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小夜微冷
时间:2020-09-09 08:41:10

  “胡说八道,什么小少爷,她怀的是女儿。”
  陈南淮俊脸逐渐扭曲,眸中冷意甚浓,重复了好几遍:
  “一定是女儿,女儿。”
  “好好好,是位小姐。”
  海月笑着摇头,忽然来了兴致,问:“那等你的姑娘长大后,爷,你想给她找个什么样儿的女婿?”
  “这……”
  陈南淮莞尔,看着盈袖明艳的面庞,忽而微笑,忽而满面愁云。
  该给闺女找什么样丈夫?
  他这样的豪商大户?不好,面带桃花,人又坏,他可舍不得女儿嫁这样的丈夫;
  左良傅那样的封疆大吏?也不好,城府太深,干的都是掉脑袋的勾当,他不能眼睁睁看闺女往火坑里跳。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谢子风最合适,英俊高贵,长情痴心……
  想着想着,陈南淮不禁耳热,心里又嫉又恨。
  就在此时,只听外屋传来阵轻快脚步声,不多时,进来个穿着碧色袄裙的清秀姑娘,正是青枝。
  青枝进来后,深嗅了口,笑着道了声好香。
  她手里提着食盒,蹑手蹑脚地往绣床那边走去,瞧见大爷抱着奶奶在被窝里腻歪,与海月相视一笑。
  “奴恭喜大爷了。”
  青枝屈膝,满面堆笑地给陈南淮行了个礼。
  “嗯。”
  陈南淮淡淡应了声,并没有转身。
  “爷,那个……”
  青枝手将食盒攥得更紧了,咽了口唾沫,低声问:“奶奶醒着么?”
  “睡着呢。”
  陈南淮品着青枝仿佛有话要说,他慢慢地松开盈袖,起身,将被子给她掖好,盘腿坐在床上,冷冷地扫了眼青枝手里的食盒,问:
  “还有什么事。”
  “表小姐听说大奶奶有了身孕,赶忙翻找食谱,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开胃的南方点心,让奴拿回来给奶奶尝一尝。”
  “表妹有心了。”
  陈南淮心里一咯噔,没有将怀疑表现在脸上,笑道:“你奶奶如今害口,素日里只能喝点稀粥,点心肯定是吃不了的,你也不必告诉表姑娘,我怕她又多心。先搁着吧,或是你和海月分了吃。”
  “是。”
  青枝应了声,转而又皱起眉头,四下瞅了眼,身子略微往前探了几分,压低了声音:
  “外头那位今儿被诊出了身孕……”
  “什么?”
  陈南淮大惊,声调不由得提高。
  正在此时,他身后的盈袖好像着了惊,嘴里发出微不可闻的痛苦呻.吟声。
  “没事没事。”
  陈南淮赶忙俯身,隔着被子轻抚她,安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等盈袖睡稳了后,男人起身,将床帘放下,赤着脚走到西窗边。
  他推开窗,看着当空那轮清冷明月,手指掐着安桌上摆的一盆长寿花,嘎嘣一声,掐断了枝叶。
  “偷偷弄一剂打胎药,给她喝了,过后赏点银子,打发到曹县,让梅濂安置了她。”
  “啊。”
  青枝仿佛没听清,痴愣住:“打,打胎?”
  “去办吧。”
  陈南淮用丝帕擦掉手指上的绿色汁液,俊美的面庞没有半点情绪。
  “大爷难道不顾及表小姐的面子?”
  青枝有些恼了,这就是大爷,从不把女人当回事,随意欺辱逼杀。
  “那她几时顾过我的面子。”
  陈南淮将丝帕重重地摔到桌上,嘴角扯出个狞笑:“那天晚上我没处置了那个贱婢,已经给她留够了面子,别蹬鼻子上脸。”
  青枝愕然。
  原本要好亲近的两个人,怎么忽然就相疑到了这个地步。可见男人真真靠不住,喜新厌旧,表小姐主仆当真可怜。
  “还愣着作甚,去呀。”
  陈南淮低声喝令。
  “我,这……”
  青枝不知所措,这让她如何和表小姐开口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
  陈南淮相当不满,若不是顾忌着怕吵醒盈袖,他早都发火了。
  “呵。”
  青枝冷笑了声,斜眼觑向绣床上的盈袖。
  “奴只是感慨,都伺候爷,都有了身孕,境遇竟如此不同。爷,奴就算得罪您也要说一句,红蝉怀的是您的亲骨肉,您也能下得去手?您就不怕报应在大奶奶和孩子身上?”
  说罢这话,青枝抹掉眼泪,屈膝给陈南淮行了一礼,赶忙要出去,刚走到门口,忽然就被大爷叫住了。
  “你等等。”
  陈南淮眉头微蹙,担忧地看向盈袖。
  “这样吧,我就当不知道这事。”
  “是。”
  青枝大喜,大爷还算厚道,没有赶尽杀绝。
  “至于老爷知道后会怎样,那我可管不了,也不敢管,你们自己看着瞒吧。”
  陈南淮淡淡一笑。
  “是!”
  青枝重重地应了声,他到底还是狠!
  作者有话要说:  崔贤妃瑶英香真的好好闻!!
  ——
  五六月发生很多事,接踵而来,让本来就濒临崩溃的我雪上加霜。
  调整了一个月,我回来了,你们还在吗?
 
 
第107章 春一醉
  黎明
  梦里一片混沌, 什么都看不清。
  依稀看见在迷雾中有个灰色身影,不知是男是女,敲着木鱼, 唱着梵音……
  头越来越痛, 终于在最极点时,盈袖醒了。
  她闷哼了声, 小腹还是有点疼, 大抵睡太久,浑身乏力得很。
  刚要翻身,发现自己被人从后边紧紧环抱住,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陈南淮。
  他只穿了条亵裤, 上半身不着寸缕, 身上有股特别好闻的瑶英香味, 胳膊从她脖颈下伸过来, 让她枕着,另一手则进到她的肚兜里, 虚按在她的胸.脯上。
  真讨厌。
  盈袖抓住陈南淮的腕子, 将他的手抽出来。
  谁知惊动了他, 他身子微动了下,将她抱得更紧了, 与此同时,手轻按上她的小腹,迷迷糊糊地咕哝了句:
  “别闹。”
  “你起开。”
  盈袖厌烦地用力推开他。
  而就在此时, 陈南淮如梦初醒,轻呼了声,立马坐起来, 头下意识左右扭,含糊地说了句:“怎么了?”
  男人咽了口唾沫,手摩挲了把脸,坐着醒了一会子,扭头去看侧着身子睡的盈袖,帮她把被子掖好,刚准备重新躺下,发现这会儿天已经蒙蒙亮。
  “袖儿,你醒了么?”
  盈袖没理会。
  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大夫开了什么药,睡恁久。”
  陈南淮有些担忧。
  蓦地,男人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摸着黑,走到柜子那边,从里头取出自己昨日穿的那套锦袍。
  屋里太黑,他一边眯着眼往绣床那边瞧,一边往上穿衣服。
  穿好后,陈南淮踮着脚尖走过去,坐到地上的脚踏上,他把头发抓乱了些,上身趴在床上,作出守了一夜的样子。
  “咳咳。”
  陈南淮清了清嗓,手指去戳盈袖的背,试图唤醒她。
  “袖儿,袖儿。”
  盈袖仍不想理,双眼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佯装熟睡。
  “怎么睡得这么沉。”
  陈南淮笑了笑,狠狠心,轻拧了下她的屁.股。
  “干什么呀。”
  盈袖大怒,立马翻转过身子。
  往前瞧去,陈南淮这会儿趴床边睡得正熟。
  “有病。”
  盈袖悄声暗骂了句,疲累地闭上眼。
  陈南淮此时紧张得心狂跳,偷偷睁开只眼,发现盈袖还是睡着。
  他不甘心,这回用食指轻挠了下她的腰。
  她怕痒,一点都受不了别人动她腰。
  “做什么嘛。”
  盈袖彻底怒了,腾地一声坐了起来。
  一瞧,陈南淮正趴着睡,仿佛被“惊”着了,打了个哈切起来,原本一脸的迷瞪,一看见她,立马转醒,起身坐到绣床边,手附上她的额头,担忧地问:
  “什么时候醒的?你现在感觉怎样?”
  盈袖挥开他的手,冷笑了声,这大概就是陈南淮罢。
  在你面前永远表现得温柔体贴,可背地里,却把你往死里坑。
  “我没事。”
  盈袖头无力地垂下,盯着锦被上绣的大红牡丹。
  她真的很想与陈南淮撕破脸,与他对质,可如今在陈家,真的是孤掌难鸣,就算这对贼父子把她药死,哥哥嫂子估计都不会知道。
  “刚才做梦,梦见被一条恶狗追着咬,惊着了。”
  盈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把愤怒和不满全都按捺住,淡淡地讽刺了句。
  “呦,这可真是巧了。”
  陈南淮往前挪了几分,歪着头看盈袖,手指从脖子里勾出条红绳,绳的末端绑了个卷起来的黄色符纸,他将这东西取下来,笑道:
  “昨儿晚上老爷同我说,他也梦见我被只黑狗追,找道婆问了下,说是我之前出事受惊了,便给我写了张符。”
  说这话的同时,陈南淮将符给盈袖戴上,笑道:“我一个大男人戴这玩意儿作甚,没得叫人笑话,你戴着,压压惊。”
  “我不要。”
  盈袖厌烦地将红绳扯下,长出了口气,避开陈南淮炽热的目光,皱眉道:“你拿走罢。”
  “怎么了这是,脾气恁大。”
  陈南淮没恼,笑得更粲然了。
  头先听赵嬷嬷说过,女子有孕后,脾气都会大些。
  再说了,昨儿下午的事都是他的错,一定要忍让,可不能再得罪她了。
  “你不是想回曹县么?”
  陈南淮手肘撑在床上,笑着看盈袖,手刚伸出去,想要帮她将垂落的黑发别在耳后,生生收回来。
  “昨儿我在雨地了跪了好久,求了父亲松松手,他同意了,说等荣国公夫人寿宴完后,就让咱俩一道去曹县小住段日子。”
  “真的?”
  盈袖有些不信。
  “当然了。”
  陈南淮见盈袖面色好像有些缓和了,忙道:“大夫说你底子好,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劳累,要静养一两日。”
  “少哄我了,怕是养着养着就临盆了。”
  盈袖撇撇嘴。
  她手紧紧攥住被子一角,强忍住眼泪。
  “真不骗你。”
  陈南淮隔着被子,摩挲着盈袖的腿,笑道:“实话告诉你,虽说长宁侯不同我计较了,可张涛之太太仍死咬着我不放,带着孩子天天上门来闹,正好,我出去避避风头,等事情冷了再回来,再说了,而今你哥哥是曹县县令,我还要去找他谈谈榷场茶酒的买卖。”
  盈袖点点头。
  看来陈南淮没有哄她,大抵,过几日真能动身去曹县。
  宁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他绝口不提昨儿下午的事,那她也不触霉头,也就憋屈这两三日了,凑活着吧。
  “多谢你替我在老爷跟前说话。”
  盈袖强列出个笑,看他。
  “没事。”
  陈南淮有些紧张了,避开盈袖的温柔目光,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咱,咱们是夫妻嘛,我肯定得多疼你。”
  大抵真的心虚,越往后说,陈南淮的声音越小,只见他忽然坐直了身子,岔开这个话头。
  “听丫头说,你昨儿只吃了一点米粥?”
  陈南淮眼里满是心疼,抓住盈袖的手,柔声道:“可怜见的,昨儿老爷心疼你,特特准备了清炖鸭子,谁承想你这丫头不领情,给全吐了,你现在饿不?想吃什么?”
  “我不饿……”
  盈袖生生止住话,虚弱一笑:“我想喝点鱼汤。”
  “好,我这就叫厨娘给你做去。”
  陈南淮立马站起来,刚准备叫外间守夜的海月、荷欢进来,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复又坐到床边,将枕头垫在盈袖背后,让她靠得舒服些。
  “咱们洛阳有个食肆,□□一醉,他家的鱼做得最好,可只卖一上午,要早早上门排队等,我这就去给你买。”
  话音刚落,陈南淮猛地站起来,脚底生风似得离开了。
  盈袖痴愣住。
  这还是那个心思刁毒,虚伪无情的陈南淮么?
  怎么感觉他在知道她怀孕后,就像变了个人似得。
  别被骗了。
  你可是亲耳听到,这男人为了来日不被魏王牵连,私底下找左良傅要云州今年的三成夏秋税,甚至为了给自己找退路,还想把妻子献出去。
  盈袖咬牙,剜了眼陈南淮离去的方向。
  和陈砚松一样,都是没心狠辣的畜生,他们父子一定会遭报应的。
  ……
  *
  春一醉
  天还没大亮,街道上透着黎明将尽的蓝。
  洛阳还是那样的繁华,夜市做买卖的商人正打着瞌睡收摊,将四季衣裳和越国人参都收进箱子里;
  早市的小商贩互相打着招呼,瞧那家小李包子,大师傅头上绑着灰蓝布条,咬牙一拳拳地和面,蒸笼里冒出让人食指大动的白雾;
  卖花匠挑着担子,将清晨刚刚摘下的花儿往大户人家送,花朵上还带着香浓的露珠。
  在洛阳,春一醉酒楼最是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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