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挠挠脑袋,憨厚的笑了笑,“别的想法儿奴婢当真没有,至于以前,那不是当初他溅了您一身的泥水嘛,这后来又帮了姑娘几次,只要对姑娘好的,奴婢就没意见。”
念瑶拿着糖人的手微微滞住,墨玉说的对,齐泽其实对她挺好的
他上次宁愿手伤也要帮自己,这次不过是因为压岁钱的事儿自己就又要跟他置气。
想想若是她送出去的东西再被送回来,自己可能也会有些不乐意。而且自己分明答应了他要带他出来逛灯市,却独自先走了。
这般想着,念瑶心里对齐泽的愤懑便减轻了不少,甚至还有些愧疚。
可现在回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看着满大街的花灯跟各类玩意儿,念瑶最终决定买个东西送过去罢了。
*
每年的花灯节,燕京城最大的琉璃厂便会摆出一盏独一无二的琉璃灯,这琉璃灯并不售卖,只当做游戏的筹码,而游戏则是再简单不过的投壶。
奖品贵重,此投壶远比平日里玩儿的难度要高,首先是距离要有五丈远,其次放置的壶口仅仅只有一箭的宽度。
因实在难以完成,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在第二天进行奖品竞拍。这也算是琉璃厂为了吸引客人的一种手段。
念瑶印象中,她长这么大也仅有两会被人拿走了奖品。
经过琉璃厂时,奖品依旧早早便被摆了出来。
今年的奖品是个孔雀攒金丝琉璃灯,彩色的琉璃片经过能工巧匠打磨,拼接在橙色琉璃上,孔雀华丽高贵神色活灵活现,在黑夜里散发着极华丽的颜色。
即便知道这游戏难,几乎不可能会中,可还是有许多百姓来赌一赌运气。
那可怜的细颈瓶周围被掷了上百根箭,还仍有人自持续不断的努力着。
念瑶自然也想来碰碰运气,拿着数十根箭接连投了数次,连细颈瓶的边缘都没碰到。
这太难了,既考验臂力又考验准头。
念瑶手里的箭眼瞧着只剩下了两根,她微微叹了口气,拿着其中一根正欲随便再试试,身侧却忽然站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心里别急,手上才能稳住。”来人声音低沉,却十分耳熟。
念瑶抬眼便瞧见齐泽正直直看着场中间的细颈瓶。
“你,你怎么来了?”
念瑶自己都没有发觉语气中的欣喜,她当真以为齐泽还在府中。
“在找你。”齐泽淡淡开口。
他方才被齐茹芸拦着,晚了一步没跟上,没想到出了门便是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寻了好久才看到念瑶。
“你想要那个?”齐泽看着台上摆放的琉璃盏。
“当然,他们每年会在花灯节这天摆出一个独一无二的琉璃灯,燕京城人人都想要的。”念瑶解释道,随后又似安慰自己的开口,“不过很难有人能拿到手就是了。”
“不难。”
说着,齐泽竟是伸手托住了念瑶的手腕,“箭的分量轻,你的手腕跟指尖需要同时用力才能把控住方向跟距离,扔的时候身体要前倾,稳下心,不要把力气用在甩胳膊上。”
灼热的温度隔着衣服便传到了念瑶肌肤上,两人间的距离十分贴近,念瑶脸逐渐透红。
齐泽帮念瑶调整好方向,便松了手,“注意力看着那瓶子口,你来试一试。”
“嗯。”念瑶红了脸应下,按照齐泽所说,沉住气,手腕用力扔了过去。
那箭竟与方才飘忽的样子截然相反,张眼睛了一般朝着细颈瓶方向飞去。
只是还没飞到一半,‘啪嗒’便落到了地面上。
“好厉害!”念瑶赞叹道。
虽然仍旧没有中,但也是因为局限于念瑶的力气太小,这已经比刚才连方向都找不到强上太多了。
旁边围着人看到,也纷纷按照齐泽的方法试,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人给他们调整方位的缘故,还没念瑶扔的好。
看守的老板瞧见这一幕也仅仅是睨了齐泽一眼。
每年都有自认为厉害的来试,却没有谁能真的成功拿到奖品,更别提眼前这个少年了。
“你来试试。”念瑶将手中最后一根箭递给了齐泽。
齐泽接过来却没不急着掷,他看着细颈瓶仔细观察了方向,眼神专注认真,接着呼吸微停,手腕已经划出弧度扔了出去。
‘叮’的一声,箭与瓷瓶向碰,所有人都诧异的看过去。
原来那箭仅仅是撞在了细颈瓶的瓶口处,分毫之差,掉落在了地上。
即便如此,单看这腕力,也引来了不少人的赞叹。
原本眼神轻蔑的老板已经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齐泽。
“年轻人,已经很不错了!”
可齐泽眼神总却有些不悦,他跟老板道:“再拿一支。”
老板笑了笑却并没有动作,“十支起售。”他们单这一天,靠着卖箭都能赚不少银子。
方才齐泽仅仅只差一点距离,念瑶惊叹着便要去付钱,可齐泽却拦住了念瑶。
“不用那么多,一支就够了。”
此话说完,便引来不少人发笑,老板更是直接说道:“年轻人不要太自大了,虽然你刚才只差了那么一点,可这些年太多人都倒在了这个‘一点’上。”
不管老板如何说,齐泽却始终坚持一支就够。
最终老板开玩笑的道:“这样吧,一支也能卖给你,可若是一支不中,你要买我一百支箭,如何?”
在老板看来,这买卖稳赚不赔。
齐泽点头应下,老板欢喜的暗道冤大头。
还没等老板高兴完,又是‘叮’的一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念瑶已经兴奋的喊道。
“他中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消息便传出去百八十里,不管是放花灯的还是游湖的,各个都想过来瞧瞧究竟是谁掷中的。
老板脸色铁青着,臊眉耷眼收了念瑶递过去的一支箭的银子。
齐泽就这样轻而易举用两支箭便将那独一无二的琉璃灯赢到了手里,像是做梦一般。
便是念瑶也有些恍惚,怎么自己只是来碰碰运气,怎么齐泽就这么将奖品拿到手里了?
要知道这琉璃灯今天没人得中,明日便是要拿去拍卖的,按照往年的价格,怎么也得五千两以上。
不过念瑶想想齐泽随手就给了自己一万两的压岁钱,想来他也不缺这银子。
老板黑着脸将琉璃灯拿给了齐泽,齐泽转手便塞到了念瑶手上。
“诺,拿到了。”
他随意的语气,神色里却带着些期待。念瑶微微怔了怔,接过来后灿然一笑,“太厉害了!”
*
念瑶抱着琉璃灯引来的不少人的侧目,才刚开始念瑶还觉得很是骄傲,时间久了便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随意买了块手帕包在上面,让墨玉先带回家去。墨玉原还有些不放心,可想想有齐泽在,便应下先行回去了。
“你还记得我说有个安静的地方吗?”
念瑶指指不远处河岸飘着的乌篷船,“还能放花灯呢,我带你去坐。”
等到了船上,岸上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像被隔绝了似的,周围只有潺潺的流水声。
岸上灯火阑珊,映衬着水面也波光粼粼。
念瑶今日仍旧穿了绯红色袄群,因没有戴毛绒围巾,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她嘴边绽着温柔的浅笑与齐泽说着往年的一些趣事。齐泽只安静的听着,眼神却从未在她身上挪开。
念瑶边说便瞧着周围的景致,忽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低声开口。
“我知晓你还因着那压岁钱的事儿不高兴,但我还存着这个。”
说着,念瑶从锦绣荷包里掏出了那日齐泽塞进纸封的一枚铜板。
铜板仅有指甲盖那般大小,躺在念瑶掌心在灯火下泛着暖黄色的光。
“我也说到做到,往后每年都跟你交换压岁钱,莫要恼了,可好?”
软糯温柔的语调甚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齐泽看着她唇瓣绽出的笑意,心里好似撞进了只兔子。
她眼波流转,眸中比任何灯盏都要亮。
齐泽想起那日因自己没有把话说明白,害的小姑娘委屈的模样,悔的只想时间倒流回去打自己两下。
见他许久不大花,她眸中便隐隐有些着急。
“我没恼。”齐泽轻声开口,“当真没有。”
他只是在听说念瑶生母曾有意将她说亲给楚萧宇,便想到了念瑶有一日会离开自己。
这种想法的感觉,比他初到漠北时还要让人心寒。
念瑶只当他还拗着不肯承认,不过见齐泽此刻已经不恼了,便顾及着他的面子没有再问。
船仍有晃悠悠的前行着,念瑶站的有些累便依着坐了下去。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齐泽的侧脸,
怪不得府里的丫头们各个起了心思,齐泽这张脸生的当真是好看。剑眉入鬓眸若星辰,若非他总是沉着脸,不知还要引多少姑娘的欢心呢。
齐泽亦缓缓坐下,胳膊挂在膝盖上,状做无意沉声开口,“我听说你母亲曾有意将你许给楚家?”
“噗嗤”一声,齐泽转头便看见念瑶笑做一团。
等念瑶笑完了才道:“倒是有这一回事,当年舅妈怀表哥时,汪尚书的夫人也恰好有孕,两家关系好便指腹为婚,生下来正好一男一女。”
看着齐泽越发困惑的眼神,念瑶接着道,
“等到了母亲有孕时,舅妈那边又六个月了,便又来跟我母亲定下亲事,哪知道生下来是两个女孩儿,不过表姐性子爽朗,舅妈便常开玩笑说她跟我是指腹为婚呢。”
齐泽呼吸滞住,眼中的掩饰的淡然化作了欣喜,压在自己心上几天的事儿被这几句话尽数冲淡。
*
念瑶浅笑的声音在静谧的河面上听得极为清楚,远处的另一艘船上,一道懒散的身影正在黑暗中看过去。
“吕少爷,咱们待会儿是去红袖坊还是……”
吕天涵此刻眼中只有那个一身绯红的小姑娘,他饶有兴致的勾起唇角,抬抬下巴示意。
“去查查,那是谁家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论吃醋的一百零八法——作者:齐泽
第28章
桨声倩影灯火阑珊, 绯红的襦裙衬的乌篷船边坐着的小姑娘格外温柔娇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波婉转星河也不过如此。
隔着半江春水,只能偶尔瞥见那正脸一眼, 可仅仅是侧面便已引人心生潮热。
吕天涵负手立在船边, 平日里散漫的眼神此刻尽是热切,他的位置正好将自己隐进黑暗中, 也能将人看的清楚。
但只一眼,他便不满足于此。
吕天涵厌恶的瞥了眼小姑娘身侧的人, 眉间蹙了蹙, “那小子是谁也去打探打探。”
若是此刻在她身边的是自己,怎么舍得离她那么远。
身侧的人像是做熟的这种事儿, 熟练的应下,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
“爷, 那是齐伯奉齐院长家的大姑娘齐念瑶,至于身边那人, 听说只是齐府的一个养子。”
吕天涵听着耳熟,捻着手指想了想, “便是在冰场走失的那个?”
亲信点点头,“是。”
竟是齐伯奉那老顽固的女儿, 吕天涵这下心里便不大舒爽了。
若是换成普通人家的, 亦或是旁的官家小姐,总会碍于他父亲吕丞相的权势, 只要他张口,还不巴巴将姑娘给他送来。
偏偏这齐伯奉是连吕丞相都拿不定的一个人。
瞧着齐念瑶那张招人的脸蛋,吕天涵实在不想就此作罢。
跟在吕天涵身边的狐朋狗友瞧出了他的意思,意味不明的笑着道:“还真没想到,齐伯奉那样一个酸朽的书生, 竟有这样灵秀的女儿。啧啧……”
被他这么一说,吕天涵心中的欲.望更加强烈,他父亲可是吕丞相,连皇上都要听他们家的,凭什么自己要忌惮一个都察院长?
再说了,齐念瑶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凭他吕天涵的能力,招惹两次还不得哭着喊着要跟了他。
“你小子就别想了。”吕天涵一巴掌拍在身侧那人肩上,“她归我了。”
言语中,他已将齐念瑶当做物品一般。
身侧那人连连摆手,讨好着到:“诶唷,我哪里敢跟吕少爷抢人,只是随便这么一说……”
*
吕天涵跟人打趣的声音大了些,可毕竟跟齐念瑶那艘船有半江之隔,就也没有顾忌,但这还是被齐泽敏锐的捕捉在耳。
齐泽眼神锐利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他是习武之人五觉敏锐,吕天涵的船隐匿在江边的黑暗下,也依旧被他看了个清楚。
两人笑容猥琐互相打趣,时不时看过来一眼。
那眼神中的欲念仅一眼便叫齐泽恶心,很明显,这是冲着念瑶来的。
齐泽脸色瞬间黑了下去,起身便坐到了船的另一边,宽大的身躯把念瑶挡了个严严实实。
“去做里面。”
“诶?”念瑶诧异的看着忽然跟自己换边坐的齐泽,“怎么了?”
齐泽不想让念瑶看见那两个杂碎,眼神闪了闪,淡淡道:
“我冷。”
天老爷!齐泽竟然会说自己冷!
此时仍在正月,可天气已经转暖,再加上今晚燕京城到处都是花灯,念瑶只着了件袄裙都觉得有些热。
可齐泽这么一个顶着大雪跪在雪地里都不吱声的一个人,竟然说他冷?!
念瑶狐疑的看了看眼神飘忽的齐泽,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探探他的脑门是不是发热了。
尽管她有些好奇,仍旧乖巧的点点头坐了过去。
齐泽又催促船工行快些,等看不见远处那艘船了,才算作罢。
*
此时乌篷船已行至石桥边,一名约莫五六岁的稚童两手捧着盏莲花花灯,探着头朝江水上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