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肌肤之上——十二相识
时间:2020-09-24 09:13:55

  眉眼淡漠,不怒自威。
  晏惊寒略低了低头,“很抱歉,耽误爸的时间了。”
  晏平迟是绝对的完美主义者,对于时间的把控严苛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他憎恶一切占用他时间的突发状况。
  还记得晏惊寒十八岁的时候因为出去喝酒,没有告诉家里人,晏平迟派了很多人出来找,因此耽误了一场会议。
  晏惊寒回来之后,晏平迟大怒,把他打了个半死。
  晏平迟平时练拳击的,那次是下了狠手,晏惊寒不能还手,完全被动。
  没有人能够反驳晏平迟,他是这个家的神。
  “你现在要想的不是这个。”晏平迟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你应该想的是,现在你的太太是不是占用你太多精力了。”
  晏惊寒咬了咬后槽牙。
  晏平迟:“她身上的价值你最清楚。”
  文之晴一会儿看看父亲一会儿看看儿子,说:“他知道了,这次是个意外,他也没有料到。”
  晏平迟:“一个有能力撑起晏氏的人就应该料到所有意外。”
  晏惊寒:“妈,我没事的,我冷静一下。”
  晏平迟准备先回去了,他时间宝贵,临走时站在门口,对晏惊寒说:“别忘了你最初娶她的目的,别本末倒置,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
  晏惊寒沉默着,文之晴嘱咐了几句:“我叫了你家的佣人过来照顾你,退了烧就可以出院了。”
  晏惊寒:“让妈担心了。”
  -
  聂月赶到医院的时候,晏惊寒刚换完吊瓶。
  红姨正在旁边陪着。
  聂月和护士擦肩而过,站门口敲了敲门,一眼看到晏惊寒。
  想叫声哥,却被他苍白的脸色刺了一下,喉咙一哽,没叫出口。
  “夫人来了。”红姨回过头。
  聂月垂下眼睛:“嗯。”
  红姨黑眼圈很明显,大约是夜里被折腾起来没有睡好。
  “昨天怎么没喊我。”聂月心里有点难受。
  “叫你了,但是少爷说你难得睡个好觉,没让打扰。”
  晚上好像听到什么声响,聂月还以为是雨又下大了,就没管。
  聂月快速的看了晏惊寒一下,“你怎么知道我难得睡得好啊?”
  “每次半夜起来都能看到你。”见她唇边的笑容有些苦涩,晏惊寒补充道,“我没关系。”
  他的声音是哑的,沙沙的,像砂砾流在磨砂上。
  聂月心里闷闷的不太舒服,她轻咳一声缓解,若无其事在沙发上坐下。
  “淋着雨了?”
  她昨天没去接他。
  聂月下意识往病床上看去,阳光洒进室内,映着晏惊寒的侧脸。
  “带伞了,但是风雨太大,打伞也没用。”晏惊寒低声辩解着,语气有点无奈。
  吊瓶里的液体顺着透明细管一点点流进晏惊寒的手背,他的手那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贴着三道胶布,旁边的血管和青筋都很明显。
  聂月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红姨削好一个苹果递给聂月,“少爷,夫人,你们待一会儿我去弄些热水。”
  聂月抬起眼。
  晏惊寒:“红姨你回去吧,一夜没睡了。”
  红姨回头。
  晏惊寒:“我真的没事。”
  “那好,我回去休息一下,少爷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
  聂月接过苹果,她能感觉到,自从这个苹果落在她手上,晏惊寒的目光就落在她脸上,寸步不离。
  目光带着温度,灼得聂月火烧火燎。
  聂月刻意没往那边看,红姨要走了,聂月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听到红姨那边“砰”的关上门。
  骤然安静下来,只有聂月用小刀削苹果的沙沙声。
  “嗯。”聂月用小叉子叉了一小块苹果递到晏惊寒嘴边。
  晏惊寒:“你脸红什么?”
  聂月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晏惊寒还真就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脸红什么。”
  聂月笑了:“你有病啊,谁脸红了。”
  晏惊寒也勾起唇角,一口一口细细嚼着苹果:“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聂月:“我平时话很多吗?”
  晏惊寒:“嗯。”
  晏惊寒探询的看向聂月的脸:“是不是有什么事?”
  聂月弯起眼睛:“能有什么事儿,吃你的苹果吧小病号。”
  喂他的时候手指轻轻擦掉晏惊寒唇边的苹果汁。
  “卧槽你咬着我手……”聂月说。
  晏惊寒:“抱歉。”
  “你别告诉我你就因为昨天我没接你,你耍小脾气故意淋雨生病让我愧疚啊,那样可就没意思了。”
  晏惊寒:“我有那么无聊么?”
  聂月跟着乐:“不至于——但也差不多。”
  晏惊寒只好再解释一遍:“我不是故意的。”
  聂月顺着问:“什么事儿啊那么着急?相亲去?”
  和聂月说话就不能超过三句,三句之内勉强安全,三句之后一定山体滑坡。
  晏惊寒叹口气,懒得回答。
  聂月:“退烧了么?”
  晏惊寒:“快了。”
  聂月把剩下的苹果放在床头,伸手摸了摸晏惊寒额头:“还是有点热,难受么?”
  晏惊寒看了眼床头。
  “不难受。”
  眼神暗示无效,聂月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晏惊寒只好出声提醒:“那个……苹果还没吃完。”
  聂月挑眉:“没吃够啊?你还挺爱吃的?”
  晏惊寒“嗯”了一声:“挺甜的。”
  吃到一半,接到文之晴的电话,吩咐聂月帮忙照顾晏惊寒一下。
  挂了电话,晏惊寒问:“怎么了?”
  聂月看看时间:“我去给你买饭。”
  晏惊寒连忙说:“我不太饿。”
  聂月:“妈妈嘱咐了,你不爱吃医院里的东西,必须去餐厅给你买。”
  “现在也不着急。”
  聂月:“那就等你饿了再说。”
  聂月似乎很忙,微信一直不断,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我房间的桌子上有……”
  晏惊寒的话没说完,聂月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用口型跟晏惊寒说了句“稍等”,然后起身出了病房。
  五分钟之后聂月回来,神色如常:“哥,我去给你买饭,你在这等我一下。”
  “我现在不饿。”
  “等我买回来你就饿了,我不给你买的话我妈又该骂我了。”聂月笑着说。
  晏惊寒不太想让他走,聂月只好哄他:“我给你下载个游戏,灰心消消消,你要是无聊呢就自己玩这个。”
  “我不爱玩游戏。”
  聂月:“很好玩的你试一下嘛,前面一些关卡没有意思。”
  聂月把他自己的账号登陆上去:“你玩我的号,有几关我实在通不过去,特难,你帮我通关。”
  晏惊寒不说话。
  “你再这样,我可就要误会你舍不得我了昂。”聂月帮他盖好被子,顺手摸了摸他头发,晏惊寒的发质偏硬,理得短,扎扎的在手心里,很痒。
  聂月摸了一下就上瘾了。
  “乖,小病号,我很快就回来。”
  出了病房门好久聂月的唇角都没放下来,仿佛发着烧的人总是比平时更加柔软脆弱,她突然觉得晏惊寒不想她出门的眼神实在有点可爱。
  生病和不生病差别还挺大的。
  聂月走得匆忙。
  在病房里接到的是何斯年打来的电话,她告诉聂月,她已经把他的钱转到聂月卡上了,只要再加上聂月的那部分,就可以交房租了。
  “是谁告诉你的?”
  何斯年:“我他妈还没生气呢!这事儿你都不告诉我!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聂月:“我那是……”
  何斯年:“没良心的玩意儿,要不是段优若哭着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段海那个畜生动手打你了!”
  聂月有点无奈,她不说话了,任由何斯年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轰炸她。
  其实聂月不告诉何斯年也是有原因。
  一来她最近也在创业,用钱的地方多,二来何斯年跟她不一样,她喜欢投资,手上的现钱其实没有多少。
  只要聂月开口,何斯年必定砸锅卖铁也给她把钱凑出来,可聂月不想因为她的事情让何斯年为难。
  等何斯年骂完了,聂月说:“谢谢你啊。”
  她说得很由衷,何斯年在那边沉默了很久。
  “聂月,”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你他妈能别这么让人心疼么。”
  聂月低头看着窗台上的小瓢虫,没说话。
  “你没给你妈打电话吧?”
  聂月长长出了口气:“没有。”
  何斯年:“算你还有点骨气,那……你跟段海那边……”
  聂月:“和赵秀珠一样,都不要我了。”
  何斯年又不说话了。
  聂月笑了笑:“得了别难过了,我在医院呢,等把房子租下来了我再告诉你。”
  何斯年:“你在医院干嘛?”
  聂月:“晏惊寒生病了。”
  何斯年又皱起眉,聂月嫁人是段海在背后怂恿的,现在但凡和段海沾上一点关系的事儿何斯年都觉得恶心。
  “我说你什么时候离婚啊?一辈子都在晏家了?”
  聂月下意识的答:“怎么可能……”
  她看着窗外,救护车来来回回,忽然有些出神。
  “等我做工作室赚够钱了,我就去美国。”
  何斯年:“找沈清溪啊?”
  聂月没说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发起呆来。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有一天也一定出现在救护车上,耳边听着救护车的咆哮却一点都动不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太棒了。
  终于解脱了。
  “也行,等你赚到钱再说吧。”
  挂了何斯年的电话,聂月看了下银/行/卡余额。
  特想抽烟,但这里是医院。
  她在走廊外面吹了好一会儿的风,回到病房如常面对晏惊寒。
  她不能在病房里多呆,只想借着买饭的由头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聂月在车里坐了很久,手机响铃吓了他一跳。
  聂月看着来电显示,良久没有接起。
  她缓了会儿,接电话之前扬起一个笑容。
  “喂?房东大哥。”
  -
  房东急着把房子租给他们,现在就让聂月过去看房子,能签就签,签不了就要租给别人。
  又是这一套。
  好在现在聂月钱够了。
  聂月叫了宋明哲一起过去,两人一唱一和,轻松和房东签了合同。
  他们聊了很久,送房东出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出了酒吧,宋明哲终于绷不住了,他大叫一声,一把搂住聂月:“啊啊啊啊啊啊终于解决了,我们终于有地方了!!我马上就去买装修的东西。”
  这时酒吧街差不多开始营业了,他说:“要不要庆祝去一下,我今晚想唱摇滚,太高兴了唱不了慢歌,我现在就想摇滚,没音乐我都能摇起来。”
  聂月也跟着乐:“我这几天嗓子疼。”
  宋明哲:“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都饿了。你想吃什么,我请客,然后咱们顺便想一想之后的发展和宣传怎么样。”
  聂月脑子里下意识的跟着想“吃什么”这个问题。
  等等——
  吃什么?
  她是出来干嘛的?
  “我草!”
  宋明哲吓一跳:“你干嘛?”
  聂月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跑:“他妈的我忘了他的饭了。”
 
 
第二十七章 
  聂月疯了似的往医院开, 好几次都在超速边缘。
  中间等红灯的时候给红姨打了通电话,红姨说正在给晏惊寒办出院手续,她可以回家等。
  聂月只好调了头往家去。
  她开得快, 比晏惊寒他们先到, 进门之后坐立难安。
  “夫人?你回来啦。”芳姨看到聂月,“大少爷好些了吗?”
  “出院了。”
  芳姨:“那就好,哎对了, 昨天晚上大少好像留了东西给你, 让我告诉你,在他房间的桌子上。”
  聂月:“什么东西啊?”
  芳姨:“我也不太清楚, 是大少爷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交代的。”
  聂月心里好奇,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推开晏惊寒的房门, 一眼看到桌子上一个牛皮纸袋子。
  袋子边缘曾被雨水淋湿,干了之后有点皱, 外面都还是完整的。
  袋子上的标志非常眼熟,聂月仿佛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心脏突突的跳, 就要冲破胸腔跳脱出来似的。
  聂月在门口停了好久才敢继续走过去。
  颤抖着打开袋子,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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