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求之不得
时间:2020-09-01 09:09:14

  苏锦亦坐直了身子,朝他认真问道,“外祖母点名要我去,我若不去,你要如何交代?”
  他嘴角勾了勾,“我的事,无需交代。”
  苏锦却抿唇,轻声叹道,“柏炎,我想去。”
  柏炎看她,眸间有惑色。
  苏锦忽得拥住他,温润的气息拂在他修颈间,“我方才看过,云山郡到严州路远,光是路上来回便需二十余日,还不算在盛家呆的时间。”
  她轻声叹了叹,“我不想与你分开这么长时间……”
  他呼吸微沉。
  他早前光想着盛家和外祖母这端,却从未想过这一出。
  苏锦揽上他后颈,额头便抵在他下颚处,“阿炎,我一日也不想与你分开……”
  他心底骤然颤了颤。
  似是盛家也好,外祖母的芥蒂也好,眼下都似是微不足道,原本都未曾在意过他的人,他为何要在意这许多,当下,她与他才最重要。
  他抱起她置于腰间,指尖伸入她衣襟,“那便不分开。”
  他狠狠吻上她唇瓣,“一日也不分开。”
  熄了夜灯,只余了一室香暖。
  这一夜他极少说话,直至天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
  晨间,驻军中便已有人在等候。
  柏炎简单在耳房沐浴更衣,出了苑中,嘱咐白巧一声,让夫人多睡会儿。
  白巧应声。
  柏炎径直往馥兰苑去。
  这一趟去严州,路上要花费不少时日,云山郡驻军是平阳侯府的根基,驻军中有不少事情要趁他在的时候交待。
  昨日已让柏子涧遣人送信至驻军处,今日晨间,人都来了馥兰苑中。
  馥兰苑中的书斋有两层。
  一层是平日看书与简单会客之处。
  二层则放满了云山郡的驻军作战图和推演用的沙盘。
  今日驻军处来人便都在书斋二层中候着。
  每人逐一说了所辖之事,柏炎耐心听着,而后沿着悬挂的作战图,将在场每人所在之处的要事都交待了一翻,驻军将领当场领命。
  遂又做了临时的调令,确保区廷不在的时候,驻军之中有法可依。
  “非常之时,各司其职。”柏炎最后交待。
  “是!”众人应声。
  柏炎最后将柏子涧留下,“这次严州你别跟去了,有青木跟去就是。区廷尚未回来,云山郡驻军由你来坐镇,范允一死,朝中人心惶惶,军心不能乱。”
  军心一乱,容易出祸端。
  柏子涧心中清楚,遂拱手应了声,“是!”
  柏子涧熟谙驻军之事,他留在云山郡,柏炎才放心。
  柏炎在沙盘前站了稍许,指着其中一处,朝柏子涧道,“务必看紧这条路,许是有人会从这里借道。”
  柏子涧霎时明白他的嘱托,遂问,“侯爷,那借是不借?”
  柏炎指尖轻敲沙盘一侧,微嗤道,“谁过都不借,东宫尚未倒台,此时不宜落人口舌。有人借道,便推至我这里,说要与我商议,我不在云山郡,寻我需要时间。”
  柏子涧心中便有了数。
  范侯一死,朝中人人自危,私下也多暗潮涌动,侯爷暂时不想卷入其中。
  柏炎最后吩咐,“若有急事,让军中信鸽寻我。”
  柏子涧应声。
  临末,柏炎又补了一句,“替我留意江洲顾家,风吹草动都要。”
  柏子涧再度应好。
  ……
  秋水苑中,柏远难以置信,“三哥他……又同意我一道去严州了?”
  昨日分明还斩钉截铁说不。
  他还恼火了一整晚。
  结果今日晨间刚过,柏子涧便来了苑中寻他,说三哥答应带他去严州了,让他稍作收拾,明日晨间便出发离开云山郡。
  柏远乐得手足无措,“妙极,我还未去过严州呢!”
  权当游山玩水的心境。
  柏子涧想起方才侯爷所说。
  四爷虽能闯祸,但却极少吃过亏。此番盛家的太老夫人要见夫人,侯爷怕是不能时时照看,侯爷怕盛家的人为难夫人,有四爷在,还能同夫人一处相互照应着。
  加之,若真要放四爷一人在云山郡月余,还不如带在身边妥当些。
  侯爷这才改了主意。
  柏远原本也是从江洲被人撵到云山郡来的,几乎也没有要收拾的东西。
  明日晨间才出发,柏远其实轻松。
  倒是玉琢和白巧处,晌午过后便开始收拾侯爷和夫人随身的东西。
  此番来回严州怕是要月余,路上的东西自然少不了。
  再加上此番是夫人头一遭去盛家,自然不能两手空空,玉琢和白巧又同柏炎和苏锦一道,去库中寻些给盛家家中亲戚备的见面礼。
  苏锦对盛家家中之人不熟,也大抵都是柏炎拿的主意。
  苏锦没有特意开口问起,但也知晓盛家家中应是算不得人丁兴旺……
  总归,忙碌了大半日,总算赶在黄昏前后将东西收拾妥当。
  此番要去严州时日不短,路上和去到盛家都要有人伺候。柏炎吩咐玉琢和白巧都跟着,他与苏锦都不在,府邸苑中也暂时不需留人。
  入夜前,柏子涧又送了他要的名册和折子来。
  柏炎嘱咐了一声苏锦先睡,一人在内屋小榻上看名册和折子看到夜深。
  ……
  翌日晨间,柏远要去严州的激动心情按捺不住,一大早便来了主苑等候。
  苏锦刚梳洗完,撩起帘栊,便在柏远在苑中踱步。
  见了苏锦出来,眸间一亮,“三嫂!”
  苏锦做了一个“嘘”声姿势,昨夜柏炎在内屋小榻上看了大半宿柏子涧送来的册子,她给他披外袍的时候都已夜深。
  她不知道柏炎是何时入睡的,但应当不早。
  “用过早饭了吗?”苏锦问。
  柏远忙不迭摇头。
  苏锦便朝身侧的玉琢道,“在暖亭里布菜吧,我同柏远一道。”
  玉琢福身应好。
  苏锦牵了牵柏远衣袖在一侧,轻声道,“你三哥昨夜看东西看到夜深,怕是要稍晚些,我们一边用饭一边等他。”
  柏远听话点头。
  苑中的小丫鬟端了早饭上来,早饭简单,柏远一面喝粥,一面同苏锦说起自己知晓的盛家的事,大致便是,听人说盛家家中子嗣不算兴旺,所以当初柏瑜雅和柏誉都是被盛家的太老夫人接回盛家教养的,似是到了三哥这一辈中,盛家是没有儿子的,所以盛家的太老夫人是将二哥当做亲孙子,而不是外孙教养的。
  苏锦愣住,原本一手捏着勺子,无名指和小拇指微翘。
  眼下,又放回了碗中。
  若是还有这样一层讲究在,那盛家的太老夫人应当又与她早前想的不同。
  她忽觉柏炎在盛家怕是极难做的。
  转眸间,却见柏炎也出了外阁间。
  “三哥!”柏远挥手。
  苏锦敛了眸间情绪,不让柏炎看见。
  ……
  等出府的时候,马车已在府邸外等候。
  此行一共三辆马车,一辆装途中的衣裳物品,给盛家亲眷带的礼物,空余处也供玉琢与白巧歇息时用。一辆马车则是单独给柏远的。最后一辆,才是柏炎与苏锦的马车。
  柏远难得同柏炎一道出远门,正兴奋着,坚决不回自己的马车中呆着,非要同柏炎和苏锦挤在一处。
  本是八月盛夏,天气炎热,便是马车跑起来,车窗上的帘栊撩起,风亦不大。
  马车里有些闷热,但有柏远在,苏锦只得正襟危坐,便是车窗上的帘栊一直开着,额间都是涔涔汗水。
  尤其是晌午过后,日头正盛。
  柏炎唤了声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等马车停稳,柏炎便径直拎了柏远去了另一辆马车上,又唤了白巧来马车中伺候。
  苏锦先是微怔,而后低眉笑笑。
  马车重新行驶,苏锦微微松了身上的对襟褙子,白巧在一侧给她摇着扇子,苏锦才觉早前的燥热似是去了一半。
  严州还在云山郡更南边,等到的时候,应当都是中秋前后的事了。
 
 
第048章 宴书臣(一更)
  越往南边走,山岭越多,马车越不好走。
  白巧晕车,自顾不暇,苏锦处便大抵都是玉琢在伺候着。
  苏锦又怕热,终日的扇子似是都未停过。
  好容易到安城,下了一场大雨。大雨过后天气算是骤然凉了下来,但前方的山岭路段又被冲断,只能在安城的驿馆中多停留上三两日。
  白巧刚好能得空在驿馆中缓上一两日。
  柏炎在安城有早前的旧友,正好约了一处拜访。
  柏远便同苏锦一道在城中逛逛。
  雨后的安城凉爽舒适,街边随意的凉茶铺子都有清甜可口的凉茶和点心,有驿馆的小吏做向导,这半日都逛得很顺利,晌午的时候还到了安城最有名的安月楼用了午饭。
  都是南边的菜系,清淡可口,又带了些许甜意。
  苏锦简单用了些,柏远却很是喜欢,黑叉烧好吃得有些停不下来。
  唯独恼人一些的便是多蚊虫。
  苏锦自小怕虫子,小的蚊虫还好写,偏生南边湿热的天气,昆虫又多,多亏临行前柏子涧备好的驱蚊虫的香包,否则这一路还不知要遭多少罪。
  自安月楼出来,柏远又打包了些黑叉烧。
  柏远的性子就是如此,觉得好吃的总觉吃不够,觉得好玩的也总觉玩不够,难得到南边来,觉得合口味便大快朵颐。
  贪吃好惹事,俨然大孩子行径,心思却单纯,只需约束得当了去。
  苏锦笑笑。
  她惯来有午睡的习惯,小吏便领了往驿馆回。
  柏炎折回也应是差不多黄昏前后的事情了。柏远说,他要拉着三哥一道来安月楼吃黑叉烧。
  苏锦叹道,你也不嫌腻。
  柏远笑嘻嘻道,三嫂,我长身体呢!
  苏锦笑不可抑。
  ……
  安城驿馆离城中不远,马车缓缓停下。
  驿馆门口还有旁的马车在,应是才来了朝中命官下榻安城驿馆。
  人已经被驿馆中的掌吏先领着入内了,随行的马车还在安顿中。
  苏锦路过的时候,正好听一侧的驿馆小吏在悄声说着,头一次见赴任带这么多箱书册的。
  另一人应道,那是,这可是去严州赴任的知府大人,严州是南边几个州县之首,这知府可不是好做的,听闻这位宴大人博学多才,也在朝中蛰伏了不少时候,得了任命多时,眼下才往严州来。
  听闻姓宴,苏锦瞥目看了看。
  娘亲便姓宴,她听到姓宴便不由多听了去,其实也未必是‘宴’,许是‘晏’,也许是‘彦’……
  身侧,柏远还在同她说着今日尝到点心和凉茶,俨然回味无穷的模样。苏锦回过神来,笑了笑,“等柏炎回来,一道再去。”
  柏远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两人一面说笑着,一面沿着长廊往早前下榻的苑中去。
  而长廊一端,一袭青袍窄袖,清朗俊逸的身影寻声看来,似是看到苏锦与柏远两人,目光不由微微滞了滞。
  “宴大人?”驿馆掌吏见宴书臣脚下驻足,也顺势看去。
  见到是苏锦和柏远两人,驿馆掌吏朝他拱手笑道,“宴大人,方才的是平阳侯夫人和平阳侯府的四爷。”
  “平阳侯……”宴书臣迟疑,“柏炎?”
  掌吏点头,“正是。”
  宴书臣遂问,“平阳侯夫人,可是姓苏?”
  掌吏又诧异了几分,应道,“回大人,这驿馆上下唤的都是一声夫人,至于夫人姓什么,下官便不知晓了。”
  宴书臣笑了笑,遂也不多问。
  掌吏一面领着他继续往前走,一面道,“平阳侯一行路过安城,正好遇到昨日的大雨,也同大人一样,也要等着这大道抢修好,方才能过去,所以,都怕是还需在这驿馆中多停留两日,应当路便抢修好了。”
  宴书臣垂眸,嘴角勾了勾,多呆两日吗?
  也好。
  ……
  苏锦回了房,宽衣歇下。
  安城雨后的天气,是南方夏日里鲜有的舒适。苑中和风徐徐,内屋的窗户开了合适的缝,正好缓缓凉意。
  苏锦侧身躺在床榻上,也不用玉琢在一侧扇扇,很快便入寐。
  这一觉,苏锦只觉睡得极好。
  醒来的时候,苑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玉琢怕雨声惊扰了她,正入了内屋关窗,苏锦微微睁了睁眼,伸手慵懒挡在额前,少许,缓缓撑了撑懒腰。
  “夫人醒了?”玉琢回眸。
  苏锦撑手坐起,眸间淡淡,脸上挂着一抹好看的红晕,“下雨了?”
  玉琢都有些看呆,遂即颔首,“才下了不多会儿,奴婢来屋中关窗户,怕雨声吵了夫人。”
  “不吵,我喜欢雨声。”苏锦伸手,随意取了一侧的对襟褙子披上。
  浅色抹胸襦裙上系了月白色罗带,衬得修颈锁骨处,肌肤如雪,脸上泛着午睡刚醒的红晕,很是明艳动人。
  玉琢心中微叹。
  苏锦撩起帘栊,踱步到外阁间。
  苑中烟垂淡淡,似是有平城那种江南水乡才特有的柔美。
  恍惚间,苏锦有些出神。
  等玉琢出了外阁间,苏锦问,“白巧呢?”
  玉琢笑笑,“歇了两日好多了,方才还在苑中生龙活虎。”
  苏锦亦笑笑,都用上‘生龙活虎’这四个字,应是好得差不多了。
  玉琢上前给她沏了杯茶。
  夏日炎热,苏锦不喜欢喝热茶,玉琢道,“驿馆的掌吏遣人送来的凉茶,说是清热去火,夫人可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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