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一只甜筒
时间:2020-09-12 08:52:08

  青陆同毕宿五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哧哈哧的喘气。
  死里逃生啊,饶是青陆这般没心没肺的,都觉得后怕不已,
  黑夜里倏忽便燃起了火光,城墙外的远处,有大马金刀的骑兵疾驰而归,为首那人身着赤甲,目色寒冽,纵马至城下,一个飞身,跃至城墙顶,寻找着什么。
  地上的小兵抱着头盔倚靠在城墙上,乱糟糟的发丝下,是一张粗服乱发都掩盖不了的颜色,辛长星仰头闭了闭眼睛,将一颗心安放回心腔。
  毕宿五眼尖,一下子认出了眼前的大将军,他推了推青陆,一边站起身来呵腰行礼。
  辛长星嗯了一声,见青陆倚着城墙毫无动静,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后怕,问了一句,“郑小旗,她怎么了?”
  毕宿五见青陆不动,也有点慌了,结结巴巴道:“方才她背上挨了一箭……莫不是死过去了?可是应当没事儿啊……”
  背上挨了一箭?
  气血上涌,辛长星原地晃了一晃,俯下身子一把将青陆抱在手里,略一提气,纵身跃下城墙,往城中的临时住所而去。
  顾不得护卫们的相迎,匆匆吩咐了一句叫营医,辛长星便推门将青陆放在床褥上,却发觉自己的手上有异,再一低头,手上鲜红的颜色让他心跳隆隆。
  一霎儿头便懵了,辛长星闭了闭眼睛。
  毕宿五说她挨了一箭,这么看来,怕是箭头断在了肩上,这才流了这么多血出来。
  北胡人一向爱在箭头淬毒,箭头又乃是铁制,他见过太多因中箭而亡的同袍,此时心头一片晦暗。
  床榻上的小兵拧着眉头,小脸上还挂着灰,眼睫轻颤,怕是在疼吧。
  辛长星的心快要碎了,他还没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也还没有好好地对待过她,她就要死了么?若早知如此,就不该叫她来土剌城……
  他知道她是个姑娘家,却还任由着她扛枪上战场,筑防工事、站岗放哨,这哪一样都不该是她应当去做的,可他仍放她去了。
  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肝肠寸断,哪怕从前每晚的万钧疼痛都不如此刻来的汹涌,他凄然地看着她,低声让她睁开眼睛。
  “郑小旗,你要睡到什么时候?该起身了。”他拿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脸,“你别想着装病,本将军一眼就识破了……”
  还是那个嘴硬的大将军,青陆满脑子困顿,疲倦地睁开了眼睛,就望见了一张好看到过分的面孔,戳在自己的眼前,她想拿手挠挠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握在大将军的手心里。
  “……标下没装病。”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却瞧见大将军的手腕子上全是血迹,她惊了一惊,“您怎么流血了?”
  辛长星凄然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我的血,是你的。”
  青陆吓了一吓,小腹的痛立刻漫卷全身,她哎哟了一声,小眉头立时便拧了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
  细细去品这疼痛,这下坠感,倒不似伤口的疼痛,正思虑间,忽地有一股热流涌下,她登时醍醐灌顶。
  这大约便是嫂娘说的小日子罢?嫂嫂每回来小日子,总要什么都不干,躺在屋子里头睡大觉,吃喝全是由养娘和养兄端过去,还要喝什么姜糖水。
  她问过养娘,养娘没好气地说姑娘家都会有,你还没到时候。
  这便是到时候了吧
  她心里五味杂陈的,以女儿身充军,她从来担心地都是被发现,倒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儿,今儿乍一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这时候可真是不巧,她尴尬地看了垂着眼睛的大将军,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
  大将军这么爱洁的一个人,手腕子上沾了她的血,竟然还没去清洗……
  怎么才能把大将军给支出去呢?她有点儿头痛,再偷偷觑了一眼大将军,却正好撞进了大将军的眼眸里。
  如果再不把大将军支出去,怕是要暴露身份了。
  “那个……”她嗫嚅,“标下头痛,能睡一会儿吗?”
  大将军的眼睫颤了颤,握着她的手说不许睡。
  “营医一时便会到,为你治疗箭伤。”他声气儿沉郁,怕她一睡不醒、与世长辞,“不过是箭头断在里头,□□便好了,不要怕。”
  原来大将军以为她中箭了,血是从伤口流出来的。
  营医怎么能来呢,营医来了她就完了。
  青陆抬起手捂住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一会儿才讪讪地放下手。
  “……标下没中箭。”她解释地苍白,对上了辛长星的眼睛,大将军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很是哀戚的样子。
  她没办法,低着头示意大将军把手放进她的后脖颈。
  “您伸进去摸摸,标下后脊梁背好好的,一点儿伤口都没有。”她见大将军怔忡着不动,便去抓他的手,往自己后脖颈里放。
  辛长星犹豫了一下,将手伸了进去。
  那样的柔润光滑,将他的手烫的无处安放,饶是为了检查她真的没受伤,大将军仍按捺着快要跳出来的心,慢慢儿地,轻柔地,细细地摸了一遍。
  果然没有伤口。
  再看她的样子,虽然面容苍白,可到底不似身负重伤的样子。
  像是孤境里遇光,辛长星忽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眼睛悄悄地湿润了。
  “那这血是怎么来的?”他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青陆尴尬地没眼看,眼睫飞快地颤动了几下,顾左右而言他。
  “大约是同袍的吧……”
  大将军嘶了一声,站起身便出了屋子,好一时才走了进来,又恢复了那个清雅闲适的样子。
  青陆缩在床褥上不敢动,盖着被褥瞪着大眼睛瞧着大将军。
  辛长星怅惘地看着青陆,她窝在被里,尖尖的下巴颏抵在被子角,大大的鹿眼里,像是盛了汪清泉,令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人生苦短,爱上一个人,还是不要将她放掉的好,旁的那些顾虑,以后再说吧,辛长星哀戚地想着。
  “这几日你便在这里住着,不必上阵了。待打完这场仗,我带你回京城。”他声气儿难得温和,像是哄孩子似的。“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同我说一说。”
  青陆大喜过望,挠了挠脑袋,诚恳地看着大将军,十分地郑重其事。
  “……标下这回死里逃生,实在是有些顿悟。”她眼神里全是恳切,“人生苦短,理应及时行乐,所以此时此刻,标下只想要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可以回京城了~感谢在2020-07-15 18:31:47~2020-07-17 17:5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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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沐发
  大将军的眉头拧的像麻花, 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死不足惜的小兵。
  人生苦短,他悟出来的是珍惜眼前人,小兵悟出来的, 是要找个女人。
  若不是知道她是个姑娘家,辛长星大概率是要质疑她的作风问题的,可转念一想,要个女人总比向他要个男人来的好。
  辛长星的情绪目下还算平静,“想要个什么样的?”
  青陆献上一个笑脸, 央他央的诚恳:“……大凡男子, 都喜欢温柔知意、蕙质兰心的女子,标下也想要个那样儿的。”
  她头回经历小日子,一知半解的, 这会儿动都不敢动,正需要一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子来帮帮忙,若是潘春能来那便再好不过了。
  辛长星哦了一声,“本将军就不一样了,审美比较清奇。”他斜斜看了她一眼,对上了双大大的鹿眼, 一尘不染的样子,倒是在认认真真地听着他的下文。
  “本将军喜欢一眼看上去, 就特缺心眼儿的,最好是牙齿乱长,眼大如牛,一身是胆的那种。”辛长星斜乜了她一眼, 觉得自己说的挺露骨的,会不会被她听出来?
  大将军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可惜眼前这小兵却不解风情,目瞪口呆了一会儿。
  “您喜欢的这是张飞吧?”青陆小声嘀咕了一句,突然就想到了毕宿五那一句将军好小相公,十分宠爱她那句话,她奇怪地看了大将军一眼,“您的审美果然清奇,怪道至今还未婚配。”
  这话一说完,青陆就觉得自己死期将至——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呐?果不其然接收了两道杀人的眼风,青陆有些讪讪,挠着脑袋往回找补。
  “标下的意思是,您这样的人材,就该配世上最好的姑娘,何必喜欢张飞那样的呐?”她苦口婆心,自觉在为大将军从长计议,“部营里都传说您好小相公,又说您十分宠爱标下,您听听,这像话吗?”
  辛长星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青陆叹了一口气,索性在被里盘起了腿,打算同大将军好好说道说道。
  大将军觉得自己的心事被看的光光的,快要落荒而逃了,他噌的一声站起了身,面上星云不动的,可仔细听,声气儿却比平时多了几分仓惶。
  “……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将军准许你敬仰爱慕我,可十分宠爱是绝无可能的。”他往外退着步走,“爱就是爱,何来的宠……你又不是小猫小狗……”
  他步履慌张的出了门,阖上门的那一刻,心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才将他是怎么回答的?是不是口不择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脑子一片空白,几乎不知时辰年月了。
  虽然不知道她要女人做什么,考虑到青陆也不会犯什么作风上的问题,大将军还是命人将潘春接了过来。
  潘春家那口子随着姑爷一家往关内迁徙了,她本就在右玉营地候命听着说大将军召见,这便急匆匆地跟着马车来了。
  待午间进了那土喇城青陆临时的居所,潘春搭眼一瞧,心下便有了计较。
  这小闺女女扮男装的,还以为自己分辨不出来,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求她为自己保守秘密。
  “潘婶子,我也不瞒着您了……”青陆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向潘春吐露了真相,潘春听得心里纳罕,这小闺女怕还以为大将军不知道她的性别呢?
  她是个心地良善的妇人,本就喜欢青陆声气儿和软,样貌又是极为美丽讨喜,这下更心疼了。
  她把青陆的手握着,拿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慰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怜见的。你把这么当紧的事儿告诉我,这就是对我的信任,你且放心吧。”
  她把青陆的几两碎银子推回去,却见眼前的小闺女红了眼眶,心里更加心疼起来,将她搂在怀里好生的安慰了一番。
  青陆自打进了右玉营,女扮男装这个秘密咬的死死的,从未向人坦承,此时一口气说了出来,登时便有些放松,也有些委屈。
  潘春安抚了青陆一会儿,掀开这床榻的被褥一瞧,这才知道这小闺女是被逼到什么份儿上了。
  她揉揉青陆的脑袋,叫她不要慌张,“姑娘家十四五来葵水,你这是到时候了。”潘春的爹爹从前也是个游医,她自己多少也懂一些医理,“……虽然说你如今做了小旗,但前程哪里有自己的身子重要呢?让大将军开个后门,不必去当这个兵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找着屋子里的针线,“……我给你缝个棉布带,若是有棉花那是再好不过了……乡下地方不讲究,一般都是装些草木灰。我听说京城里的高门小姐,都使丝绸制的,里头铺着棉连纸……”
  居所简陋,四处都找不见干净的棉布,潘春叫青陆躺一时,便小心翼翼地往外头去了。
  外头将将停了雨,大将军纵马而来,见潘春正站在门前踟蹰,翻身下马,“她叫你做什么?”
  潘春见了大将军,忙恭恭敬敬地作了揖,踟蹰了一句,“……姑娘身上有些不好。”
  辛长星脑中一炸,便有些胆战心惊,将手里的缰绳往小窦方儿手里一甩,示意潘春说下去。
  潘春引着大将军往侧方树下站了一站,有些委婉地出言:“……不过是女儿家必经的一道坎,您也不必担心……”
  辛长星脑子里一团浆糊,这妇人含含糊糊的说的不清不楚,到底是哪里不好,怎么就不能明说呢?
  担忧和恐惧上了脸,辛长星颤着声儿问她,“究竟是哪里不好?什么叫做女儿家必经的一道坎?莫不是这道坎十分紧要,跨不过去就死了?”
  大将军一向皎若芳树,从容不迫的,此时却这般情态,潘春哪里又看不出来了?掩口一笑,“……不过是女儿家天癸水至,同性命不相干,民妇这会儿在寻干净的棉布,姑娘那里当紧要用……”
  但凡是读过书的,一定明白什么是天癸水至。
  红云悄悄漫卷至辛长星的耳朵尖,他面上风云皆静的,轻咳了一声,说了句稍候,这便转身入了侧间房,好一时才出来,手里拿了件雪白丝滑的中衣。
  “拿去裁剪吧。”大将军整理了一下衣襟,将中衣递在了潘春的手里。
  这里简陋,自然是找不出干净的棉布,大将军这是把自己正穿着的里衣贡献出来了。
  潘春拿着这件雪白丝滑的中衣,这质感让她咋舌——拿这样上好的丝料裁剪了做月事带,委实奢侈,不过到底是大将军待青陆的一片心意,她便听令,自去裁剪缝补去了。
  待教会了青陆如何收拾自己,已然是傍晚时分,辛长星在屋外等着潘春,待她一出来,这便踟蹰了一时,向她问话。
  “姑娘家这时候都有些什么忌讳?”
  这话一问出口,潘春便瞧见大将军的耳朵尖儿又悄悄地红了,她笑了一下,“……民妇方才服侍着姑娘擦了身子,这会儿应当舒服了些……姑娘家的小日子,自然是有许多的忌讳,首先这凉气儿是一点儿都见不得,再来就是这冷的冰的不要入口,还有呢,不能生气,不能搬什么重物,最好是能干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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