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祝秋亭说:“因为留着你还有用。”
“还有问题吗?”
纪翘沉默了几秒:“没了。”
祝秋亭转身朝车大步走去:“没有就走吧,我还要休息。”
纪翘声音被风推过来。
“所以,跟以前有什么不同?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他以前留在身边过的女人,是什么风格,她几乎想不起来。
祝秋亭脚步一顿,侧了侧身:“不用。”
纪翘迈开步子走近他:“哦,好。对了,你想买点花吗,白天来……”
祝秋亭仿若未闻:“过几天搬到明樾去。”
那是他市中心的一套顶层公寓,他平时基本不会去住。
纪翘:“……好。”
上车前,祝秋亭扣着车门,低声道:“他不需要花。”
要坐进车里前一刻,祝秋亭忽然被扣住手腕。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腰际已经被人环住,她把头虚埋着,没靠住,但绕过的手在他结实修长的背上轻拍了几下。
她感觉手下这具结实的身体似乎有些僵,但她没在意,又坚持了四五秒才放手,轻声丢了句节哀,才从另一边上了车。
祝秋亭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进来。
“以后别这样。”他声音很淡。
纪翘也觉得浑身不自在,知道是越界了,嗯了一声。
司机先送他回了别墅,祝秋亭下了车,却从另一边把她拉下来。
纪翘一头雾水,却被他扣着腰抱到腾空,压在车窗上,为了平衡,不得不双手环住他脖子,有些恼怒:“祝——”
“拥抱是这样的,”他环紧怀里的人,低头用额头轻碰了碰她的,檀香木的气息若有若无,却无孔不入,钻她感官。
“肢体接触容易被人看出端倪,以后要么别碰我。”
“碰就装得像一点。”
-
她知道祝秋亭效率高,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
不出半个月,全世界都知道祝家这位在金屋藏娇。
他以前不是没绯闻,也不是没女人,但是他本人基本跟娱乐媒体绝缘,更没有什么定下来的伴侣,现在风向却变了个彻底。
祝秋亭最近业余爱好从拍古董字画表石头,转向收集珠宝钻石了。
被胆大的记者问了,也不回避,直接一句给人带的。
问话那记者是年轻女生,入行不算久,见他不像传闻里那样阴晴不定,转手断人后路,眉角眼梢明显带了点思人的眷恋,便赶着他心情不错,开玩笑的追问了句:“帮人带啊,那祝总会收人钱吗?”
有安保要拦,祝秋亭却伸手挡了,唇角勾着笑望了眼记者:“你说呢?”
问得对方脸腾地烧了一片。
苏校黎幺林域是不同时间看到报道画面的,虽然不知道对象是谁,但是神隐的覃医生冒出来,在微信拉群发了疯:艹公孔雀开屏了?!
过了很久很久很久,黎幺才回了他一句。
?
覃远成看了眼群,5个人。
哦,原来是祝秋亭也不小心被拉进来了。
原地解散。
很多东西也确实送进了明樾,两百八十平大平层俯瞰江景,最近被新东西堆满了。
新床垫、衣柜、电视,这是大的,堆在客厅左边,没有拆封。
戒指项链衣服鞋,这是小的,堆在客厅右边,也没拆封。
整个公寓被塞满了,就不是人能住的样子。
祝秋亭门开到一半就进不去了,隔着望一眼,他关上了。
他拨通纪翘电话。
那边倒很快接了。
“喂——”
背景音吵绝,纪翘扯着嗓子说话,有些失控。
见对方没声,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屁滚尿流地从舞池滚到外面走廊,紧紧靠着墙,语气毕恭毕敬:“我在。”
祝秋亭现在把纪翘抓回来,再从五十二楼扔下去的冲动都有。
祝秋亭:“原来你还活着。”
他这半个月出差九天,剩下几天就在祝氏,她没有来过。
纪翘:“……”
她这半个月忙着堵瞿应,她大概能猜到这警官最近会发生什么,吴扉就在国内,徐怀意估计都危险。纪翘只是想简短聊一次,毕竟他盯梢祝秋亭也盯了很久,可惜原来忌惮太多,但现在看,情况比她想得复杂太多,祝秋亭知道多少,她根本不敢想,时间又不多了,她懒得再管那么多。
可惜这警官跟她很不对头,躲她躲的太熟练。
而且瞿应空闲时竟然会泡吧,纪翘深感自己年纪是上来了,在蹦迪场所待不了太久。
现在猛地一听祝秋亭声音,尽管画风是老样子,她还是笑了。
纪翘单手环胸,倚着墙仰头,望着迷离变幻的灯光,嗓音有些懒洋洋。
“活着啊。”
“活着不还可以想你?”
纪翘咯咯地笑的好清脆,反问了一句,又不满地轻哼了两下:“好多鱼在天上飞。”
祝秋亭:“……在哪儿?”
纪翘玩手指,用肩夹着手机,声音像小猫似得,微哑低沉,不自觉撒娇似得:“不知道。”
她酒量不错,刚才喝的也不多,但头就是昏昏沉沉,不受控制,瞿应也让她跟丢了。
纪翘干脆靠着墙,滑身蹲下:“我——”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
纪翘看着手机,在膝头上砸了一下,嘟囔道:“这么不耐烦。”
“纪翘?”
耳边忽然有人叫她名字,话里话外沾点惊喜。
纪翘循声抬头,撑着脑袋望了眼。
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白白净净的,书生气很重,也很眼熟。
噢。
想起来了。
她指着来人,笑得止不住,手指在空中点了三下。
“前男友。”
孟景之后,这位是纪翘短暂恋爱史中的一个,脾气最好、学历最高、家庭最干净,她最配不上。
好在她也是一般喜欢,没多久就放人自由了。
“你怎么在这儿蹲着?”
他蹲着问纪翘,目光不敢往她短裙上瞟:“你……你是不是喝断片酒了?”
纪翘摆摆手:“……嗯。”
徐修然看她这样,怎么也不能放任她就这样待这儿,上前小心翼翼扶起她:“走吧,我帮你打个车,送你回去。”
徐修然站在路边,很快就被事实教育了。
谁能从一个神志不清的醉酒人士那儿问出地址?
他也不能贸贸然把人往家或酒店带,传出去对纪翘太不友好了。
徐修然正纠结着,忽然被一道远光灯闪的眼疼。
他一手遮眼睛,一手赶紧帮纪翘站直。
是辆黑色宾利慕尚,停在路边。
……准确说,是停在了他们俩身边。
徐修然心里有了预感。
等主驾驶那边下了人,男人走过来,徐修然对上他眼的瞬间,那预感便落实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想想也是,纪翘也不可能缺。
尽管八成确定,徐修然也没立刻把人交给他。
“请问你是——?”
祝秋亭打从走过来开始,就没有一秒在看他,等徐修然开口,才掀眼皮扫了他一眼。
他本来五官皮相就浓烈,气场骇人得很,没有情绪盯人时,简直像被刀锋划过。现在上目线抬抬,平添两分阴鸷感。
人的自我保护机制向来强烈,徐修然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往后倒退了两步,手里的纪翘也差点没扶稳。
于是顺势被人接了过去。
祝秋亭还没说话,纪翘突然在他怀里诈尸似得抬头。
看见他后,眸子都被点亮了。
她手刷地伸出去,掌心朝上,五指并拢,放到祝秋亭下巴底下。
纪翘转头看向徐修然,笑得很灿烂:“哎徐劳斯,给你介绍一下,我男人。”
在两人的同时静默中,纪翘兴奋地问出了下半句:“是不是很帅?”
徐修然眼看着面前男人神情变化,那种笑意一路延伸到眼底深处。
车大灯还打着,照得彼此都很清晰。
祝秋亭俯身将纪翘抱起,冲徐修然礼貌地颔了颔首,补齐了自我介绍:“如她所说。”
男人那张耀目面孔上,写满了无奈的柔和与骄傲。
又带着极淡的哀伤,好像实现了一个非常,非常久远的愿望,连碰她的指尖都记录着明细,是宇宙从遥远星河里送来的,他的一部分。
☆、【三十八】
【41】
纪翘做了个很长的梦。
很长,又很真实,她一时分不清,到底该不该醒来。
梦里她还在清江,最大的愿望是考到650分,等纪钺退休,就这两件。
只是一切像镜花水月的泡影,转瞬即逝。
下一个画面里,她跟纪钺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
他们被绑架了。
纪翘活了十几年,在纪钺的放养下,不知怕为何物。但这一刻,蒙着眼睛,捆着手脚,动弹不得,她怕了。耳朵里灌着细微凄厉的惨叫,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又近在耳边。血腥浮动在空气中,那铁锈味几乎能让人闻到一丝甜。
幸好纪钺在旁边。他轻声叫着她名字,说乖,我在这里。
纪翘心跳的没那么快了。
如果是跟纪钺一起,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命运大礼最后降临。他们都活了下来,绑架者被绳之以法。一切重新上了轨道,纪钺受了点轻伤,不到三周就回了岗位。
纪翘记吃不记打,很快将那几晚的恐惧抛之脑后。
直到那天。
她跟纪钺前一天还在吵架,他知道她跟梁越在谈恋爱,月考又退步,恶狠狠地说要惩罚她,答应她的烤鸭套餐不会带她去吃了!纪翘跳起来,说不吃就不吃,我存钱了,我明天自己吃三顿!
那是她跟纪钺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像从这一天开始,她的人生就清楚地划出了分水岭。
她成了一颗尘土,不怕飘得远,更不怕落下。
后来她认识孟景,同样的职业,他没纪钺那样明亮、凌厉,潇洒带风,三里外就能听见他声音。相反,孟景温和,温和而有力。他将她从歧路里拖出,用了很多很多个长夜,跟她说血债不一定要血偿。跟她说法律的存在有其意义,讲了许多旧事。
孟景死了以后,她很快离开,整个清江市都在嘲笑孟家,选了个捞女,自作自受。
纪翘干了很多来钱快的工作,每个月固定时间,打三分之二到孟景父母账上。
她试图按照孟景说的那样活,可是等了很久,没人能为此负责。
纪翘只好自己努力,过程曲折,也称不上成功,只是让他们无足轻重的人死了几个。边陲小镇的深夜大地寂静,她逃走的时候,又觉得,既然没完全成功,干嘛不试着多活一天?
枪里最后一颗子弹,她本来准备留给自己。
纪翘留长头发,去金玉堂卖酒。
早晚J.r会找到她,她一直知道。
在那之前,她总得找个地方,能让她尽量延长时间的地方。
反正她已经是捞女了,不差这一次。
至于选到祝秋亭,完全是个意外。
——倒也不算。
她第一次在网上翻到祝氏资料时,就决定了。
纪翘知道,他会留下她。
她只是没想到,会那么顺利。
-
纪翘酒醒的时候头疼欲裂。
她躺在沙发跟茶几之间,距离很窄,刚好容下一个她,水晶吊灯在她视野里晃。
她翻到沙发上,发了一分钟呆。
记忆渐渐回笼,这客厅布局,显然不是她之前的狗窝,是明樾的公寓。
之前,整个客厅堆满没来得及处理的家具,现在已经干干净净。
纪翘回忆起了很多,徐修然、他喋喋不休的问话、焦急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跟她提分手时,他漫长的安静、眼底渐灰形成对比,可以交叠的神奇对比。
还有祝秋亭。
她起身,光脚踏过走廊,在书房门口停住。
书房是推拉门,磨砂材质,透出点光。
里面有声音,不是他的。有男有女,纪翘听出来,是在开多方会议,正在讨论科盛所属子公司的收购,对方正谈到股权应对应的权益账面。
科盛。
徐家底下的产业之一。
女声确实是徐怀意的声音。
林域代表祝氏提了1.7个亿的价,如果是整个科盛,那就太便宜了,可要是子公司,又太贵了。
纪翘懒散靠着门,正在走神,门突然被拉开,她整个人靠空,一个趔趄跌进去。
被人一把接住。
祝秋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调平淡。
“躲外面干什么?”
纪翘反应很快:“想……一点事情。”
她指指电脑,音量放低:“你不是在忙?”
这回答不知道哪里取悦了他,男人神情有些微妙的松动,薄唇抿了抿。
“想什么事?”
纪翘想了几秒,决定道出部分事实:“刚才在酒吧遇到的朋友。”
祝秋亭沉默两秒,忽然松了手,退后一步,纪翘本来百分之七十的重量都靠着他,这一下跌了个狗吃屎。
她心里暗骂了两句,表面上还是飞速爬了起来,瞥了眼电脑,还是视频会议,现在几方不约而同陷入了死寂。
“那我先出——”
他没理她,转身走到书桌跟前,终止了会议,礼貌冷淡地改了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