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也没心思和陆清竹打招呼了,本来见她容貌皎皎如玉,一身淡雅如菊的气质,想着是哪家大家闺秀,没曾想只是个庶出的小姐。
陆清竹看到那少女的态度,也没什么反应,知道高梓言向来看不惯自己,若是她出言反驳,说不定会更惹她生气,索性闭嘴不开口。
结果高梓言见陆清竹一副闭口不言,仿佛受了委屈的样子,就觉得生气,凉凉道:“怎么不说话了?是我说错了吗?”
陆清竹觉得头疼,无奈道:“姐姐没说错,我的确是庶出。”
高梓言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既是如此,就该有自知之明,认真自己的身份!”
高梓言也不知她有什么本事,竟然哄得高月言团团转,一个庶出的丫头,时常往高家跑,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想到这儿,高梓言莫名觉得不对,陆清竹如此讨好高月言,哄得她天花乱坠,该不是在打高嘉行的主意吧?
高嘉行可是高家的嫡长子,今年秋试极有可能夺魁的人。日后若是中了状元,连公主都尚得,凭一个出身卑微的庶女,竟然也敢肖想高嘉行?
高梓言冷笑一声,犀利的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你想尽办法讨好月言,莫不是想嫁进我高家?”
陆清竹猛地抬头,先是愣了一下,她想嫁进高家?
高家唯一还未婚嫁的男子,只有高嘉行,高梓言竟以为她想嫁给高嘉行?
而陆清兰净手完出来,就听见高梓言说了这句话,又惊又怕的站在那里不敢动。
“梓言姐姐,你误会了,我对高大哥没有丝毫爱慕之心,也从未想过嫁到高家。”事关女子名节,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还有何脸面,陆清竹不想别人误会,想也没想就解释。
然而,高梓言却挑了挑细眉,眼底有不屑:“高大哥?叫得可真亲热,还说不是肖想我堂兄?我奉劝你一句,莫要痴心妄想,觊觎不属于自己东西!”
这一句话实在是严重了,陆清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高梓言同样也没嫁人,却口无遮拦的说出这样的词汇。
都道大户人家的姑娘有教养,以前陆清竹只觉得高梓言见不惯自己,只是因为她与高月言交好。没想到她这会儿竟然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什么教养,什么端庄都不见踪影。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姐姐说的吧。”她可不是软柿子,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能忍让:“我对高大哥从未有非分之想,更没想过要嫁进高家。而我劝姐姐一句,与其在这儿与我争论,倒不如早做打算,另寻良配,那长孙妃的位置,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你头上!”
自从上次在竹林外听见高梓言和皇长孙说的话,皇长孙并不喜欢这个表妹,陆清竹心里暗暗断定太子妃其实并不打算让皇长孙娶高梓言,便是高月言,也没有可能。
应该说,太子妃没有打算在高家挑选儿媳妇亲上加亲。
高梓言今年就要十七了,高月言前不久也行了及笄礼。女子十四五岁就该定亲,如果太子妃属意自己娘家的侄女,早早的就把亲事定下来,何故会拖到现在。
陆清竹也是猜测,但仔细一想,太子妃十有八九也是这样的心思。
原本高梓言还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陆清竹笑话,哪里想到她竟然猜出了自己仰慕皇长孙,还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高梓言此刻如遭雷击,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住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惶恐。
“你胡说八道什么!”高梓言怒不可遏,恼羞成怒之下,便是伸手去打陆清竹,一巴掌狠狠扇过去,几乎用尽了全力。
陆清竹哪里料到高梓言会突然动手,毫无防备之下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顿时感觉左脸一阵剧痛,头晕眼花显些站不住。
陆清兰吓傻了,何曾见过这种阵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把陆清竹扶住,小声哭泣:“二、二姐……”
“二堂姐,你做什么?”高月言本来是带贵客进门,竟然会在这里看见堂姐动手打陆清竹,什么都顾不得,两三步过来,挡在陆清竹面前:“你怎么可以打人?”
“打了她又怎样?不过区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高梓言最讨厌自己的妹妹向着外人,转身就要连高月言一起骂,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骂人的话戛然而止。
十余名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人过来,来人三十岁出头,薄妆淡抹,面带威严,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金镶红宝石头面,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尊贵气质。
高梓言一见到她,本来因怒气而通红的脸颊,瞬间惨白,脚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姑母……”
“大家闺秀注重仪态举止,讲究端庄贞静,温柔贤淑,你身为高家嫡小姐,竟在此处动手打人,成何体统?”太子妃疾言厉色,冷冷的瞥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侄女,平日的温和也因方才听见的几句话,被愤怒所代替。
她竟不知,这个侄女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当长孙妃。
她也不想想,若是自己愿意选她做儿媳妇,又何故等到现在,原以为高梓言三番两次拒绝高老夫人安排的婚事,是觉得没遇上喜欢的,没想到竟是把主意打到她儿子身上来了。
太子妃本想哥哥英年早逝,体恤二房日子不易,打算在京城勋贵里,给高梓言选个出类拔萃、卓尔不凡的郎君,不曾想高梓言眼高于顶,看上了自己的表哥。
“姑母……我、我知道错了……皇长孙他……”高梓言本想解释一下有关皇长孙的事,没想到太子妃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敢提皇长孙?来人,扶二小姐回房,二小姐身体不适,晚些时候请大夫来看看。”
立时,便有两个丫鬟扶起地上的高梓言离开,而旁边原本高梓言有说有笑的两个少女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太子妃冷冷甩过去一个眼神,便有宫女过来把她们一起架走。
陆清竹脸还火辣辣的疼,忽然见了太子妃,还怔了一瞬,连忙跪在地上行礼,见陆清兰还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忙扯了她一把,恭敬道:“臣女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太子妃看了眼陆清竹,收起了脸上的凌厉,温和道:“梓言从小就被惯坏了,难免娇纵,今日是她不对,我会让老夫人惩罚她的。你跟月言下去,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成这样会让人笑话的。”
陆清竹明白太子妃这样说,是想息事宁人了,刚才她们的谈话想必太子妃也听见了,事关皇长孙,太子妃也没生她的气,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不计较,她自然就不好再怪高梓言了,当下恭敬的便应了。
高月言见陆清竹被堂姐欺负,心里窝着火,等私下里给陆清竹脸上擦药,见她如玉般无暇的脸颊上清晰的痕迹,就忍不住斥道:“我这堂姐仗着祖母宠爱,愈发任性了,平日里责骂奴婢,谁也没说什么,可她今日竟敢打你。如此无理取闹,难怪表兄看不上她!”
“没关系,不过是皮外伤而已,等会儿消肿了就没事了。”陆清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高梓言当着太子妃的面失态打人,已经是犯了太子妃的底线,今后也没有机会做长孙妃了,如此也算间接的替她出了气:“若是别人问起刚才的事,你就说我跟高梓言有了矛盾,我得罪了她,她恼羞成怒打了我,就不要再提长孙殿下。”
高月言蹙起眉头,不解道:“为什么?”
她都能看出来,姑母从头到尾都没有让高梓言嫁给表兄的意思,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痴人说梦,很明显太子妃也是因为这个才生了气。
“太子妃虽然没有属意你堂姐,可那毕竟也是她嫡亲的侄女,若是别人知道高梓言爱慕长孙殿下,却被太子妃当众拒绝惩罚,传到外人耳朵里,太子妃娘娘不就跟自己的娘家生了嫌隙吗?”
所以刚才太子妃说那番话,就是在暗中提醒她,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女子,高梓言若因此坏了名声,高家也会记恨她。
高月言无奈的颔首:“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先瞒着。”
☆、相遇
高月言忙帮陆清竹上好药,见她脸上的痕迹渐渐淡去,这才放心:“你先在此处休息一会儿,我让明珠过来照顾你。”
这里是后宅的一处客房,窗明几净,布置清雅,陆清兰扶着陆清竹到小榻上坐着,高月言走了没一会儿,明珠就一路小跑过来了,见了陆清竹脸颊微肿,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小姐,您没事吧?”
陆清竹轻轻一笑:“已经好多了,你别担心!”
“都怪奴婢,方才应该跟在您身边的,不然您也不会……”明珠自责极了,如果一开始就陪在小姐身边,就可以保护她的,陆清竹虽是庶出,可自幼也是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那边众多小姐们在一起说话,自家大小姐见两个妹妹不在,也不过问一句,是高月言过来,偷偷告诉她小姐被人打了一巴掌。明珠吓得不轻,匆匆过来,哪里还顾得上仪态,守着陆清竹哭个不停。
“好了,你别哭了,回头让人看见该笑话了。”陆清竹无奈摇头,休息了一会儿,等要开席了,才对陆清兰道:“走吧,咱们过去了。”
这里离办宴席的地方还有一些距离,好在陆清竹熟悉路线,带着陆清兰和明珠绕过一处假山,在转角处上长廊。
结果才走出去,就和直行而过的一人撞上,那人比陆清竹高得多,她撞了上那人胳膊,踉跄了一下,幸亏及时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扶住,才没有摔倒。
“对不起,对不起……”这里是高家,陆清竹人在屋檐下,连忙道歉。
那人收了手,顿了一下,忽然出声:“陆小姐?”
“嗯?”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清竹下意识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轮廓清晰的俊脸:“世……世子?”
盛兰舟看着她怔愣的模样,忍俊不禁,唇边划开浅浅的弧度:“没事吧,撞到你了吗?真是抱歉。”
“没事。”陆清竹摇摇头,见盛兰舟只身一人便道:“世子这是要往何处去?”
“我刚与二弟去凝波堂看了英哥儿,现下往前院去。”
盛兰舟说着话,目光落在陆清竹身上,他比她高出许多,这样站着,他只能看见她头顶梳得整齐的发髻,和头顶的白玉步摇,细长的流苏轻轻摆动,勾住了一缕青丝。
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痒,差点想动手去替她理好,喉结微微一动,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强迫自己不再看她:“要开席了,一同过去吧!”
前院后宅就是一墙之隔,都要从这条长廊过去,陆清竹也没多想,身后还有陆清兰和明珠在,便与盛兰舟一起过去。
陆清兰向来胆怯,很少见到外人,刚才遇到太子妃,现在又遇见世子,吓得有些腿软,胆小的退在后面,明珠见了很是无奈,只能伸出手去扶住她。
盛兰舟脚步并不快,反而像是闲庭信步似的,陆清竹落后他半步,二人之间隔得不远,却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走出一段路后,陆清竹想了想还是先开口:“世子是一人来的吗?”
“同我母亲和二弟一起来的。”盛兰舟说完,又觉得不够,便再添了一句:“他们还在陪老夫人说话,你呢?陆侍郎和陆夫人都应该来了吧?”
陆清竹点头:“都来了,我陪妹妹出来走走。”
丝毫没有提刚才遇见高梓言的事,然而盛兰舟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两人离得很,他忽然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她的侧脸:“你的脸怎么了?”
陆清竹脚步一僵,盛兰舟没走,她也只能停下来,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脸,抬头去看盛兰舟正欲解释,却发现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墨黑的眼眸像是装着荡漾的水波熠熠生辉。
“清早起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没大碍了。”刚才她照了镜子,明明已经看到没什么痕迹了,还让明珠帮忙扑了一层脂粉,没想到还是让盛兰舟看见了。
盛兰舟眸光一凛,她目光躲闪,分明是随便找的借口,而且脸上的伤根本不像是摔的。
盛兰舟很想追问原因,但碍于男女有别,陆清竹既然刻意隐瞒,他也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叹了一声气,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青色瓷瓶:“这药对你脸上的伤痕有用,你拿去试一试。”
陆清竹一惊,能让盛兰舟随身携带的药,肯定不是凡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必了……世子,只是小伤而已,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一点伤药而已,我府上还有很多,你拿着吧。”盛兰舟皱眉,见陆清竹拒绝自己,心里有些不悦,突然脑子一热,直接把瓷瓶塞到她手里。
温热的触感传到手心,盛兰舟忽然觉得心尖都颤了一下,匆匆收回手,见已经到了路口,便道:“你留着就是了,我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去看陆清竹的表情,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陆清竹被他怪异的反应弄得满头雾水,看着手里描着花纹的瓷瓶,一抹清浅的笑容无意识的绽放在唇角。
陆清竹回到方才的园子时,还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坐在那里喝茶的人,都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凝波堂里看。
太子妃忽然驾临,引起了极大的风波,因为太子妃事先也没通知人,临到门口了,高月言去接姑母。
等进了后宅,坐着喝茶的夫人小姐们纷纷瞪大了眼睛,哪里会想到太子妃会突然回娘家,转念一想便是觉得惊喜,恭恭敬敬的行礼。
太子妃也没多说什么,让众人免礼平身,便去看自己刚出生的小侄子了。
结果没多久,顺安王妃带着两个儿子也来了,顺安王虽是异姓王,可他战功赫赫,坚守边关,是整个□□的支柱,百姓心中自然是无边的敬仰,女眷们见到顺安王妃也纷纷行礼。顺安王妃向来没什么架子,笑着与来搭话的夫人交谈后,才携礼进门去与太子妃说话。
陆清竹直到落座,也没人注意她脸上,心里松了一口气,所有人的精力都在太子妃和顺安王妃身上,她被高梓言掌掴的事暂时也还没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