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湛恪己,看着自家越来越乖的儿子,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的转变,忧的是让他转变的人是宋酌。
为了解忧,他把宋酌的保镖兼职解除了。
为了这事儿,湛寻一个月没搭理他。
他咬牙狠心,硬是没妥协。
凭州市凉意骤然来临,值日也开始安排人扫路边的落叶。两排法桐树叶金黄,立在枝头的、落在地面的,色彩从半空流连至地面。
扫帚无情扫过,“唰”,落叶被劈开,露出棕灰色的路面。
白梁旭仰天长叹,无聊得想骂街。
扔下扫帚,一屁股坐在路边。
湛寻“弃恶从良”之后,他这个校园独霸当的实在没意思,没意思到他抢了后勤大妈的扫把,叫退了值日生,开始扫学校的马路。
扫着扫着,妈的,更没意思了。
身后的跟班们在吐槽:
“扫了这么久了,也不见教导主任爸爸的影子。”
“再扫,最近湛寻那帮人不惹事,他总盯着咱们,得让他知道咱们最近安分得很。”
教学楼出来一人,脸蛋白净,五官即使淡淡无表情也是可爱的,制服衬得小腰盈盈一握,裙摆微动,纤细雪白的腿踩在路边的法桐叶上,脚踝伶仃纤小,入眼即是画。
白梁旭仰起的脖颈松下,懒怠的眼来了兴致。
扔了颗石子,打在那双圆头小皮鞋的旁边。
那双在金叶里晃得人心神微乱的脚踝被惊吓,蓦地停下,白梁旭勾起唇角。
在无声地倒数:
三──
二──
一!
如他预料,女生眉间皱着,黑白分明的杏眼薄怒,并不友善地朝他看过来。而他掀眸静静看着,嘴角吊着丝丝魅惑的笑意。
他耸肩眯眼道:
“抱歉,没看到有人。”
嘴上抱歉,脸上的无谓能再张狂点么。
宋酌没好气地撇开视线,继续朝学校超市去。
生理期临近,但她的红糖已经喝完了,得先预备好。
“湛寻呢?不霸占着你了?”
白梁旭迈出几步追上她,阴魂不散。
宋酌没理。
“听说你没当他的小保镖了。”
他侧头垂眸,继续挪揶眼前的人。
“宋酌,你不如跟了我吧。”
语气蓦然正经,周遭的树叶簌簌掉落,远处是曾共那伙人吐槽主任怎么还不来的噪声。
而他们这里,很静,静到每片法桐叶掉落在地都有回响。宋酌步子骤停,狐疑地看向他,这人哪根神经搭错了?
下一瞬,他脸上绽放出个大大的笑容,
“保镖薪资待遇双倍,每天都有好吃的。”
宋酌恍然,接着朝超市走去,留下句话:
“然后湛寻天天追着捶你?你就不无聊了?”
白梁旭的笑微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听到宋酌提醒:“快点消消你的黑眼圈,太憔悴显老了。”
“……”
白梁旭的脸垮掉,掏出手机对着屏幕左看右看,哪里憔悴!哪里显老了!明明是张人神共愤的脸。
身后的大妈拍了拍他:
“同学,你抢了我的扫帚呢?赶紧还回来。”
“那儿呢。”白梁旭抬手反指身后的方向。
大妈咕哝:“现在的孩子啊,看着真是一个比一个着急。”
“阿姨!你你你说我着急?我哪里长得着急了?”
白梁旭垂下手,转身追问,脸色难看。
不行不行,要微笑,不然真的会显老。
“……”
大妈指着白梁旭的跟班们说:“我说他们扫地着急,你咋这么敏感的?”
远处曾共那伙人等不到主任,已经扫疯了,挥舞着扫帚,树叶漫天飞舞,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噢。”白梁旭尴尬地插兜。
心里在罗列祛黑眼圈的一系列方法。
另一边的宋酌,在超市转了圈,红糖已经卖光,询问了老板,说过两天到货,她只好空手回了教室。
次日,期中考试来临,她每门都发挥得很好,唯独最后考历史时,出了点小意外。
当小腹传来阵阵钝痛感时,她心里一紧,没想到生理期会来得这么快。通常她都会在前几天开始喝红糖水,这样能稍微缓和痛经。
但现在,突然的提前让她措手不及,颤巍巍地举手,跟老师说明了情况。
监考老师是1班的语文老师,很温柔,让她去了卫生间,还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桌上。
她从考场教室储物柜里拿出书包,探手在包里摸了摸,在包肚里拿出卫生棉,去了卫生间。
回来之后,又咪了几口桌上的热水。
小腹还是抽痛不已,就和有人拿锤子抡在腹部般,她薄瘦的背弓着,趴在桌面,左手用力捂住小腹,企图能减轻点疼痛。
湛寻在第一组倒数第二个位置,破天荒没有睡觉,在写卷子,从宋酌举手那刻开始,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
“噗嘶噗嘶,寻哥,给我看看选择题。”祝阙低声叫唤。
旁边的人都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祝阙,抄湛寻的历史,还不如直接考个零分来得干脆。
湛寻一直盯着隔壁组前面纤瘦的背影,趴在桌面,几乎蜷缩在一起,每根头发丝儿都透着隐忍。
她右手脱力,笔杆落在桌面,滚到了大理石地板上。
同时,祝阙眼看着湛寻刷地站起,钢笔在试卷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接着落定,而座位上没了湛寻的身影。祝阙压低声音叫他的背影:
“寻哥!干嘛啊?”
宋酌只觉得一阵失重感,她被人拦腰抱起。
是湛寻,枕着的肩膀很宽,揽在腰间的手臂很有力,能包裹住蜷缩着的自己。
她忽然有种感觉,湛寻真的褪去了小时候的影子。
在整个考场的注视中,湛寻抱着她出了教室。
监考老师在后边满目担心地喊:
“快去快回。”
教室阵阵喧闹,都满脸诧异。
监考老师敲桌:“都安静,接着考试,宋酌不舒服,湛寻同学带她去医务室,同学之间的关心有什么好惊讶议论的,快点写试卷。”
医务室。
宋酌缩在病床上,薄被盖到肩膀,露出个脑袋,唇色苍白,难掩虚弱。
湛寻轻轻拍了拍她,说:
“校医开了止疼药。”
这类事情之前不是没有过,生理期痛经严重时她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哆哆嗦嗦打了电话给聂爷爷,聂爷爷送她去医院,开药才能缓和。
后来常常吃中药调理,也好了很多,这次可能前期准备不够,再加上她昨天晚上没盖被子,肚子着凉了。
闻言,宋酌撑手坐起,背后被塞了只枕头,她能舒服地靠着床头。
两颗药在他手心,只感觉被手心被轻啄了两下,痒痒的、凉凉的。宋酌把药放进嘴巴里面,很快喝水吃了下去。
慢慢的。
宋酌觉得腹部的大锤终于不再砸自己,柔和的光线照进来,软软的很舒服,她阖上眼皮,渐渐迷糊。
迷糊里,有个热热的东西被放在了被窝里,她的手摸到一个毛绒的兔耳朵,是只热水袋。
明码标价摆在超市里最显眼的地方,兔子形状的,她见过无数回。
谁给她的?
惺忪睁眼,就见湛寻坐在床边,风卷过,窗户的白色纱幔在空中翻出涟漪,他起身去关窗。
玻璃隔绝风,涟漪静静落下,落在他肩膀上,画面很柔很美。下一瞬,他皱眉,抬手“啪”一下,甩开挡他视线的纱幔,又大步回到床边,坐下,坐姿不羁。
热水袋是他塞给她的。
对待白色纱幔、甚至别的所有都很躁的人,对她却很温柔。
她想到任恰拍的那张照片,还有说她“当局者迷”那句话,她这个当局者现在貌似不怎么迷了。
“你快点去考试。”看了眼时间,只剩半个小时。
“不要。”湛寻眸色湿曜,直视她。
仿佛要是她再赶他走,他就能扑上来咬自己似的。宋酌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把这个喝了,会舒服些。”
保温杯里“咕咚咕咚”倒出杯冒热气儿的水,递给她。
是枸杞红枣茶,里边还放了红糖,很甜的玩意儿。宋酌接过大口大口喝下,唇色被热气晕红,看上去稍微有了点血色。
“还要不要?”
“要。”
“咕咚咕咚咕咚。”
“吨吨吨吨吨……”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
宋酌不在,
湛寻在线暴躁;
宋酌来了,
湛寻眼眸软软:刚刚发脾气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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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湛寻在她睡着时, 眸光落在那张苍白的脸蛋上,沦陷坠落无数次,他在想自己要是再早点和她重遇就好了。
慕不紊去世后, 他爹到逐州市接他时, 面对这么个从无交集的人,说实话,他并无波动。
但湛恪己提到“凭州市”, 与宋酌临别时, 她说过要去凭州市。
所以,他点头了。
等自己年长点, 有能力去找她时,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离自己这么近。
她从娇娇软软的小孩儿到现在能咬牙忍痛、一声不吭, 他才在她身边,总觉得太晚了。
“这是从哪儿来的?”宋酌不再忍痛, 又是灵动的模样,喝完茶, 才反应过来校医室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让厨房送来的。”
湛家厨房煮好茶, 再让司机开车送来校医室, 正好趁她醒来喝下。
“还要不要?”湛寻想给她再倒一杯。
“不要了, 嗝……”她喝饱了。
宋酌在考场差点疼晕过去的事传开。
1班的各科老师扼腕叹息, 尤其是历史老师。宋酌的历史只写了选择题, 看来这次的年级第一要被别的班夺去了。
成绩一出来,所有人都傻眼。
宋酌以912的分数占据第一, 比年级第二高出5分。历史老师看了眼她不及格的历史分数,以及总分和排名,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喝了口茶。
这种结果宋酌也万万没想到,看来,私立高名扬在外的水平有夸大的水分,她喝了口热的草莓牛奶,感慨地摇摇头。
任恰说这是来自“学霸的控分”“还有没有天理了”。
温采思就是那个差宋酌5分的第二名,她滋味儿杂陈,要说开心吧,可人宋酌历史才那么点分居然排在她前面;要说不开心吧,她算是好不容易挤进了前三,能拿到奖学金。
“采思你好厉害啊,看你都在玩手机还能考这么高分。”郦觅眼神里有崇拜。
“没什么,运气好而已。”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拼命背书刷题,却还是没能考过宋酌。
湛寻总算不是偏科严重得能让一半老师想留他在办公室,他的语史政三门加起来也有200分了。
成绩单扔在桌面,没看,一直拿手机在刷刷打字,微信和曲医生聊天。
1班的人分三拨,在意成绩的、看似在意成绩实际上有退路的、以及不在意成绩的。
祝阙就是第二类,他扫了眼分数,就放一边去没再鸟一眼,开始琢磨自己生日那趴该怎么燥起来。
琢磨了半天,最后被他爹夺走了举办权,成了生意场上的你来我往的利益场地。
他在小群里提了句:
【周六我生日,家里办生日宴,得空的就赏脸来趟呗。】语气蔫了吧唧,一看这生日宴就是正儿八经的、燥不动的宴会。
但还是耐不住他人傻人缘好,群里大多数人都表示会去。
湛寻还在和曲医生咨询调理身体的事情,退出去看见小群里的消息,来了句:
【你生日不是过了么?】
祝阙:【……】
周六生日宴时。
宋酌对着衣柜沉思,最后穿了身雪白色的束腰及膝裙,领口是法式方领,袖口的褶皱俏皮又不失气度,是聂爷爷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比较适合看上去正经、但又被祝阙努力弄不正经的生日宴。
日色稀薄,天气微凉,为了方便出行不被冻成狗,她随身带了件薄外套。
湛寻在楼下等她,颀长的身影立身于车门边。见她出现眸色亮了一瞬,再目及她精心的打扮,想到是为了祝阙那厮的生日宴,心里又不是那么好受。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换双人字拖去?
神游间,宋酌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脸蛋嫩了吧唧的,能掐出水。湛寻视线掠过时,心跳骤快,探手摸了几下,才摸到车门把手,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自己从另侧上去,见她手里提着个纸袋,问:
“送给祝阙的?”
“嗯。”单字音很糯,边点头,边扣安全带。
“里边是什么?”湛寻低头,帮她把安全带扣进卡扣里。
“面霜,超级滋润的。”也超级费钱的,她咬咬牙、狠狠心才在专柜买下的。
湛寻怔愣半瞬,莫名觉得她送给自己的祛痘膏被面霜比下去了,难道自己的脸蛋还比不上祝阙的!
他暗暗磨牙,“为什么送他这个?”
为什么?自然是他需要这个,平时转头和湛寻说话时,无意间总能瞥见祝阙试图加入他们两人的大脸,皮肤状况有点糟糕,可能是天气转凉的原因。
“看他脸太干了。”如实吐露心声。
空气凝滞几瞬,湛寻偏头看着她。