过他,时间这般长,也还是第一次知道。怼怼
赵都督见她情绪平静下来,便耐着心思安慰,“闺中之爱,多半如此,莺声娇啼亦是情绪,绵儿勿恼,待日后你进了后宅,我们多多尝试,成了习惯便好了。”
“……”
玉绵未说话,但是却明白了最近赵都督的一些举动,他步步为营,让她认祖归宗,成了名正言顺的诚王嫡女,甚至还加封了大梁的崇宁郡主。
众人都觉得羡慕,可是有些事,却是她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
进了后宅,还有白静烟,尽管她早已不在府中,但是正妻的分位还在,她便是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这张脸,以色侍人又能得几时好?
正如自己的母亲,不管是在大梁还是陈国,世人的称呼都是美若天仙,容色照人,可是命运却当真是坎坷……为妾终究还是仰人鼻息的。
莺飞草长又是半月的光景,玉绵在北河镇待的也熟悉了,便想着到镇上去逛逛。
集市上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玉绵走在路上,目光悠闲地看着路人,却见其中一个醉酒的中年男人朝着路边的走水的水道,一路栽了下去。
而对面茶馆的一对母女却斜睨了那男人一眼,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茶,嘲讽道:“自己不小心,谁都不会救你~~~不争气的东西。”
玉绵听了朝着那对母女看了一眼,随后朝着身后的姚管家示意,姚管家立马带着人将那摔得狗吃屎一般的醉酒男人拉了上来。
这一问才知道,这人叫周师,是侍中王朗推进到京城为师爷的,可惜因故丢了王家进贡给小皇帝的贡品。
王家大恼,要求周师赔偿银两五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