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一只甜筒
时间:2020-09-12 08:52:08

  好在她自八岁之后便做男儿打扮,便是被发现了顶替一事,女儿身也不会被发现。
  “大将军,标下哥哥自小身体羸弱……标下这才代他入伍。”她心如死灰,但好歹还是要分辨几句,“标下如今也立了功劳,以后还会建功立业,您又这么器重标下……”
  她素来伶牙俐齿,说到这里不禁抬头觑了一眼大将军。
  大将军眼梢微挑,眼眉间有慵懒的意味。
  “谁说本将器重你?我只是……”他语音拖长,敛起了所有的锋芒,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拿你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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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拆穿(下)
  辛长星的心情有些复杂。
  到底还是栽了啊, 青梅杳杳,恩人无踪,到头来还是时刻戳在眼窝子里的人占了心田。
  他看着堵着帐门的小兵, 脸颊饱满,灯色一映,像他手边的这盏粉彩蝠桃杯一般鲜润。
  茶是喝不下去了,他手指伸向怀中,捏了青陆的玉净瓶出来。
  大将军的手指很美, 青白修长, 莹润有光,便是他指尖那枚玉净瓶,都不及他的手指之美。
  可青陆的眼里只有她的玉净瓶。
  原来, 是在大将军的怀里啊,早知如此,她就要找机会摸将军的胸膛了呀。
  懊悔之色漾在眼底,青陆立时就离开了帐门,往大将军身前站了站。
  “羊脂白玉而制,雕工精湛, 便是连垂柳枝上的露水,都雕刻的细致。”辛长星指尖握起, 将玉净瓶收在掌心,并不打算还她,“玉净瓶虽小,却能知其出处, 瓶底刻有极细微的‘璞’字。”
  他静静地看着青陆的表情,企图看出些什么端倪,可是并没有, “帝京最有名的玉石工坊,叫做‘璞玉馆’,或许这玉净瓶是出自此处。”
  过去的七八年里,青陆常常研究这玉净瓶,永远观察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可大将军这么一分析,她登时有些恍然大悟之感。
  “您还研究出什么了?”她眼中满怀希冀,索性在大将军的手边蹲下,仰着一张小脸去问。
  辛长星的手边立时便起了一层细栗,些微的痒令他有些心神不安。
  “你出身穷苦,代兄从军,怎会有这样一枚价值不菲的玉器?”他将心底的疑惑直言不讳。
  青陆何等的聪慧呐,立时便知道了将军的意思。
  是了,在大将军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兵,出身穷苦人家,代兄从军触犯军法,怎么配拥有这样美好的玉器呢?
  所以,大将军一定以为她是偷来的、抢来的,反正不是正途上得来的。
  想到这里便有些鼻酸,眼睛里也漾起了一层水汽,她眼睛眨也不眨,生怕泪水掉下来。
  “不管您怎么想,这玉净瓶的确是标下的,它是标下的命根子,不偷不抢,更没有骗人。”她把小脑袋垂了下来,带了一丝儿的鼻音,嗡嗡嗡的。
  手边人声气儿委屈,垂着脑袋,伸出一只莹白的小手,“您就还给标下吧,标下明儿就把银子还给您。”
  她今日没带那顶布帽子,只在头顶绑了一个团子,大约被雨打湿了一些,便显得毛茸茸的。
  辛长星看着这个毛茸茸的头顶,心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还?”他随口问了一句,那小兵立刻接上话头子:“我找左参将借一些就够了。”
  找左参将借一些就够了。
  找左参将就够了。
  他在她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人么?
  辛长星将玉净瓶握紧了,重新放回怀中,冷了脸道:“本将不要银子。”
  青陆眼睁睁地,看他将玉净瓶放回了自己的胸口,绝望一下子冲上了头顶,这些时日心里憋的委屈,一霎儿涌上心头,她甩开膀子往地上一坐,揉着眼睛开始哭。
  先是小声的呜咽,其中夹杂着“您怎么那么欺负人”的话,接着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掉,她越哭越伤心,坐着太累,索性趴在了地上,两只手交叠垫在了眼睛下,哭的一抽一抽的。
  ……
  辛长星僵在了椅上,垂目看着地上这个哭的伤心的小兵。
  他活了二十一年,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哭,还是整个人趴在地上哭。
  到底该怎么劝她?他没有这样的经验。
  对待苛刻骄纵的母亲,他可以不予计较一走了之,对待顽皮蛮横的妹妹,他可以训斥一番提脚便走。
  该怎么对待她呢?他做不到一走了之,反而想去拍拍她头顶的那颗团子。
  地上人还在哭,哭的地衣一片湿。
  辛长星僵了半天,站起身,蹲在她的面前,揪住了她头顶的那颗团子。
  “别哭了,招狼。”他拉了拉她头顶的团子,试图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那地上的小兵被他拽的抬起了头,嗷的一声又大哭起来。
  “您还拽我的脑袋?”她摇着脑袋,把大将军的手甩掉,一抽一抽的哭,“不带您这样儿的,霸着人家的物件儿不还也便罢了,这会儿还拽我的脑袋……这是脑袋呀,万一拽掉了怎么办呀……”
  她哭着哭着就趴在了自己的手上,“您有钱,您不要银子,那您要什么呀?怎么就那么油盐不进呢?我成日价在您面前装孙子呀,什么好话儿都说了,您还这个样子,真是太欺负人了!”
  她气的哆哆嗦嗦,一抽一抽的抬起头,眼睫上缀满了泪水,眼睛一眨,便落了好大的一颗下来。
  “您越性儿把话说清楚喽,到底要标下怎么样呀?”
  该怎么好呢,辛长星手足无措,松开了她头上的那颗团子,顺手给她整理了一下。
  “郑小旗,别哭了。”他试图把她的理智唤回来,哪知她气咻咻地抬起来,揉着眼睛哭的更大声了:“我就哭,就哭就哭……”
  她一口气说了二十个“就哭”,那种耍无赖的样子让他十分头疼。
  他拿眼睛扫了一圈营帐,落在桌案上的一个瓷盒,登时有了计较。
  “郑小旗。”他把那瓷盒拿过来,蹲下来拍拍青陆的头,“你不哭,我给你吃糖。”
  糖?
  那个趴在地上的小兵把这个字听进了耳朵里,肩膀依旧一耸一耸的,哭声却一下子嘎然而止了。
  她半信半疑地昂起头,眼泪鼻涕还挂在小脸上。
  “您说的是真的?不骗人?”她眼睛盯在了大将军手里的瓷盒,眨也不眨。
  辛长星把瓷盒的盖子打开,从里头拿了一颗玫瑰糖,小心地递在了这小兵的嘴边。
  真的是玫瑰糖啊!这个香气太迷人了啊,是她记忆里的味道!
  青陆一下子将大将军手里头的玫瑰糖叼走,含在嘴里,腮帮子立时鼓了一个小小的粉包。
  好甜啊,甜的她又哭出来了。
  辛长星的指尖微酥,那是被她叼走糖果时,偶一触碰的感觉,他轻咳了一声,叫她不要哭了。
  有糖万事皆可放过,青陆呜咽了几声,顺手牵起了大将军的袍角,在自己脸上擦了一把。
  ……
  这样草草的一擦,涕泪依旧挂在脸上,辛长星舒了一口气,自怀中掏出了一方棉帕,为她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青陆手被压的久了,此刻便有些麻,她变本加厉,把两只手举起来,伸在了大将军的眼前。
  “劳您驾,再拉我一把,”她嘴巴里有糖,说的就含含糊糊的,“成吗?”
  她这样的滚刀肉,实在是又可怜又好笑。
  到底还是像抱孩子一样,把她从地上拎起来,于是这小兵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垂着脑袋吃糖。
  “您霸着标下的命根子,就不怕标下赖上您吗?”她理智回还,到底还惦记着自己的玉净瓶,一抽一抽地问他。
  将一个正哭着的人哄好,那是件多有成就的事儿啊?辛长星回到桌案前坐下,觉得日后若是有了孩子,那一定也会哄了。
  灯色溶溶,照着这小兵无赖的嘴脸,辛长星没来由的想笑。
  快来赖上我吧,正愁着一时没有借口留她下来呐。
  “你是本将的小旗,赖着又何妨。”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手边的瓷盒,懒声道,“糖管够。”
  真是意外之喜呀,青陆抹了抹眼泪,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大将军的桌案边,默默地坐了下来。
  辛长星手指轻推,将瓷盒推在了她的眼前。
  “小心坏牙。”他叮嘱了一句。
  青陆欣喜若狂,将瓷盒捧在了手里。
  她好多好多年没有吃过糖了,便是牙全坏了,都没关系。
  “那玉净瓶可以还你,不过……”辛长星唇畔牵了一丝笑,望住了眼前这个毛茸茸的姑娘,“窦方儿害了病,你来顶他几日。”
  他笑了一笑,有些张狂的好看。
  “我这里有糖。”
  青陆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是。
  又能要回来自己的玉净瓶,还能吃上糖,这不是一本万利的事儿么?
  她托着腮点头的样子实在可爱,离得近了,能瞧见她羊脂玉一般柔腻的面庞上,轻轻软软的绒毛。
  真奇怪,他是头一次发现女孩子的美,天真又稚嫩,和软又鲜润。
  可还有好多事要追究呢,他垂下眼睛,往身后的迎枕上靠去,宽大明衣被手臂牵动,露出了好看的锁骨。
  “郑小旗,你身上有很多的秘密。”年轻的大将军眸中,倒映了一个甜蜜蜜的小人,金色的芒闪动,令他多了些许少年的清洌之气,“为何代兄从军,为何有这般贵重的玉器……”
  为何女扮男装,又为何能让他子时不痛……
  他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顿了一顿,用他那双好看的眼眸望住了她,像是望住了一个杳杳的梦。
  “这些都不重要。”他眼眉轻挑,青白修长的手指拍了拍身后的床榻,唇畔牵了一笑,向她发出了邀请,“当务之急,还是先来陪本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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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逛吃(上)
  将军的营帐里漾起了一片甘洌, 那是雨夜的清气。
  年轻的大将军斜倚在迎枕上,艰难地维持着深稳华贵的形象。
  难道不应该说服侍本将就寝么?怎么就说秃噜了嘴,连陪本将睡觉的话都说了出来, 真令人羞耻。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
  “窦方……素日常与本将共寝。”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把罪名栽赃在了小窦方儿的身上。
  青陆专心致志地捡瓷盒里的玫瑰糖,听大将军说的不像样,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不讲究的事儿, 不像您的作风呐?”她歪着脑袋,一侧腮帮子鼓鼓的,也不知道塞了几颗糖, “和男人共寝……啧啧,真看不出来您还有这样的癖好。”
  她说到这里,忽然有点儿头皮发麻,手臂上起了一层的细栗,惊恐地环抱住了自己。
  “您不会真的好这个吧?”
  搬起石头砸了脚,偷鸡不成蚀把米, 辛长星有点后悔方才扯那个谎了。
  看着她抱着膀子一脸惊恐的样子,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不过是在床脚铺个床褥罢了, 你在想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倒打一耙,那一脸庄严之相,仿佛高坐云端的玉佛,不容亵渎。
  青陆尴尬地挠挠脑袋, 咽了一口口水,未及开口,那高坐云端的白玉佛往前俯了俯身, 一双星眸望住了她。
  “你做什么要咽口水?”他问出了这一句,往后靠在了迎枕上,“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青陆下意识地看向了,大将军脖子上的那一处凸起。
  白皙的肌骨下,那一处凸起棱角分明,上下一动,那才是咽口水的样子。
  青陆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她知道那叫喉结,每一个成年男子都有。
  她如今不过十五,尚能以未成人为借口,再长大些,恐怕就遮掩不住了。
  “标下能打什么鬼主意呀,至多就想把那玉净瓶要回来呗。”她摊摊手,一脸无可奈何,“您又不给。”
  辛长星嗯了一声,浓密的睫毛垂下,想着那枚玉净瓶。
  给是一定会给,却不是眼下。
  出身右玉,却说着和家人迥然不同的帝京官话,据陈诚说,那郑家的老母亲和他兄长皆粗鄙,同她无一分一毫的相似,还有她在郑家村的住处,家徒四壁,完全不像是能有这般贵重玉器的人家……
  边地军营常出细作,也有买通了村民,假冒那一户的男丁前来充军的,可送一个女扮男装的细作来,风险未免太大。
  猫儿雪龙蹑着脚摸进了这小兵的腿上,青陆喜欢极了,把它抱在手里好一阵儿亲昵,这才脑袋贴着雪龙脑袋向着他说话。
  “标下是即刻就来服侍您,还是打明儿起呢?”她盘算了一下,有点摸不准将军的意思,“即刻就来的话,容标下回去拾掇拾掇,明儿的话,标下就先告退了。”
  辛长星等着确认她的功效,哪里能轻易放她走?他以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窦方儿都病成那样儿了,自然是要即刻,也不必回去,便在净室洗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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