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一只甜筒
时间:2020-09-12 08:52:08

  他垂目,有种孩子气的软弱,眼睫乌浓纤长如蝶翅,一霎眼,有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了他的手背,悄无声息的。
  “……十年二十年的,只要我活着,总要待你好,始终护着你。”他顿首,语音温和,“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回复亲爱的syoukira:你说的有道理,这是一个僵局。我来谈两句我的看法。
  雪团儿被人掳走的时候才八岁,辛长星十五岁,试想,谁能对八岁的孩子产生爱情?如果没有这场意外,雪团儿顺理成章的长到可以出阁的年纪,两个人才能产生情愫。
  雪团儿的祸事已然酿成,将军背负了许多年的枷锁,未来还将继续背下去,可在遇见了真心爱的人之后,他应当珍惜吗?可能重生之前的大将军不会,但他重生了,他不想再错过。
  这是我这两天卡文时的一些想法,欢迎大家来探讨,让我能看的更清楚。
 
 
第57章 娘亲
  到达天津时, 已然是梧桐一叶落,飒飒金风起。
  帝京距天津颇近,辛长星回京述职, 便由陈诚窦云领兵护卫青陆进了天津城,又因戎装实在打眼,诸人皆换了便服。
  时近午时,吃饭皇帝大,青陆饿的肚子咕咕, 瞧见那大悲禅寺近处, 有一间饭庄,龙飞凤舞的金字写了登瀛楼三个大字,青陆自窗子里探出脑袋, “在这儿吃吧,我请客。”
  陪在青陆身边的是潘春同彭炊子,护卫在暗中,自不用去招呼他们,青陆依旧做了男装,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倒叫门前迎客的堂倌看了个稀奇。
  “好么!”小堂倌赞了一句,“小爷好身手, 坐堂吃还是买肉馒头□□花呐?”
  他一边儿招呼,一边打量这位小爷,肉皮子粉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再看那一双眉眼,又黑又亮,真是个百十年难遇的漂亮小伙儿。
  青陆往里探了探头, 这家店座无虚席、人满为患的,笑着问了一句,“您这儿没座啊?”
  “嗐,半夜下饭馆——有嘛算嘛!”堂倌甩了甩手巾子,笑的一脸花,“您把心安肚子里,怎么着我都给您腾一个座儿!”
  潘春皱眉头:“我瞧着你们这儿有小二楼,上头不给坐?”
  那堂倌引着三人往里头走,勉强在窗边上寻了个桌。
  “这儿靠着潞河,风景多好!”他拿手巾麻溜地在桌上擦着,“二楼雅间儿,今儿被贵人给包了。”
  “说是打帝京来的勋贵,专来大悲禅寺还愿的!”堂倌儿端来了碗筷,嘴里说个不停,“那位夫人,好生娇矜的模样,说话细声细气地,很是矜贵,便是下来点菜的仆妇,都是极为文气……”
  青陆专心听堂倌儿说话,一双眼睛明澈清透,堂倌儿说着说着,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您长这么好看,盯着小的看,怪难为情的。您三位坐着,小的给您催菜去。”
  青陆托腮望着河面上的船帆,窗外是远山碧水,小闺女眼睫纤长,勾勒出一副安静的美人图。
  潘春给她倒茶,说些闲话,“……我那姑娘出了门子,也没什么牵挂的了,跟您出来这么一遭,也长些见识。”又给青陆续了茶,“别喝这么快,仔细一会肚肠不舒服。”
  青陆果然听她的,慢慢地喝了,“有娘的孩子有人疼,您闺女享福了。”
  “她享福呐,不操心。”潘春面上挂了一丝儿的慈爱,“等她怀第二个孩子我再回去,女人家生孩子得有个娘在。”
  青陆想到了她养娘。
  这回内迁,她托人往家里捎了二十两银子,可半个口信都没有拿回来,养娘一家就那么头也不回地内迁了。
  虽说养娘嘴狠,养兄心狠,嫂娘又是个混不吝,可到底是收留了她五年,是她在世上唯一可称为家的地方。
  想到这儿,青陆有点儿难过,眼眉耷拉了一下,往窗外看了一眼,却见有一条帕子自上头飘飘荡荡地落下来,青陆手快,一伸手就接住了手帕。
  应当是小二楼临窗的客人落下来的吧,青陆把丝帕捏在手里,蚕丝的质感柔软,肌理细腻,角落里绣了一株海棠。
  丝帕有轻柔的香,温润内敛,有清桂的味道,青陆把帕子握在手心,挠了挠脑袋,“我给人家送上去。”
  蹬蹬蹬没上几步楼梯,便见转角处走下来一位款款的妇人,青色衣衫,眉眼柔婉,看了眼青陆手里的丝帕,莞尔一笑。
  料是丝帕的主人,青陆殷勤地递上帕子,指了指头顶,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就坐在窗边,正巧接住了,您说巧不巧。是您的吧,给。”
  那妇人举手投足十分的雅致,双手接过了丝帕,正待要说什么,便听楼上有轻轻柔柔的一声唤,那声线和软,沁人心脾,“舒蟾?”
  大约这妇人叫做舒蟾吧,这样好听的名字着实叫青陆啧啧了一番。
  妇人轻轻应了一声,向着青陆致谢:“多谢小哥,受累了。”
  青陆笑眼弯弯,摇摇手,“不累不累,举手之劳。”
  那楼上的柔婉女声又再度响起,轻轻杳杳的,实在动听,“为小官人奉茶。”
  舒蟾点了点头,上了几步台阶,端下来一盏茶奉上,“小官人勿怪,楼上皆是女客,不便邀请您坐下来吃茶。”
  青陆只见这妇人的做派,便已然心生好感,再闻听那楼上的柔婉女声,更加地心向往之,摇摇手说不碍的,这便接过茶盏,喝了一小口。
  那名叫舒蟾的妇人微笑着接过了青陆递过来的茶盏,这便莞尔一笑转身回了小二楼,那雅间儿的门半敞,一个清雅的女子临窗而坐,侧脸的弧线美好,连接着纤长的脖颈,身姿雅致的,像是一幅画儿,有种清澹柔婉的况味。
  舒蟾进了雅间儿,将门轻轻关上,这才笑向女子,“……是楼下临窗而坐的一位小哥,只是生的实在是好,俊的像个姑娘家。”
  那女子微微侧脸,使人看清了她的长相,女娲造人实在是心偏,竟能捏出这样的颜色。
  花貌月神,玉骨雪肤,便是一颦一笑,都好似秋水一般动人。
  唇畔勉强牵了一丝笑,那女子嗯了一声,“……大凡绝俗之人,通常不辩男女。”
  舒蟾笑着应合,见自家夫人仍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便握着她的手,轻声宽慰。
  “……今儿咱们还愿,您高兴点儿,说不得姑娘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手指轻抬,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夫人闭上了眼睛,泪水便涌了出来。
  “那时候,惠航师父说雪团儿是观世音娘娘身边的仙童,八岁上有一道坎,渡不过去便收了性命,回娘娘身边儿做仙童去,”她喃喃地说着,像是有无尽的懊悔,“……瓶中甘露常洒遍,无漏圆满,可见那玉净瓶一分用处都没有。”
  舒蟾叹了一口气,“八千两银子呐。”
  夫人拿丝帕拭泪,有些绝望地看着那座大悲禅寺,眼神里有些怨怼。
  “为了那玉净瓶,我还搭了两王八。”她想起当年惠航说的话,便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玉净瓶须千年王八看守。现下可好,惠航跑了,我女儿至今没个下落。”
  “……雪团儿怕黑,从来不敢一个人睡觉,要拱在我怀里才行,还怕那种小小的飞蛾子,她最是爱干净不过,脚上沾不得一点儿泥星,还不经饿,一饿就要哭鼻子的……她在外头,该怎么活啊……”
  夫人喃喃地说着,眼泪拭了又拭,像是擦不尽似的。
  “……七年了,该十五了吧?”她茫然地看着舒蟾,“若是在外头成了亲,谁给她置办嫁妆,给她梳头呐?若是再有了身子……我的孩子啊,没有娘在身边,谁给你伺候月子啊……”
  舒蟾默默地陪着掉眼泪。
  夫人这样絮絮叨叨的,想起来便说,好像说出来心里就能舒服一些,夫人从前那道仰月唇,生生地哭的垂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褪了颜色。
  外头忽的有些骚乱,有人在外头喊:“有娘俩跳河了!”
  夫人茫然地往河年看,果见临着酒楼的这一侧河边上,许多人甩着手看,那河面上泛着涟漪,好似有人在里头翻腾。
  “这些人愣着做什么?救人啊!”夫人拭了泪,急道,“打发人去救。”
  舒蟾应了一声,刚想吩咐下去,便见楼下有个小子从窗子里跃出去,再往河里纵身一跳,去拉那一双母子。
  可惜那小子势弱,将那孩子捞起来,便捞不动那女子,舒蟾叫了一声,“哎呀,这是方才那小官人!快去帮他。”
  好在,那河里又跳进去四五个壮汉,有人去捞那女子,有人去救那小子。
  夫人舒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拿一条手巾并一套干净衣裳送下去。”
  舒蟾忙应了,匆匆下了楼。
  青陆湿淋淋地站在酒楼的门前,把那孩子置在膝盖上倒水,好一会儿那孩子哇的一声儿哭出来,这才算脱离了危险。
  那女子在地上委顿着,似乎是哭的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您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这么想不开呢?”青陆把孩子递到她手里头,潘春立时就拿手巾给她擦水,“还带着孩子,多大的委屈啊?”
  那女子把孩子搂紧了,见着周围围的全是人,委屈的直掉眼泪。
  “我是被略卖的,才逃出来,回来找家,可我爹娘都不在了,哥哥嫂子也不认我……”
  青陆心一下子就软了,刚想让她跟着上马车,便见方才那位叫舒蟾的妇人拿了换洗的衣衫过来。
  “夫人敬您良善,让我送下来的。”舒蟾望着地上的母子俩,叹了一口气,“她也着实可怜,我替我家夫人做个主,为她妥善安置,小哥先去拾掇拾掇吧。”
  周遭人围的越来越多,青陆湿了身,怕人看出来不妥,便道了谢,自回马车上擦身换洗不提。
  到了傍黑,青陆依旧扮了男孩子,领着潘春同彭炊子,捐了二十两香油钱,这才在佛堂见着了大悲禅寺的知客僧惠空。
  惠空不过五十多岁,宝相庄严,得知了青陆的来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惠航大师许多年前便四处游方,早已离开禅院,施主怕是一时半刻等不来她。”她接过青陆手里的那枚小小的玉净瓶,只看了一眼,便道,“惠航那一年为七十九枚玉净瓶做法开光,想必施主也是那个时候得来的这玉净瓶吧。”
  青陆心里咯噔一声。
  七十九枚玉净瓶?这惠航师父大概率是个骗银子的吧?
  她失望地把玉净瓶收了回来,塞在了兜里。
  “您这里可有惠航大师发玉净瓶的名录?”她报了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惠空斜斜乜了眼青陆,“施主,玉净瓶是佛家圣物,开了光的法器,怎么能用发这个字呢?”
  青陆愕然,旋即附和着点头,“那该怎么说?”
  惠空放过了她,摇了摇头。
  “佛赠有缘人,哪里又有名录呢?”
  青陆垂下了头,无比的失落。
  最后一线的希望破灭了,可该怎么办呢?
  惠空却念了句阿弥陀佛,“施主,惠航大师当年所居之处,目下开辟出来做待客的寮室,天色已晚,施主不若小住一晚,或许能找到你想要的。”
  青陆面无表情地看了惠空一眼。
  惠空也看了青陆一眼。
  “收费吧?”
  “佛渡有缘人,施主怎能用收费二字来形容。”
  “……渡一晚多少银子?”
  “……一百两。”
  行吧,这辈子就被坑这一次吧,青陆心痛地看着潘春交了一百两银子,心都要碎了。
  到了那寮室才发现,那知客僧惠空还卖了两家。
  以粉墙花影隔断,东边给了青陆,西边不知道卖给了谁,倒是阵仗很大的样子,仆妇络绎不绝地,往里头搬着什么。
  潘春同彭炊子拾掇屋子,青陆乐的悠闲,背着手在□□上来来回回地溜达,正在为那银子心痛时,迎头瞧见了一位妇人。
  温柔端方的模样,不是舒蟾又是谁?
  这回相见便比午间熟稔许多,舒蟾给一旁抱着素被面过去的仆妇让了一让,温言问道,“可巧又遇着了,小官人住这里?”
  青陆点了点头,笑的眉眼皆开。
  “就住一宿,明儿就走了。”
  舒蟾哦了一声,笑着应她,“我家夫人要在此地长住,大约月余。”
  青陆啊了一声,手动地把自己的嘴合上了。
  “一晚上一百两,一个月岂不是千两?”她啧啧,“我可住不起,明儿就打道回府了。”
  舒蟾觉得眼前这少年亲切可爱,愿意同她多说几句。
  “我家夫人一心向佛,时常在佛寺小住。”
  她说到这儿,莫名地想起前些日子在明感寺,那冒牌货几次三番欲接近自家夫人,便是那崇阳长公主都跟着推波助澜,可夫人还是硬邦邦地给怼了回去。
  “哪有母亲认不得孩子的?”夫人那时候说的冷冰冰,十分笃定。
  舒蟾仔细看了看青陆的眉眼,若不是头上那顶布帽子遮住了,这小哥儿怕是会更加好看。
  大约美人都是相似的吧,这小官人眉宇间倒有几分夫人的影子。
  舒蟾还想再说几句,忽的便听□□旁的灌木丛里有什么声响,像是有什么窜了出去。
  有种呛人的异味儿飘过来,青陆拧着小眉头,有点儿警觉,“大约是猫儿吧。”
  舒蟾笑了笑不以为意,同青陆道了别,回了禅房不提。
  到了夜间,星月俱灭的,是个黑透了的夜,青陆晚上一直在这寮室里翻找,压根翻不到什么名册,心里一阵懊恼:这银子砸来的寮房,住了个寂寞。
  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大将军晚晚来打搅,这乍一不来,青陆还有些不适应,可见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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