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督公做对食的日子——衿轶
时间:2020-09-22 08:47:45

  依旧是这般繁华的模样,甚至于人来人往比如今还要喧嚣,她走在路上,左手右手都被人牵着,蹒跚着往前走。
  她好奇地看着自己两边的手,却发现这不是她的身体,这手太小了,肉乎乎软绵绵的,指甲莹润而有光泽,顺着手向上看去,是一个年轻夫人美丽温婉的容颜,此时含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如珠玉生辉,美而不可方物。
  震惊到听茶的自然不是她的美貌极盛,而是,她的侧脸,与在镜中看到的自己有这八分相似,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她低下头,闭了闭眼睛,又睁眼抬头,往另一边看过去,顺着手臂向上,是男子俊朗如玉的容貌,像是意识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把她抱了起来,语气温和:“然然是不是走累了?爹爹抱一会儿好不好?”
  爹爹?
  爹爹!
  听茶惊到了,虽然被一个陌生男子抱起来很是尴尬,但是听到这一句话之后,心里就只剩下震惊了。
  这,真得是自己的爹娘吗?
  可是,潜意识里,她已经默认了,这种玄而又玄的血缘脉络,让她几乎在埋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确认了,这是她的血亲。
  血缘的羁绊,仿佛就是这么神奇。
  “听茶,过来用饭。”
  恍惚间,季晟温和而带着凉意的声音在她耳畔回想。
  听茶茫然地回过头,眼神好久才有了聚焦,看着季晟,眨了眨眼,不知为什么,眼泪如同珍珠,从眼角一滴一滴滴下来。
  季晟有些慌张,站起身冲到窗边,眼神惊惶,声音也有些颤巍巍的:“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事。”听茶突然从那种迷迷糊糊的境界里醒了过来,看着季晟惊慌的样子,连忙回他道,又手指尖拂过脸,很是随性地把泪水给擦了去,接着道,“没事,就是风大迷了眼睛,我们吃饭吧。”
  这话说的,季晟往外面看了看,树梢动也不动,店家的酒旗也是自岿然不动,他抿了抿嘴唇,再开口时,便是依旧温和的音调:“好。”
  因为已经晚了,季晟没有点上几个菜,二人就着清酒,一杯杯小酌,到了填饱肚子的时候,外面的灯光已经暗了不少了。
  只是虽然烛光暗淡,但是星辰却愈发耀眼起来,缀在暗淡如丝绒幕布的天宇中,灼灼的,一闪一闪的,雀跃着。
  听茶趴在窗台上,脸色带着点醉酒的红晕,看着漫天星辰,伸出手要去抓,却发现合拢手指,再打开,手掌心里什么也没有,她瘪瘪嘴,就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眼睛一眨一眨,像是眨到了季晟心尖尖上。
  季晟拉过椅子放到窗台旁边,闲散地随意坐在圈椅上,慵懒的模样简直不像平时那个庄严肃穆还带着深沉冷意的大人物,反而像极了谁家少年郎——
  足风流。
  此时,他看着听茶可怜兮兮的就快要皱到一起的脸蛋,难得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倾身向前,捂住她的脸,两只手齐上阵,一起拽着她的脸颊,然后使劲揉捏,又顺着她的脸向上摸去,从发际一路向下,拂过她生得精致的眉骨,然后是一双湿漉漉的像山间小鹿的眼睛,再向下,是挺直秀气的鼻骨,然后是粉嘟嘟的唇瓣,一路摸索到她的下颌,然后又顺着脸颊继续抚摩上去,握住了她两边的耳朵,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再之后,就干脆伸手带着她扑倒了他怀里,压着他的胸膛,他含住了她的耳垂,舔了又舔,又用着嘴唇去磨,直弄得她的耳垂都红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听茶趴在他怀里,大概是醉得太深,任由他动作,乖巧得不像样子,看着可怜极了。
  季晟低沉的笑声,渐渐从胸腔里逸出来,飘到听茶耳朵里。
  她索性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然后靠在他身上,脸颊贴在他胸上,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不急不缓的心跳声,不知为什么,心突然就静了下来,仿佛这喧嚣也不算什么了,都再渐渐远去,离她越来越遥远。
  就这样过了好久,外间烛光渐渐稀少,喧闹的人群渐渐散去,二人的酒也醒了差不多了,季晟起身牵起她的手,就往门外走。
  逆着人群,他们两个不急不缓地向刚刚挤满了人的河边走去,河两边满是放着祈愿的莲花灯,精致的莲花,中间插着一支蜡烛,星夜里闪着悦动的光芒,在水流的轻移下,渐渐地飘远了。
  听茶跟着季晟走到了桥边,拱桥连接着京城的东西两侧,跨过去就到了听茶所从未走到的地方。
  只是还没有走完,在桥中间,季晟的脚步突然顿住了,跟着,听茶也停住了步伐,歪着头看着他。
  季晟俯身,脸上含笑,在听茶唇边啄了一下,然后狠狠吻上了她的唇瓣。
  月色正好,星光璀璨,没有人来打扰这一对有情人。
 
 
第39章 莲花灯 
  季晟的吻先是落在她的唇角, 然后一路舔舐着摩上她的娇嫩的唇瓣,像是在品尝这世间最美好的滋味,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听茶先是害羞, 然后吻着吻着, 唇齿交缠间, 那种自以为已经挥发干净的酒意又冲了上来,那一点点羞怯也没有了, 安静地承受着这口齿交缠的欢欣。
  没有人走来走去的拱桥中央,她朝着河流站着, 季晟的后背对着中间的道路, 在风里,衣袍旋起一个角度,然后又跟着落下来, 飒飒的风声在他们耳边荡来荡去, 他们的吻越发缠绵。
  风拂过, 吹得一树落叶纷然落下, 晃动间,蜡烛的光芒越发耀眼,又跟着渐渐次第暗淡下来, 像是为这对拥在一起的人儿遮蔽一般。
  很久很久,季晟终于依依不舍地挪开嘴唇,看着听茶如染上了三月烟霞的脸, 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也是烫得吓人,他一哂,低下头, 额头与听茶相抵,嘴唇又在她面目上流离辗转,很久之后,直到两个人脸上的热意都散尽了,才相视一笑,手,十指相扣,一起走了下去。
  两个人的步调一致,都是散漫而随意的,当听茶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也不由得一笑,真是和他相处久了,都染上他这种性子了,只不过,她乐在其中。
  像是染上了他的气息,就让自己有了安全感一样。
  二人手牵着手,从河边正准备要收摊的小贩跟前买了两盏莲花灯,又借了笔,听茶稀罕地背过身去在上面写着字,季晟瞟她一眼,笑了笑,拿起另一只笔,在他手里的这盏灯上也写了几个字。
  听茶写完后,把笔还给摊主,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燃起的莲花灯,一步一步往前走,然后回头看了季晟一眼,眼里满是笑意,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季晟的嘴角也不自觉勾起来,等自己手里的这灯里的蜡烛被点燃后,也捧着走上前去。
  两个人你依偎着我我依偎着你,彼此也没有问自己的灯上写了些什么,一起放开手,让它们作伴,在河流里渐渐飘远,然后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消失的那一刹那,季晟偏过头,在听茶耳边低声说道:“我看到你写的了。”
  “是什么?”听茶不信,拽着他的衣领,有些凶巴巴地问。
  季晟答非所问:“我写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听茶的脸红了,耳也红了,却也趴在季晟耳边,以差不多的姿势对他说:“好巧,我也是。”
  季晟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又在河边站了一会儿,直到阵阵冷风吹来,才并肩离开。
  夜晚的凉风还带着快要入冬的寒意,季晟稍微侧着身替她挡住从一边吹过来的寒风,听茶觉得风仿佛小了点,抬头看着他默默挪了一个方向,正好遮住了风,低头一哂,心里觉得温暖极了。
  想到这里,听茶拽了拽他的手,在他低头看来的时候,她抬头对着他,说道:“刚刚我好像看到了爹娘。”
  季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难得一向精明的眼里泛着迷茫,呆呆楞楞地看着听茶半天,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听茶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不明不白,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复又开口说道:“刚刚我看着这景象,好像感觉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样,然后就看到自己被爹娘两个牵着手一起赏灯的场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季晟这才反应过来,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眼神落到她身上,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觉得这些自己一直没有说起过的事情,她也是该知道的,可是自己却茫然地不知如何去组织语言。
  他一路无话,就是牵着她的手,一直不曾放过。
  听茶也是乖巧地走在后面,没有开口,亦步亦趋。
  最后,季晟拉着听茶走到一间大宅院前面,熟门熟路地往里面走。
  两边站着的仆人纷纷行礼。
  听茶看着四周同她弯腰屈膝的人,感觉就像自己当年在宫里冲着各路主子奴颜婢膝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知道如何用言语去解释的滋味,这一愣神,她就被季晟牵到了他的屋子里面。
  “不回宫吗?”
  听茶有些好奇地问,又想着如今的时间,宫里已经到了宫禁时间了,又接着道,“是太晚了吧。”
  “不是。”季晟合上开着的窗扉,回过头同她一脸平静地说道,“以后就不用回宫了,你就住在这里吧,我晚间也会回来的。”
  “怎么了?”听茶一脸疑惑,歪着头看他。
  季晟想了想明日大概就会爆发的风风雨雨,苦笑一声,含糊地解释道:“宫里面会有些动|乱,我担心你在里面会有危险。”
  听茶听他这么说,心里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明白能被他顾忌的事情,想必也没有那么不重要,心里也就安下心来,看着他在屋子里面拿着东西,走来走去。
  季晟收好了床铺,又让人打来热水,二人梳洗过后,很是自然地钻进了被窝里面。
  听茶趴在季晟怀里,季晟揽着她的纤细腰身,想了许久的话终于开了口:“其实,我很久之前就认识你。”
  他说话时,没有看听茶的表情,反而是看着床顶木雕的连理树花纹,眉头有些皱起来,语气波澜不惊。
  “在季家还没有被抄家之前,我们两家是邻居,你们一家就住在将军府隔壁,我翻过墙就可以去找你。”
  听茶的表情越来越惊异,越捂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听他继续开口说着这些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当年你的父亲是个书生,虽然满腹才华却不愿意入朝为官,你的母亲是个很美丽很温柔的女子,是我当做娘亲去看待的人。”
  “当年的你也很可爱,而且跟我关系特别好,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江南外公家回去的时候,是个特别皮的孩子,天天要上房揭瓦的那种,还窜到外面耀武扬威地要街上那群混混跟我混。”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小小的一只,穿着一身红衣服,跟大阿福一样,摇摇晃晃的,还冲我笑,牙都没有长全呢,却笑得那么开心,然后拽着我的大拇指,奶声奶气的,喊我哥哥。”
  “当时我别提有多稀罕你了,恨不得天天翻墙去抱你。”
  “你不喜欢我打架,所以我避着你去,然后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再去找你,可是当时你的眼睛真的太尖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出的我打架了,真是,我一打架你就不允许我抱你,娇气。”
  “哪有!”听茶下意识地反驳,看到他偏头看过来,她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声音带着点水汽,“你继续说。”
  季晟侧身,伸出的手在她头上揉了揉,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然然,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先是低沉但是坚定的声音幽幽传来,接着是她突然抬起头,看着季晟的眼神亮闪闪的,“刚刚我看到的爹娘也是这么唤我的。”
  “因为你的名字就叫然然啊。”季晟摸着她的背,顺着脊梁一下一下向下拂去,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你姓姚,女兆姚,名然,是兰城姚家的独女。”
  “所以我是个有自己名字的人对吗?”听茶抬起头,目光灼灼与他对视,见他点头,眼泪突然就冒了出来,抽噎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哭自己这些年的委屈难过。
  季晟心里的愧疚越发浓了,本来准备一起讲出来的那些话,到最后还是吞回了肚子里面。
  她一听到这里就哭成这个样子,要是知道后面的事情,她得哭成什么样子啊?然后,要是她知道了那些真相,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觉得季家……
  唉。
  哭着哭着,听茶渐渐睡着了,仿佛季晟温暖的怀里自带催眠效果一样。
  季晟任由她枕着自己的肩膀,睡得香甜,只是他自己,到底还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季晟所预料的震动就来了。
  到底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皇帝并非皇室血脉的事情没有被其他人知道,只是今日的早朝,没有皇帝坐阵,有的只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多寿手里拿着一卷明黄绢布,拉长了尖细嗓音宣旨的声音。
  很快,这道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圣旨就被所有人知道了。
  皇帝病重昏迷,特意留了一份圣旨,嘱咐众臣,立睢阳王世子晋绱为帝。
  百姓不知道这个晋绱到底是谁,朝中大臣倒是知道的,毕竟当年那位夫人的儿子被先帝赐的封号就是睢阳王,这晋绱,怕就是那个短命王爷唯一活下来的儿子吧。
  这圣旨一出,满朝文武莫不是一脸惊诧,却看到无数大马金刀的侍卫团团围在大殿之上,于是无数跃跃欲试要去据理力争的人都默默收回了迈出去的脚,这件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在这文武百官的静谧无声里决定了下去。
  此时的流思阁,晋绱拿着那绢布,眼神沉着淡定,模样仿佛不像是个还未长成的少年。
  被派出来的那位王爷,看着他不怒自威的气场,觉得后背发凉,只匆匆嘱咐他几句话之后就急慌慌告辞走了。
  晋绱笑了笑,手里拿着那道圣旨晃了晃,只觉得比前世要早了好多年的这封圣旨轻飘飘的,但是那个位子却是沉甸甸的。
  他叹了口气,少年纤细的身姿愈发挺拔,这两年在各方势力里盘旋,更是让他心机深沉了许多,人也敛尽了锋芒,看起来像把未出鞘的宝剑。
 
 
第40章 喝苦药 
  按部就班的登基礼之后, 在少年皇帝的雷霆手段之下,一直四散的权利得以集中,紧跟着民间便有“暴君”的名声出来,沸沸扬扬, 官府的插手反而让愈发扬汤止沸, 议论不休。
  在这吵吵嚷嚷里, 年关将至,四处的年味如同水沸后扬起的蒸汽一般, 飘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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